《临安不夜侯》 第2章 从天而降的掌法 肉体中文网 啊~~~,真是一个混蛋呐! 乌古论盈歌虽然尚未经人事,可她毕竟是已经订了婚的女人,乌古论家的掌事嬷嬷教过她一些男女间的常识,看到杨沅的所为,忽然间,她就懂了。 这一懂,便有一抹红,刷地一下,从她雪白的颈下,爬上了她的脸颊。 盈歌是想给自己炮制一个小情人儿出来,炮制一桩她要爬墙的绯闻,激怒她那混蛋未婚夫主动解除婚约。 但是,她只是想让人误会她要睡男人,却不想让人误会她已经被男人睡了! 这里边区别很大很大的! 盈歌气极,怒斥一声“无耻”,便“呼”地一声,一记鞭腿扫向了杨沅。 她的腿笔直而圆润,纤秀的天足白皙而优美,哪怕这一腿带着扫断肋骨的强大力道,看到的人心里也会先有一甜的感觉,然后才会觉得疼。 杨沅显然不想体验先甜后苦的感觉,他双臂一横,一个“铁门闩”,就迎向了盈歌的大长腿。 这个送索唤的闲汉,居然会武?盈歌抱着小腿蹲在地上,颦着眉,雪雪地呼疼。 杨沅吃她一撞,手指上划破的地方也有些痛,就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口中吸吮起来。 不过他现在的心态稳得一批,从这金国贵女的反应,他就已拿捏住了对方的心态。 东北那疙瘩出来的女孩儿,虽然性格有点彪,但是很显然,泼辣也是有下限的。 “我要杀了你这个混蛋!”乌古论盈歌一咬牙,忍痛站起,举起靴刀。 杨沅却只把染血的绣帕一抖,胸有成竹:“你打不过我,更杀不了我。所以,你就抢不走这块手帕。当别人看到这块手帕的时候,姑娘以为,他们会认为那是我手上的血吗?” 盈歌听了顿时僵在那里,跟着杨沅手里的手帕一起抖了起来,明媚的脸蛋儿已经胀成了茄子色儿…… …… 曲水长廊下,一个身材魁梧,身穿左衽锦罗,辫发垂肩,双耳缀着大金环的青年,手中提着一口颇似雁翎刀的腰刀,后边还跟着七八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大步流星而来,锦靴踏在青砖地面上,铿然作响。 此人正是代表金国赴大宋祝贺“天申节”的金国小王子完颜屈行。 “天申节”是大宋天子赵构的诞辰。自“绍兴合议”以来,两国休兵罢战,每逢“天申节”,金国都会派遣使者来祝贺。只不过,今年派出的是一位王子,规格比起往年显得格外隆重了一些。 完颜屈行与乌古论盈歌是政治联姻而产生的一对未婚夫妻,两个同样骄纵而高傲的少年贵族,因为彼此家族的利益而被扭结在一起,又怎么可能相处融洽?自定亲以来,两人每每相遇都会闹得不欢而散,直至相见两生厌。 这一次完颜屈行南下中原,他的父亲信王完颜征特意安排乌古论盈歌与他同行,就是希望这对少年男女能在朝夕相处间碰撞出爱的火花,不过现在看来,火花是真的碰撞出来了,但爱意显然并没有。 完颜屈行一到临安花花世界,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眠花宿柳、纵情风流。乌古论盈歌虽然不喜欢他,可毕竟自己是他的正牌未婚妻,他带自己来大宋,却整天去拈花惹草,她乌古论盈歌不要面子的么? 所以,盈歌找到了正在青楼喝花酒的完颜屈行,对他大发了一通脾气,临走还掀了完颜小王爷的桌子,对他发狠说,你既然敢偷腥,那本姑娘就敢摸鱼,咱们俩从此谁也不用管着谁。 完颜屈行固然不喜欢家族给他定下的这门亲事,可也不喜欢自己头上长出一片青青草原,今天听手下禀报说,有个年轻的宋人被未婚妻的侍婢鬼鬼祟祟地引进了闺阁,想起她曾经对自己发下的狠话,完颜小王爷立即杀气腾腾地赶过来了。 “奴婢阿蛮,见过小王爷。”阿蛮从廊下匆匆迎了上去。 完颜屈行理也不理,阿蛮俏丽的脸蛋儿上露出一抹慌张,连忙张开双臂去拦:“小王爷,我家姑娘正在沐浴呢,小王爷容婢子先去禀……哎呀!” 完颜屈行伸手一拨,阿蛮就一屁股坐进了一旁的花丛中,压倒了一片花花草草,而完颜屈行则一阵风儿似的从她旁边冲了过去。 …… 房间里,眼见乌古论盈歌羞窘无措的模样,杨沅心中大定,主客之势已易矣! 杨沅从容地道:“小娘子,你也不想被人误会,已经被一个闲汉给……?” 杨沅又摇了摇手中的锦帕,盈歌目欲喷火,恨不得立时在杨沅身上捅出十七八个血窟窿出来,可她此时却真的不敢动手了。 “姑娘,你最好快做决定,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王爷,你不能硬闯啊,小王爷……” 阿蛮提着裙子,一边追一边喊。 盈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盈歌听见阿蛮焦急的喊声,终于示弱了,她恨恨地一跺脚,怒声道:“好,我……答应你了!” 杨沅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不过,那人已经到了!” 盈歌冷笑:“你先保得住你的狗头再说!” …… 班荆馆位于临安上塘河的赤岸古埠。上塘河上有一架星桥,一边通向班荆馆,一边通向杭州城。 班荆馆周围有皋亭山、黄鹤山、佛日山等,群山环绕,星桥山水,雅致非凡。 作为安置金国使节的“大使馆”,此处自然是有官兵把守的。 按照规矩,出入馆驿的外人均须持有官府核发的号牌,没有牌号不得入内,同意入内的也须有专人陪同。 不过,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事实上,若是金人带进去的人,守门的大宋官兵是从来也不敢多嘴的。所以外卖小哥杨沅,有了盈歌姑娘的贴身小婢阿蛮领着,就能在班荆馆内畅通无阻。 如果不是金人带进来的人,那就只有“管勾往来国信所“的官员和吏员们才可以出入班荆馆了,因为“管勾往来国信所”本就是为招待金国使节所设,不过,为避当今天子名讳,“管勾往来国信所“已改名”主管往来国信所”了,此时的国信所,以内侍都知押班李荣公公为主管。 班荆馆允元堂内,一个身着国信所小吏袍服的老者,正与一个四旬上下的金国壮年人席榻而坐。这金人显然身份不凡,他盘膝大坐,紫地金的锦斓绣袍,袍下露出黄地小杂花的金锦大口裈和一双白色袜儿,头发上束着一条金黄色的抹额。 对面的老者却是斜倚着一张凭几,双腿自然地伸出去,坐姿轻松而惬意。 两盏香茗,分别放在他们面前的小几上,茶水已经凉了,二人的对话也已到了尾声。 “信王爷,这件事就拜托了。”身着国信所小吏服色的老者向对面的金国人微笑道。 老者六旬上下,眉眼清矍,容貌疏朗,颌下有三绺微髥,顾盼间自有威仪。虽然他气色稍淡,似乎气血衰弱,疾病缠身,但他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场,却与他这一身国信所小吏的服装并不相衬。 更何况,他竟然称对面踞坐的金国壮年人为信王爷。金国使节完颜屈行小王子的父亲就是大金信王完颜征,眼前此人显然就是隐匿了行藏,跟在儿子的使团中悄然来到大宋的信王完颜征。 能和金国王爷对面而坐,气度雍容,气场丝毫不落下风,又怎么可能真是一个小吏? “秦相尽管放心好了,此举不仅关乎你们秦家,也关系到我金国利益。完颜征必会鼎力相助,玉成其美!” 完颜征呵呵一笑,答应下来。 秦相!这容颜清矍的老者,竟是大宋宰相。 大宋宰相,又是姓秦的,那还能是谁? 一位金国王爷,藏头露尾地躲在赴宋使团中,与身着国信所小吏袍服的大宋宰相私下会唔。这事一旦张扬出去,那可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秦相听了微微一笑:“投桃该当报李,信王爷托付的事,本相这里也会妥善安排的。” 秦相说罢,便扶膝站起,完颜征随之起身,衣袂一拂,跟在了他的身后。 门前有两名金人侍卫和两名身着国信所役卒服色的男子站在那里。 秦相走到门前,一名役卒立即跪坐于地,为他拿过靴子,毕恭毕敬地穿上。 靴子穿好,秦相转身,对当门而立的完颜征拱手道:“老夫秘密来此,声张不得,信王爷就不必相送了。” 完颜征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远送,此番密唔,对方不敢声张。他此来又何尝不是一个秘密,使团副使韩振宇是完颜亮的人,他也要谨慎提防着,所以只能藏在盈歌所居的院落,只有这儿,那韩副使不方便过来。 完颜征拱了拱手,目视秦相离去。 秦相带着两个国信所役卒服饰的侍卫走向侧边小径,显然没有从正道门户离开的打算。 他们从侧道走出去,跨过一道月亮门儿,刚刚拐到一株古拙的老松下,旁边楼阁的石阶上,便跳出一个人来。 这人草帽短褐,腰系汗巾,挂在腰间的竹水筒因为他急速的动作还在空中晃荡着。 因为身在班荆馆中,秦相两个扮成国信所役卒的侍卫显然毫无戒心,以致一脸错愕地站住,再想反应时,已经来不及阻挡来人。 那人身子腾空,尚未落地,一个巴掌就烀在了秦相的脸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猝不及防的秦相,就像寒风中的一片败叶似的,打着转儿地倒了下去。 一颗牙齿攸在飞出了他的嘴巴,凄凄凉凉地落进了不远处的老树松枝之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章 闲汉闹事 肉体中文网 杨沅双脚落地,甩一甩发麻的手掌,立即舌绽春雷,那大嗓门震得屋瓦都要颤动。 “直娘贼,老子大老远地提了食盒送来,腿都跑细了,如今却无人承认,欺负老实人么?老子先打你个大耳刮子,出一出心头这口鸟气,再要惹得老子性发,一把火把你这鸟驿馆都烧作白地!” 杨沅一巴掌扇倒“国信所小吏”,立即大声叫嚷起来。 他就是有心把事情闹大,至于说打了一个国信所小吏会有啥后果,比起被暴怒中的金国小王爷给宰了,还真不叫事儿。 再说了,打了国信所小吏一巴掌,怎也不至于是杀头之罪,只要不死,他哥就能捞他出来。 没错,来到大宋一年多,杨沅已经在这里有了一个“亲人”。 完颜屈行带着七八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正急匆匆赶来,刚到乌古论盈歌的闺阁门外,正要抬腿踹门,忽然听到屋后有人大喝。 完颜屈行可是金国使团正使,听见动静,立即把手一摆,留下两个人守住盈歌的门户,他便提刀冲向闺阁后面。 一见后面情形,完颜屈行顿时一愣,旁人不认得那个“老吏”是何许人,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可如今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宋宰相,竟然倒在地上,瘦削无肉的腮肿得老高,嘴角还有血迹…… 完颜屈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前方檐下的几个人。 那几人正是等在这里接应秦桧的,其中一人四旬上下,肤色微黑,颌下无须,正是国信所内侍都知押班李公公。 李公公跑近了一看,脑瓜子嗡的一下,双腿就有些软。 便是官家都要忌惮几分的秦桧竟然被人给打了? 秦桧也被杨沅这一巴掌给打懵了,他倒在地上,抬头去看杨沅的时候,眼前仍有一颗颗的金星在乱冒。 李公公急急跑向秦桧,惶恐地叫道:“秦……秦……” 秦桧蓦然扭头看向李公公,眼神凌厉。 李公公心中一凛,马上改口,戟指杨沅,怒声喝道:“秦……擒住他,给我擒住他,竟然敢在班荆馆里闹事,简直是反了他了。” 扮作国信所役卒的两个侍卫随从,慌忙上前将秦桧扶了起来。 秦桧定了定神,悄然退后两步,俺在二人身后,微微低下了头去。 另有国信所的役卒上前摁住了杨沅。 杨沅跳着脚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些没骨气的含鸟猢狲,只会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么?我大老远从后市街送吃食过来,还租了一头驴子代步。到了这里,他们金人就说不曾有人‘索唤’过,这不是拿我当猴耍么?” 秦桧听了杨沅这番言语,锁紧的眉头微微一展,此人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么? 去年,秦桧乘肩舆从他的赐第上朝的时候,曾遇到一个名叫施全的刺客,手持铡刀,行刺于他。 当时,秦桧二次拜相已有十二年了,从未遇到过刺客,因为安逸太久,手下也都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也都松懈了,以至于被施全杀到近前,险些把秦桧砍死。 最终,那施全寡不敌众,被生擒活捉,送去大理寺法办,于五天后的元宵节,在大庭广众面前被肢解而死。 从那以后,秦桧出行时,身边明里暗里至少有不下于五十个的好手跟随保护。 这一次是因为身在班荆馆中,又是乔装而来,身边没有足够的人手,这才被杨沅所趁。 不过,如果这只是一次意外,是被人坑了的一个闲汉闹事,那就得大事化小了。 否则,事儿一旦闹大,被人发现自己秘密拜访班荆馆,那就坏了他的大事。 想到这里,秦桧微微眯起眼睛,向李公公摇了摇头。 李公公虽然在喝令部下抓住杨沅,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秦相,见秦相示意他息事宁人,便知秦相心有顾忌,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负责安排秦相与金国王爷秘密会晤的人,又何尝不担心这件大事暴露? “你这刁民……” 李公公虽然存了大事化小的念头,却也不能虎头蛇尾。 他装腔作势的还想斥骂杨沅一番,完颜屈行却已不耐烦地把他往旁边一扒拉,把李公公扒了一个趔趄。 完颜屈行上前两步,按住腰刀,森然道:“你是何人?” 杨沅被两名国信所役卒倒扣着双臂,倒也不惧,一见问话这人年纪轻轻,辨发垂于耳后,耳朵上一对大金环,头顶上光秃秃的,前边一个小刘海,猜测此人就是那个完颜屈行小王爷。 杨沅便扯起嗓子叫道:“某杨沅,临安一闲汉也,怎样?我从后市街大老远的给你们送小食过来,还送出罪过来了不成,我看你雍容端正,气度不凡,必然是个大贵人,堂堂贵人,也要赖我一个平头百姓的这点小钱不成?” 这话说的中听,完颜屈行就把脑袋一歪,耳下大金环一闪,乜视着旁边一名随从。 那随从会意,忙上前小声道:“小王爷,属下说的正是此人。” 完颜屈行听了顿时意兴索然,这兴师动众的,结果就是一个送‘索唤’的闲汉? 他这手下向他禀报,说是有个俊俏小官人被阿蛮领进了盈歌的闺阁,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若这少年真是盈歌找来的姘头,干嘛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唯恐旁人不知道他在这儿么?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些揶揄语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哟,我道是谁,在本姑娘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比树上的乌鸦还要聒噪!原来是小王爷你呀。” 随着声音,盈歌脚步轻盈地从楼阁中走了出来,身上穿一件湖水绿的窄袖锦缘短襦,腰上系一条石榴色的喇叭裙,脚下蹬着一双尖头复底绣花鞋。 她的头发懒懒地挽一个髻,湿亮湿亮的,显然是刚刚沐浴,还没擦拭干净。 乌古论盈歌刚一露面,便与杨沅迅速碰了下眼神儿,马上又挪开了。 盈歌微微扬起下巴,对完颜屈行冷笑道:“本姑娘不是说了么,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可你也别来管我,你又跑到本姑娘院子里来做什么?是不是犯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章 秦长脚的担忧 肉体中文网 完颜屈行极好面子的一个人,被这么多的部下包括宋人,甚至还有一位便装的大宋宰相,亲眼看见乌古论盈歌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也是恚怒。 完颜屈行马上反唇相讥道:“我完颜屈行乃大金正使,这班荆馆中所有的事,哪一件不在本王子管辖之下?” 乌古论盈歌晒然:“哟儿,正使啊,好威风呢!你完颜屈行还真别和本姑娘摆这个谱儿,你管谁也别想管我头上,我倒想立即回返中都呢,你有本事就送我回去啊,没得一见你就讨厌!“ 完颜屈行气极,他又何尝不想把这个刁蛮任性的姑娘赶紧送出千里之外?奈何他爹不同意啊。 盈歌怼了完颜屈行一句,又瞪着杨沅道:“本姑娘不是说了么,从来不曾使人‘索唤’,没有点过吃食,你还不快滚,竟在本姑娘院子里惹事,是不是想死!” 盈歌正说着,阿蛮也提着裙袂,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杨沅一见阿蛮,立即叫道:“是她,就是她,是她把我领进来的。你问问她,是不是你们点的小食,难不成我还大老远的跑来讹你不成?” 盈歌瞟了阿蛮一眼,问道:“阿蛮,这人是谁呀?” 阿蛮从小侍候盈歌,两人再默契不过,一瞧自家姑娘递来的眼神儿,阿蛮就知道计划有变。 阿蛮虽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已很乖巧地接口:“姑娘,这个闲汉是奴婢使唤来的。” 阿蛮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对杨沅道:“我不是吩咐你在堂下候着么,为何惹恼了我家姑娘?” 杨沅大声叫屈:“我就是在堂下等着的啊,是这位小娘子从里边出来,看见我就问我是何人,来此作甚。我对她说了,她却不承认,还要赶我走,呵,不给钱就想让我走,我白辛苦了不成?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阿蛮忙对盈歌解释道:“姑娘,你昨天不是说想尝尝宋国的美食么,奴婢就记在了心上,今儿一早就使人去城中‘索唤’了些丰糖糕、蟹黄毕罗、蜜麻酥什么的小食,想着给姑娘一个惊喜的,所以不曾提前告知姑娘。” 盈歌板着脸道:“那你把他独自抛在堂下做甚?” 阿蛮脸色一赧,忸怩地道:“小婢忽然有些内急,想着先去方便一下,再来请示姑娘,支钱给他的。”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旁边的完颜屈行仍然听的清楚。 他火冒三丈地赶来,待见杨沅掌掴秦桧,就已不太相信这是盈歌找来的奸夫了,这时再听盈歌主婢一番对答,疑心已然尽去。 完颜面极好脸面,在死对头盈歌面前,更是绝对不想露出一分在乎她的意思,叫她抓住把柄,以后用来取笑自己。 完颜屈行便冷冷地道:“班荆馆是我大金使团的驻地,从不容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盈歌,我希望你以后能遵守规矩!” 乌古论盈歌不甘示弱:““我的院子,你的狗腿最好也别迈进来。希望你完颜屈行也能守着本姑娘的规矩!” 完颜屈行冷笑一声,拂袖便走。 虽然旁边还有一个秦桧,但秦桧此来行踪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来行踪隐秘,这么多人面前,完颜屈行也只能故作不识,以免他人疑心。 盈歌见完颜屈行被自己骂走,便得意洋洋地转向阿蛮道:“你带他进来取钱吧。本姑娘是什么人,会赖他的账?嘁!” 盈歌说完,又瞟了眼李公公,淡淡地吩咐道:“李押班,这人是我误会了他,才叫他惹出事儿来,你就莫要难为他了,把他好生送出去。不然,倒叫人以为是本姑娘仗势欺人,连区区几文的索唤钱都不舍得。” 李公公飞快地乜了一眼藏在那役卒背后的秦桧。 秦桧捂着半边脸颊,微微低头,毫无示意。 李公公忙满面堆笑道:“姑娘尽管放心,咱家也不会跟闲汉一般见识的。” 乌古论盈歌把下巴一扬,昂然走回闺阁,阿蛮连忙招呼杨沅跟上。 杨沅方才偷袭秦桧时,食盒已经放在廊下的扶栏上。这时忙又提起,跟在阿蛮后面。 李公公见他们都离开了,此时除了秦相,就只有他的几个心腹,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近秦桧,忐忑地唤道:“圣相?” 秦相自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唇角的血迹,漠然道:“派人,查查杨沅的底细!” 大宋是十分重视情报工作的,因之发展出了非常成熟的情报系统。宋国的情报机构主要有三支 其一是隶属于朝廷的枢密院机速房,这是大宋情报机构中权柄最重、控制范围遍及全国的谍报组织。举凡对外情报搜集,国外政经军事等方面的情报,派遣间谍的管理,都由机速房负责。 其二就是皇城司,直属于皇帝的谍报组织,不过其行动范围仅限在临安一地。着重督察官员、反恐反间,而且民间风闻、市井百态,他们都有收集,为皇帝决策提供情报辅助。 其三就是驻边部队的军情刺探机构。 至于国信所,表面上只是专门为外国使节提供服务的,属于外交体系。 但是国信所的吏员役卒大多都肩负着间谍职能,负责监视、打探所接触的外国使节。 秦桧一直主持对金事务,多年经营下来,国信所人员虽然拿的是大宋朝廷的饷银俸禄,实际上却形同于秦桧一人所有。 因此,多疑的秦桧为了确定杨沅的身份,才让李公公去查。 李公公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立即欠身道:“是!” 秦桧用手帕按着嘴角,举步便走,李公公连忙屁颠屁颠儿的跟在一旁,脊梁骨习惯性地弯了下来。 杨沅若真只是适逢其会,微服而来心存顾忌的秦桧倒也无心和一个蝼蚁般的人物多作计较。大家都是宰相,难道我秦桧就不如他王介甫的度量? 但,他必须得先确认,这个杨沅确实只是适逢其会。 他已老迈,目前最紧要之事已经不是如何巩固、扩大自己的权力,而是如何把他的权力顺利交接下去。 此来班荆馆,与完颜征密谋,就是为了这件事。 任何变数、任何意外,他都要果断抹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章 第一单生意 肉体中文网 秦桧自从二度拜相以来,十余年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朝廷上下,没有他想办而办不成的事。 可今年年初,“锁厅试”的最终结果出来,他的孙儿秦埙,却从板上钉钉的状元郎,被压到了探花的位置上。 为了把自己这个孙儿捧为状元,秦桧可是苦心运作良久了,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却为秦桧敲响了警钟。 一向对秦家不吝赏赐的官家,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在意? 如今的秦桧,身为宰相,掌握了大宋的政权,而他的儿子秦熺,身为枢密使,掌握了大宋的军权。 可大宋的精锐主力是禁军,三衙禁军却是直属于皇帝的,枢密院也无法掌控他,秦家一脉的势力,也始终未能渗透其中。 这就成了秦桧最大的心病,三衙禁军也成了他想顺利传承权力最不可测的一个变数。 所以,在他为自己孙儿科考一路保驾护航,考生挡了他孙子的路,他就扳倒考生。考官挡了他孙子的路,他就就扳倒考官,终于把孙儿捧上省试第一的宝座时,官家这尊大佛突然降临,让秦家出个状元郎的美梦彻底破碎,他心中的戒惧,瞬间苏醒。 官家的底气来自于三衙禁军。 那么,他就想办法把三衙禁军抓过来! 而完颜征呢? 这十多年来,完颜征一直是金国方面与他配合最为默契的合作伙伴。 可是自从前几年完颜亮篡位自立,大肆屠戮皇族,排除异己,完颜征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完颜征也需要得到他的支持,扩大自己在北国的实力以稳定局面。 双方一拍即合,才有今日密唔,此时此刻,秦桧安能不予谨慎。 ※※※※※※※※ 杨沅跟着阿蛮回到闺阁,盈歌已经在一张官帽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来,裙下的银绫色脚蹬裤也露出一截,衬出了小腿的优美曲线。 她向阿蛮递个眼色,阿蛮马上会意地把门关好。 盈歌上下打量杨沅一番,那目光就像刀子似的,似乎在琢磨着从何处下刀,才能一刀毙命,宰了眼前这头猪。 不过,跃跃欲试半晌,盈歌的杀气终究还是散去,板着俏脸道:“你说有办法帮我,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姑娘你这么一个人。” 杨沅沉稳地说道:“直到现在,我对姑娘你依旧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我说我现在就有了帮你的办法,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敷衍你?” 盈歌柳眉一挑,就要发作,但杨沅已经接了下去。 “我需要知道你所有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我说我有办法,是因为你只要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我就一定想得出解决的办法!” 阿蛮看看盈歌,又看看杨沅,好像都听懂了,但又有点打哑谜的感觉。 盈歌看着杨沅自信满满的模样,迟疑半晌,决定姑且信他一次,死马当成活马医。 “好!本姑娘就信你一次。只是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而你现在可不适合在这里待太久。” 杨沅马上道:“我们可以约在临安城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盈歌瞟了阿蛮一眼:“阿蛮,你从哪家索唤的食物,可还找得到那户人家么?” “奴婢找得到。” “找到那户人家,就能找到他了吧?” 杨沅笑了一下:“姑娘你不必敲打了,杨某不会跑的。” 盈歌哼了一声,傲骄地扬起了下巴:“临安城你熟,你时间地点,本姑娘去找你。” 杨沅想了想,问道:“中瓦子王妈妈茶坊,明日巳时五刻左右,如何?” 盈歌爽快地一拍扶手:“成!现在,你滚吧。” 杨沅伸出手来,做出一个讨钱的动作,盈歌没好气地朝阿蛮呶了下嘴儿。 阿蛮便去后面房间里,打开一口钱匣,从中取了些钱,回来交给杨沅,把他食盒中的食物都摆在了桌上。 杨沅收了钱,便一脸和气地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乌古论盈歌!” 杨沅抚掌道:“真是个好名字。盈歌姑娘,我们‘有求司’替人做事,收费可是一向很高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本姑娘来说,都不是问题。” “既如此,在下告退。” 杨沅转身要走,盈歌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喝道:“慢着!” 杨沅诧异地回头,就见盈歌欲言又止,脸蛋儿胀的通红。 杨沅一下子明白过来,忙把手一扬,藏在袖中的一方手帕便飘向盈歌。 盈歌一把抓在手中,急急往袖中一藏,这才心虚地瞟一眼阿蛮,强作镇定地道:“滚吧!” ※※※※※※※※ 杨沅骑着驴,踏上了星桥。 这星桥是用一块块青石垒造的,精美而结实。桥上的四块抱鼓石,十六根荷花望柱,还有每一块桥栏板,都雕刻着精细的图案,昂首奋蹄的飞马,飞跃龙门的鲤鱼…… 桥下,一条条船筏正载着运往临安城的柴炭竹木和粮食,又或者是从城里运出来的一船船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白鸥从高高的桅标上轻灵地掠过。 杨沅轻轻吁了口气,心旷神怡。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多了,他从最开始的无措与彷徨,在尝试了各种法子都无法从这个荒唐梦中醒来以后,也就接受了从此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现实。 然而,一个见过未来的人,又怎会甘心平庸? 半年以前他就在思考,他可以做些什么? 在做闲汉送外卖的日子里,他就在熟悉这个世界、观察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也在思索着自己未来的路。 最终,他决定,做回老本行,搞“危机公关”。 危机公关本就是从古到今一直存在的。只不过,这个时代有急公好义的“及时雨”,有求亲靠友钻营奔竞者,唯独没有专门以此为业的人。 他要做这个人,可他缺资金、缺契机、缺人脉……,为此,他一直在努力做着准备。 所以今天被乌古论盈歌钢刀抵喉,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才忽然想到,可以利用这个契机,让他的大宋版“有求公关”正式上线。 驴上桥头,一阵风来,杨沅顿有一种“大鹏一日从风起”的感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章 清明上河的人间烟火 肉体中文网 此时的临安,富甲天下。 一艘艘小船从太阳升起时,就从临安城的各处水门鱼贯而入,将市郊最新鲜的蔬菜瓜果、鱼螺虾蟹送到御街沿岸各处酒楼、茶肆里去。 坐在船头的农家小娘子还在轻轻地哼唱着小曲儿,无忧无虑。 临安城的茶楼酒肆、艺场教坊,也从夜色中苏醒过来,重新陷入处处笙歌。 人口如此众多,街市如此繁华,但临安的大街小巷,却是洁净无比,并不见污秽。 中华民族的城市管理,历史极其悠久。 “殷之法,弃灰于道者,断其手。 ”秦连相坐之法,弃灰于道者黥。” 唐朝时候,则是“出秽污之物于街巷,杖六十。” 只有严刑峻法禁止居民乱倒垃圾秽物自然不行,“路厕”和专门的城卫清扫机构,也是很早就出现了。 宋朝在这方面做的尤其好,设立了“街道司”这样的环卫机构,临安城的“环卫工人”们都穿着统一的青色袍衫,清扫着大街小巷。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这些文字里的描述,是临安城的真实写照。 但文字里的描述再如何美丽,也没有置身其间的鲜活。 一进城,杨沅就走进了这样一副鲜活的画卷。 他耳边听到的有吴侬软语,也有河洛之音。他亲眼看着的,是摩肩接踵的行人,一路的人间烟火。 从他踏进临安城开始,水墨便已不再是一副写意,而是一副写实。 沿御街一路走下去,到了太平坊的时候,杨沅向右一拐,穿过太平坊,就是后市街了。 按位置来说,这儿就相当于后世城市的二环以内,城中心地段。 杨沅骑的驴子就是从后市街的陆氏骡马店租来的。 大宋的主要城际交通工具就是驴,有条件养马的向来都是燕赵、陕西和西域一带的地方。 可大宋立国时就先天不足,到了南宋时候就更没了养马的条件。 因此,若不是大官巨富或者军人武职,是轮不到你骑马的,就像今天的兰博基尼,那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牛车太慢,轿子太贵,也就小毛驴最能吃苦耐劳。但,一头毛驴的租金一天下来也有一百文钱了,而一个大宋百姓,一天的收入基本上在一百至三百文之间。 所以杨沅因为大老远的送索唤去班荆馆,却无人签收而大怒闹事,其实也情有可原。 杨沅在陆氏骡马行还了驴子,出来后再过一道石牌坊,就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巷。 小巷其实并不窄,只是巷中还有一条河。 河水潺潺,两厢住户门前常有一道石阶直接铺进河里去,方便居民们汲水与浣衣。 水上还有一架架的小桥贯通两岸,有木桥,也有石桥。 桥两岸招牌林立,旗幡招展,这是小吃一条街,其中不仅有本地美食,也有从汴梁传来的血肚羹、鸡毛菜、灌肺、猪胰胡饼等风味小吃。 因为巷子的另一头通向秘书省,很多秘书省的小官小吏也常来这里觅食。 杨沅从青石巷的石牌坊下刚走进去,旁边一家卤肉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卤肉店里就传出一阵急促的“笃笃笃”的剁案板声,杨沅听那刀声所带的火气越来越大,顿时很有经验站住了脚步,顺手还拉了旁边的行人一把。 “嗖”地一声,从卤肉店里飞出一物。杨沅一个”铁板桥“,青石小巷里,少年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宛如定格了一般,唯有一物,贴着他的鼻尖射向对岸。 对岸那户商家店铺里摞了很多酒坛子,门口旗幡上也有一个“酒”字。 酒铺里有个五旬上下的男人,脸上没有二两肉,却满脸的髭须。 他一抬手,就准确地接住了那抛过来的东西,却是一只卤好的鸡屁股。 髭须削瘦汉子呲牙一笑,单手抓起一口酒坛子,就往一只大碗里注了半碗酒。 那口酒坛子带酒带坛子怕不有三十多斤重,他单手抓着倒酒,却稳稳的如同铁铸。 倒完了酒,他把酒坛子一墩,把鸡屁股扔进嘴里大口嚼着,又端起碗来豪饮一口,放声大笑道:“还真他娘的香咧!老计,你这鸡屁股卤得没得说,再有只管抛来。” 对岸卤肉铺里,一个胖大汉子,手握着一口尖式厨刀,怒瞪双目,跟一只气鼓鼓的蛤蟆似的。 胖大汉子手中这口尖式厨刀与后世的西式厨刀类似,早期的中式厨刀其实都是这种尖式厨刀。 但是从宋代开始,中式菜肴愈发丰富,大量应用了切片、切丝和分割技术,尖式厨刀已经落伍,更有效的直角方刀已经出现。 不过,这胖大汉子说过,他家祖上就是卖卤肉的,这口厨刀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意义非凡,不舍得换。 听到卖酒髭须汉子调侃的话语,胖大汉子破口大骂起来:“我呸!你这倒街卧巷的横死贼,是不是又在那厢说老子的坏话了?” 髭须汉子讪笑道:“你自己心地腌臜,就琢磨别人也不是好人,我卖酒与客人,对客人当然要殷勤一些,你心虚什么?” 胖大汉子火气很大,他气得用厨刀直剁案板,大声咆哮道:“你与客人说话,那便说话,为何一边说话,一直贼眉鼠眼地看我,分明不怀好意!” 髭须汉子撇嘴道:“你又不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哪个稀罕看你,你当你是宋家小娘儿?” “哎呀,你这活该剜口割舌的泼才,老子今天活剐了你!”胖大汉子暴跳如雷,抓起厨刀就往外冲。 杨沅赶紧上前将他拦住,好言相劝道:“计老伯消消气,你消消气。还有老苟叔啊,你们两个就不要整天吵架了,和气才能生财,你们整天这般叫骂,生意还做不做了?” 杨沅把计老伯一路推回店去,顺手从他案板上抓起一块卤鸡,丢进了自己嘴里。 对面髭须汉子笑道:“二郎你忙你的,不用理他,那老东西一天不找事儿他就难受。” 卖卤鸡卤肉的胖大汉子姓计,卖酒的髭须汉子姓苟。 杨沅听宋家小娘儿说过,他们两个和宋老爹年轻时曾一起从军,现如今都在这条巷上做生意,老计卖肉,老苟卖酒,老宋开小食店,本是相互成全的生意。却不知为何,计、苟二人却总是叫骂不休。 杨沅好说歹说,总算哄得计老伯气呼呼地坐下,这才又顺了他一块鸡肉,往旁边的宋家小食店走去。 石牌坊下,悄悄跟出一个人来,方才这一幕,他都看在眼里。眼见杨沅走开,他才从掩身处出来。 此人叫于吉光,国信所密探,从班荆馆,一路盯梢至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章 皇城司的大哥 肉体中文网 于吉光三旬上下,身材高大,一双牛眼,穿一件圆领襕衫,头戴一顶巾子,手中还把玩着一柄折揲扇。 他见杨沅过了计氏卤味店,便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宋家小食”,便逡巡着走到计氏卤味店门口。 于吉光本想向那胖大掌柜的打听一下杨沅的底细,却见胖大掌柜的握着一口尖刀,瞪着一双牛眼,还在呼呼地喘气。 于吉光犹豫了一下,便打消了向他问话的念头,慢慢地踱到了宋家小食店门口,用眼角瞄了一眼门前的户牌。 大宋是实行户牌制的,每家门前都会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此间居住人员的信息。 这人匆匆一扫,便从户牌上的信息知道,这户人家一共有常住人口四人。 户主叫宋老实,有一未嫁的女儿名叫宋鹿溪。 另外还有两名长租,一个叫杨澈、一个叫杨沅,从相近的姓名和年岁来看,应该是兄弟俩。 光凭这些信息自然是不能回去交差的,可贸然进店,又恐打草惊蛇。 于吉光沉吟了一下,转头看见河边石阶下有个妇人,正蹲在那儿捶洗衣服,便走了过去。 于吉光走到河边,沿着石阶往下走了两阶,一撩袍裾,在石阶上蹲了下来,向那洗衣的妇人笑道:“这位大娘,小可跟你打听点事儿。” 洗衣的妇人回头瞧了瞧,从这人一身的打扮来看,若不是官吏商贾,也是个士子或者小康之家的出身,便放下捶衣棒,客气地笑应道:“官人你客气了,却不知你要问些什么?” 于吉光用折扇向计氏卤味旁边高挑一个“宋”字的店铺指了指,问道:“大娘,那宋氏小食店里有个送‘索唤’的年轻后生,不知他姓甚名谁啊?” 妇人疑惑地道:“你打听人家的事情做什么?” “哦!是这样。” 于吉光作为国信所密探,应付这种小场面自然是信手拈来:“不瞒大娘,我家主人是做生丝生意的一个商贾,主人膝下只有一女,一直想招个勤快伶俐的后生入赘……” 一听是这种事,妇人顿时来了兴趣,对于吉光笑道:“你家主人倒是个好眼光的,二郎这孩子,确实很不错。只是可惜哟,你来晚了。” 于吉光问道:“怎么,难不成这位后生已经婚配了?” 妇人笑道:“倒也不曾婚配,只是你若在一年前碰到他,那就有机会招他入赘,可是现在么,却不可能了。” “此话怎讲?” “官人你有所不知,那位送索唤的小后生姓杨,名叫杨沅。一年多以前,才从北地南渡过来的,一路乞食,衣食无着,怪可怜的,你若那时候遇到他,他当然会上赶着入赘你家,去做个上门女婿。” 妇人笑道:“可也巧了,杨沅和一直租住在宋家小食店的杨澈杨大官人生得颇有几分相似。二人又都姓杨,年纪也相差不多,这位杨澈大官人恰还有一个走失多年的兄弟,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巧?” 于吉光微笑颔首道:“不错,是有些太巧了”。 妇人笑道:“当时接济他的宋家小娘儿就起了疑心,所以把他留在店里,直等到那杨澈大官人下值回来,让他和这杨沅见了一面,嘿,你猜怎么着?” 不用猜,于吉光也知道要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道要发生什么了,但还是很有捧哏觉悟地问道:“怎么着?” 妇人一拍双手,兴奋地道:“这个杨沅,恰恰就是杨澈大官人幼年时遗落在北方的亲兄弟,你说这事儿巧的!” 于吉光目光闪动,缓缓地道:“那果然是巧的很了,却不知这位杨大官人又是什么人?” 妇人自豪地道:“你可不要以为咱们青石巷里的人家,就都是寻常百姓,那位杨大官人就是皇城司的亲事官呢,皇城司诶,官人听说过这个衙门吧?” 于吉光的目芒陡然一缩,脸上却仍带着平静的笑意,含糊应道:“哦?皇城司啊……,呵呵,咱们临安府的人,又有谁没听说过皇城司呢?” 妇人沾沾自喜地道:“那就对了,听说这皇城司的官儿啊,可是随时都能见得到官家的人。你想,虽说杨大官人在这内城里暂时还置办不起一幢宅子,也不可能让他兄弟去别人家入赘啊?脸还要不要了?老祖宗都要跟着蒙羞的。” 妇人甩了甩手上的水,兴致勃勃地问道:“哎,你说你家想要寻个后生入赘是吗?老身倒是有个远房外甥,却不知你家住在哪里,家资几何,你家那位姑娘年方几岁,相貌人品又如何啊?” “呵呵,实不相瞒,看上那个杨沅的,其实就是我们家姑娘,所以我才奉命寻到这儿来。如果是换一个人带回去,恐怕就要惹得我家姑娘不快了,我一个使唤人也不好多事啊,那就……多谢大娘相知了。” 于吉光敷衍地向妇人道了声谢,便起身朝巷外走去。 他刚转过脸儿去,眼底就已一片阴霾。 皇城司! 这个送“索唤”的闲汉,他兄长竟然是皇城司的一个亲事官! 那么,这闲汉去班荆馆,真是去送索唤么? 还是说,受了他兄长的授意? 其实秦桧秘密去会唔金人,是一桩极大的机密,整个国信所里,也只有李公公和身边几个心腹知道实情。 如今派来查探杨沅底细的于吉光,也并不清楚为何要查杨沅。 李押班对他的说法是,怀疑此人不只是一个闲汉那么简单,叫他查个清楚。 但是听说杨沅的兄长是皇城司探事官,于吉光自己脑补了一下,敌意也就生出来了。 因为,国信所和皇城司同为大宋的一个谍报机构,彼此之间先天就存在着竞争关系。 而且自从国信所彻底被秦桧所掌握,也就打上了秦相派的烙印。 可皇城司呢?它属于禁军系统。 而禁军系统是秦桧迄今都未能染指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禁军直属天子,更因为……南宋禁军的组建班底,就来自岳飞的旧部和韩世忠的旧部。 这两位将军的旧部……,谁能看得上秦老贼? 因此,皇城司和国信所之间,关系就更加恶劣了。 这种情况下,国信所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领地意识就极强了。 于吉光此刻猜想的是,皇城司过了界,手伸的太长,越过他国信所,插手本该由他们负责的金国使团事宜了,心中自然极为不满。 于吉光出了青石巷,步伐越来越快,他得马上把此事禀报押班,对皇城司还以颜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章 秀色可餐的小厨娘 肉体中文网 杨沅走进宋家小食店时,店里客人并不多。 这时还不是上客的时候,要等到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这小吃一条街才会客似云来。 宋家小食店前堂里只摆了五六张桌子,如今也只坐了两桌客人。 杨沅并不与客人们打招呼,悄无声息地穿堂而过,便到了厨下。 就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正在案板前认真地制作着一道鱼脍。 只一看见这道身影,杨沅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温柔。 他轻轻吁了口气,往门框上一倚,微笑地看着那个正在认真制作鱼脍的小厨娘。 小厨娘名叫鹿溪,是宋老爹的独生女儿。 一年多以前,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杨沅游荡到青石巷时,就是善良的鹿溪姑娘给他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面裹腹。 同样还是鹿溪,发觉他和皇城司亲事官杨澈可能有些关系,就把他留在了店里,直到杨澈下值回来。 杨沅前世是个危机公关,专门帮人处理各种危机事件,思维反应和应变能力何等厉害,所以,一下午的时间,他已不动声色的从鹿溪口中套出了她所知道的关于杨澈和他失散多年的兄弟的情况。 那时他就决定,杨澈这个大哥,他认定了! 在这举目无亲的大宋,他得先有一个依靠,有一个落脚之地啊。 当然,杨澈作为皇城司亲事官,也非泛泛之辈。 他之所以能轻易相信杨沅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除了杨沅能够说出一些只有他们兄弟才知道的信息,更因为兄弟二人当年南逃过程中失散时,他才九岁,胞弟才只六岁有半,本也不可能记住记全太多东西。 这种情况下,杨沅靠着提前从鹿溪那儿打听来的一些消息,已经足以应付杨澈的盘问。 杨澈失散在北方的兄弟本来名叫杨泽,现在他把“杨泽”改称了杨沅,他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与亲人失散时,他才只是个六岁多,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孩童,当然会有人收养。 他能坚持不改祖姓而只改了个名字,就已十分难得,还能要求他什么? 从此,杨沅就变成了杨澈的兄弟,和大哥一起成了这宋家小食店的一名租客。 杨沅不像杨澈一般严肃方正,因此很快就和天真烂漫的小厨娘鹿溪打成了一片,情愫暗生。 只是鹿溪的父亲宋老爹总是黑眼白眼的看不上他,所以两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始终不敢捅破了叫人知道。 鹿溪没有察觉杨沅回来,仍在专心致志地制作着美食。 她喜欢烹调食物,还喜欢研究发明一些新的菜式,每当做出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她就特别的满足与欢喜。 鹿溪年方十六,身材娇小,圆脸,有点婴儿肥,一双卧蚕眼。 她的发髻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儿,上边还插着一根竹节钗,发丝间有一朵杏花。 此时的她,穿着一件直领对襟的短衫,打了襻膊,襻膊从她两肩绕下去,搂紧了她的衣袖,这样方便她用刀。 可也因此一来,襻膊把她胸前初贲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柔美曲线就给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鹿溪露着一截白生生的胳膊,正在制作“鱼鳔二色脍”。 她的刀工甚好,那鱼肉被她片得薄如蝉翼,一片片地飘落在青瓷盘中,只要稍加摆盘,就是一道十分精美的食物。 不知道正有人在门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人在门口凝视着她的鹿溪,身上透着一种专注而单纯的气息。 那种专注与单纯,让她有一种邻家妹妹的甜美与清纯。 摆盘以后,鹿溪拈起一抹葱沫儿,细细地洒了上去。 鱼脍,春用葱,秋用芥。 如今正是五月天气,江南人又多口味清淡,所以她只用了一些葱沫儿去腥提味儿。 鹿溪端起盘子,甫一回身,就发现杨沅正倚着门框笑吟吟地看着她。 “呀,你回来了啊!”鹿溪雀跃,顺手就把盘子递了过去:“喏,两位客人那桌的。” 杨沅不接,马上垮下脸儿卖惨:“哎呀,我才刚从班荆馆回来,腿都跑断了……” 鹿溪冲他皱了下鼻子,换了口刀,“笃”地一声,在案板上切了一截卤肥肠,拈在指间,冲他嘟着嘴儿:“张嘴!” “啊~~~” 鹿溪投喂成功,杨沅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一边嚼着香喷喷的卤肥肠,一边举起右手,“啪”地打了一个响指。 一枝馨香扑鼻的茉莉花便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杨沅跟中瓦子的一位幻戏师傅学来的,人家受缠不过才教的,但也就只教了他这一手。 每次出去送索唤,杨沅总会随手折一些时令花回来当作礼物,把鹿溪小姑娘哄得眉开眼笑。 鹿溪果然很开心,一双卧蚕眼笑弯弯的极显甜美。 她没有接花枝,而是走近了来,扬起脸儿来,笑吟吟地仰看着杨沅。 杨沅把她发际间那朵已经微显萎蔫的杏花摘掉,把新鲜的茉莉花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青丝之间。 鹿溪歪了歪头,笑问道:“好看吗?” 杨沅用力点头:“嗯!可中!这妮儿长的恁招人稀罕,真带劲嘞!” 鹿溪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娇嗔道:“就贫吧你,坏蛋二哥。” 宋老爹拿着个装满佐料的陶罐儿,拖着一条瘸腿从后院里进来。 他往厨下一看,就见杨沅正面对女儿站着,身材娇小的鹿溪仰着脸儿看他,笑得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宋老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就像自己精心侍弄的一盆花儿,要被人连花带盆一起端走了一样。 他放慢了脚步,悄悄从厨房门口过去,在过道儿里站定,这才大吼一声:“客人的菜呐!怎么还不送出来!” 厨下正含情脉脉对视的两人,就像被棒打了的一对野鸳鸯似的,马上拉开了距离。 鹿溪急急把盘子递给杨沅,向外边连连示意,杨沅接过鱼脍返身便走。 宋老爹赔着笑把佐料罐儿放在一桌客人桌上,扭头看见杨沅,脸色呱嗒一下就沉了下来。 杨沅只当没看见,快步走到两位客人的那一桌,把鱼脍放下。 宋老爹冷哼了一声,却在心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杨家大郎那是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呐,成熟稳重,又是吃公家饭的,说出去多体面。 可鹿溪那孩子和他相处多年,怎么就没喜欢起来呢? 偏偏这个杨家二郎,油嘴滑舌,是个没有正经营生的闲汉,偏偏就哄得自己闺女服服帖帖。 宋老爹愁啊,这种男人,他能是良配吗?不成,我可不能叫他坑了我闺女。 杨家大郎不是托我给他弟弟托媒么,我得赶紧给他把这事儿办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9章 娘子,我要跳槽 肉体中文网 于吉光出了青石巷,走进后市街。 后市街里,正有一个国信所的同僚牵着两匹马在接应他。 于吉光也不多话,接过马缰绳,扳鞍上马,便对同僚阴沉着脸色道:“咱们马上回去,已有所发现,须速速禀报押班。” 二人穿过太平坊,沿着御街急急驰往国信所衙门去了。 杨沅溜回厨房,鹿溪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爹没骂你呀?” 杨沅也小声道:“不然我敢进来?” 鹿溪松了口气,却又嘟起小嘴儿,怏怏地道:“我爹怎么就看不上你呢,害得我都不敢跟他提咱们的事儿。” 杨沅安慰道:“这个,我还真不怪你爹,如果你我有了女儿,我也不舍得把她嫁给一个没出息的闲汉。” 鹿溪登时红了脸,娇嗔道:“胡说什么呀,谁……谁说要跟你生女儿啦。” 鹿溪羞不可抑,急忙背过身去,抓起一块抹布胡乱地擦着案板。 杨沅走到她背后,把鹿溪惊得身子一跳。 杨沅贴着她的耳朵,嗅着她发丝间好闻的皂角味儿,轻笑道:“不要和我生女儿呀?那咱们就生儿子。” “哎呀,你……你这惫懒的家伙……” 鹿溪耳根子都有些红了,他的呼吸一直喷在颈上,让鹿溪心慌意乱的。 鹿溪索性丢了抹布,走到水缸边,岔开话题道:“二哥你去班荆馆这一趟好快呢,我本以为你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杨沅跟了过去:“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临安神行小太保,那就是我了。” “嘁,说你胖你就喘。” 鹿溪说着,双手往青石垒就的下水槽前一伸,杨沅已经顺手拿起飘在水面上的瓢,舀了满满一瓢水,凑到她手上,缓缓浇了下去。 鹿溪净了手,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很自然地就冲杨沅背过了身去。 杨沅把瓢往水缸里一扔,又很有默契地去帮她解围裙。 鹿溪今天穿了一条酒红色的百迭裙,外边系了一条碎花布的小围裙,衬得她腰臀露出了完美的曲线,该细的细,该翘的翘,已经初具风情了。 杨沅帮她解围裙时,手指不时就会轻轻触碰到她的后腰,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鹿溪嫩脸儿微热,却只佯装不知。 她喜欢与杨沅这般亲近,只是羞涩却也是难免的。 随着杨沅的呼吸再次轻轻吐在她后颈的青丝上,暧昧的气息也在二人心中缓缓流动起来。 杨沅解着围裙,乐在其中。 他不明白,明明手指上只有触觉神经,为何指尖上偏偏能传来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围裙解开,鹿溪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下来,悄悄喘了口大气。 杨沅道:“堂上不忙,咱们到后门坐一坐吧,我有话对你说。” 鹿溪轻轻“嗯”了一声,跑到店里对她爹也不知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又小鹿般跑了回来。 宋家小食店的后院,推开门儿,便是绿水悠悠,一道河流安静地横在门前。 河中不时有小舟驶过,荡得原本平静的河水轻轻拍向两岸。 河边浅处有水草偃伏,水草中有小小游鱼翩跹着。 从宋家后门儿出来,这里也有一道石头砌就的阶梯,一直没进水里。 二人在河边青条石上并肩坐了,鹿溪扭头看看杨沅,纳罕地笑道:“什么事呀,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 说着,鹿溪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平时与杨沅坐近一些,甚至打闹起来,她也不觉得怎样。 可此时杨沅一脸认真,却叫她紧张起来。 鹿溪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十六岁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难不成二哥他要求亲了? 一念及此,鹿溪的一颗心便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一双手也有些无处摆放了。 她只能不自在地拧住衣角儿,生怕听到什么她既想听、又怕听的话。 杨沅一脸严肃地道:“鹿溪,二哥以后不打算再做闲汉了。” 鹿溪先是一呆,这话题显然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但她马上又欢喜起来:“不做闲汉?可是杨大哥帮你谋了个好差使了?” 杨沅摇头道:“皇城司亲事官,听着虽然威风,却也正因为是天子耳目,不便与其他衙门打交道,人脉并不算广,一时之间,我大哥哪能就帮我物色到美差,是我自己有了打算。” 鹿溪顿时泄了气,肩膀向下一塌,双肘支在膝上,托着下巴,望着前方悠悠河水,懒洋洋地道:“你自己有了打算?那你想干什么呀?” “啧,你个小丫头片子,这是看不起我?” 杨沅屈指在她额头一弹,鹿溪“哎呀”一声,冲杨沅委屈地扁起了嘴巴。 杨沅却又帮她揉了揉额头,笑道:“小丫头,可别瞧不起你二哥,我呀,准备做一桩大买卖。” 鹿溪推开他的手,好奇地问道:“你要做买卖?什么买卖?” 杨沅道:“是专门帮人排忧解难的一门生意!就是……有人遇到自己平不了的事儿,身败名裂啊,前途尽毁啊,家破人亡啊,那他就来找我,我帮他平事儿,解决麻烦,你说,这门生意赚不赚钱?” “我不同意!”鹿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小脸儿气得通红! “好啊你杨二郎,你就不能学点好儿?“ 鹿溪的“一阳指”在杨沅额头戳呀戳的,气呼呼地道:“你跟你哥学了一年多的武艺,就是为了如今去当个青手打行?你知不知道那些帮人报私仇,讨债务的青手,最后大都落一个非死即残?“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呀。“ 杨沅一把拉住鹿溪的小手要拖她坐下,鹿溪挣了两下挣脱不过,这才坐下,却把小蛮腰儿一扭,气呼呼地不想看他。 杨沅失笑道:“你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青手了?你二哥最厉害的是武功吗?是这个……” 杨沅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可能去做个泼皮无赖,我要玩也是玩文的啊,我是说动脑筋帮人解决麻烦,懂吗?“ 鹿溪扭回头,困惑地看着杨沅:“那你……是要去做讼师?我记得你刚来青石巷的时候,写字都还缺胳膊少腿儿的呢,现在你字儿认全了么?都会写了么?咱大宋朝廷的律法你都背熟了么?” 杨沅无奈地解释道:“我也不是要去做讼棍。要经官的事儿那多麻烦,你说它最讲规矩吧,可有时候它又是最没规矩的地方,我才不想沾呢。” 杨沅往鹿溪身边凑了凑,兴致勃勃地道:“二哥要做的这门生意,是私下里帮人解决麻烦,避于幕后,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战功也。” 鹿溪恍然大悟:“哦!你是想帮人调解纠纷呀?我的傻哥哥,你也太想当然了。能帮人出面调解纠纷的,那得是德高望重、族人众多的耆老,就你,嘴上无毛……” 杨沅苦笑道:“你又想岔了,我这生意,基本上它就不做平民百姓的买卖,而是专门为达官贵人、豪商贵贾们牵线搭桥、排忧解难。你想,二哥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口齿伶俐吧?做这个还不是信手拈来,总比闲汉强吧?” 鹿溪“噫”了一声,一脸嫌弃地道:“说了半天,你是要去给人做‘帮闲’嘛,那不还是闲汉么?而且,多丢人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章 临安河上的花妖 肉体中文网 这个时代,闲汉的概念与后世所指的游手好闲不同,就像流氓一词今古所指不同一样。 这时的闲汉,指的是没有固定且长久职业的人。 什么叫帮闲呢? 西门庆“会中十友“里的应伯爵就是一个”帮闲“。酒席宴上帮主人活跃活跃气氛,婚丧嫁娶、聚亲会友的场合鼓动如簧之舌给大家逗逗闷子,有想彼此结识却又没个契机的生意人,他给牵线搭桥…… 这种人要想混得开,人脉要广,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还要有一副好口才,尤其是还得能放下自尊去跪舔金主,哪怕他的金主相中了一位良家小娘子,他也得昧着良心去帮忙离间人家夫妻感情,给金主创造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种闲汉,比起杨沅现在所做的闲汉,收入上要高出很多,可是名声就很不好听了。 杨沅听了鹿溪的话也不禁气结,这个臭妹妹…… 想了想,杨沅耐着性子,把“公关”的意思,用鹿溪能理解得了的语言,又仔细解释了一遍,他举了几个例子,鹿溪这才勉强听懂。 杨沅分析道:“你想,临安百业发达,瓦子勾栏不知出了多少名家,谁还不能遇到点事儿呀?那些富贾员外、权贵官员们也是如此。 我呢,就专做他们生意,赚他们的钱。他们日进斗金的,我就算一年只做成一单生意,养着你再加三两个孩子也够吃用了吧?” 鹿溪被他说的俏脸儿一晕,心神已经飘向了对未来的憧憬,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 半晌,她才回过神儿来,仔细想了想,对这种从未出现过的职业还是没啥信心,忍不住问道:“二哥,你这生意真能做成么?” 杨沅信心十足:“你就放心吧,我是深思熟虑过的。这样吧,一年,你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之后我还不能成功,那我就静下心来,寻一门长久的买卖,本本份份地和你过日子,好不好?” 鹿溪被他拉着衣袖轻轻一摇,心儿就软了,便迟疑地道:“那……那咱们就试试?” 杨沅欢喜起来,含笑道:“好!” 鹿溪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年喔。” 杨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柔声道:“嗯!就一年。” 河上,一条乌蓬船儿悠悠荡来。 头戴竹笠的梢公看见河畔这对小儿女执手相望的样子,不由唱起了一首近来风靡整个临安的一首歌谣:“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 鹿溪听了害羞起来,就想抽回手,却被杨沅紧紧握着。 于是,鹿溪便抿了抿唇,任由他握着,眉眼间漾起一抹温柔的欢喜。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种青涩的妩媚,就像一颗尚未成熟的桃儿,但糖分集中的地方,已经被阳光晒出了点点的红。 杨沅听着那歌,看着面前的新桃儿,眉宇间却漾起了一抹自信。 虽然这首歌的曲调在这个时代非常罕见,歌词也非诗非词,但是大宋在文化上不仅包罗万象,也能包容万象。 尤其是这首歌后面还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所以一经传出,马上就风靡了整个临安城。 而首唱此曲的歌伎玉腰奴,也凭着这首歌一夜之间红透了临安城。 然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然而,又有谁知道,这首歌和那花妖的故事,就出自他手。 是他让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歌伎,一夜之间就红透了临安? 杨沅对于苟在大宋发大财,信心十足! ※※※※※※※※ 临安府朝天门东侧,望仙桥畔,有一幢豪奢无比的建筑,那就是当朝宰相秦桧的赐第。 绍兴十五年的时候,天子赐第,责令临安府负责督造的。 当时的临安府尹张澄,为了巴结权相,穷尽土木之丽,是以这座赐第极尽奢华。 新宅落成当日,天子赵构还令内侍供奉官王晋锡,率领教坊司乐队为前导,护送大批钦赐礼物,计有银、绢、缗钱各一万,金银器皿、锦绮帐褥六百余件,彩千匹,花千四百枝,排成长长的队伍,鼓乐喧天,以贺秦桧乔迁之喜。 时至今日,秦桧威权日重,更是有了一个国公的爵位。 秦相宅邸,内书房,门楣上写着“无暇”两个大字。 “无暇”两字运笔飘逸自然,透着古韵灵气,正是秦桧本人的书法。 秦桧是进士出身,还曾担任过太学学正,于书法一道自然是颇有造诣的。 当然,这字体并不是什么“宋体字”,秦桧创造“宋体字”和秦桧中过状元一样,都只是无稽之谈。 秦桧的书房是一整套的院落,院里精舍庭院、凉亭花圃样样齐备。 不过其中的精舍正室,才是秦桧平时读书写字、料理政务的所在。 此时已近黄昏,室内还没有掌灯,有些幽暗。 贴墙有一排书架,各种书籍卷帙罗列整齐,尚还沐浴着透窗而入的夕阳余晖。 另一侧墙壁旁,放有一排博古架,博古架上有各色珍玩,其中有一只小巧的香炉,正飘逸着沁人心脾的袅袅清烟。 国信所李公公弯着腰,站在那袅袅飘散的青烟里。 他刚一得到于吉光回报,就马上来了秦府。 秦桧穿着一身宽逸的月白纱直裰,慵懒地靠在高背文椅上。 那椅背顶端镶着一块月牙状的白色美玉,秦桧的脖子就搁在那方玉石上,双目微阖。 因为他仰着下巴,所以李公公眼偷窥时,只能看到秦桧翘起的胡须,还有微微肿起的半边脸颊。 在秦桧脚下,正发出一阵轻微的“辘辘”声。 书案下边放了一只滚凳,脱了靴子用双脚滚动木轴时,便能起到活络气血的作用。 那轻微的“辘辘“声听在李公公耳中,却让他愈发紧张起来,腰也弯得更深了。 “圣相,要不……下官马上派人去……” 李公公并掌如刀,狠狠地一切,恶狠狠地道:“杀了那杨沅?” 辘辘声忽然一停,李公公马上摒住了呼吸。 半晌,才传来秦桧冷冽的声音:“如果他往国荆馆去,只是适逢其会,杀他何益?” 李公公迟疑地道:“但……他兄长是皇城司的人,万一他是受了兄长指使……” 秦桧蓦然睁开眼眼,厌恶地看向李荣:“如果,他是受其兄长指使,那你杀他何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章 哭泣的童夫人和走失的尺玉 肉体中文网 这也无益那也无益,那要怎么做才有益? 李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紧张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讷讷地道:“那……那就连他兄长一并杀了?” 秦桧疲倦地吁了口气,重新仰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辘辘声重新响了起来,又过了半晌,秦桧才低沉地道:“本相要知道,他去班荆馆,是不是受皇城司指使!如果与皇城司有关,皇城司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而不是杀一个过河卒子!” “谨遵圣相吩咐!” 李公公恭谨地应了一声,心头大大地松了口气。 只要秦相有吩咐就好,那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公公想了想,又谄媚地道:“那么……为了安全起见,搬三山计划要不要暂时停下?”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 秦桧说完,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李公公连忙弯着腰退了出去。 李公公退出“无暇堂”,又替秦桧掩好了房门,这才松了口气,拾起袍袂,快步走下台阶。 李荣沿着小径往前走出几步,先绕过一株老梅,又拐过一树桃花,迎面忽然跑来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 少女年纪不大,或许只有十岁,眉眼如画。 童夫人? 李公公吃了一惊,连忙侧身,避让道边,长长一揖,把个屁股撅了起来。 稚气未脱的少女瓜子脸蛋儿尚有泪痕,而且还蹭着几道灰。 在鹅黄衫子的少女身后,急急地跟着四个青衣丫鬟,人人一脸惶恐。 李公公头也不敢抬,眼见那少女双履到了近前,这才长揖赔笑道:“下官李荣,见过童夫人。” 那少女对他理也不理,就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紧跟着便是脚步匆匆的四名侍婢。 待那四名小婢快步走过去,李公公这才慢慢直起腰儿来。 刚刚这少女,是秦桧的孙女儿秦葭月,秦桧过继的养子秦熺的长女。 官家对秦桧时有赏赐。每次对他加官进爵,秦桧都会按例谢恩请辞。 官家都会说:“能迎回先帝的棺椁,能让朕的母亲重归大宋,都是爱卿你从中斡旋的功劳。朕对你的这点赏赐,不及你功勋之万一,就不必辞谢了。” 不管大宋官家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这位秦相爷专国擅权已近二十载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有金人撑腰的他,早已做到“挟虏势以要君”,权倾朝野,势焰熏天。 而在历史上,他不仅生荣宠无限,死也是风光善终。 一代权奸竟然能得善果,上下五千年里,也是一个异数。 如今的秦桧,已经是升无可升、赏无可赏了,所以官家的恩赐就开始落在秦桧家人身上。 他的这个小孙女秦葭月,小小年纪就已被封为“崇国夫人”,是当朝的命妇了。 照理说,命妇封号只封高官的母亲或正室夫人,可秦桧一个黄口之年的孙女,竟也能获此殊荣。 因为秦葭月乳名叫童儿,因此,内外皆以“童夫人”称之。 秦桧在李公公离开后,原本悠然自若的姿态就消失了,他有些疲惫地缩回双脚,探进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探进软鞋。 近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秦桧自知大限将至,急于把权力传承下去,所以才会勾结金人,迫不及待地制定“搬三山”计划。 他想扳倒三衙禁军的将领,以确保他传承权力一路坦途。 唯有如此,秦家的富贵荣华,才能维持下去。 官家亲自出面,阻止他的孙儿成为状元郎,把他的危机感一下子提了起来。 原本还想缓缓图之的,现在却有迫在眉睫之感。 因此,哪怕是怀疑皇城司有所察觉,他也不想停止计划,他必须要在自己还能掌控一切的时候,为他的权力交接铺好道路。 “祖翁祖翁,人家的‘尺玉’不见了。” 秦葭月一进书房,看见爷爷,立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原本扁着嘴巴的,这时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憋了一路的委屈,让她的泪珠子扑蔌蔌地往下掉。 “尺玉”是她养的一只狮子猫,从小就陪在她身边,如今已经是一只老猫了。 秦葭月对这只老猫十分宠爱,呵护备至。 本来这猫自从年老以后变得更加乖巧,除了陪在她身边,也就是常在她的屋檐上晒晒太阳。 可今天这只老猫却忽然不见了踪影,秦葭月带人找遍了这老猫时常留连的地方,还是找不到。 这一下她可慌了,赶紧发动全府下人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依旧不见“尺玉”的下落,这才忍不住跑来向最疼爱她的祖父哭诉委屈。 秦桧见宝贝孙女儿哭了,心疼不已,连忙轻拍其背,哄劝道:“哎呀,童儿啊,你哭什么,那尺玉别是又跑到哪儿去玩耍了吧,你再找找也就是了,还能跑丢了不成。” “人家到处都找过了的,哪儿都没有。”秦葭月用掌背抹着眼泪,抽抽答答地说道。 秦桧取出丝帕,替孙女儿擦擦眼泪,看着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的四名侍婢,脸色微微一沉:“你们是怎么照看的,尺玉呢?” 为首一女惶恐地答道:“相爷,奴婢一早喂‘尺玉’吃了几块鸡肝,‘尺玉’吃饱以后,依旧是跳到姑娘的阁楼上去晒太阳。可转过晌儿,奴婢切了碟鱼肉送上楼去时,就已不见了尺玉的踪影。” 秦桧如霜的眉毛微微一皱,问道:“府里上下都找过了?” 那侍婢忙不迭点头,怯生生地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全都找过了。” 秦桧思索片刻,阴沉的眸光微微一闪,权力失控的危机,现在令他变得非常多疑。 他忽然觉得,“尺玉”跑丢了这件事,也许……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 自从孙儿秦埙失去了唾手可得的状元之位,秦桧便已惊觉,官家对他提防之深。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蛰伏起来,甚至装病,不仅平时不大出现,便是一个月仅两次的朝会,他都时常告假。 他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暗中谋划三衙。 但,这么做,也有反作用。 朝野间,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他沉疴缠身,已命不久矣,他的人,人心也开始有些散了。 如今正好借丢猫这件事,看一看会有多少人冒出头来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秦桧缓缓抬头,吩咐道:“那就出去找!让这附近的厢公所、军巡铺和坊正们,都去找,找到了本相重重有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2章 满城灯火与一只阿它 肉体中文网 “是!”那青衣侍婢答应一声,爬起身来就往外跑。 秦桧缓下脸色,握住孙女的手,柔声安慰: “童儿莫着急,‘尺玉’不会跑太远的,祖翁已经叫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找回来的。” 秦葭月听说要动用这么多人手去帮她找猫,心里踏实了许多。 秦桧又好言劝慰半晌,这才叫几个丫鬟引着秦葭月离开。 秦桧趿着鞋子,慢慢走到书房门口。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暮色苍茫,那暮色就和他渐渐老去的生命一样,黯淡无光。 院子里,正有奴仆爬上爬下的给各处掌灯,秦府的灯光便依次地亮了起来。 秦桧望着远近错落的灯光,不禁轻轻地吁了口气。 人老了,就喜欢追忆往事,就是秦桧也不能免俗。 看到那灯光,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曾经在灯下苦读的自己,那时,他正少年。 秦桧出身一般,比起他的夫人王氏这等出身宰相人家的来说,他的出身过于平凡了。 往上数,也就是他的父亲做过一任静江府古县县令,而且在他及冠之前就致仕了,所以没能给他的仕途带来什么帮助。 他成年后,不曾取得功名前,只能以做“村夫子”为业。 村夫子比私塾先生的待遇还要差一些、 私塾先生可是有钱人家才能聘请的西席,就算不是一对一的教授,也只是教授同一个家族里的适龄儿童。 而“村夫子”教的却是一整个村子的孩子,待遇和教学条件较之私塾老师就逊色多了。 那时的他,曾赋诗一首,诗中有云:“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呵呵,那时他的志向,不过就是能有几百亩好田,不再当个“童子师”,不再靠束脩过活。 谁能想到,人生际遇竟如此莫测。 如今,他的财富是国库一年收入的数倍,权势更是一倾朝野…… 感怀至此,秦桧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慢慢变得阴沉起来。 他清楚,他的生命,就像这暮色一般,正在悄悄地堕向黑暗,哪怕是这满院华彩,也再不能照亮他的生命。 灯啊,这灯! 富家一碗灯,太仓一粒粟; 贫家一碗灯,父子相聚哭。 如果他不是如此富贵,夜晚时候,他的院子里能点这么多的灯吗? 如果,他不是当朝宰相,他能动用那么多人,去给他的孙女儿找一只猫吗? 他已经老了,他现在要做的,不再是如何巩固壮大他的权势和地位,而是如何确保他的权势地位能顺利地传承下去。 如此,秦家的富贵荣华才能继续下去。 这件事,谁也不能阻挡。 不管是那个杨沅……,还是那个杨沅背后的皇城司! 谁都不行! 就算他是官家! 灯光映着秦桧的目光,已然森冷的如同刀锋。 …… 灯火依次亮起,无论室外室内。 灯光下,班荆馆乌古论盈歌的闺阁里,桌上摊着一个包袱。 阿蛮坐在桌前,膝上放着一口宝匣,正往包袱里挑选着金珠玉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盈歌并没有多少宋钱,准确地说,她就没有多少钱。 她是跟着金国使团而来的,哪里有需要她用钱的地方呢? 如今要花钱让那个杨沅帮她解决婚约这个大麻烦,那就只好动用珠宝首饰了。 好在,这些珠宝首饰很多也不是她从金国带来的,而是大宋内廷赏赐下来的。 阿蛮现在就是在负责把自家姑娘喜欢的珠宝挑出来放在一边,把不喜欢的装进包袱里去,明日带去送给杨沅。 榻上放着一套套的衣裙,刚刚沐浴完毕的盈歌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对着一人多高的妆镜,正在试穿着一套套的衣衫。 明天进城去见杨沅,她正好趁机逛一逛临安风景。 此前因为和完颜屈行斗气,她还哪儿也没去过,这趟大宋未免来的亏了。 如今既然把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丢给了杨沅,有了逛街的心情,这衣裙自然要好好地选上一选。 长裙已褪,绣襦已解,又只有一个贴身小婢在身边,所以乌古论盈歌毫无顾忌地裸露着她的身体。 此时的她,便连小衣穿得都不齐整,套在她两条手臂上的一对“缠臂金”被灯光一映,臂若美玉,金环璀璨,透出一种异样的娇艳…… 阿蛮挑选了一阵,看看包裹中已经是一堆的珠光宝气,便抬头问道:“姑娘,这些够了吧?” 因为从小陪在姑娘身边,需要采买什么,她也只是替小姐去吩咐府里管事一声,所以阿蛮对钱也没啥概念,只能自己估算着来了。 盈歌回头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差不多了吧,把我不喜欢的都挑出来吧。 不过,不必一次都拿给他,不先给他三分之一,他若真能把这件事给本姑娘办妥了,剩下的再给他也不迟。 他知道事情办成了还有更丰厚的赏赐,也就能更加卖力。” 阿蛮赞道:“我家姑娘就是厉害,对于经商之道,竟也无师自通了呢。” “少拍马屁了!” 盈歌格格一笑,撩起头发的动作大了一些,便牵动新卤豆腐一般的所在颤巍巍地动了起来。 阿蛮得了盈歌的吩咐,不再继续挑选珠宝了,就走过去,坐在榻边,看她挑衣裳。 “姑娘,咱们明儿去城里,完颜王子不会又跟来扫兴吧?” “他敢,我刚刚才跟信王爷告了他的状,他还敢来自找无趣?嘁!” 盈歌不屑地说着,目光一转,忽见阿蛮随手一摸,竟从枕下摸出一方锦帕,不由得花容失色。 “你住手!” 盈歌大叫一声,一个鱼跃,就把阿蛮扑倒在了榻上,手忙脚乱地从她手里把帕子抢了过来。 “嗳?” 阿蛮眼尖,已经看到那帕上血色的鬼画符了,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盈歌。 盈歌暗自懊恼,大意了啊,怎么忘了处置这件东西了? 盈歌急急凑到灯前,将那锦帕点燃,丢在浴足的盆里,看着火苗将它一点点吞噬。 阿蛮茫然地走到跟前,好奇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呀?” “这是……” 盈歌心中一慌,信口胡诌道““这是……本姑娘求来的一道符箓!” 阿蛮更好奇了:“符箓?干什么用的呀?” 盈歌晕着小脸儿,恶狠狠道:“诅咒某个小贼变成一只阿它!”(女真语: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3章 哥给你指条明路 肉体中文网 自宋室南迁,临安人口暴涨,如今已何止百万。 可临安城并不大,以致于就算皇宫都无法建得规整 民间屋宅也大多开始起二楼,从横向开始朝纵向发展。 青石巷的宋家小食店,是宋家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如今也是一幢二层楼的建筑。 在这条巷子里做生意的人,能够拥有自己产业的并不多,宋家算是其中一个。 宋家这幢老宅呈口子形,前面的正房当了饭馆儿,往后天井左右厢房,就是住人的地方。 与正房相对的后排房屋,则充作了柴房和杂物间。 后排屋舍中间还有一道后门儿,打开就是一条河流。 左右厢房都是上下两层的楼阁,左面一侧的厢房住的是宋老爹父女,鹿溪住在楼上。 右侧的厢房二楼较小,便充作了杨澈、杨沅两兄弟的储物间。 两兄弟都住在楼下,两张床贴墙头尾相挨地摆放,中间用一道布帘隔着。 青石街的商贩以经营南北各色小吃为主,来此“索唤”点外卖的,常是在正餐之外要给客人准备些特色美味小食,才来点餐的。 而一到夜晚,小吃街上人流如织,生意爆棚,基本上也就不接“索唤”的单子了 因此一到晚上,杨沅就无事可做了。 不过,这个无事,只是指没有生意可做 其实杨沅每天这个时候才是最累的,因为他要练功。 前店里,宋老爹父女正在忙着生意,客人络绎不绝。 天井里,杨澈和杨沅两兄弟裸着上身,各自露出八块结实有力的腹肌,手持一口环首直刀,刀风霍霍,正在较量武艺。 二人使用的这种宋代环首直刀,较汉唐时期的环首刀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它以熟铁打造,刀刃加了炭钢,刀身缩短了,已然不足一米,刀刃却变得更加宽大,刀头也加厚了。 这种环首直刀可以单手持刀,也可以双手持握 要是再加一个长柄,那它就是赫赫有名的斩马刀,变成唐代陌刀的变种了。 其实在大宋武备的八种制式刀具里,除了类似方天画戟的戟刀外,其他七种全是这种宽刃刀。 这倒不是因为制作工艺精良的唐刀已经失传,而是因为宋国的战争对手在进化,宋国的武器装备自然也要因为对手的变化而变化。 西汉名将陈汤曾经说过:“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 他的意思是说,当时一名汉兵能顶得上五名胡兵,为什么呢? 因为大汉装备更加精良,匈奴的制造业完全没有办法和大汉相比。 汉军使用钢铁制作的环首刀时,匈奴军中甚至还在使用青铜兵器呢。 即使后期匈奴人学习了冶铁,但是由于游牧民族难以定居的特点,也使得他们的制造业天然存在劣势。 技术上依旧没办法跟大汉相比,制造也大为逊色,这时候一名汉兵依旧能够抵得上三名胡兵。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唐朝,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大唐的对手们大多都缺少精良的盔甲。 但是到了宋代,宋国的对手,早已不是汉人祖先所面对的纯粹的游牧民族了。 辽金等国都开始向封建王朝过渡,国家体制在发生重大变化。 他们的军备实力、战争动员能力、战争持续能力都在飞速发展。 不管是辽国的铁林军、西夏的铁鹞子,还是金人的铁浮屠,披甲率甚至比宋军还高。 这时用前朝的刀去砍现在的对手,显然就不太靠谱了。 由于宋国的对手大都拥有成建制的甲胄部队,宋刀自然要随之做出改变。 所以就连宋军准备的最轻便的手刀,都考虑了破甲能力。 杨沅和杨澈如今所用的这种环首直刀,也具备一定的破甲能力。 兔起鹘落间,两人手中的刀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凶猛的力量感。 杨澈凶猛地一刺,杨沅便抽身疾退。 杨澈趁势涌身贴近,刀转如轮,刀柄往杨沅心窝里一顶。 杨沅便如陀螺般一转,旋身抽退时脚下攸顿,腰杆如鞭,一个后抽,一记狠辣至极的后扎刀便还了回去…… 此时的杨沅与大哥杨澈交手,已经不像当初刚习刀法时一般手忙脚乱了。 挂、荡、抹、格,截、绞、崩,砍各式动作有板有眼。 间或他还用肘记、侧踹反击,在杨澈的有意放水下,杨沅已经应对的有模有样了。 杨澈与杨沅确实生得有几分相像,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杨澈……总是给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眉头微微地蹙着,不苟言笑。 而杨沅则不然,他的亲和感十足。 两人不仅在神情气质上有着极大的区别,性格上也是如此。 任职于皇城司的杨澈,冷静沉稳,刻板端正,杨沅则热情开朗、十分健谈。 两兄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但一样的俊朗。 杨澈的脸上并没有刺青,实际上宋国军队从始至终也没有刺青的规矩。 只不过,宋国喜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宋国喜欢把犯罪的人充军,而充军的罪人和降兵是要黔面的。 目的是防止他们逃跑,脸上刺了字,就较难逃逸。 到了北宋末年时,军纪驰坏,屡有逃兵,所以部分厢军将领开始给普通士兵刺字, 不过由于这些普通士卒并非充军刺配的犯人或降卒,所以大多是在手臂上刺字,只是为了方便查验军籍,防止当逃兵。 但是在发现这一手段很有效后,部分禁军也开始给士兵纹身了。 他们也会在禁军士兵的手臂上纹上所属部队的番号和姓名籍贯。 这种现象到了南宋就没有了,国难当头,军人地位较之北宋时提高了许多,将领们也就不敢这么做了。 而且,宋代的军人和明朝时不同,他们不是世袭军户,如果你不想当兵吃饷了,是可以改军籍的。 如果你有本事,想去考个状元也没人管你,可如果脸上刺了字,还怎么换行业? 当然,像宋初名将呼延赞全身上下都刺上“赤心杀契丹”的字样,还要求全家男子包括家仆也要如此。 又如南北宋更迭时期,抗金名将王彦指挥的八字军都在面上刺字,那只是他们一家之主或一军主帅的个人行为罢了。 杨澈二十五岁,比杨沅只大了两岁,但“长兄如父”这个理念,却是深植在他心中的。 自从认回了二弟杨沅,他就把“长兄如父”的责任背在了肩上,为他兄弟操碎了心。 二弟杨沅流落北方多年,颠沛流离的少了教育,所以刚回来时,写出来的字都多是缺胳膊少腿儿的。 杨澈就紧急给自己的兄弟开始补习功课,教他读书识字。 大宋天下,尤其是临安地区,就算是普通百姓也鲜有不识字的。 自家兄弟如果想要在这里混出点出息,怎么能做个半文盲?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二弟天资聪颖,进步神速,一学就会。 这让杨澈既感欣慰,又常常自责。 以二弟这样的天资,如果当初不是遗落在北方,而是从小送去求学,说不定现在已经考了进士,光宗耀祖呢。 现在兄弟二人都已成年,再想习文怕是来不及了,所以杨澈不仅教二弟读书识字,还特别重视教他习武。 习武虽然未必一定能用于沙场,可习武不仅强身健体,而且能锻炼胆魄和意志,杨澈自然倾囊相授。 “不错,二弟的刀法大有进境,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眼见杨沅额头已经沁出汗水,呼吸也有些乱了,杨澈这才满意地收刀。 他把杨沅手中的刀也接了过来,走到墙角,抬腿一踢,一杆大枪便飞向杨治。 杨沅抬手接过大枪,摆了个架势,双手持枪,端在空中。 这种步战的大枪长一丈有半,重有十斤,平端手上,只需片刻不动,便会觉得吃力。 杨澈将两口环首直刀倚着长凳放下,坐在凳上,从旁边矮几上提起茶壶,咕咚咚地灌了几口,抹了抹嘴巴,便从墙角提起一根绳子。 那草绳上绑了三块砖,杨澈将这串砖头提过去,把草绳套在杨沅的大枪上。 杨沅手中的枪尖儿顿时一沉,急忙加了把力气,才把那枪又稳稳地平端起来,双臂肌肉瞬间贲张了起来。 不过,杨沅却没说什么。 他这个大哥教他本领时一向严格,对大哥央求耍赖都是没用的。 “长兄如父”,“母慈父严”一类的观念,已经深深刻入了杨澈的信念。 “二弟啊,你从小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祖宗保佑,让你我兄弟得以重聚。 如今咱们爹娘都已不在人世了,我这做大哥的,自然应该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 杨澈负着手,在杨沅身边踱来踱去,一脸深沉地开始训话。 杨沅端着大枪,眼珠跟着杨澈的身子转动着,不晓得大哥他又想干什么。 杨澈喟然叹息道:“你一直没有个正经的营生,这就是大哥最大的心病了。 本来,大哥是想把你弄进皇城司去的,做个察子也蛮好。 可皇城司实在不是那么好进的,要等机会。” 杨沅平端着长枪,只是盏茶的功夫,胳膊就酸了,更何况这棒头上还坠了三块砖头。 这时听大哥慢吞吞地说话,他趁机把枪放下:“大哥忽然说起此事,莫非是给我谋到了什么差使?” 他这偷懒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杨澈,杨澈瞪了他一眼,沉声道:“端起来!” 杨沅眼见蒙混不过去,只好叹一口气,把坠了三块砖头的大枪又重新端了起来。 杨澈在桌旁坐下,说道:“没错,大哥是帮你谋了个差使。 皇城司一时半晌的,是不能让你进了,可是就让你这么闲散下去,那也不是办法。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可你不立业,又有谁家的姑娘舍得给你? 所以,大哥托人,帮你寻摸了两个差使,你琢磨一下,看看想去哪里。” 杨沅端着大枪,慢慢地调整着呼吸。 呼吸调匀了,就能支撑更长的时间,所以他没有再说话。 杨沅只是向大哥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杨澈道:“这两个差使呢,一个是公,一个是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4章 不做绣花人 肉体中文网 杨澈道:“这第一个公,乃是公门。 大哥已经跟和本厢的都所由说好了,如果你去了,直接就安排你做个书手,好歹也是个吏员。 有了这样的出身说出去就体面多了,大哥再去帮你说亲,也就容易一些。” 杨沅听了眉头微微一皱。 如果在他没有动念头想自己创业之前,能去“厢公所”做个小吏,那也算是大宋的基层公务员了,倒也还是不错的,他未必就不去。 要知道,厢公所虽然只是大宋城市机构里最基层的官僚组织,听着只是芝麻绿豆大的衙门。 但都所由之下,还有街子、所由、行官、厢典、书手等吏官,而且在厢公所下边还设有巡捕铺,巡捕铺就相当于后市的派出所。 这样一比,厢公所已经是不错的去处了。 尤其是刚一入职,就能在厢公所做个吏目,那确实是个体面的工作。 只不过,如今杨沅已经决定自己创业,创业有风险,可一旦成功,回报也大啊。 而去做吏目,上限就太低了,自己创业风险虽大,却有无限可能。 然而,这只是杨沅心里的想法。 他很清楚,如果把自己打算创业的事儿告诉大哥,以他固执刻板的性格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杨沅思索着,问道:“那另一个营生是什么?” 杨澈道:“‘另一个就是做工了。 咱们临安,有个‘陌上花’绣坊,那是给宫里进贡绣品的皇商,在临安府是杭绣行首。 他们那儿给的工钱一向很高。而且,你若能学成刺绣这门手艺,不仅一辈子吃用不愁,还能传承后人。” 刺绣?去学绣花? 宋国少年们很流行在头上簪花,这个时髦的风俗杨沅一直都无法适应呢,让他去学绣花? 杨沅想像自己头上簪着一朵花,脸上薄施脂粉,手中拈着一枚绣花针,温温柔柔地凭窗而坐。 一阵风来,撩起他的长发,落英拂洒于肩头,他温柔地穿针引线着的模样,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杨澈瞧他一脸抗拒的模样,便苦口婆心地道:“二弟,这做人呐,可不能手低眼高的。 你以为绣坊是随便就能进的?更不要说是‘陌上花’一个皇商了。 只因‘陌上花’肥掌柜家的小娘子常往宫里去送锦绣,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央她替你说项,肥掌柜的这才答应。” 其实,做绣师收入是很高的。只不过,杨沅总觉得一个大男人拈着枚绣花针去绣花,实在是太过脂粉气了些。 杨沅双臂已经酸胀了,苦着脸道:“大哥,那厢公所里什么水灾火灾,检覆抄札,打量界至,领福田院、支贫子钱、调结纠纷、抓捕案犯,所管的事情未免太过庞杂了些。” 杨澈笑道:“你小子,懂个屁,厢公所里多是关乎民生的事,所以才有油水啊。” 杨澈的意思倒不是让他去贪,主要是大宋在民生福利方面做的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水灾火灾等各种灾害,都可以向官府申请救治或减免税赋。 不过,不可能你报称受灾了多少那就一律照准,这时就需要厢公所派人去勘察你受灾的轻重程度,判定需要给予你多少救济,再抄札上报。 至于管理辖区内的公益养老院孤儿院,发放贫困救济什么的,自然也是由他们具体负责。 而这些事情办下来,哪怕你一点不贪,也能收受不少的跑腿费谢恩礼,确实甚有油水。 杨沅却摇头道:“大哥,我不喜欢做这些事。” 杨澈道:“那就去学绣花。” 杭绣师傅一向都是男人,因为杭绣主要是皇室或达官贵人家庭使用,因此就要求绣品风格柔中有刚,大气雍容。 而在这方面,显然男性更容易发挥,渐渐就发展成只招男工了。 若非如此,杨沅还真没这个机会。 杨沅道:“大哥,我一个大男人,拈着枚绣花针,想想就怪不得劲儿的。” 杨澈不高兴了,板起脸道:“吏员是个体面的事情,做绣工收入不菲,各有各的好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你这也不成,那也不愿,那你想怎么样?就继续做个闲汉混日子? 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才成,我是大哥,我做主了,这两个去处,你必须选一个!” 杨澈就是那种标准的中国式父亲的风格。 中国式父亲的特点就是不善于和子女沟通,讲究一个为父尊严。 他能够节衣缩食、含辛茹苦地供养你,为你承担本该由你承担的一切责任和义务。 而且他会觉得这是他理所当然应该替你承担的。 但相应的,他也喜欢替你做主,用他认为的好,来否决你自己的选择。 杨沅已经决定要自己创业了,他是认真做过“市场调研”的。 大宋的临安和他原本的年代已经高度相似。 百业发达,连出租驴、点外卖都有了,娱乐明星更是比比皆是,危机公关的市场其实是蛮大的。 只是这个年代的人没有这种专业概念,他们遇到危机当然也会想办法解决。 但大多是自己使尽浑身解数,又或者是求亲告友,终究是没有专业的解决这种问题的思路和办法。 所以,只要他能成功处理好一两件这样的危机,他就能迅速占领这个市场,而且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那还不财源广进? 更何况现在有了乌古论盈歌这件事为契机,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是,“公关”这种概念,鹿溪理解不了,他还能连哄带骗。 大哥这里,他是绝对唬弄不过去的,大哥也不会听。 他一旦说出来,只怕大哥就会看紧了他,坚决不许他误入岐途了。 这样一想,只能先瞒着他了。 如果说自己要去厢公所当差,厢公所那里每天都要点卯,而且新募吏员是需要保人的,这个保人一定是大哥,他若跟我过去,我还如何脱身? 那就只能学绣花了! 想到这里,杨沅便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去学绣花吧,好歹是个能传家的本事。” 杨澈舒展了眉头,微笑道:“这就对了,那我明日告个假,带你去‘陌上花’走一趟。” 杨沅赶紧道:“大哥,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子,你都说好了的事情,我还让你陪着去,这不惹人笑话么? 你公务繁忙,就别陪我了,我自己过去。” 杨澈笑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那以后就叫我少操点心。 成吧,那你自己去上工吧,明儿我就不陪你去了。” 杨澈端起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去见了人家,嘴巴要甜一些,做事要勤快一点,不管是对绣师还是其他学徒,都要懂得礼数……” 杨沅道:“大哥啊,你就别念咒了,要论待人接物,我可比你强些。” 杨澈瞪眼道:“看把你能的,枪端稳!” 看着杨沅咬牙端稳了大枪,杨澈心中大慰。 二弟总算有一个正经营生了,这样一来,他的终身大事也就可以考虑了。 两兄弟不能都打光棍啊,二弟流落北方多年,苦头吃的多,我这当哥的,得先可着他。 从找回二弟,我才开始攒钱,这一年多来口挪肚攒的,也有八九十贯了。 给二弟娶妻的话,聘礼至少五十贯,置办婚礼差不多也得五十贯…… 杨澈的眉头又不禁皱了皱,手头还是有点拮据啊。 其实他在皇城司做事,俸禄还是不低的。 只是他以前孤家寡人一个,干的又是最凶险的差使,有今朝没明日的,所以并不想着存钱。 一年前寻回自己兄弟,他才开始节衣缩食,才一年光景,又能攒下多少? 罢了,要给二弟说个叫他中意的女子,婚礼办的也要风光一些,不能太小气了。 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就找同僚再借些钱来。 反正等二弟出了师能够赚钱了,我们杨家的苦日子也就过去了。 这样一想,杨澈心里又舒坦起来,抓起茶壶,美美地灌了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5章 李押班沐押班 肉体中文网 杨澈觉得终于解决了兄弟一半的终身大事时,内侍省主管往来国信所里,李荣公公正为杨澈、杨沅两兄弟的事情头疼。 国信所的原身是北宋时期设立于雄州的机宜司,当时专门负责刺探辽朝的情报。 宋辽两国议和后,机宜司就改名国信所,主要负责与辽朝的外交事宜了。 但是其核心职能依旧是搞情报,只不过是打着外交机构的幌子。 如今的国信所,主要负责对象已经变成金国了。 国信所机宜堂内,此时两位押班官全都在上首坐着。 下边站着几位前行官、后行官、孔目官,还有系名贴司、守阙、私名贴司等一应属官。 两位押班中,正押班就是李荣李公公,副押班名叫沐丝,因为不是太监,屈居了副职。 国信所和皇城司一样,其主管官都是出自内侍省的太监。 只不过皇城司使的级别,要比国信所的押班太监高出许多。 李太监向堂下众人森然一扫,下边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消失不见。 李公公轻咳一声道:“咱家方才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 “咻~嘶哈……” 旁边传来啜饮热茶的声音,李押班的眉头浮起一丝厌恶。 他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道:“咱们国信所独挡一面,岂能容得它皇城司来插手。 这个杨沅出现在班荆馆,究竟只是去送索唤的,还是受了他兄长指使,尚不可知。” “咻~嘶哈……”沐押班捧着紫砂的西施壶,呷一口茶,便咂巴一下嘴儿。 李公公心头怒火渐渐升起。 李公公强压怒火,继续道:“可是,事涉皇城司,要怎么查,你们有什么章程,都说说吧?” 先前去盯梢杨沅的孔目于吉光拱手道:“李押班,皇城司权柄在我国信所之上,又是直属天子的。 咱们国信所如果想查皇城司,一旦被他们察觉,恐怕……” 李公公冷笑道:“皇城司直属天子,难办。咱们国信所直属秦相,难道就好办了? 有章法你就说,没章法你就闭嘴,不要在这里放屁!” 于吉光缩了缩脖子,就不说话了。 沐丝捧着茶微笑地看着,他就喜欢看李公公无能狂怒的样子。 这个李公公志大才疏,惯会拍马奉迎,这才在内侍省里混出了一点名堂,被委了个“主管往来国信所”的押班主管。 可实际上国信所的日常事务,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他沐押班在打理? 偏偏李公公的职位却在他之上,沐押班心里头是一百个不服气的。 奈何朝廷制度一向如此,他又不可能切了那二两半,去陪李公公做个没卵子的男人。 然而这心里头的不痛快,终究是难免的。 “咻~嘶哈……” 李公公又听见了那恼人的呷茶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扭头看了看沐押班。 沐丝依旧坐得四平八稳的,喝茶喝得有滋有味,两眼直视前方,只当不曾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儿。 李公公不阴不阳地道:“沐押班倒是悠闲啊,难不成我国信所的事儿,与你无关?“ 沐丝一脸惊讶地看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讶地看向李公公:“李押班这话怎么说的,国信所不是有李押班在么,沐某自然是听命便是。” 李荣冷冷地道:“咱们国信所是负责对金事务的,如果皇城司伸手进来,一旦触怒金人,坏了宋金和睦,秦相怪罪下来,你我可都难逃惩罚。 更何况,一旦金国因此断了与我大宋的来往,我们这专为金国所设的国信所可就成了摆设。 到时候,咱家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内廷去,沐押班你能何去何从啊?” 沐押班若无其事地抹着茶叶沫儿,悠然道:“李押班何必着急呢,这件事,咱们不去触皇城司的霉头就查不明白了?” “哦?“ 李公公把胳膊往案上一压,盯着沐丝道:“沐押班有何神机妙策啊?” 沐丝笑吟吟地道:“皇城司不好查,那就只查杨沅一人。 只要查清楚他出现在班荆馆,究竟是偶然还是受人指使,然后请秦相主持公道,不就成了? 皇城司难道就敢拂逆秦相?”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鼓了鼓掌:“沐押班真是一针见血,既如此,杨沅就交给你负责了。” 沐丝一愣:“沐某去查?” 李公公道:“不错,他大哥你沐押班不敢查,那就本官去查,你我各自负责一人,如何?” 沐丝并不清楚杨沅出现在班荆馆时,曾经碰到了前往班荆馆与金人密谋的秦桧。因此引起秦桧的警惕,才想查杨沅的底细。 李公公虽然打理国信所没啥能力,却也不是白痴。 他一直牢牢把持着与秦相的联系,不许国信所的其他任何人,越过他去面见秦桧。 所以要查杨沅的真正原因,他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样一来,沐丝以为只是皇城司捞过了界,插手了本该由国信所负责的事务。 所以,作为国信所的一员,他虽对此有所抵触,却也不想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就和皇城司正面对上。 但李公公却是知道真相的,他岂敢只查杨沅一人,如果耽误了秦相的大事,他有几颗脑袋? 沐丝听说李公公要自己去查有皇城司身份的杨澈,心里舒坦多了。 他便微笑道:“好,既如此,你我便各自负责一人,看看谁那边能有所收获。” “好!“ 李公公站起身,似笑非笑地在沐丝肩头拍了一掌,拂袖便走。 “砰!”地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沐丝恍若未闻,浅浅地啜一口茶,眼皮一撩,凉凉地道:“都听到啦? 于吉光,你明天带几个人,去给我盯紧了杨沅。行啦,都散了吧。” 众人听了,一哄而散,签押房里顿时一片冷清。 沐押班嘴唇一撇,“泼”地吐出一片茶叶,一脸的冷笑。 他敢断定,那个蠢笨如猪的李公公在和他玩花样儿! 什么他负责查皇城司的杨澈,分明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一边。 嘿,你牢牢把持着与秦相的联系,等我查清一切,还不是你去秦相面前邀功请赏,把功劳都算在你的身上? 我呸!查就查,老子派几个人去,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沐押班冷笑一声,缓缓起身,端着他的西施壶,慢悠悠地踱了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6章 劈柴、咸蛋和八卦镜 肉体中文网 翌日一早,想睡懒觉是不可能的。 杨澈要去皇城司当差,起的甚早。 他还要利用早晚时间教杨沅习武,因此杨沅每天都会在甜睡中被杨澈拖起来,晨练不辍。 杨澈一番操练,把杨沅累成了狗,这才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了公服。 他在宋家小吃店里吃点早餐,便匆匆上值去了。 两兄弟不但租了宋家的房子,伙食也是交钱搭伙的。 杨澈走后,杨沅还要负责为店里劈柴。 他把一截圆滚滚的木头竖在木墩上,不用斧头,却使那口环首直刀,精气神儿专注一线,狠狠一刀劈下去,那木头便应声裂作两半。 杨沅不仅是在劈柴,每一刀劈下时,他都会用心体会运刀的角度、速度、力度和准头,用心体会每一块木头不同的纹理、硬度对刀劈下时产生的影响,摸索如何作用力最节省也最犀利。 这些诀窍,杨澈当年学刀时一样是懵懵懂懂。 他是在劈了五六年的柴后,才渐渐品出其中门道的。 可杨沅听杨澈一说就已经明白了,他才只劈了大半年的柴,领悟收获的用刀心得,就已抵得上杨澈当初五年的功夫。 现代教育体系给予一个人的知识,的确有很多是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完全用不上的。 但学习它的过程却并不是无用的。 在此过程中培养出来的理解能力、逻辑能力、分析能力,会让你在做其他许多事的时候,产生一种类似于“慧根”的悟性。 宋老爹拖着瘸腿过来,他的肋下夹着一捆葱,破天荒地停下来看杨沅劈柴。 杨沅劈完今早最后一根柴,向宋老爹呲牙一笑:“老爹,你看我这柴劈的怎么样?” 宋老爹板着脸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没杀过人,再怎么练,都是花架子!” 说完,他就拖着瘸腿,抱着那捆葱奔厨房去了。 “嘁,就你杀过人!过,这老头儿平时看见我就烦,今儿怎么有心情看我练刀了?” 杨沅挠了挠头,抓起搭在长凳上的衣衫,转身回了屋。 他却不知,杨澈用早餐的时候,就已经把杨沅将去“陌上花”绣坊当学徒的事儿告诉了宋老爹。 那炫耀的心态,就像自己儿子有了大出息似的。 因之,宋老爹看杨沅也顺眼了些。 杨沅先去冲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便去前堂用餐。 经过厨房时,见宋老爹和鹿溪正在忙着,杨沅和鹿溪打了声招呼,趁宋老爹不注意,又向她递了个眼色。 杨沅在前堂墙角处刚坐下,鹿溪就给他端来了吃食。一碗清甜的豆浆,一盘馓子,一碟剪角子。 鹿溪回头看看,见老爹不在,就从袖筒里滚出来一枚咸鸭蛋,对杨沅轻声道:“快点儿吃,别让我爹看见。” “嗯,还是我家鹿溪对我最好。” 二人眉来眼去一番,鹿溪做贼心虚地走开了。 杨沅掰开馓子放进豆浆里泡着,先把一碟煎角子吃完,这才剥开咸鸭蛋。 这时,馓子已经吸足了豆浆,带着一股浓浓的豆香,一口咬下去,唇齿间满满的酥香甘甜。 杨沅口重,鹿溪知道他的口味,这才经常偷颗咸蛋给他。 杨沅咬一口馓子,吃一口流油的咸蛋,再喝一口豆浆,美滋滋。 一想到今天见到那位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就能从她那儿大赚一笔,杨沅就胃口大开。 杨沅吃饱喝得,又用酽茶漱了口,对宋老爹父女打声招呼,便离开了宋家小食店。 宋老爹没搭理杨沅,但杨沅出去后,他却拖着瘸腿从厨房走了出来。 宋老爹跟到店门口,看看眼巴巴望向门外的女儿,说道:“二郎去做刺绣学徒了,以后也算有了一样本份事儿做。” 鹿溪心里发虚,便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宋老爹沉默了一下,又叮嘱道:“以后你每天盯着他些,莫要上工迟到了,惹得东家不高兴。” “哦!知道了爹。“ 刚偷了咸蛋的鹿溪不敢看自己老爹,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厨房走。 后面,传来宋老爹的声音:“以后给他咸蛋吃,就大大方方地给,别作贼似的,一个咸蛋,你爹还供得起。“ 鹿溪吓了一跳,老爹都发现了啊? 她心虚地答应一声,见老爹没再说什么,赶紧加快脚步进了厨房。 回了厨房,鹿溪这才庆幸地吐了吐舌头,这回没挨骂,看来老爹对二哥哥不那么看不顺眼了。 大堂里,宋老爹刀刻一般的皱纹微微漾起了笑意。 杨家二郎整天不务正业,却偏偏讨了闺女喜欢,宋老爹是看在眼里,愁在心头。 这么不靠谱的后生,如何能成为闺女一生的依靠呢? 如今二郎有了正经营生,他总算不用那么担心了。 …… 杨沅出门的时候,很多店铺还没有开张,但计家卤味店却已开了门。 计老伯的卤味店平时都是日上三竿时才开张的。 杨沅有些好奇,走过去时特意看了一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就见计大胖子踩着一张条凳,正撅着肥硕的屁股,拿个锤子在门楣上钉着东西。 “计老伯早啊。” 杨沅打声招呼,抬头仔细一看,计大胖子正要钉在门楣上的,赫然是巴掌大小的一面八卦铜镜。 杨沅奇道:“计老伯,你这是在做什么?” 计老伯一边端正着铜镜,一边道:“招吉祥,驱邪祟吧!我要用这八卦镜,照死姓苟的王八蛋。” 杨沅听了连连摇头,也不知计老伯和老苟叔究竟有什么恩怨,你钉上八卦镜,老苟叔岂能看不到? 别到时候两家比着安镜子,以后计家熏鸡、苟家老酒都改成了镜子店。 杨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趁计老伯正在专心致志地端正他的八卦镜,像条黄花鱼儿似的,溜着边儿地滑了过去。 出了后市街,往左一拐,沿长街走出不远,就是中瓦子的西门。 杨沅步态悠然地拐了进去,盈歌要从城外的班荆馆赶过来,不会那么快到,他不着急。 中瓦子这段地面,是临安城里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带。 它与御街相交,最是熙攘繁盛,所以沿街店铺的房租高得离谱。 你若在这里开店,不做些最热门的赚钱生意,那就连房租都付不起。 中瓦子两旁的店铺,多是经营金器首饰、或是高楼酒楼餐饮,又或者高档瓦子这种来钱快的生意。 茶楼酒肆也是有的,但同样是档次极高的所在。 “王妈妈茶坊”就是位于中瓦子的一处高楼茶坊。 临安茶坊共分三种,一种是“花茶坊”。 这种地方,就连迎门的都是靓妆的丽人,客人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点花茶”。 兴尽而去的时候要付的是“干茶钱”。 从这花哨的名字,诸位看官也该品得出,这种茶坊主做的是什么生意。 第二种的茶坊叫“人情茶坊”,多是各行各业的“行老”们在此聚会,交流信息,招揽生意的。 所以,茶不重要,重要的是茶坊的位置和坊中适合多人聚会交谈的场所。 最高一档的就是“王妈妈茶坊”这种“大茶坊”了。 这种地方装修极其雅致,茶具俱都不俗,来往此处的多是富室子弟、诸司下士、文人墨客。 就算是大茶坊的一楼散座,也是有专人侍候的。 以杨沅的积蓄,本来不该来这种“大茶坊”。 可是以乌古论盈歌这等身份,又是个女人,他不选这种清贵、幽静的所在,又能去哪里? 曾经初出茅庐的他,也是一个懵懂少年。 记得他第一次独立接单的时候,兴冲冲地把甲方领进了有求公司老板开了账户的“夜精灵”,那儿一片灯红酒楼、莺莺燕燕地把你环绕中间,他觉得挺上档次的。 问题是他的委托人是个“荼蘼花开、风采依然”的姐姐。 杨沅这番操作把她给看懵了,继而姐姐便勃然大怒,觉得这个年轻人太不尊重她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这第一单生意,虑事不周的杨沅只能用诚恳来打动她。 虽说经过一番深入沟通与交流,那位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最后还是原谅了他的鲁莽和草率。 并且依旧同意由他来承接这单业务。可是“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的辛苦有谁懂啊! 如今的杨沅早非吴下阿蒙,自然不会再犯这样幼稚的错误。 他今天不但换了洁净、体面的衣服,更是把他的全部积蓄都带了来。 一个合适的环境,一身得体的衣服,对于这样重要客户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即便如此,杨沅也去不起二楼的雅座。 他就在一楼散座选了个幽静些的位置。 这里的散座也都用竹帘、花卉、屏风等物件巧妙地做了隔离,私密性还是不错的。 看看时间尚早,杨沅先点了一壶茶,又要了两碟小点心,便在座位上坐下来。 路上有卖报小童叫卖而过,杨沅让人把他喊了进来,又买了一份“小报”。 今天不是节俭的时候,这儿也不是节俭的地方。 宋国这小报,其实是大宋“进奏院”出的。 大宋朝廷的“进奏院”就设在朝天门北侧,离这儿很近。 那是总领朝廷与各地各衙门上下往来诏令与奏报的重要衙门,耳目最是通灵,还管着传谕天下的职责。 所以进奏院每天都要采集、编辑、审定和发行“朝报”。 但进奏院的一帮“小编”经济头脑灵活,在编发“朝报”的同时,也会把一些人事任免、地方奇闻等事件另行抄录了,作为“小道消息”悄悄传递给他们在外边的合作者,编印成“小报”,贩卖给普通市民牟利。 杨沅这份小报,就是专门搜集和传递“小道消息”的人,及时将他们从进奏院泄露出来的“小道消息”编写、刻印而成的。 由于消息传递受限于这个年代的通讯条件,所以小报上的消息有很多都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了。 杨沅想先把整份小报的题目浏览一遍,挑着感兴趣的内容先看。 却不想杨沅刚打开小报,头版头条的一条“旧闻”,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7章 易钗而弁的盈歌 肉体中文网 “大金遣使团赴临安,贺‘天申节’。” 看到这个标题,杨沅来了精神,马上仔细阅读起来。 四月二十六日,金国小王子完颜屈行出使大宋,贺大宋“天申节”。 由于今年金国派出使节的规格格外高,往年都是派个礼部官员。 但今年是由一位王子带队,所以小报上对这条消息大书特书,还放在了头版头条,内容十分详尽。 小报上不仅有这次金国使团主要成员的详细消息,还有金使完钧颜的家世信息,以及其家族在金国如今的地位等 包括完颜屈行家族的一些传闻,以及在大宋受到的热情款待,报上都有提及。 而且绘声绘色,毕竟不是朝廷的邸报,内容上要轻松许多。 杨沅把这条消息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上边并没有提到乌古论盈歌。 想来她只是作为完颜屈行的未婚妻前来大宋,不算是金国官方使团的正式成员,所以报上才没有提到她。 杨沅拈起一块定胜糕,一边慢慢地咀嚼着,消化着从小报上掌握的信息,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完颜雍一派和乌古论氏是金帝完颜亮的打压对象,所以两家决定联姻。 两股势力一旦结合,完颜亮再想下手就要有所顾忌。 这种情况下,外力是很难破坏双方联姻的,因为这已不是一对男女个人之间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乌古论盈歌昨天就算真的给完颜屈行戴了一顶绿帽子,只怕完颜屈行的家族都不会阻止两家联姻。 为了家族利益,是可以牺牲个人利益的。 这种大家族里,女人的终身是如此,男人又何尝不是? 所以,必须得从政治上谋求一个让双方主动切断双方联姻可能的理由才成。 这个理由其实并不难找,只要把完颜屈行家族和乌古论氏联姻的目的从台下搬到台上就行。 金帝完颜亮纵然霸道,也不能无端阻止双方嫁娶。 可如果双方联姻的目的是为了抗衡金帝完颜亮,这个目的张扬得无人不知呢? 杨沅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抓住关键,解决一个个问题,对他来说,比征服一个美女还要令人浑身舒泰。 他又反复推敲了几遍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一些细节这时是推敲不下去的,因为他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很有限,需要通过乌古论盈歌来了解更多。 于是,杨沅暂把此事放下,放松了心情,随意浏览起来。 三月十二日,因两淮百姓去年受水灾,今年恢复农耕不久,故宽免其租赋。又,免除平江府折帛钱三年。 三十二十一日,官府向各州惠民局发放医药书籍。 三月二十三日,降冰雹,免江、浙、荆湖等路中户以下多年拖欠的税赋。 四月十七日,拨给大理寺、三衙及州县钱,用于伴合药剂治疗患病的囚犯。 啧!对囚犯还挺人道的嘛。 杨治轻啧一声,继续看下去。 四月二十三日,虔州有军贼谋反,反贼王田广等共计九人,公开处以桀刑。 看到这里,杨沅便“嗤”地一声笑。 来到大宋一年多了,杨沅对于大宋频繁的“造反”现象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宋对于造反的界定标准非常宽泛: 三五个配军叛出了军营,是造反;八九个盗匪剪径,是造反;十几个工匠围了县衙讨薪,也算是造反…… 大抵是宋国对于士大夫出身的官员实在是太优容了,一旦地方上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方上发生造反,很少严厉追究地方官员的责任。 倒是在抚民安民的后续政策上最是积极。所以地方官员们报称有人造反,不但不会受到过多惩罚甚至没有惩罚,倒是可以趁机索要大笔的招抚费用。 哪怕是不拨钱粮,来年也有理由申请减免税赋嘛。 如此一来,地方官既能养望,获取一个好官声,又能“造福乡里”,充实地方府库。 等他离任时,弄一个万民伞什么的也就水到渠成了。 如此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热衷于报造反。 反正损害的是朝廷的利益,成就的是他个人的前程。 结果就是大宋的造反,真的是此起彼伏。 真的造反当然有,夸大其辞的更多。 以致于真真假假的造反多如牛毛,杨沅才来大宋一年,已经听说过好多次了。 如果按照他们这么严苛的标准,明朝时候仅赣南一个地区,大小动乱就有一百零二起,那要都算成是造反的话,全国得有多少起? 这时,茶博士来给他上茶了。 一个小二推了个茶车,送到他座位旁。 那茶车上有泥炉,炉中炭火正旺,上边坐了一把铁水壶。 泥炉旁有一块案板,上边有各式泡茶的工具。 一个俏丽文静的女茶博士就跟在旁边,小二退下,茶博士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宋百业发达,女子可以从事的行业有很多。 厨娘、船娘、茶博士、针娘、绣娘、女小二、歌舞伎等…… 尤其是许多大户人家都会蓄养歌舞伎,收入尤其的高。 比如辛弃疾家歌伎就养了十一个,舞伎足足三十六个。 这些歌舞伎可不是小妾,确实是卖艺不卖身。 当然,从事娱乐行业的人经受的诱惑太多,一直守身如玉的也少。 但那也是两情相悦时,才与称心的客人建立的情人关系。 因此宋时女子的社会地位颇高,有些重男轻女的家庭,也多是从香火传承的方面考虑,而鲜有是因为生女累赘的因素。 宋朝尤其是临安一带发生溺杀女婴的情况更是罕见,甚至很多人家重生女而厌生男。 女茶博士取过茶饼、用石碾细细地碾碎成末,她这是要点茶了。 宋代以前喝茶的主流方式是烹茶,到了宋代就变成点茶了。 像杨澈、杨沅两兄弟在宋家小食店天井里习武时用的泡茶法,才是和后世一样的饮茶法。 不过饮茶法现在还没有形成风气,而且现在泡茶法需要用到的炒散茶大多是劣质茶叶。 这点茶法,和唐代的烹茶法一样,会放许多奇奇怪怪的佐料进去。 杨沅生怕那位女茶博士也给他的茶放些葱姜蒜什么的难以下咽,特意嘱咐她要喝“清茗”。 女茶博士柔柔地答应了一声,杨沅这才继续看报。 坐在竹幕花丛之间,吃着点心,看着小报,旁边还有一个文静漂亮的窈窕少女,用很优雅的动作,为你操作着点茶的一系列流程,钱花的多,但也确实够排场,够惬意。 这时,一位少年公子,带着一个小书僮缓步走进了茶舍。 一个小二上前热情地招呼了一声,那少年公子却不理他,只把杏眸缓缓一扫,望定了杨沅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嫩红的唇线便微微一绽,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指间拈着的那柄象牙折叠扇儿滴溜溜地一转,便往杨沅所在的角落一指。 “我约了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8章 睹瓶中之水,而知天下寒 肉体中文网 “哎!客官这边请。” 茶博士见状,便把这一主一仆引向杨沅所坐的那张茶桌儿。 “咳!” 杨沅正在看报,忽然听见一声清咳,抬眼一看,就见一个少年公子,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公子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子,穿一领紫绣团胸的绣花袍。 腰上系一条玲珑嵌宝的玉环绦,腮凝新荔,气色极好,宛如被朝霞映红了的一捧新雪。 最有意思的是,盈歌还学着大宋的时髦少年,在她的巾子上簪了一朵花。 一朵粉嫩嫩的初绽蔷薇。 见杨沅抬头向她望来,乌古论盈歌的下巴微微一扬,神情间颇有得色,似乎为她别出心裁的男装打扮而得意不已。 孰不知,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一个易钗而弁的雌儿。 杨沅一见是大金主来了,连忙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杨沅刚要起身相迎,乌古论盈歌拿象牙扇儿往他肩头一压:“坐着吧你。” 盈歌大摇大摆地绕过桌儿去,阿蛮忙把她身后的圈椅儿一撤。 盈歌一撩袍裾,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扬眉笑道:“我还以为你昨日之语,只是为了脱身诳我。你如今果然依约而来,很好!” 杨沅飞快地瞟了一眼乌古论盈歌身后扮作小书僮的阿蛮,她肩头正挎着一个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 杨沅的笑容马上变得更加真诚而热情了:“盈……公子你说笑了,在下向来一言九鼎,岂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阿蛮对凑过来的店小二点了西施舌、荷花酥、功夫麻球、桂花糯米藕等七八样小食,又为自家姑娘点了一壶杏仁茶。 那小二也不用拿纸笔去记,听她说完,早已全部记下,立即便退下去准备。 盈歌把象牙折扇往桌子上一放,手指轻轻搭在上面,游目打量着店里情形。 看见店中雅致,盈歌露出满意的神情。 杨沅向她手上看去,手指葱白儿一般,和那象牙扇柄几乎一个颜色,晶莹剔透。 盈歌收回目光,忽见杨沅的目光正落在她的手上,满是欣赏之色。 盈歌不禁目光一落,也落到杨沅手上。 看到他食指上一道伤痕,想起被杨沅弄污了的那块手帕,盈歌嫩脸儿一红,不禁瞪了他一眼。 杨沅连忙收敛心神,正襟危坐。 眼前这个金国贵女,只是他创业的一个大机缘。 况且双方地位悬殊,沅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非份之想。 只是爱美乃人之天性,方才的欣赏只是自然而然罢了。 “咳!” 杨沅示意女茶博士把茶车推远一些,这才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份犹自散发着油墨味儿的小报,说道:“这份小报上,正好写了贵国完颜小王子赴我大宋祝贺‘天申节’的事情。” 盈歌看着桌上迅速呈上来的几样小食,单看卖相,就已叫人大有食欲,不禁眉开眼笑。 盈歌正要拈起一块尝尝,忽然听到完颜屈行的名字,不禁露出厌恶之色,蹙眉道:“不要跟我提他,叫人没了胃口。” 杨沅笑道:“既然是要帮姑娘解决此事,此人却是不可不提呀。 方才我仔细看过这份小报,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主意。 只不过,这报上的消息,真真假假的实难确定,而且也还不够详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够详尽,所以还要请教姑娘……” 杨沅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声音道:“姑娘是金国贵女,对于金国情形自然非常了解,我有一些不明之处,还要请姑娘为我解惑。” 盈歌一手拈着点心,小口地吃着。 她见杨沅凑来,随手抓起象牙扇儿,抵在杨沅的胸口,嫌弃地把他往后推了推: “别靠这么近,我听得见。你说吧。” 杨沅便把他想问的问题一一说了出来。 他想了解的主要是乌古论氏和金国皇族完颜氏各方之间的关系。 还有完颜征、完颜屈行父子目前在金国政坛的处境。 尤其是金国皇帝完颜亮对他们的态度。 这些实际上已经算是金国的重要情报了。 不过乌古论盈歌却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她觉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哪有隐瞒的必要?因此是知无不言。 杨沅一边听她说,一边不时发问。 等她全都介绍完了,杨沅问道:“按照盈歌姑娘方才所言,这完颜征、完颜屈行父子属于葛王完颜雍的附庸,而完颜雍目前很受金国皇帝完颜亮的器重?” 乌古论盈歌道:“对呀,有什么问题?” 杨沅轻轻蹙了蹙眉头:“金主完颜亮,登基称帝不过才五年功夫。这位葛王完颜雍,已经先后担任了会宁(黑龙江阿城南)牧、大宗正、东京(今辽宁辽阳)留守、燕京(今北京)留守、济南府尹、西京(今山西大同)留守,你说他这是甚受完颜亮器重?” 盈歌一手拈着点心吃着,一手托在下巴处接着点心渣儿,双眼微微上仰,疑惑地反问道:“不对吗?” 杨沅苦笑:“才五年功夫,这位葛王就换了六个地方任职,你管这叫器重吗?” 耶? 盈歌好象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下子瞪圆了她的一双鹿眼,呆萌呆萌的。 “对喔!你是说,我们皇帝陛下在提防葛王吗?” 杨沅登时无语。 看来这位蜜罐里泡大的金国贵女,对于她的家族如今在金国的政治处境也是一无所知呀。 乌古论氏是金国的一个重要异姓贵族。女真建国前的金初十祖包括后来的金国历代皇帝,其所娶后妃全都出自于徒单、唐括、蒲察、拿懒、仆散、纥石烈、乌林答、乌古论等强大的异姓部族。 海陵王完颜亮弑熙宗自立后,为了确保自己的皇位,一直在竭力打压完颜皇族,拉拢异姓贵族。 但拉拢的异姓贵族并不包括乌古论氏,因为乌古论氏与金国元妃一脉的皇族一直关系密切。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元妃就是出身于乌古论氏。 元妃生有三子,梁忠烈王完颜宗弼、卫王完颜宗强、蜀王完颜宗敏。 其中的完颜宗弼就是评书里赫赫有名的金兀术。 海陵王完颜亮弑熙宗自立时,这三位金国王爷的前两位已经去世。 而第三位完颜宗敏,就是被完颜亮诳入宫中杀害的。 所以,对于和元妃三王关系极亲密的乌古论氏,完颜亮自然深为忌惮。 也正因此,乌古论氏和同样受到完颜亮打压的完颜雍一派的信王完颜征才决定联姻,在政治寒冬中抱团取暖。 杨沅看着盈歌动人的鹿眼,她的眼睛里正闪烁着清澈而愚蠢的光,仿佛在听八卦新闻一般兴奋。 算了,那就……多跟她打听一点八卦,我自己做分析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9章 咬文嚼字的金国贵女 肉体中文网 “王妈妈”茶坊一楼散座区的一处角落里,有四个人围成一桌,正在吃着茶点,低声谈笑着。 背对杨沅的人三旬上下,颌下微髥,正是国信所孔目于吉光。 在他左右,分别是陈力行、毛少凡、大楚三名国信所役卒。 于吉光背对杨沅的方向,向对面的陈力行道:“你说和杨沅对面而坐的那位公子,乃是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 坐在他对面的陈力行再次看了看远处眉飞色舞说八卦的乌古论盈歌,肯定地道:“没错,就是她!卑职曾随李押班去班荆馆接她进宫去见圣人,认得她。” 于吉光顿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 他捧起茶杯呷了一口,只觉更苦了,还有点酸、有点辣、有点咸…… 这怎么还扯了金人呢? 国信所虽然本就是监视金人的一个秘谍组织,可是由于秦桧十数年来一直主持对金事务,而秦桧对金人的态度…… 所以国信所也像是被抽去了脊梁的一条狗,闻金人而色变。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一个普通的金人,而是金国完颜屈行小王爷的未婚妻,乌古论氏族长的爱女。 毛少凡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道:“于孔目,咱们怎么办?” 于吉光稳了稳心情,低声道:“不要慌,乌古论盈歌咱们惹不起,也不必惹,就只管盯着杨沅,有了消息报上去让两位押班决断便是。” 大楚心悦诚服:“于孔目英明!” ※※※※※※※※※※ 杨沅知道不可能有所针对地从盈歌口中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只好任她发挥。 这一说起八卦,盈歌姑娘可就不困了,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天马行空。 看她此刻的模样,和昨天那个手持靴刀,漠视生命的女人判若两人。 说到底,她对生命的冷漠,全看在她心里,你是不是一个平等的生命。 金国还是奴隶制国家,杀奴婢如屠鸡犬,这是她从呀呀学语时就已见惯了的,没被她当成一个平等人类的人,在她眼中就如同鸡犬。 杨沅听她兴致勃勃地讲起金国的各种八卦,还别说,从里边真能提炼分析出许多有价值的讯息,只不过有价值未必现在就能用得上。 杨沅挑选他现在能用得上的消息,仔细分析了一番,原本那个还比较模糊的计划,就在心里渐渐成型了。 盈歌见他思索起来,虽然说的意犹未尽,却也及时住口,专心对付起盘中的美食来。 女孩儿大多喜欢甜食,阿蛮点的这几样吃食都是甜味儿的,入口即化,甜香可口,吃得盈歌眉开眼笑。 杨沅思量良久,抬头问道:“盈歌姑娘,你这位未婚夫可有什么癖好?” 盈歌撇嘴道:“美色呗!” 杨沅一窒,问道:“还有什么?” 盈歌道:“就是美色喽,还能有什么?” 杨沅无奈地道:“不至于吧?他就这么一个嗜好吗? 若他只是一个色中饿鬼,以姑娘你的美貌,他怎么也不至于和你闹得这么僵吧?” 盈歌擦擦嘴角的点心渣儿,恍然道:“哦,你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你是说嗜好啊?他嗜好狩猎、角抵和美酒。” 杨沅又是一呆:“怎么不包括美色了?” 盈歌强调道:“美色是他的癖好呀。” 杨沅茫然道:“这有什么区别?” 盈歌认真地道:“癖好,就是没有就不行,就像生了病要吃药一样,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 嗜好,是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可是如果你非不让他做,他虽然会念念不忘,但也不是必须去做。” 杨沅愕然道:“那么爱好呢?” “爱好就是他喜欢做,但是如果不能做也完全无所谓的事啊。 对了,他的爱好是附庸风雅、自命风流。” 杨沅无语之至,究竟你是汉人还是我是汉人啊! 为什么讲起汉语词汇之间的细微区别,比我还懂啊? 杨沅却不知,金人是极其崇尚汉学的,金国的每一个贵族都要从小习汉字学汉文穿汉衣,学习汉人的礼仪文化。 恰因为这不是他们的母语,所以比起天天使用汉语的汉人,他们反而更加注意相近汉语词汇的含义和细微区别,表现出来就显得有些咬文嚼字了。 杨沅点点头,道:“嗯,好,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嗜……癖……,他的弱点了,那我想的这个法子,就有把握对付他了。” 盈歌大喜,马上把点心大方地往他面前一推:“你吃,你一边吃一边说。” 杨沅把自己的大致打算对盈歌说了一遍,又道: “按照小报上说的,你们还要在临安待一个多月是吧? 那我现在就要开始布局了,只不过,要办成此事,需要金钱开路,而且要花不少钱……” 盈歌听他一说计划,就知道这一局摆出来,确实要花不少钱,马上抬起一根葱指,向一旁的阿蛮勾了勾。 阿蛮卸下肩上的包袱,往杨沅身前一放。 包袱落在茶案上,“嗒”地一声响,里边全都是硬物,而且很有沉重感。 杨沅的眼神顿时亮了! 他把包袱往自己跟前挪了挪,解开包袱,轻轻掀起一角,一时间珠光宝气,差点儿晃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杨沅唬了一跳,赶紧把包袱掩上,作贼似的往四下看了看,一见没人注意,杨沅马上把包袱系紧。 “盈歌姑娘,怎么都是珠宝首饰,没有金锭子银锞子么?” “本姑娘怎么会随身带那么多钱,只好随便取一点首饰抵用啦。” 随便取一点…… 人比人气死人呐! 他每天为了区区一两百文钱四处奔波,今天到“王妈妈茶坊”喝顿茶,就把大半年的积蓄都取出来了,可人家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杨沅把包袱重新系好,说道:“这些首饰不能直接用来花用,我得先换成金银,急于脱手的话,价格就不会太高……” 盈歌满不在乎地道:“随你。这只是定金,只要你能帮本姑娘成功解除婚约,尾款是这笔珠宝的两倍。” 杨沅大吃一惊,忽然间再看盈歌姑娘,就觉得她兰心惠质、冰雪聪明、温柔可爱、落落大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0章 满城骚动只为猫 肉体中文网 杨沅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感动也没持续太久。 因为盈歌已经抓起象牙扇儿,像刀子似的往他胸口捅了捅,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凶狠: “可是,如果你胡吹大气,姓杨的,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哦!” 忽然间,杨沅就觉得自己刚才分明是眼瞎了。 那双明眸,分明就是雪夜里碧幽幽的饿狼之眼。 那排贝齿,分明就是经常以血肉为食的猛兽之齿。 那颊上浅浅的酒涡,里边装的都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啊! 杨沅挺了挺胸,正色道:“盈歌姑娘但请放心,杨某对你一定是有求必硬!硬必有裹!” “嘻嘻,那就好。” 盈歌见威胁有效,遂把手腕一翻,收了折扇:“阿蛮,我们走。” 难得进城一趟,她还想到处走走,逛一逛这座天堂之城呢。 乌古论盈歌带着阿蛮,很果断地就走掉了。 果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自己的终身大事交代给别人了,就像已经解决了似的,已经全然不放在她的心上。 盈歌走后,杨沅忍不住又打开那包袱,偷偷摸摸看了一下,这才重新系好。 杨沅又摸了摸那包袱皮,就连包袱皮儿都是上好的锦缎。 其中的珠玉宝石透过锦缎传来的坚硬触感,更是让他心里无比踏实。 心大就心大吧,这姑娘若不是这么心大,能给他这么多钱么? 杨沅把包袱系在身上,马上会账走人。 他可不像阿蛮一般大剌剌地把包袱背在肩后,而是把它斜挎在了胸前。 杨沅本想与乌古论盈哥见完面就去“陌上花”绣坊辞工,可是如今背着这么一大包金珠玉宝,他不敢跑那么远,得先送回家。 杨沅一走,于吉光马上向几个手下递了个眼神儿,毛少凡便去会账,四人遛遛达达地跟了出去。 杨沅出了茶馆,便往青石巷走。 还没走出中瓦子,就见厢公所的一个“街子”领着两个“行官”,后边乱烘烘地跟着十几个手提哨棒的厢丁,正沿街而来。 他们一路行来,沿途看见人便拦住询问几句。经过两旁的店铺时,也有厢丁进去搜寻。 杨沅身上背着一包袱珠宝,不想多事。 一看那领头的“街子”他认得,乃是厢公所的薛良,他的好友陆亚的老舅。 杨沅便抢占主动,上前拱手道:“薛老舅啊,你这是缉捕什么要犯呢?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啊!是二郎啊。” 薛良一见杨沅,也不禁满面是笑。 他迎上前来,问道:“二郎,你每日都要四处走动,可曾见过一只狮子猫,浑身雪白的那种?” 杨沅愕然道:“猫?猫猫狗狗的我倒也时常见到,不过纯白如雪的狮子猫,倒是不曾见过。” 狮子猫是宋朝时狸奴中的名贵品种,品相好的尤其珍贵,都是富贵人家才能豢养的宠物。 杨沅一个送外卖的,即便是去过大户人家,通常也就是送到门口,自然没机会看到人家养在后宅里的宠物猫。 薛良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二郎,你再送索唤时留心一些,如果看到一只纯白如雪的狮子猫,马上到咱们厢公所说一声。如果是我们正在找的那只,会有重赏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杨沅惊讶地道:“你们厢公所现在连帮人寻找宠物的事儿都做了?” 薛良有些羞愧,讪然笑道:“扯他娘的蛋吧,寻常人家不要说是猫丢了,就是人丢了,也搞不出这么大的阵仗啊。 二郎你是有所不知,这只狮子猫,乃是秦相府上童夫人的爱宠。秦相府上丢的猫,那能当成猫儿看么?” 秦相? 杨沅的眉头不禁挑了一挑。 薛良不禁发起牢骚来:“厢公所已经把此案报到县里去了,县尊老爷派出了三班衙役也在找呢。 如果再找不到,我看怕是要连府尹都要惊动了。且不与你说了,我搜完了这中瓦子,还要去保佑坊呢。” “得嘞,那薛老舅你忙着。” 眼见薛良领着两个行官十几个厢丁,一路鸡飞狗跳地搜了下去,杨沅不禁摇了摇头。 秦相,秦桧啊! 哪怕是来自后世的杨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但凡知道岳武穆赫赫英名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桧这个人。 杨沅当初来到这个时空后,得知他竟然与秦桧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时,着实吃了一惊。 有一次他送外卖,恰好路过秦桧的赐第,还曾特意停下,盯着秦桧赐第那扇朱漆兽环的大门看了好久。 看着那高大宏伟的门户,杨沅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后世,他在西湖岸畔的岳王庙里见过秦桧跪像。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与活着的秦桧一门之隔。 他与秦桧无仇,他对秦桧的恨,来自于对岳武穆的爱。 后世曾有人反复考究,论证岳飞究竟该不该死。但杨沅对这些话题并无兴趣。 他不是岳飞那么伟大的人,也自问做不了岳飞那么伟大的人,但他不会妄自用一个凡夫俗子的心态去揣度岳飞的行为动机。 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并不意味着这世上的人就都做不到,就一定要给这样的英雄找一个庸俗的理由去解释他的行为。 这世上,就是有如此伟大、如此纯粹的人! 这不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在他生活的年代,还有很多开国英雄健在,还有很多与牺牲的先烈同时代的人活着。 铁一般的事实都在告诉他,这世上,就是有一群如此纯粹而高尚的人,是你用世俗人的价值观所不能解释的英雄。 你不能因为你是一块破铜烂铁,便否认这世上有真金的存在。 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才有了人性的光芒。 杨沅当时站在那门前,很是感慨与遗憾。 他遗憾于英雄已逝,而那奸臣却还在享受富贵荣华。 只是,当他真正来到这个年代,他离秦桧的距离反而更远了。 站在岳王庙里时,他是一个后来人,可以用盖棺论定的视角,轻蔑地俯瞰那具跪像。 可在这里,他只是生活在大宋临安的一个百姓,而秦桧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宰相,两人的距离反而天渊之别。 他没想到,今天还能碰到和秦桧有关的事情。 只是为了一只走失的猫,就动用官府的力量,如此大动干戈。 曾经在键盘上肆无忌惮的他,此时甚至不敢高声骂上一句。 杨沅自嘲地笑了笑,紧一紧包袱,向后市街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1章 记忆中的那个酒娘 肉体中文网 杨沅跨着包袱回了宋家小食店。 这段时间,是小食店一天里最清闲的时光。 宋鹿溪在厨下哼着最近风靡临安的《花妖》,正在调配鱼羹。 她喜欢尝试制作各种美食,现在正在尝试改进的,就是一种新的鱼羹。 材料倒也不会浪费,最后不是吃进老爹的肚里,就是归了杨沅。 杨沅蹑手蹑脚地走进小食店,没看到宋老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宋老爹经常趁着上午清闲的这段时光,去附近好友店里下棋。 他本来就不大看得上自己,若被他看到自己这么早回来,势必又要训斥一番。 “鹿溪。”杨沅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二哥?你一早去哪儿晃悠了一圈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沅笑道:“我自然是联络生意去了,我大哥和你爹那边,记得帮我瞒着就好。“ 鹿溪嘟了嘟嘴儿,娇嗔道:“也不晓得你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药,要帮你做这样的事!我爹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不能轻饶了我。” 杨沅安慰道:“说好了给我一年时间的么,你放心,一年之后,我要你做这青石巷最叫人羡慕的姑娘。” 鹿溪白了他一眼道:“反正都上了你的贼船了,随你怎么吹吧。” 杨沅哈哈一笑:“你不信呀?喏!” 杨沅打了个响指,手腕一翻。 鹿溪道:“今儿又采了什么……呀!” 鹿溪一下子张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杨沅的手,他指间正举着一支簪子。 三连的花头金簪,三朵金色小花攒成一簇,十分精美。 杨沅把簪子晃了晃,笑问道:“想不想要?” 鹿溪迟疑道:“很贵的吧?” “鎏金的,不值钱。”杨沅笑答道。 簪子当然不可能是鎏金的,这可是宋廷赏赐给乌古论盈歌的礼物。 但……鹿溪又没摸过金子,何况这簪子为了戴着轻松,本就是空心的,重量与实心铜簪差别不大,鹿溪怎么可能分辨得出。 鹿溪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挪开,冲杨沅唬起了脸儿:“不值钱也不能乱花,赚钱了就得攒着才是!” 杨沅眨眨眼道:“怎么,还没过门儿就要管账当家啦?怕我攒不够钱,没钱下聘么?” 鹿溪脸红了一下,傲娇地道:“真要没钱下聘时,我看你跟我爹怎么交代。” 杨沅转动着手中的金簪,笑道:“那这根簪子,你要不要呢?先说好,你要是收了,我就是拿不出彩礼,你也只能与我结发喽。” 小厨娘向他扮个鬼脸儿:“我才不嫁,有本事你抢我过门儿呀。” 说着,她便背转了身子。 杨沅会意,走到她身上,将她的竹钗拔下,把那枝三连金花的簪子轻轻插进她的发髻。 鹿溪的呼吸忽然紧促了起来,仿佛一句无声的承诺,就此刻进了她的心里。 杨沅忽然俯下身去,在她果冻儿一般Q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直到偷吻成功的杨沅回了后院,晕晕乎乎的鹿溪才像苏醒了似的,一下子按住了心口,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腔子了。 “坏蛋二哥,他竟然……亲了我!” 鹿溪晕晕乎乎地走到水缸边,想要继续她开发美食的事情,可是手软的,却像连瓢都抓不稳了似的。 她的面庞倒映进水里,水纹正在荡起涟漪。 迷离的眼神、嫣红的脸庞、闪烁的金钗…… 鹿溪向着水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水中的她,芳龄二八,如花初绽,出群的标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杨沅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又给房门下了闩,快步赶到二楼的储物间。 他先在一口箱笼上把包袱打开,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光从窗棂透进来,映在那堆珠玉之物上,一时宝气氤氲。 珠光宝气倒映在人字型的屋顶上,宛若群星璀璨。 嘶 那位金国贵女,怕是根本不晓得这样一批珠宝价值几何吧? 我若是把这些珠玉变卖了,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小康一生了…… 不过这种念头在他心头只是一闪即逝。 杨沅不是那种小富即安又或坐吃山空的性格。 何况那位金国贵女,高兴的时候可以像只任你撸的小猫,不开心的时候。却是一只噬人的母老虎,杨沅哪敢得罪她。 杨沅不时捡起一件珠宝,仔细欣赏一番,最后挑出五颗珠圆玉润品相极好的上等南珠揣进怀里。 这些是容易变现出手的,可以先卖掉换了钱充作启动资金,其他珠宝则重新包了起来。 杨沅把屋角的一堆杂物搬开,把包袱攮到最里边,又把杂物塞了回去。 包袱虽然从肩上卸了下去,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踏实起来。 河边的一块璞玉,棱角可以被流水磨掉,外表变得和鹅卵石一样圆融,可两者的内核终究是不同的。 一个见识过未来的人,绝不会甘心一生泯然。 他想出人头地,他想富贵荣华,他想光耀门楣…… 他想回报大哥,他想给鹿溪一份美好的生活…… 他想在历史上留下他的名字,让他原本世界的亲人朋友们看到,以此弥补永远失联的那种空虚与忧郁…… 杨沅搓了搓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计划的实施。 杨沅的计划说起来很简单:用一个美人计,让自命风流的完颜屈行神魂颠倒,在追求她的时候,亲口说出厌恶盈歌的话以及两家联姻的目的,并且要让有心人亲耳听到。 这个时代在有些方面和后世完全不同,后世罚嫖不罚奸,这个时代却是罚奸不罚嫖。 完颜屈行纵情酒色,流连花街柳巷,在这个时代那都不叫事儿,算不上污点。 但,勾引良家女子,那就为礼教所不容了。 盈歌就会占据了道义。 当然,这不是让婚约解除的关键,关键是要让完颜屈行自己暴露联姻的目的。 其实乌古论氏和完颜征家的联姻,谁都知道他们的目的,问题是这层窗户纸只要不揭开,那么就算是金国皇帝完颜亮也没理由阻止。 但是完颜屈行如果亲口说出联姻的目的,闹得无人不知,这桩婚姻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了。 杨沅推敲了几遍,觉得完全可行。 现在,他需要找到计划中的第一关键人物,一个美貌女子。 玉腰奴? 杨澈先是想到了被他一首歌一个故事,捧上临安歌伎顶流的那个美女。 不行,她并非良家,又已成名,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更何况,包装这么一个女人,要花很多钱的。 杨沅可不想一锤子买卖,这件事之后,他的“有求公关”也该正式上线了,这个女人得成为他的得力干将, 而玉腰奴,他把持不住呀。 思索良久,杨沅脑海中忽然又跳出一个人来。 当初只是惊鸿一瞥,此时想起,便连她的五官眉眼、体态身姿都快记不清了。 但她透骨而出的那种魅意,却仍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那是两个月前,他去“水云间”酒家送小食的时候,偶然见过的一个女人。 她是“水云间”的一个酒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2章 一见一影一销魂 肉体中文网 “水云间”是西湖边上的一处酒家。 那次,杨沅是去“水云间”送小食的。 去酒家吃酒的人,有时也会在餐中餐后点一些店里不做的风味小吃。 酒足饭饱之后,品茗听曲,闲度时光,这时就会通过“索唤”的方式叫人送来。 杨沅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就是“水云间”的一名舞伎。 酒为色之媒,所以许多酒楼都有美色以促进消费。 具体来说,就是雇佣一些美女陪客侑酒,行酒令儿,跳舞唱曲儿,以此活跃气氛。 当然,有些酒店也会在酒楼里暗藏卧床,让客人在此一试云雨,不过那种酒家称为“庵酒店”,“水云间”却不是这样的地方。 “水云间”是一幢三层的楼阁,天井里站着,往上看去,三楼两厢是四面透风只有亭柱的阁子,晚上那里边灯烛荧煌。 上下映照间,就会有七八个妙龄少女在那楼阁中娉婷俏立,有的还会轻歌曼舞,等着客人“点花牌”。 那些女子,本就身姿曼妙,容颜俏丽,灯下看时愈增三分颜色。 但其中却有一人,杨沅只是一打眼,甚至还没有看清她的模样,视线就已锁定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有一种不同于其他酒娘的特殊风情。 有一种美,你不能简单地称之为美,而应该唤作“女人味儿”。 那个女子,就是从骨子里散发着这样一种诱惑,让你一眼望去,感觉就油然而生。 杨沅当时只是匆匆一扫,未曾细看,所以此时想来,甚至已记不起她的容颜和身姿。 可当时她只是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刻意的弄姿作态,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妩媚,就已惊艳了他。 这个女子就不错! 她是一个酒娘,我要说服她帮我设局,费不了几个钱。 而且,认识她的人远不及玉腰奴那么多,给她设计一个新身份包装一番,也不至于轻易穿梆。 同时,一个小小酒娘,我要把她招进“有求司”也就容易许多。 就她了! 心动不如行动,杨沅决定,马上去“陌上花”绣坊,先把工辞了。 然后他就去“水云间”找那个酒娘,正好这两处地方相隔不远。 主意已定,杨沅又检查了一下藏宝的地方,这才下了楼。 杨沅正要出门,忽然心中一动,又想到一个主意,便又折了回去。 在大哥杨澈的卧榻旁,有一口贴墙的木柜,里边挂着、叠着两兄弟换洗的各种内外衣物。 两兄弟各占一半柜格,杨沅以前从来不翻大哥那边。 这时却在大哥那边的衣物中摸索起来。 杨沅在挂着的一排袍服中挑选了一件圆领官袍,那袍子的袖口和肘部位置已经微微有些磨损,但浆洗的非常板整。 杨沅又拉开下边的抽屉,寻找与之配套的领巾、革带等物,忽然发现下边藏着一本厚厚的手札。 杨沅也不知道那是大哥记账用的还是类似日记一般的东西。 他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会随便打开这么秘密的东西,哪怕那是他大哥的。 杨沅将那手札上边掩着的衣物恢复了原样,便把取出的衣袍打成一个包袱,出了门。 这回杨沅没走前门,而是径直奔了后门。 一出后门,便是绿水悠悠。 国信所孔目官于吉光,领着几个手下,已经在宋家小食店前后左右布控了。 杨沅从后门儿刚一出来,就被守后门的毛少凡发现,马上通知了于吉光。 于孔目赶到后边小河的木桥上,凭栏临水,似在观赏,眼角余光却盯着杨沅。 杨沅浑然不知正有人监视着他,他等候片刻,见有一条乌蓬小船驶来,连忙唤住,与艄公谈定了价钱,约定用十二文钱,送他去纪家桥。 杨沅刚走,于吉光一行四人忙也拦了条船,远远地辍在了他的后面。 临安城中河道纵横,杨沅乘小舟一路行去,到了纪家桥便付钱上岸。 经过国子监、太学、武学,快到兴庆坊的时候,就是“陌上花”绣坊了。 “陌上花”是临安有名的一处大绣坊,现有绣工不下百余人。 由于陌上花绣坊承接了宫廷绣品的进奉生意,乃是皇商,所以被公推为杭绣行首。 “陌上花”绣坊,是三进三出的一幢大宅院,前院和中院都是绣坊区,后院儿是“陌上花”大掌柜的肥天禄的居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在这寸土寸金的临安城里,肥家居然拥有占地三五亩的一处大宅院,实也是极阔绰的人家了。 因为前院不仅是绣坊工室,还要用来接待客人,所以大门整日里敞着,有“门子”在这里接待。 杨沅见了门子,向他道明来意,门子就把杨沅让进门,又喊来一个“院子”,引着杨沅进去。 这三进三出的院子在正院两侧还有跨院,每个院落又分隔成一个个不同的区域,分别给绣师、绣工和学徒们使用。 佝偻着身子的“老院子“引着杨沅往后院走,告诉他说,掌柜的近来身体不大好,这两天都在后院休息,较少到前面来。 到了后宅,杨沅被引进客堂坐了,先奉一杯茶上来,茶吃到一半,肥天禄就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 这肥天禄只是吃了姓氏上的亏,实际上他一点也不胖,反而有些清瞿。 他身材不高不矮,年纪五旬上下,眉眼清正,只是神色有些憔悴。 杨沅一见“老院子”跟在此人身后,就知道是肥天禄到了,忙起身揖礼:“不想员外正有恙在身,晚辈来得不巧,实在抱歉。” 肥天禄拱了拱手,微笑道:“足下就是杨家二郎?” 杨沅道:“正是晚辈。” 肥天禄请他坐了,自己也一撩袍裾在主位坐下,展颜道:“老夫原以为你还要过几日才来,不过倒也无妨,老夫已经给你安排妥当,选了一个手艺甚高的师傅……” 杨沅忙打断他道:“实不相瞒,晚辈已经在厢公所里谋了差使,也是因为晚辈坐不住的性子,怕来了绣坊学不好本事,反而辜负了员外的美意。今日登门,是向员外说明此事,致谢并道歉的。“ 肥天禄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原来如此,那也无妨啊,二郎何必这般客气。你实在不必跑这一趟,等你兄长在宫里见到小女时,告诉她一声就行了。” 杨沅诚恳地道:“员外是仁厚长者,不拘泥小节,可晚辈哪能不知好歹。若不是家兄正有要务在身,今天也要和晚辈一起登门致谢的。” 杨沅怕言多有失,和肥员外谦逊客气一番,便端起茶来一饮而尽,又将茶杯双手奉还于桌上。 这叫“谓谢茶谢事谢主人”,告别时的这杯茶,可不能晾在那里,要喝了才是礼数。 肥员外见他颇知礼仪,倒是生出几分欣赏来。 肥员外是生意人,哪怕现在事业做大了,已经是杭绣行首,待人接物也极尽礼数。 此刻对杨沅又生出了欣赏,故而虽然病怏怏的,却还是起身相送。 杨沅见状,便放慢了步伐,以照应肥天禄的身体。 肥员外察觉杨沅的心思,对他愈发地欣赏了,此时倒有些忱惜他不能成为绣坊的人了。 二人走近中门时,一个淡衫俪影从前边走进来,一见肥天禄陪着客人迎面走来,那丽人顺势一拐,就走向旁边空廊。 那是贴墙而建的一条单面空廊,檐牙高啄,廊腰缦回。 待杨沅和肥员外走近时,那人已沿着空廊走远了,只留给二人一道袅娜的背影。 杨沅抬眼看去,一条样式简约、风格素雅的褙子,衬得她的身段无限风流,可你偏偏又能从中嗅出端庄绰约的韵味来。 她挽着一个黑亮润泽的挑心牡丹髻,髻上插了一只步摇,人行款款,步摇不动,真如流水一般。 就只这一道背影,就如一副画,透着一种岁月沉淀形成的独特韵味。 哪怕杨沅有着后世发达的资讯,见过太多精心打扮,又有各种声色效果、P图美颜帮忙,甚至还有BGM加持的美女,竟也不如这一个无声的背影韵味之美,那是跨越了年龄和空间的韵味。 想着此人可能是肥掌柜家女眷,所以杨沅没敢多看,抬头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肥天禄见他望去,却已主动介绍起来:“那位是李夫人,一位女师。小女自幼就由李夫人教导诸般礼仪和琴棋书画。 呵呵,自从我家做了皇商,小女时常要出入宫闱,因为有了李夫人当初的指点教习,小女出入宫闱时诸般礼仪从无差错。 这位李夫人就住在我这绣坊的西墙外,因而常来家中与小女一聚。” 肥员外这么主动,是因为涉及李夫人,他的心思也敏感起来了。 这样活色生香的一个美妇人,时常出入肥府,肥员外惧内,他也怕流言绯语啊。 杨沅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教礼仪的一位女师,难怪气质这么好。 杨沅暗暗把这位李夫人记在了心里。 他以后做公关,可能会用到不同行业的各种人才。 若不想临危抱佛脚的话,那他就得时刻注意搜罗各种人才的讯息。 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3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 肉体中文网 杨沅一进“陌上花”,于吉光等人便不好直接跟进去。 藏在暗处的于吉光吩咐毛少凡:“你去绣坊扮作客人,查一查杨沅此来的目的。” 毛少凡答应一声,便往“陌上花”绣坊里走去。 于吉光则带着陈力行和大楚继续藏在暗处,直到杨沅出来,便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杨沅从“陌上花”离开,就去了“水云间”酒家。 这两处地方相隔不远。 从“陌上花”绣坊出来,过纪家桥,就是钱塘县衙。 从钱塘县衙再往前走,便是西湖岸畔的一处处酒家了。 “水云间”就在其中,桃红柳绿掩映之间,一幢三层的酒楼。 楼前种着一棵巨大的桃树,每有风起,便落英缤纷。 桃花飘洒到湖面上,便染红了楼前的一汪碧水。 湖上,不时有画舫游船飘摇而过,推送着碧绿湖水上的瓣瓣桃花荡漾,一如秦淮风华。 “水云间“不算很大,虽然楼有三层,也处处透着精致,而非北方那种高大恢宏的建筑。 江南风物,讲究的就是一个“小”字。 人住的画楼小巧玲珑,吃的东西小来小去,就连餐具也是小模小样。 正合一方山水、一方风情,要的就是一个精致。 “水云间“的生意是极好的。 你想,这地方前有西湖,游客如织。 后边一桥之隔,便是国子监、太学和武学,此处酒家的生意又哪能差了。 哪怕这个时间还不是饭点儿,店里头也是客来客往,十分的热闹。 远远望去,便见青白酒旗张扬于外,门首排设着杈子及栀子灯。 杨沅没有直接过去,他快到酒家时,便先拐进了一片草丛。 于吉光等人以为他要去解手方便,便装作游人,在四处闲逛着。 杨沅钻进草丛,马上把包袱放在草地上打开。 他先解下自己的发巾、脱了自己的麻鞋,又宽去自己的外袍。 从包袱里拿出大哥的折角幞头在自己头发上扎好,又将一双乌缎面的官靴穿好。 先穿好了这些再穿衣服的话,就比先穿衣袍再整理冠戴和靴袜要方便许多。 窄袖圆领的官袍穿好了,再披上貉袖,系好捍腰,外边束以一条革带。 最后,把一口佩刀挂在革带上,再把一条深灰色的领巾系在胸前。 此时再看杨沅,俨然便是一个身着常服的禁军了。 杨沅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感觉没有什么疏漏,这才把换下来的衣物装进包袱,依旧背在肩上,钻出了草丛。 远远的,于吉光等人见他从草丛里出来,竟然换了一身禁军衣着,不禁暗自吃惊。 难道这杨沅其实也是皇城司的人? 于吉光大感兴奋,虽然事涉一位金国贵女,情况有些复杂和麻烦,但若破获此案,那也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啊。 杨沅赶到“水云间”酒家,一进欢门,就见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得厅院廊庑明快繁华。 进得店去,花草盆景、四时花卉,吊窗的花竹,让人进入这酒店,就如走进了一处园林。 杨沅游目四顾间,就有一个女跑堂儿的殷勤地迎了上来。 这女跑堂儿的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娉婷十二三,面目如花,发作丫鬟,月眉细细长长,满脸的青春气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短襦,下沿儿只到髋部,下身系着一条藕青色的素白裆裤,显得甚是干净俐落。 “大官人,你里边请~~”小姑娘唱了个诺,声音脆生生的。 “本官不是来吃酒的,而是来寻人的。” 跑堂儿的小姑娘马上哈腰笑道:“一楼的散客都在这里了,大官人瞧瞧可有你熟识的朋友? 二楼雅间的话,如今正有四桌客人,不过还要请大官人把你朋友说的详细一些,不然小奴家可不敢去打搅客人的酒兴。” 杨沅摇头道:“本官不是来寻在此饮酒的客人,而是要寻你店里的一位酒娘。” 喔 跑堂儿的小姑娘露出一抹揶揄的小妩媚。 她凑近杨沅,向他挤了挤眼睛,吃吃笑道:“大官人,你来得太早了呢。 本店的酒娘要到掌灯以后才会来,如今这时辰,只怕是都在家里迟睡未起呢。” 杨沅也知道自己来的早了,不过他连那个女子叫什么都还不知道,正好先向这女小二打听一番。 杨沅便从袖中摸出几文钱塞过去,笑道:“实不相瞒,本官前两日偶然从你家天井两厢的阁楼里边,见到过几位酒娘。 其中有一位姑娘,真是叫人一见倾心呐! 奈何我当时正忙于应酬朋友,没来得及询问那位小娘子的名姓,如今正好先向你打听一下。” 杨沅看见那位酒娘的事,已经是接近两个月之前的事了。 不过都两个月了,才突然“一见钟情”,未免叫人觉得奇怪,所以杨沅说成了两天以前。 女跑堂儿的收了钱,笑的更甜了:“本店陪酒的娘子实也不多,一共才七个人。 不管是称心、如意、安安、双双、甜甜、怜怜、盼盼,小奴家都熟的很。 不晓得大官人你要打听的是哪一位呀?” 噫~~,叠词词,恶心心。 她们这艺名儿起得也太随意了些。 杨沅清咳一声,回想着形容道:“那位姑娘么,她身量颀长、身段窈窕,眉眼之间总是透着一种难言的慵懒。 嗯……,她只要往那楼阁间一站,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偏就透着十分的妩媚。” 跑堂儿的小姑娘又吃吃地笑了起来,用胳膊肘儿拐了杨沅一下,打趣道:“大官人说话太风趣了。本店的酒娘,哪一个不是身段窈窕呀。 她们天天侑酒陪客直到天明,一天天的不是醉着就是困着,可不就是半死不活……啊不,慵懒不堪的模样么。” 这小丫头片子…… 杨沅也知道自己这样很难说的清楚,无奈地道:“更详细的,我也说不出来了。罢了,你且给我上两样小菜,一爵酒。我就在这里等她。” 酒的计量,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 虽说这时的酒度数并不高,杨沅也不想多喝,所以只点了一爵。 他正要寻张桌子坐下,忽然记起一个细节,马上又喊住跑堂儿的小姑娘: “嗳,你过来。我想起来了,那个酒娘的左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女跑堂儿的笑道:“大官人能说清楚就好办了……嗯?她左眼下方有颗美人痣……” 小姑娘忽然不笑了,绷起一张小脸,仔细地看看杨沅。 杨沅惊喜道:“小娘子可是已经想到她是谁了?”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大官人真是前两天才在我家阁楼上见过她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4章 仗一身虎皮 肉体中文网 杨沅心中微微一动,听她语气就知道出了纰漏,却不明白哪句话说错了。 杨沅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有什么不对啊?” 女跑堂儿的轻哼瑶鼻道:“大官人,我家呢,原本确是有个左眼角有颗美人痣的酒娘。 不过,一个半月以前,她就已经不是我们‘水云间’的酒娘了。 大官人你又怎么可能前两天还在阁楼上见过她?” 杨沅大失所望:“她已经离开了?” 女跑堂儿道:“倒也不是离开了,而是……她才来三天,就被我们方掌柜的相中了。 现在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我们‘水云间’内掌柜的了。” 杨沅先是一诧,继而便是心中一凉。 完了,创业未始,先折一员大将。 这“水云间”不说日进斗金吧,却也是一块生财的宝地。 自己得用多少钱财,才能打动人家的老板娘? 再说,掌柜的既然把她纳作妻子,也不可能再让她去抛头露面啊。 杨沅神色怏怏,顿时没了兴致。 跑堂儿的小姑娘看见他失落的神色,又瞧他一身官服,心中不由一动: “且不管他为何要说前两天还在阁楼上见过姐姐。 只看他这神情,倒真像是被丹娘姐姐给迷住了呢。 说不定,借他的官威,能帮姐姐逃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跑堂儿的小姑娘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掌柜的福薄,欢天喜地的娶了个美娇娘过门,还没入洞房,就醉酒淹死了,你说惨不惨?” 嗯?掌柜的死了? 这个反转确实有些让杨沅感到意外。 不过,方掌柜的死了,那酒娘作为他的遗孀,继承这幢黄金地段的大酒楼,更不可能为我所用了啊。 跑堂儿的小姑娘像个小话唠儿似的,继续感叹着:“我本来觉得,还是我们内掌柜的命好。 可老话怎么说的来的?对了,叫做你就是有那个横财运,也得有压得住横财运的命格,要不然,必生横祸啊……” 杨沅正要走,一听这话忙又站住:“怎么?你们内掌柜的又出什么事了?” 女跑堂儿叹息道:“半个月前,我们掌柜的本家有族人过来,说要接手产业,被我们内掌柜的顶了回去。那人不甘心,临走时还说,要请族中长者再来理论。 我们内掌柜的担惊受怕的,这还没等来掌柜的族人,她娘家人又找上门了,也是图谋内掌柜的家产。我们内掌柜的没个男人撑门立户,是真难呀……“ 女跑堂儿的说着,抬头朝楼上呶了呶嘴儿,道:“喏,我们内掌柜的娘家人,现在就在楼上逼她过户家产呢,好可怜……” 杨沅摸挲着刀柄上的铜吞口,飞快地动起了脑筋。 听这跑堂儿的小姑娘一说,他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方掌柜的娶妻当天就醉酒淹死了,这好运气的酒娘白捡了一份家当。 可是,吃绝户的事儿,自古屡见不鲜,就算有了孩子而且是男孩,只要孩子尚未成年,也难抵挡这种算计。 更何况,那酒娘刚嫁给方掌柜,连洞房都还没入。 这种情况下,方氏族人想图谋财产,从律法上都是有章可循的。 至于那酒娘的娘家人,显然也是打着一样的主意。 如果我能帮她挡下这些麻烦,那她未必就不能为我所用。 杨沅想找的这个人,一要是个良家,二要丽质天生,三要能为其所用。 如此人物,本就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既然有了目标,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心中有了决定,杨沅便把眉头一挑,问道:“你们内掌柜的受人刁难,你们就坐视不管么?” 跑堂儿的小姑娘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有门儿,不禁心中暗喜。 她却故意垮下脸儿来,无奈地道:“人家的家务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的家务事,我们一些外人,既不是官,也不是亲,如何管得?” 杨沅道:“路不平,有人铲,还分什么内人外人。你们不能管,本官来管。” 杨沅抬腿就往楼上走,刚刚迈上台阶,忽又回头道:“你们内掌柜的,叫什么名字?” 跑堂儿的小姑娘迅速收敛了喜色,殷勤地答道:“我们内掌柜的,名叫丹娘!” ※※※※※※※※※ “水云间”是三层楼的建筑格局,回字形结构,中间是天井。 三楼的两厢不是用来宴客的雅间,而是酒娘们凭栏而望,等候客人们点选的阁楼。 傍晚时候,楼上华灯如昼,一个个娇媚娘子俏生生地站在楼阁之上。 她们有的抚琴弄筝,有的鼓笙吹箫,有的一展舞姿,宛若一群仙妃临凡。 三楼的后面一排房间,就是掌柜的生活起居之所了。 “水云间”的掌柜姓方,今年四十有一,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在十六岁时因病去世。 这件事令两夫妻大受伤害。 前年春上,他那常年郁郁的妻子染了时疫,也就一命呜呼了,只剩下老方一个鳏夫。 本来老方已经打算在族人中寻一个孩子过继,不想前两个月,看中了到店里自荐做酒女的丹娘。 谁料却又乐极生悲,在新婚之夜,醉酒跌入湖中淹死了。 他已拜过天地办了婚礼,丹娘自然也就继承了他的酒楼。 因为老方死的突然,他那续弦的小娇妻嫁的也仓促,所以对丈夫的家世不算了解,都没办法给他族人报丧。 不想半个月前,方掌柜老家的一个族人从湖州过来,路经临安,本想到族叔这里打个秋风,来了才晓得方掌柜的去世了。 那位族侄当即就动了贪心,想把这酒楼收为族产。 丹娘自然不甘心被亡夫这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谋夺家产。 那人是个外乡人,独自一人也争不过她,便撂下狠话,匆匆赶回湖州摇人去了。 这些日子里,丹娘寝不安枕、茶饭无味,一直担心方氏族人会找上门来。 却不想,方家的人还没到,她爹娘却带着她弟弟还有叔父、舅父找上门来。 丹娘不想让客人和店里的厨子小二帮佣们笑话,就把他们一行人请上了楼。 丹娘本想着软语央求,再许他们些好处,就把他们打发回去。 丹娘一直都很清楚她爹娘对弟弟有多偏心,却没想到,爹娘这心竟能偏到焉支山去。 他们此来,竟然不是想得些好处就走,而是要霸占整座酒楼。 弄清了他们的来意,丹娘的一颗心就像塞进了数九隆冬的冰窟窿里,冷得钻心的疼。 “爹,娘,女儿七岁就被你们送给饶大娘去学艺了……“ 丹娘目中盈泪,哽咽地道:“从那天起,女儿就没吃过家里一口饭! 自从女儿能赚钱了,你们倒是寻了来,隔三岔五的总能找到我,将我辛苦攒下的一点私房钱搜刮去。 女儿到如今也不曾攒下一文私房钱……” 说到这里,泪水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 丹娘抬手拭了一把泪水,哽咽道:“这也罢了,眼见女儿年岁渐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们竟然忍心把女儿卖给一个六旬老翁作妾。 亏得那老翁的妻子不容于我,把我赶出了人家……” 丹娘颤声质问道:“可你们呢?女儿回到家时,你们竟然因为怕人家索回买妾之资,不让我进门儿! 那天可是下着瓢泼大雨啊!女儿流落到这临安府,举目无亲,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你们却又找上门来……” 樊老汉脸色一沉,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在埋怨你亲爹亲娘了?你是我亲生的闺女,就连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想怎么着不成?” 丹娘的母亲邓大娘被女儿揭了短处,更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贱蹄子,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居然都敢编排老娘的不是了!你给我掌她的嘴,当家的,抽她,抽烂她的臭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5章 霸道总裁上身 肉体中文网 邓大娘尖锐的声音激烈而怨毒,面孔也狰狞的可怕。 实在叫人难以相信,这样仇恨地咒骂着,怂恿自己丈夫去殴打的,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丹娘的舅舅适时上前唱起了红脸,打个哈哈道:“大姐、姐夫,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你们消消气,都消消气儿。” 舅舅又转向丹娘,一脸和善地笑道:“丹娘啊,不是老舅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嫁人这种大事,你怎么能不告诉你的爹娘而擅作主张呢? 再说,你凭白得了这么大一份家业,你守得住吗? 你娘叫你把酒楼过户到你弟弟名下,还不是想着有你弟弟顶门立户,你才有个依靠?” 丹娘的弟弟名叫樊冬,年方十七,生得十分高大。 听见舅舅这话,樊冬忙不迭道:“是啊姐,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手足,这世上还有比咱们两个更亲的人么? 我想做这‘水云间’的东家,不也是怕你被人欺负了么。这家里头没个男人撑着总归是不成的,你说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呀?” 丹娘都被他给气笑了。 丹娘可是太清楚自己这一大家子都是些什么德性了! 这家酒楼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所在。 若叫她三不五时地贴补一下家里,从而换取安宁日子,她也就忍了。 可她清楚,这酒楼一旦被夺走,爹娘就得把她绑回买她作妾的老翁家去。 那老翁可是付过一百五十贯的买妾钱,这钱已经到了她爹手上,一文也别想再还回去的。 想到这里,丹娘咬紧牙关,摇了摇头:“大舅,小弟,你们也不必哄我了。 这酒楼是我当家的留给我的,是我后半辈子安身立命的所在,丹娘绝不会把它过户给别人。” 邓大娘勃然大怒,一把薅住丹娘的头发,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别人?你说清楚,谁是别人?唵? 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老娘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你下来,就是为了让你这般报答我的?今天老娘不打死你个赔钱货……” 邓大娘每诘问一句,便是一记耳光。 丹娘发髻被揪乱了,扇得两颊赤肿,披头散发,却只能咬紧牙关,热泪滚滚。 这样的母亲固然叫人不堪,可也真是她的生身母亲,她又能如何抵抗? “咣当!” 本来虚掩着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杨沅一身禁军武官常服,腰悬一口佩刀,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 他一把攥住那恶妇的手腕,力道之大,邓大娘只觉手腕巨痛,几欲骨折,不禁唉唉叫唤起来。 杨沅厌恶地一振手臂,把她甩了出去。 邓大娘立足不定,跌跌撞撞地磕在墙壁上,这才跌坐下去。 杨沅按着刀柄,冷冷一扫:“好一群不似人的泼男女,今天真是叫本官大开眼界了!” 杨沅上楼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见主人的居室门虚掩着,便想先站在门外听个仔细,弄清原委。 只是,他低估了这对丧尽天良的父母, 丹娘的母亲突然就出手了,杨沅来不及出面,待他踹开房门,扔开那泼辣老妇人,丹娘已经被打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杨沅看了眼丹娘,没错,就是他有一面之缘那个酒娘。 只是此时的她秀发披散,星眸迷离,嫩白的脸颊上赤红一片,一丝秀发被泪水打湿在脸颊上,看着好不可怜。 樊老汉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待见他一身公门中人的袍服,心中更加生惧。 樊老汉只能强作镇定地道:“这位大官人,你缘何闯入我家,殴打我那浑家?” 杨沅乜了他一眼,晒然冷笑:“你家?这方家的酒楼,什么时候属于你家了? 你们闯进方家酒楼,殴打方家酒楼的女主人,还问本官为何打你? 钱塘县离此不远,是不是想要本官把你们都送到那儿去打板子?” 丹娘的弟弟刚把邓大娘扶起来,听杨沅这么说,梗起脖子叫道:“你这大官人好不讲道理! 什么叫方家的酒楼,我姐姐现在是这酒家的主人,这酒楼就是我们樊家的产业! 再说了,我娘教训她自己的女儿,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丹娘的老舅忙跟了一句:“就是呀,这……这清官……还不断家务事呢!“ 杨沅一提腰间佩刀,丹娘的弟弟嗖地一下躲到了邓大娘身后。 丹娘老舅壮起胆子道:“你……你这大官人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杨沅嘲弄地道:“你们家的产业?嫁出去的姑娘,那就是人家的人了。 你们就算登了门,那也是客人。怎么,如今还想反客为主么?” 丹娘的叔父做过货郎,走街串巷的,比他们几个多些见识。 二叔定了定神,壮起胆子拱手问道:“敢问大官人如何称呼?” 杨沅按着刀柄,淡淡地道:“大宋皇城司亲事官杨沅!” 见多识广的二叔……,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官职! 里正保长、户长乡书手什么的他倒是熟悉。 知县、主簿、县尉什么的官儿,他也听说过, 皇城司,他从不曾听说,也不晓得什么叫亲事官。 不过杨沅所报的衙门名称里有“皇城“两个字,皇城他却是知道的。 应该是比知县老爷还厉害的官吧? 丹娘叔父有些胆怯,便赔笑道:“杨大官人,这事无论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私事,大官人你想强出头,恐怕不太妥当吧?” “私事?私事本官就管不到了是吗?” “那是自然。” “呵呵,可是,如果丹娘的私事,就是我的私事呢?” 杨沅忽然一伸手,揽住丹娘的纤腰,把她揽到怀里,看向丹娘二叔:“那本官管不管得?” 丹娘父母还有二叔大舅听了,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看看杨沅,再看看被他揽进怀里的丹娘,顿时若有所悟。 丹娘惊诧地张大泪眼,一脸错愕地看向杨沅,这位杨大官人……,我不认识呀! “这……,你们……” 樊老汉指了指杨沅,又指了指丹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樊老汉还真不知道自己女儿这么本事,富春县里卖做小妾,西湖岸畔嫁做人妻,现在竟又找了个大官人做相好儿…… 这事有点棘手了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6章 奴是好人家的女子 肉体中文网 本来,夫死再嫁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叫事儿。 宋代的婚姻制度相当的自由,完全不像理学大兴的明清时候一般严苛。 这个时代的女子,当断则断,该离就离,十分的爽快。 女子主动提出离婚或者再嫁的现象十分普遍。 北宋年间甚至出现过两位宰相争娶一个寡妇儿的事。 虽说那寡妇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还是个富婆,但两位宰相能为了她闹上公堂,风气可见一斑。 只是,丹娘那个倒霉催的丈夫死了还不到一百天…… 这么快就有相好的了…… 就连樊老汉这一大家子人渣,都觉得有点太过份了。 可是碍于杨沅官人的身份,他们不敢说出来,只能用怪异的神气看着这对“狗男女”。 在他们心里,甚至已经在揣测,方掌柜的究竟是酒醉落水还是遭了毒手了。 越想越怕,好阔怕…… 丹娘的父母本就是窝里横儿的主儿,心里一怕,就都眼巴巴地看向二叔。 二叔见过世面,两公母这次特意把他带来,就是指望着能凭他的见识吓唬丹娘。 如今半路杀出个杨大官人,还是女儿的相好儿,两夫妻就只能指望樊二叔给他们出头了。 樊二叔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辩解道:“大官人,你莫要被我家丹娘骗了。这孩子一定是用丰厚的陪嫁哄骗大官人了吧? 须知妇人无子且若改嫁的话,她就无权继承前夫的家产,所以她根本不能改嫁的,她是在利用大官人你啊!” 杨沅忍不住笑了,他松开丹娘,向樊二叔走过去。 樊二叔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杨沅伸脚一勾,勾过一张圈椅,一转身,就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 杨沅一撩袍裾,袍裾扬起时,杨沅已潇洒地架起了二郎腿,双手握刀,搁于膝上,笑吟吟地道:“你这是在教本官做事喽?” “不敢,不敢。小民……只是在提醒大官人。” “呵呵,首先,杨某喜欢的,只是丹娘这个人,她有没有钱,杨某不在乎。” 杨沅拍着刀鞘,慢条斯理地道。 “其次,你们既然知道丹娘并不算是继承了方家的遗产,而是代持。 丹娘若有子,待其子长大成人,财产便要归其子所有。 若无子,便应将遗产交给方氏族亲,由方氏宗族赡养她终身。 又或者她仍可继承这酒楼,但不得改嫁,待她百年之后,遗产再划归方氏宗族…… 那么,你们还来诳骗丹娘,要她把酒楼转移到你们名下,是何居心?” 杨沅重重一拍刀鞘,沉下脸道:“来日方氏族人来寻公道时,你们让丹娘如何自处?” 樊二叔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本来的打算是:哄着丹娘把酒楼转到樊冬名下,等酒楼过户,马上出兑,变卖成银钱回家乡。 等方氏族人将来找上门儿来,那也只能去他们家乡打官司,这个皮就有得扯了。 到时候若实在推脱不过,就把丹娘交出去,任凭方氏族人处置就是了。 反正已经吃进肚里的银子,休想让他们再吐出去一文。 不想如今竟出了个懂法的大官人,说破了其中的利害。 丹娘还真不懂得这些律法条例,此时听杨沅一说,才明白其中利害。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爹娘,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 这一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一刻,她的心好痛,比刚刚母亲的殴打还要让她痛楚难过。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她的心,死了。 杨沅慢慢握紧了刀,把刀往椅上一顿,沉声道:“你们,马上滚出去!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樊氏一家人面面相觑。 丹娘的弟弟樊冬还不知道轻重,一想到偌大的一座酒楼,突然就不翼而飞了,心里头无比的难受。 杨沅是官,他不敢招惹,但……丹娘是他姐姐啊。 在他心里,丹娘却是可以随意欺侮的。 恼羞成怒的樊冬登时扯着脖子叫道:“好,你是做官的,咱们惹不起你,那我们走。 可是,我姐姐早被我爹卖给人做妾了,逃妾另嫁可是不合规矩的,我们要把姐姐带回去,你也管不着。” 丹娘的弟弟叫嚣着,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就要拉扯丹娘。 杨沅端坐不动,袍下却已倏地飞起一脚,正踹在樊冬的大胯上。 “哎哎哎哎……” 樊冬一路叫着,跟螃蟹似的,斜着踉跄出好远。 他一直摔出门口,一脚踏空在楼梯上,便叽哩咕噜地摔了下去。 丹娘的二叔和舅父大惊,慌忙抢出门去。 只是他们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樊老汉和邓氏呆呆地等了一阵,不见他们回来,心中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两夫妻不禁心中大骂。 他们本就没什么见识,见了官先惧了七分,又知道自己不占理,心里就更怕了。 如今连主心骨都跑了,两夫妻对视一眼,只好讪讪地往外走。 邓大娘心有不甘,一边走还一边对丹娘咬牙切齿地咒骂:“小贱人,你不要以为姘上了大官人,老娘就管不了你了。老娘有一万种法子整你,你等着。” “咣啷”一声,在杨沅提刀抬手,要做出一个威胁动作的时候,樊老汉和邓大娘一个“闪烁”,就溜出了门去。 杨沅摇摇头,转眼看向丹娘。 丹娘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对杨沅柔柔地福了一礼,低声道:“多谢大官人为奴家解围,丹娘家里的丑事,叫大官人见笑了。” 此时的丹娘柔柔怯怯,和杨沅记忆中的那种风情,完全不同,却似一样的撩人。 杨沅笑道:“小娘子你也不必言谢,本官可不是闲来无事路见不平。此来,就是为了你。” 丹娘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抬眼一瞥杨沅,见他目光灼灼,忙又垂下眼帘,嗫嚅道:“奴家……不明白大官人的意思。” 杨沅微微一笑:“明不明白本官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娘子应该也不想你已到手的财产,被别人夺走了吧?” 嗯? 丹娘抬了抬眼,有些讶异地看看杨沅。 杨沅道:“你娘家人利欲熏心,可是囿于孝道礼法,你又拿他们没办法,一定很绝望吧?” 丹娘小心翼翼地道:“奴家……不太明白大官人的意思。” 杨沅从容地道:“据本官所知,不仅你娘家人在打你财产的主意。 就是你夫家的族人,也在想着‘吃绝户’呢,不知小娘子你打算如何应对啊?” “那……大官人的意思是……“ 杨沅微笑道:“如果有本官为你撑腰的话,不管是你的婆家还是娘家,你都不必担心了。这份产业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丹娘抿了抿嘴唇,弱弱地道:“大官人,奴奴……可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7章 帮我摆个美人局 肉体中文网 同样一声“奴奴”,丹娘说出来,便叫人心中一荡 这段位,真不是乌古论盈歌那种青涩的造作可以比拟的。 杨沅本来只是想给自己的“有求司”物色一员大将,被她这一声奴奴叫的,差点破了功。 他忙收敛心神,笑道:“呵呵,小娘子你自然是个正经女子,但是你的娘家正不正经,你自己也明白。” 杨沅站起身,丹娘顿时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往后一闪,后背贴上了靠墙的花架。 撞得那花架微微一歪,险些将上边的花盆跌落下来。 杨沅见了,便站住脚步,道:“小娘子不必害怕,本官并非歹人。此番也不是要打你的主意。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 丹娘微微一诧,这事态的发展似乎跟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丹娘愕然道:“小女子一介女流,能帮得上大官人什么事?” 杨沅道:“官府要查一个人,可这个人身份特殊,对他不能用强。 一个男人,不能用强,又要叫他乖乖说出我们想听的话,你说用什么办法最好?” 丹娘眸波闪了一闪,却摇头道:“奴家不明白。” 杨沅道:“自然是需要一个可以让他一见便色授魂销的女子。 男人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一向喜欢卖弄。一些平时不想说、不该说的话、不敢说的话,也就会很容易说出来了……” 丹娘愕然张大了眼睛,失声道:“大官人要摆‘美人局’?” “美人局”就是“仙人跳”。 只是“仙人跳”这个词儿要到了清代才有。 南宋这个时代,用来称呼此种行为的,就叫“美人局”。 临安人口庞杂,百业兴旺,“美人局”这种事儿也不罕见。 丹娘是酒娘出身,如今又开着店,知道这种词儿并不稀奇。 所以杨沅不以为意,点头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丹娘微微红了脸颊,窘然道:“大官人,奴家一个好端端的良家女子,怎好……怎好毁了一身清白去做这种事? 再说,再说,奴奴有家有业的,若是恼了那人,回头追究起来,奴家想逃都逃不了呀,还请大官人开恩,放过奴家。” 杨沅道:“如果本官不帮你的话,小娘子啊,你还哪来的有家有业?“ 丹娘不禁一窒。 杨沅又好言相劝道:“丹娘,只要你帮官府做好这件事,你的麻烦,我会替你解决。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要你去对付的那个人,到那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寻你晦气了。” 丹娘咬着下唇迟疑起来。 杨沅见状,也不催促,只是信手端起丹娘本为她爹娘奉上的一杯香茗,呷了一口。 他笃定,丹娘一定会答应。 且不说方氏族人那一关她过不过得去,就是她爹娘这一关,没有人给她撑腰,她也过不去。 因为,“以孝治天下”是历朝历代都奉为圭臬的制度,是宗法的基石,也是君臣之道的根基,绝对不容动摇。 忤逆罪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重罪,是仅次于谋反叛乱的大罪。 如果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不仅忤逆者本人要处死,就连当地县令都要罢官、当地教谕也会因为教化不力而被处斩。 一旦出了这种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这种事情,当地县衙的鼓楼就要被截去一角。 以后任谁到子这里,一见那缺了一角的鼓楼,都会知道这里出了忤逆不孝之人,从而成为全县之耻。 非要等到以后本地出了至孝之人受到了朝廷旌报表彰,被截去的鼓楼角才能补回去。 如此制度下,使得所有执法者谁也不敢忽视忤逆大罪,制裁也会层层加码。 对于忤逆罪可以严厉、严格到什么程度呢? 就不要说你忤逆父母或者祖父母了,哪怕你不耐烦地白了你大哥一眼,只要他想较这个真,去告你一状,官府都能判个杖你八十。 试想在如此严苛的规矩之下,她的爹娘若是天天上门找事,她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甚至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都不敢做出来,她还怎么活? ※※※※※※※※※ 樊老汉和邓大娘灰溜溜地下了楼,就见他儿子和二叔、老舅正站在天井里抻着脖子看他们出来。 邓大娘立即没好气地骂道:“你们就没一个争气的,被人几句话就给吓唬出来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咱们就不要了?” 樊二叔讪讪地笑道:“大嫂,不是兄弟胆小啊,而是这家业,于理于法都不该落在咱们手上。 之前要咱们要唬弄一下丹娘倒没问题,可谁知她竟有了相好儿的,还是个官,咱们还能怎么办?” 邓家老舅也劝道:“是啊大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商议出好主意再说?” 邓大娘没好气地道:“她有官家人帮忙又怎样?她丈夫才死了不足百天,这就有了相好? 鲜廉寡耻的东西,说不出去也不嫌丢人!那个大官人就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么? 要我说,他们心里也是怕的,都是因为你们无能,才被他给唬住了。” 樊老汉无奈地道:“都已经出来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找个明白人问问再说。” 樊冬气冲冲地道:“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我还被他踹了一脚呢,摔的我可疼了,爹你看,我胳膊都给呛破了。” 邓大娘一见儿子挽着衣袖,胳膊肘蹭破了一片,血肉模糊的,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儿子说的对,咱们往城里来一趟容易么?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这一次若不拿点好处走,下一次来,咱们就更别想占她便宜了。 你们没发现自从那死丫头有了贼汉子撑腰,都已经敢顶嘴了么。 再过些日子,她就更不怕咱们了。” 樊老汉苦笑道:“可那个大官人还在楼上呢,咱们能怎么办?” 邓大娘眼珠一转,冷笑道:“走,咱们去她店里去大闹一场,她这酒家若还想开下去,怎么也得先给咱们一笔好处,否则,今儿我还就不走了。” 樊老汉迟疑地道:“可是那位大官人……” 邓大娘鄙夷道:“就你怕?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 她丈夫刚死了,她那相好儿的敢公开露面么?不怕人家戳他的脊梁骨?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的客人,那个小贱人敢任由她相好儿的打她爹娘? 老娘还就不高兴了,就想打砸自己女儿的店出气,谁敢说我的不是,走!” 邓大娘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就往前边店里冲去。 丹娘的弟弟樊冬马上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樊老爹、樊二叔和邓家老舅互相看了看,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肉体中文网 于吉光留下毛少凡去“陌上花”绣坊调查,自己领着陈力行和大楚一路跟着杨沅,进了“水云间”。 “水云间”布设高雅,一看就是高档的酒店,陈力行不禁心中暗喜。 公款吃喝,合理合法呀! 唯一遗憾处,是为了盯杨沅的梢,他们不便去二楼雅间,只能在这大厅散座区,寻一处靠门的地方,方便监视进出。 三人进入“水云间”酒家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他们路上本就是轮流跟进,再稍稍一改装束,还真不容易被察觉。 于孔目很赶时髦地在头上簪了一朵花,那假胡须也扯掉了,倒是显得年轻了几分。 于孔目已经三十四五,却没有蓄须,扮装时都是贴的假胡子。 他可不是太监,古人到了二十八岁就可以蓄须,只是说到了这个年纪才可以蓄须,却不是必须蓄须。 很多高堂尚在的中年人,都是不蓄须的,但若父母双亲已经去世,那就该蓄须了。 但这依旧不是必须的,并非每个朝代都流行美髯公。宋人的“香山九老”,七八十岁的名流,还有把下巴剃得光溜溜的呢。 陈力行一坐下,就开始兴高采烈地点酒菜,于孔目在一旁暗暗地算着价钱,估摸着要是再点,他回去不好报账了,这才打断陈力行。 此时还不是上客的时候,所以酒菜来得极快。 那个正当韶龄的女跑堂儿,穿花蝴蝶一般就游了过来。 在她手臂上,从指尖到肩头,稳稳地码了四道菜。 另一只手的手腕处压了一碟小吃,手里则提了一壶美酒。 她先把酒壶放下,皓腕轻轻一颤,腕上那碟小吃就滑到手上,稳稳地往桌上一放。 这条手臂腾出了空儿来,就要把另一条臂上的菜肴一盘盘地取下来。 就在此时,邓大娘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大堂。 她瞪着眼睛四下一看,这里正有一桌客人,小二正在上菜。 邓大娘健步如飞地冲过来,一抬手就把跑堂儿的小姑娘手臂掀了起来。 本来摞在小姑娘手臂上的几碟菜肴登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跑堂儿的小姑娘惊讶地看着邓大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邓大娘满脸戾气,挥舞着手臂,大声咆哮起来:“都别吃了,店里打烊了!” 樊冬狐假虎威地喊:“我们‘水云间’要料理家务事,客人都离开吧,不用结账了!” 跑堂儿的小姑娘气得浑身哆嗦:“邓大娘,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樊冬连忙凑过来,殷勤地道:“青棠姑娘,你不要怕,我娘是跟我姐呕气呢,和你不相干的,你快去换身衣裳吧,看这袖子都油了。” 樊冬自从见到这个跑堂儿的小姑娘,就对她动了心思。 樊冬想着,等他把姐姐这家店弄到手,青棠小姑娘就是在他手下做事了。 到时候他是掌柜的,青棠受其雇佣,要哄她做自己媳妇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对她甚是客气。 于吉光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额头拿下一颗虾仁儿。 他又舔了舔嘴唇,把沾在唇角的几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的几片茶叶一卷,一吐。 于吉光淡定地看看自己衣襟上的油点儿,一脸和气地道:“这位大娘,缘何发这么大脾气呀?” 邓大娘白眼一翻,蛮横地道:“这店是我女儿开的,我想让它开张就开张,想让它打烊就打烊,谁能管得了我?你们赶紧走。” 青棠气的眼泪在眼珠里打转:“邓大娘,你们这一家子也太不讲理了。这家酒楼可是姓方的,从来也不姓樊。你女儿嫁了人,以后就是方家的人,哪轮得到你们到这里指手划脚。” 于吉光目光一闪,微笑着站了起来:“我虽是个客人,可也要说句公道话了。这位大娘……” 樊冬对青棠小姑娘还客气一些,对他却不耐烦的很,一挥手臂:“谁的裤腰带没系紧,把你给露出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公道……” 他话还没说完,于吉光已经伸出了手,像钳子似的掐住了他的腮帮子。 樊冬被他一掐,登时变成了小撅嘴儿,两颊酸痛难当,连话都说不了,只能嗬嗬地怪叫。 于吉光慢条斯理地道:“我说公道话,你要听的。你不听,那就没有公道可讲了。” 邓大娘一见自己儿子受制,不禁大怒:“你敢伤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邓大娘张牙舞爪地就冲向于孔目。 大楚正馋涎欲滴,忽然美酒佳肴全都摔了,登时火冒三丈。 如今一见就连于孔目都动手了,他还等什么? 大楚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抬起他的大脚丫子,迎着邓大娘的面门踹去。 “我可去你娘的吧!” “噗!” 一只大脚印在了邓大娘的脸上,把她的五官都踹走形了。 邓大娘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仰着摔出了酒店大门。 这一跤可真把她摔惨了,邓大娘脚挂在台阶上,头枕在地面上,哼哼唧唧的,爬都爬不起来。 陈力行的动作也不慢,在大楚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跳了起来。 陈力行双臂一探,薅住邓老舅和樊老汉的头发,把两个人狠狠地一撞。 樊老汉和邓老舅额头“砰”地一声撞在一起,登时晕了过去。 樊二叔一见脸色大变,转身就往外跑。 可于吉光已经伸出手来。 他伸手的动作似乎不快,却又稳又准地掐住了樊二叔的后脖梗子。 樊二叔只觉脖颈处的麻筋酥儿地一下,肩膀登时就耸了起来,连舌头都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和樊冬一样,樊二叔受制,也是根本喊不出声音。 于孔目就这么一手掐着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店门口走。 邓大娘躺在阶下,哼哼唧唧的刚缓过一口气儿,才睁开眼睛,就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于吉光到了门口双手一送,邓大娘的宝贝儿子樊冬和樊二叔就从阶上一起飞了下来。 两条壮汉砸在身上,邓大娘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于孔目拍拍双手,对大楚和陈力行吩咐道:“别在这里打,搅了人家生意。把这几个啰唣腌臜的泼男女,都拖进巷子里去,好好地打,放心地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29章 细看诸处好,闲花淡淡香 肉体中文网 大楚和陈力行马上冲出酒家。 五个人已经昏了三个,倒也不难控制。 两个人就把五个泼男女弄进一旁巷子里去了。 于吉光回头往店里看了看,还好,动静没闹大,不曾惊动那姓杨的。 于吉光就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一边擦着胸前的油渍,一边对一脸呆萌的青棠启齿一笑:“小娘子,同样的菜式,重上一份。” “哦!哦哦……” 青棠醒过神儿来,先向于吉光赔个不是,便慌忙奔向厨房交代厨子。 之后,她又拿了抹布、扫帚、泔桶跑出来,清洁那一地的垃圾。 于吉光换了张桌子坐了下去。 只要没惊动那姓杨的就好,至于那几个倒街卧巷不得好死的泼男女,打轻打重的都无所谓。 几个刁民,当我国信所是开善堂的不成? 后厢三楼上,丹娘还不知道自己爹娘正被人拖进巷子里暴打。 她思量许久,发现自己除了顺从这杨大官人,还真的没有出路了。 丹娘一脸无奈地道:“大官人,我爹娘若再来逼迫时,大官人真能替奴家撑腰么?” 杨沅心中大定,笑道:“我帮你一劳永逸。” 丹娘道:“我夫家的族人若来时……” 杨沅思索了一下,缓缓地道:“方氏族人,情、理、法都占全了,却是不好打发……” 丹娘神色一黯。 杨沅不想让她觉得麻烦解决起来都很轻松。 你办的太轻松了,有些人不会觉得你是有办法、你能量大,只会认为这事儿本来就很轻松。 杨沅话风一转,道:“不过,虽然麻烦了一些,本官出手,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对此,杨沅还真有这个自信。 就像他当初对乌古论盈歌许诺时一样。 哪怕他现在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这个自信,必须得有。 一个危机公关,若是没有这个自信,你让委托人怎么放心得下? 甚至,一个阴暗的念头还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如果这酒店真让方家夺回去,丹娘孤苦无依,就更容易被我拿捏了吧? 反正,只要她跟了我,等我的“有求司“出息了,她赚回去的,绝不会少于一座”水云间“。 丹娘轻轻吁了口气,幽幽垂首,轻轻地道:“那……奴家依了大官人就是了!” 啧!那楚楚可怜的样儿,宛如一朵无力抗拒疾风摧残的娇花,叫人一见,就会油然升起保……蹂躏的欲望呢。 “只是不知,大官人想要奴家去对付什么人呢?” 大局已定,杨沅就不那么着急了,见她还是一身狼狈,便缓声道:“不急,小娘子且梳洗一番,换身衣裳。我在天井里等你。” 杨沅说完,便往门口走去。 丹娘对他仍然抱着一丝戒备,一见他走近,下意识地往墙边花架上又靠了靠,娇躯也绷紧了。 杨沅径直走了出去,丹娘绷紧的身子这才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也轻轻地垂了下来,在她手下,赫然提着一只花瓶儿。 …… “水云间”的天井角落里,种着几棵紫藤。 紫藤攀援而上,最高处已经爬过三楼的阁窗,翻到了屋顶的小青瓦上。 五月天气,正是紫藤盛开的时节,紫花一串串的,花繁而香。 杨沅嗅着那花香,只觉格外的令人振奋。 那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去”有求司”面试。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面试别人。 丹娘出来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出来了。 杨沅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就见一个温婉的小妇人优雅地从小楼中走来。 袅娜而流畅的身体曲线,在楼阁与后窗的光影交辉之下,明暗、深浅、凹凸,变幻…… 勾勒出一副最美的图画。 当她款款走出门楣,天光自上而下,一下子将她沐浴在其中。 整个天井都仿佛被她的丽色惊艳了一下,让杨沅的心中有了乍然一亮的感觉。 她只是稍做了一点打扮,方才的凄婉就变成了此刻的惊艳。 刚才还略显凌乱的秀发,此刻挽成了一个温婉的团髻,用一条红头须束着,上边只插一支长脚圆头簪,衬得秀项格外修长。 一件白茶色缠枝葡萄纱的短衫,束在她蜜合色卷叶相鸟罗的百迭裙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胸前那条嫣红色的抹胸,被撑出了3D立体的鼓腾腾的感觉。 哪怕她只是薄施了脂粉的脸蛋儿,此时还不能遮掩掌痕,也依旧透露出一种温婉、优雅而端庄的气质。 而她纤细袅娜的腰间,那条酢浆草结轻轻地垂下,随着步姿缓缓摇曳,尤其给人一种只可意会的遐想。 那晚,天井高阁之上,斑斓彩灯之中,她给人的感觉,是魅。 方才,她受到亲人逼迫,满心悲凉,满眼泪水,给人的感觉,是怜。 此刻的她,却又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那是“妩”。 这简直就是一个百变女郎啊! 杨沅的眼睛亮了起来,太有发展潜力了,必须纳入麾下! 丹娘也注意到了杨沅灼灼的眼光,看出了他眼中隐隐带着些侵略的意味。 但她可没注意,那是一种资本家看到了摇钱树的感觉,只道是杨沅为她美色所迷,心中不禁微微生起一抹自得。 “大官人!” 丹娘停住脚步,向杨沅软软地福了一礼。 杨沅向紫藤前的木墩示意了一下,先走过去坐下。 丹娘微微一顿,便随着他走过去,在他对面折腰而坐。 杨沅嗅到她身上一抹不同于紫藤的香气,不禁赞道:“小娘子身上,有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香。” 这样夸人,其实有些轻薄了。 丹娘却未恼怒,反而微露羞意地垂首道:“大官人谬赞了,想来是奴家戴的栀子花香苞,把衣衫薰入了味道。” 杨沅笑了笑,随口一捧的事儿,该进入正题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可知本官找你,究竟是为了何事?” 丹娘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杨沅。 杨沅道:“自绍兴合议以来,迄今已一十三载。 金人静极思动,如今磨刀霍霍,想对我大宋重启刀兵了。” 丹娘的脸色倏然一变。 宋金和平才不过十多年的光景,幼年时的丹娘也曾经历过战乱之苦,当然清楚打仗意味着什么。 “今年,金人派出了一支使团来我大宋贺‘天申节’,规格较往年高出了许多。 他们派出了一位王子,这位王子叫完颜屈行。 完颜屈行出使宋国的目的,就是为金人南侵做准备,窥探我大宋机要。” 丹娘紧张起来,期期地道:“大官人……是想让奴家接近这位金国王子?” “不错,完颜屈行此人自命风流,最好附庸风雅。 我希望小娘子能帮我、帮助朝廷接近此人,窥探他的底细……” 不等杨沅说完,丹娘便已惶然站起。 丹娘慌张地道:“大官人,奴家只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民间女子呀,哪能担当如此大任?” 杨沅微微一笑:“纵然是鸡鸣狗盗之徒,所用得法,也有天大的作用。何况是你这么美的女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0章 摔个跟头捡元宝-歪打正着 肉体中文网 丹娘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大官人,奴家做不来的。” “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相信你能做得到!” 丹娘的心倏地颤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知道我的底细? 杨沅向前倾了倾身子,微笑道:“你若做不来,‘水云间’就要易主了!” 丹娘心中疑虑已生,试探地道:“奴家若是与金人往来,失了清白名声,那以后……“ “你是为朝廷做事,怎么会毁了名声?何况,我又不是真叫你去被人占了便宜。 正要叫他求而不得,他才会乖乖吐露我们想听的话,不是么?” “可……金人素来强横,便是朝廷也要让他们三分。 奴家一旦触怒了金国王子,到那时天下之大,还有何处可以容身?” 杨沅轻轻一笑:“我是叫你诱他说出机密,不是叫你刑讯逼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问题出在你身上,又怎么会迁怒于你?” 丹娘咬着唇思忖半晌,又抬头盯着杨沅:“官人敢发誓,说你没有欺骗奴家吗?” 丹娘的眼型较窄、眼皮内双、眼尾上扬,是一双典型的狐眼。 她的嘴巴也不大,但唇形极美,像一咬就会溢出汁水的樱桃。 这样一副迷人的模样,配上她犹疑、彷徨与祈求的目光,又有谁能拒绝她的请求? 杨沅挺直了身子,右手拇指按住小指,缓缓举过头顶。 食指、中指、无名指,便是三柱香。 中指如天,无名如地,食指喻人。 “我发誓,绝不为达目的牺牲丹娘、伤害丹娘。 如违此誓,神憎之,鬼厌之,永堕阎罗,不入轮回!” 古人是相信冥冥中自有神明的存在的。 因为心存敬畏,所以不敢轻易发誓,也相信誓言。 因此,听了杨沅发誓,丹娘的眉梢轻轻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幽幽地道:“罢了,那奴家……便信了你。大官人若是哄我……” 杨沅道:“本官一言九鼎,怎会骗你?” 他重新端详了一下丹娘,道:“你固然极美,但要让一位王子对你倾心,为了取悦于你能放得下身段,我还得对你做些包装才成。” 丹娘一愣:“包装?” 她瞬间想到的是,杨沅把她包裹整齐,装进一口箱子,未免有些害怕。 杨沅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能让完颜屈行为你着迷,却又心存敬重不敢轻薄的一个身份。” 杨沅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想好如何设计这个身份,等我想到合适的身份再告诉你吧。 现在,你先把你娘家和婆家的情况,都跟我说说,能够帮你解决的,我先解决掉。” 杨沅想着先帮她解决一些麻烦,尤其是来自樊老汉一家的。 一来是取信于她,让她对自己心存感激,她便更卖力地为自己做事。 二来,有恩于她,将来她知道自己有欺骗她的地方,也不至于太过恼怒。 三来,也是防止计划执行期间,她的娘家人跑来捣乱,被完颜屈行看出破绽。 丹娘听了大为欢喜,便把自己的情形对杨沅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丹娘七岁时,被父母送给了江湖艺人饶大娘,跟着饶大娘跑江湖。 丹娘长大成人,可以赚钱了,她的爹娘却又出现了。 她的爹娘每次出现,都是各种借口的向她要钱,不断压榨。 前几个月,更是在她不知情的前提下,把她卖给了一个六旬老翁为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幸亏那老翁的妻子彪悍,容不下她,把她赶出了家门,这才流落到临安来。 至于她那婆家的族人,她只知道是住在湖州,其他细节就一无所知了。 杨沅听罢,细细消化了一番,颔首道:“成!你娘家那边的麻烦,本官先帮你解决。 至于你那婆家,既然你也说不清楚他们的情形,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见招拆招。” 丹娘暗生感激,忙离座而起,向杨沅盈盈一拜:“大恩不敢言谢!大官若能护住丹娘,从此不受骚扰,奴愿结草衔环,以报官人。” …… 陈力行和大楚在小巷子里动了一番拳脚,胃口大开。 再回到店中坐下,吃着平时不舍得享用的美酒佳肴,真香! 忽然,杨沅从店里走了出来。 于吉光见状,便向大楚递了个眼色。 大楚正大快朵颐,根本没有发现。 于吉光无奈,又向陈力行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留下,看看在杨沅之后谁会离开这家店。 而他自己则在桌上踢了大楚一脚,示意他跟上自己离开。 青棠正趴在柜台后面无聊地拨着算盘珠子,一见杨沅走了,马上喊人过来帮她守着柜台,自己则一溜烟儿地奔了后院。 后院天井里,丹娘坐在紫藤花下若有所思。 青棠一溜小跑地过去,一跳,就坐在了杨沅刚才坐过的地方。 “姐姐,你的娘家人是被方才那位大官人赶出去的吧?他跟你认识么?” 丹娘这才醒过神儿来,连忙问道:“我爹娘他们走了么?没生事吧?” 青棠心思一转,就把樊老爹和邓大娘一家人被几位客人暴揍了一顿的事瞒了下来。 她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嗯,他们从楼上下来以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丹娘松了口气,喃喃地道:“倒是难得,头一回没拿到钱就肯安份地离开。看来这个杨沅还真点本事……” “那位大官人叫做杨沅么?” 青棠把双肘往桌上一撑,托起了下巴。 她双手托着小脸,好奇地问道:“他刚才诳我说,两天前在酒娘之中见过你呢,就此念念不忘了。 可他却不知道你的名姓,也不知道你才来几天,早在一个半月前就不做酒娘了,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到底是谁呀?” 丹娘本来就在猜测杨沅知道她多少底细,听青棠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青棠,我觉得,咱们本是‘游手’的底细,那位杨大官人,一清二楚。” 青棠大吃一惊,屁股底下像安了弹簧似的,嗖地一下就从墩子上跳了起来。 “那个杨大官人知道咱们是‘游手’了?’” 丹娘点点头,沉声道:“八九不离十!” “游手”,是宋朝时候对“老千”这一行当的统称。 临安人口百万,鱼龙混杂,所以靠骗术谋财的团伙也很多。 摆“美人局”、设赌,这都算是“游手”的一种。 还有摆‘水功德局’的,就是营造自己手眼通天、人脉广泛的假相,吸引那些求官、求职、觅举、升迁、诉讼的人,钱物到手再一走了之。 另有一种叫做“放白鸽”,就是诈骗团伙以婚姻名义嫁“女儿”,收了彩礼再一溜了之。 卖假货在这年代也算做一种“游手”,被称为“白日贼”。 而街头扒窃,剪包盗窃,溜门撬锁,穿墙入室,甚至牛二那种强买强卖,在这个年代,也统统归属于“游手”。 杨沅没想到他本想找个良家摆“美人局”,却找到了一个真正的摆“美人局”的高手,游手行里绰号“雪玉”的樊丹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1章 借他的缰绳拴他的驴 肉体中文网 丹娘这个“雪玉”的绰号,是形容樊丹娘摆局设扣、坑人钱财的手段高明, 事成之后她已一走了之了,那被坑的凯子还茫茫然地不知上当呢。 那就像雪中藏玉,觅迹无踪,故名“雪玉”,诸位看官切切不可想得歪了。 丹娘阴沉着脸色道:“不错!若非他已知道本姑娘的底细,又怎么会找上门来,软硬兼施地逼我去帮他摆什么‘美人局’?” 丹娘把杨沅对她的要求和青棠说了一遍。 青棠更紧张了。 这青棠可不是“水云间”酒家的女跑堂儿,她是丹娘收养的,介于义女和弟子之间。 就如饶大娘当初收养丹娘一样,从小带在身边调教。 丹娘想在“水云间”捞最后一票,之后便带着青棠金盆洗手。 青棠也是她带到“水云间”来,配合她行动的。 青棠紧张地道:“姐姐,咱们赶紧逃了吧! 细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马上就走,远走高飞! 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地方让咱们藏身。” 丹娘苦笑道:“那位杨大官人既然知道了我的底细,你觉得我们还逃得掉么?” 青棠突然想到了暴打樊老爹那一家人的奇怪客人,他们…… 他们不会就是杨沅的手下吧? 没错了!刚才杨沅一走,他们三人之中,马上就有两个跟了出去! 现在还留下一个,在那里鬼头鬼脑的,他留下的目的是什么呢? 青棠马上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丹娘。 丹娘本来只有六七分的猜疑,这一下终于完全确定了。 丹娘倒吸一口凉气,颓然道:“果然,他知道我的底细! 明里暗里,居然还安排了人手盯着我,我们走不了啦。“ 青棠哭丧着脸儿道:“都怪方掌柜的那个短命鬼,早不死晚不死, 偏偏在那个时候死,害得咱们想走都不敢走,真是气死人了!” 丹娘苦笑道:“时也,命也,好在那杨沅还要利用我。 以后,应该会对我网开一面吧?” 这件事我若办的圆满,或许……他会对我网开一面……吧?” 丹娘也不确定杨沅会不会过河拆桥。 想到自己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的原因,心中实是无奈。 丹娘对方掌柜的摆这个“美人局”,其实是想放对方的“白鸽”,也就是“文骗”。 她本打算骗上一笔彩礼钱就金盆洗手,谁曾想一步错、步步错,竟然这般被动。 原来,一年前,饶大娘对一个富贾实施“武骗”的时候,死了。 所谓武骗,就是先以色相诱人上钩,待那男子宽衣解带欲入巷一游时, 就会有几条大汉突然冲进来,以女子的亲人夫婿自诩,向对方勒索钱财。 如果你不给那就把你暴打一顿,还不给就反咬一口,把你送官究办。 不想那个商贾十分精明,而且性情易怒。 关键时刻,他发现了蹊跷,怒极之下,失手将饶大娘掐死,甚而还毁尸泄愤。 丹娘是被父母所卖,无奈跟着师父干了这一行。 她心中一直不喜欢以骗人为业。 以前年纪小,她反抗不得,只能跟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只能跟着师父做“游手“。 长大成人后,她就渐渐萌生了改回正行的念头。 这一次饶大娘的死,成了刺激她下定决心金盆洗手的导火索。 丹娘下定决心,要带着她收养的孤女青棠离开游手团伙。 她不想和师父饶大娘一样,先是在某一次“美人局”中弄假成真失身于人, 再在某一次计划中,惨遭横死。 可是因为爹娘这几年不断勒索她,她手里一点钱都没有,就此离开,如何生存? 有鉴于此,丹娘才决定干最后一票,混入“水云间”做酒娘,继而诱惑方掌柜的。 方掌柜的一个老鳏夫,如何抵挡得住丹娘的魅力? 丹娘几句小话儿一个媚眼儿,就哄得方掌柜的对她死心塌地了。 却不想,新婚之夜,他竟因酒醉之后送客,回来时失足跌落湖中淹死了! 天地良心,丹娘真的只是想要“文骗”,方掌柜的之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时丹娘已经让在暗中配合的青棠雇好了小船,拿着聘礼正要一走了之。 结果,方掌柜的死了。 方掌柜的醉酒送客回来时,一脚踏空,栽进了湖畔的荷花塘里。 夜色昏暗,大家也找不到他。 方掌柜的只有两只脚竖在水面上,在夜晚的水面上,像一棵海草,随波飘摇…… 大家直到天亮才发现水面上露出的那双脚。 如此一来,丹娘的处境就尴尬了,她没法走了。 这个时候她若敢一走了之,那方掌柜的之死,必然会算在她的头上。 丹娘“放鸽子”失手,只好一身缟素,扮起了方掌柜的未亡人。 方掌柜的偌大一份家业,倒也因此落到了丹娘手上。 办完了丧事,丹娘仔细一盘算,似乎……也不必走了? 她本来就是想骗一笔钱,然后金盆洗手,带着青棠去干回正行。 如今现在就有这么大一份正行的产业在手,她还何必骑驴找驴呢? 直到方氏族人找上门来,她才发现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等到她那对吸血鬼父母,再次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面,她就更是进退两难了。 这个时候,杨沅出现了。 可是这杨沅竟然知道她的底细,显然只是单纯的利用她, 那杨沅利用了她之后,会不会过河拆桥? 丹娘现在还是走也走不了,留也不想留的两难处境,只觉身心俱疲,有种窒息的感觉。 青棠仔细思量半晌,却突然杏眼一亮。 “姐姐,我觉得,咱们不用担心杨大官人卸磨杀驴的。” 丹娘正六神无主,一听这话,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丹娘忙问:“为何这么说?” 青棠得意地道:“他有咱们的把柄不是么?那咱们就对他设一个‘美人局中局’呀! 就凭姐姐你这模样、身段、手段,存心对付他时,还怕不能抓他一个把柄? 只要姐姐你也能抓住他的把柄,借他的缰绳拴他的驴, 还怕他事成之后卸了磨就杀你这头小毛驴么?” 对呀! 在小徒弟的怂恿下,丹娘的眼神儿慢慢地亮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2章 描像养性罗克敌 肉体中文网 杨沅匆匆离开“水云间”酒家,便往西湖岸畔的钱塘门赶去。 他常往临安各处送“索唤”,知道各处水陆码头行脚之处的所在。 钱塘门外就有舟渡的地方。 杨沅打算去那儿租条小船,尽快赶回后市街。 到了后市街,再从陆家骡马行租一匹快马,去一趟富春。 他要先把丹娘身上的第一个雷给搬掉。 到了钱塘门外,杨沅便四处张望,寻找摆渡的小船。 岸边一座小亭内,正有一个皓发白须的老者,在那里垂钓。 有十几个垂钓者分布在这片湖岸上,这座小亭的位置最好。 在这儿不用戴竹笠,便不用担心阳光曝洒。 亭中有一张石桌,桌边还有一个三旬上下的男子,正执笔画着什么。 发如霜雪的魁梧老人坐在小亭坐板上,钓杆就卡在栏杆上。 一只白色的老猫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脚前。 老人钓上来的小鱼儿懒得放进鱼篓,就丢给这老猫。 老猫大概是已经吃饱了,只管盯着那鱼儿跳跃 鱼儿一旦跳得远了,它就会飞快地伸出爪子一拨,把它扒拉回来。 老者悠闲地迎着风,漫声道:“克敌啊,你还别不耐烦,知道老夫为什么要让你描像吗? 人心本无染,心静自然清。这描像啊,就是修心。 让你的身心专注于你的笔尖,一点点的修炼你的心性……” 老者摸了摸胡子,笑道:“你啊,年纪轻轻就已是殿前司虞候了,将来不得再往上升一升? 这心性,必须得好好磨炼一下,不然,再往上升,就容易闯祸喽。“ “其实,我脾气真挺好的。“ 被唤做克敌的人腼腆地笑了笑,英气勃勃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憨厚。 此人姓罗,罗克敌。 禁军最高指挥序列有八人,殿前司虞候在禁军殿前司的指挥序列中, 仅次于三衙都指挥使、殿前都指挥使和殿前副指挥使。 虽然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武官,权柄却是极重。 罗克敌不过三旬上下的年纪,竟然已经在禁军序列中升到如此高位,着实了得。 只是,此人性情有些古怪,平时特别的好说话, 好好好是是是对对对简直成了他的口头禅。 完全不像一个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成为禁军高级将领的人。 但……你别激怒他。 他若一怒,天王老子都摁不住。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哪句话或者哪个举动就能激怒他。 正因为他这臭脾气,所以才被这老者揪来,带在身边。 老头儿垂钓,他就在一旁描像,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老者对他的回答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儿。 但目光一转,他却看到站在码头上四处张望的杨沅了。 老者大乐,声若洪钟地招手道:“二郎二郎,这里这里!” 杨沅听见招呼,定睛一看,便从码头上走下来,朝小亭走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br/>“哈,原来是本家老伯,你又在这儿钓鱼啊,今日鱼获如何?” 这老者在这钓鱼,经常中午不舍得走,就点个“索唤”裹腹。 杨沅曾经给他送过几次,彼此知道对方都姓杨,就更熟稔了些。 杨沅毫不见外地拉起沉在水边的鱼篓看了看,笑道:“嗬,今儿没白来啊,挺上鱼的。” 杨老汉得意地道:“那是,这一片儿的钓叟,就数老夫的手气最好,” 说着,他提起钓杆,重新上了饵,猛地一甩钓杆,滑轮一阵急转。 等那鱼钩入水,杨老汉就卡住了滑轮,把钓杆儿重新卡在了栏杆上。 宋代的鱼竿就有滑轮装置了,杨沅第一次看见时,也是吃了一惊。 杨沅走过小亭,坐到亭栏坐板上。 老猫把小鱼玩死了,也跟着跳上坐板,往晒得发热的坐板上一躺,肚皮翻起,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白猫的肚皮上,有一片黑色的毛发。 杨沅撸着老猫,笑道:“杨老伯,幸亏你这猫儿肚皮是黑的,要不然,只怕就被人抢走了吧?” 杨老汉一听,登时满面怒气:“可不,老夫这几天钓个鱼也不安生,总有人贱嗖嗖地跑来看我的猫! 他娘的,长脚汉那厮丢了只破猫,整个临安城都要去拍他马屁么? 一个个的自诩什么‘东华门外唱名赐第方为好男儿’,我呸!不知廉耻的断脊之犬。” 杨老汉说的“长脚汉”就是秦桧。 秦桧家世、背景都很一般。 当初在太学读书时,为了向同学借阅书籍,经常帮同学做些跑腿办事打杂的事儿,因此被同学们取了个绰号,叫“秦长脚”。 杨沅被连忙四下看看,提醒道:“杨老伯,你小声点儿,万一被有心人告发,抓你去官府里打板子都是轻的。” 正描像的罗克敌也停笔抬头,道:“是啊,你老嗓门大,说话就收敛些,免得节外生枝。“ 杨老汉没好气地道:“你闭嘴!你要不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老夫不知道有多省心,还来说教老夫?“ “好好好,你老说的对。” 罗克敌笑眯眯地答应一声,便乖乖低头,继续描画。 杨沅看看罗克敌,小声对杨老汉道:“你家的子侄?” 杨老汉随口答道:“一个晚辈。”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发牢骚:“现在,就连临安府都发了告示,给长脚汉找猫! 成何体统啊!现如今也就三衙禁军不鸟他长脚汉,算是给朝廷留了一点体面, 不然啊,朝廷不要说脸面了,就连兜裆布都要被人给扒光喽。” 杨沅笑道:“如果我是三衙禁军的统领,我还偏就也要去凑这热闹,安排三衙禁军,都去帮他找猫! 我不但要把军营里的禁军派出去,就算宫城里卫戍的官兵,我也要抽调出大半来,全都派去找猫。” 杨老汉一听,顿时大为不悦,狠狠唾了一口,瞪着杨沅道:“想不到你也是个捧臭脚的小人! 滚滚滚,以后不要说你姓杨,我们老杨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货色。” “别呀。” 杨沅笑嘻嘻地道:“杨老伯,你以为我这是在捧臭脚啊,我就不能……是在给他上眼药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3章 宁负骂名,只从我心 肉体中文网 嗯? 杨老汉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怎么说?” 杨沅笑道:“你想啊,要是禁军真那么干了,官家……会怎么想啊?” 杨老汉蓦然一怔,突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杨沅笑嘻嘻地道:“打不过,就加入呗。加入了,就添他的堵。嘿嘿,你给他添了堵吧,他还无话可说。 老爷子,咱们想问题啊,可不能直来直去,有时稍稍变一个角度,可能就会有不错的办法。” “不错,不错!” 杨老汉咂摸了一下其中的味道,哈哈地笑了起来。 杨老汉指着杨沅笑道:“你这小子,焉儿坏,不过老夫喜欢,哈哈哈。” “嗳嗳,这里这里。” 杨沅忽然看见一条渡船,连忙站起来挥着手臂喊了一声。 杨沅匆匆对杨老汉道:“老爷子,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聊。” 杨沅匆匆跑出小亭,那小舟已驶向码头。 杨沅与艄公简单地谈了谈价,便乘舟而去。 杨老汉摸着胡须,沉吟地道:“打不过,就加入,嘿!嘿嘿……” 正在描像的罗克敌忍不住了,停下笔道:“殿帅,你不会是真想用那小子的办法吧?” 杨老汉乜了他一眼道:“怎么,不可以?” 罗克敌道:“不行啊,殿帅如果这么做,就要失了圣心了。” 殿帅! 原来这杨老汉,竟是杨家将后人,检校少保、开府仪同三司兼殿前都指挥使杨存中。 实际上,他不仅是殿前司都指挥使。 三衙禁军中的另外两支禁军,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同样受其辖制。 两宋之中,以一人而独领三衙禁军的,唯杨存中一人,可见赵构对他的信任。 杨存中沉默片刻,“嘿”地一声笑:“老夫已经偌大的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 又何必……一定要赖在这个位置上呢? 只要能让官家对长脚汉多几分忌惮,便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老夫也愿意干!“ 罗克敌焦急起来:“不行啊,三衙禁军,不能没有殿帅……” “扯你的蛋去吧,怎么就离不了老夫了? 只要禁军还掌握在赵密、成闵、李捧你们这些人手中,那秦桧就翻不了天。” 杨存中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小亭中踱了起来。 罗克敌皱眉道:“殿帅,这道军令一旦发下去,于殿帅的清誉……” 杨存中站住,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一蓬白胡子都撅了起来。 “自从老夫监斩了岳鹏举,还有个鬼的清誉哟!” 杨存中比岳飞年纪大,资历老,官职也更高,唤他的字当然毫无问题。 杨存中摆摆手:“不钓了,回去!” 杨存中一弯腰,捞起那老猫。 老猫立即爬上他宽厚的肩膀,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杨存中便龙行虎步地去了。 罗克敌急忙招招手,远处林荫下便匆匆走来几个便装年轻人,收拾亭中一切。 罗克敌则把毛笔一抛,追着杨存中去了。 杨存中,北宋杨家将后人。机敏多力,娴习兵法,驭军宽而有纪,善于骑射。 自北宋末年起,他便应募击贼,相继讨伐流民李昱、李成军,后成为张俊部将。 赵构以兵马大元帅身份赴河北募兵时,他便负责赵构的安全,克尽职守。 杨存中曾在藕塘之战中大破伪齐刘猊,柘皋之战中大败金军“拐子马”。 在他成为殿帅之前,历经大小二百余战,身受创伤五十余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而且杨存中曾不只一次救过赵构性命,却居功而不自傲, 此人驭军宽而有纪,从不任用私人。在军中威望甚高。 可以说,杨存中的一生,几乎毫无污点。 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岳飞被处死时,他是监斩官。 可是,监斩官能决定岳飞有罪无罪、是生是死吗? 显然不能,但因为这件事,很多人就把他视作秦桧一党,对他唾骂不已。 在大理寺讨论岳飞罪名时,还是有人挺身而出,力排众议的,比如李若朴、何彦猷两位大臣, 他们宁可辞官,也不愿担任法官,按照秦桧的授意给岳将军定罪。 有人就以此和杨存中对比,骂他惧怕秦桧,没有气节。 但,内中隐情,哪有那么简单。 李若朴、何彦猷确实是有气节的正直大臣。 可是,流程走到杨存中这里,他仅仅只是一个监斩官而已。 就算杨存中抗旨,能改变岳飞将军的结局吗? 而且,赵构为什么要用杨存中去做监斩官? 因为杨存中在军中威望甚高,由他出面,可以减少骚动。 同时,他在军中的权力之大,还在岳飞之上。 赵构下旨命他监斩,未尝没有敲打杨存中的意思。 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不想担上害死忠良的罪名,大不了致仕还乡就行了。 掌握着三衙禁军的杨存中,他也能这么任性吗? 况且秦桧对禁军一直虎视眈眈,当时三衙禁军中许多将领还没成长起来, 论资历能和秦桧抗衡的,只有杨存中一人。 杨存中要是撂挑子不干,秦桧挟害死岳飞朝野为之噤声的威势, 往禁军里掺沙子安钉子,那就真没什么力量能够制衡秦桧了。 居上位者牵一发而动全局,所谋所虑哪有那么简单。 但普通百姓不可能想到这么多的关联与利害, 他们只是凭着朴素的爱憎,对这位老将指责唾骂。 不过,杨存中乃是百战之中杀出来的虎将,心理强大的很,他又岂在乎这些评说。 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 ※※※※※※※※※※※ “咻~~嘶哈……” 沐丝陶醉地品着热茶。 在自己签押房里喝茶,不必泡散茶。 他有充分的时间将上好的茶饼锤碎,碾末,调制成茶膏。 再选一建盏,徐徐注入沸水,慢慢将茶叶打出雪沫乳花, 然后捧着打好的茶,像是端了一碗雪…… “咻~~嘶哈……” 味淡而绵长,如镜花水月,满口华彩…… 大楚站在对面,一脸的不解。 他不明白沐押班为何喜欢喝这么清淡的茶,只放葱姜蒜,那能好喝么? 他就喜欢喝“七宝擂茶”,什么燕麦、糯米、黑米、花生、芝麻、莲子、薏仁的都放进去, 再加上茶叶一起擂制,这茶…… 啧,喝了管饱。 “你是说,那姓杨的租了匹马,去了富春县?” 沐押班美美地品着茶汤,这才向大楚发问。 “是,于孔目亲自跟下去了,他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相信很快就能查明白的。” 沐押班听了并未释然,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里边,怎么还有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的事儿呢? 沐押班突然灵光一现,难不成杨沅被金人给收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4章 我往富春走一遭 肉体中文网 沐丝摇摇头,打消了他乍然一闪的这个“灵光”。 就算杨沅真是被金人收买的奸细,他什么身份?用得着一个将成为金国王妃的女子亲自接头? 滑天下之大稽。 那么…… 杭绣皇商肥天禄……,这层关系,你说杨沅是去辞工的? 成,那就先把肥家放在一边。 可,“水云间”酒家的小寡妇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沐丝越想越乱,头大如斗。 眼见大楚还在呆呆地看着他,沐押班叩着桌子,沉吟地道:“这个杨沅,身上有大秘密!” 大楚振奋地道:“押班,那咱们用不用把他抓回来严刑拷打一番?” “你这个想法很好,但你还是先别想了。” 沐丝不悦地瞥了一眼这个草包,吩咐道:“等于孔目从富春回来再说!” 大楚听命退下了。 沐押班端起茶来,却是越想心中越烦躁。 查杨沅这事儿,他本想随便应付一下,却不想,竟然真的查出杨沅一身疑点。 调查若能有所收获,本来是好事。 但沐押班心中却并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有些郁闷。 如果真从杨沅身上揪出一个大秘密来,这功劳最终还是要被李押班抢去,他不甘心呐。 可是,他又不能越过李押班去见秦相。 沐押班捧着茶越想越沮丧,签押房里久久也没有再传出“咻~~嘶哈……“的声音。 ※※※※※※※※※※※ 富春县是精于造纸的一个县。 京都状元富阳纸,十件元书考进士。 这富阳,就是富春。 因为东晋时避简文帝生母宣太后郑阿春的名讳,才更名为富阳。 不过如今又叫回富春这个名字了。 富春县的丁家纸坊,是一幢一楼一底加一廊的三间小青瓦木制结构的楼房。 背倚青山,门前大江,泉水从山上汩汩而下,从丁家纸坊中穿过,汇入富春江中。 要想造好纸,首要是水质。 一张好纸,半系人工,半赖水色。 而丁家纸坊占了一个好地方,借助这清澈的山泉水,造出的纸张堪称一流。 丁家也因此富了起来。 杨沅赶到丁家纸坊,将租来的马儿拴在一只石猴造型的拴马桩上,走到丁家纸坊门前。 丁家纸坊大门左右,各有一个石雕的立人,面带微笑,憨态可掬,双手合抱,做揖迎客人之状。 房屋的门窗也是各种雕花,仙鹤、麒麟、小鹿跃然其上,显得主人家境殷实,不愧为富春的造纸大户。 杨沅叫人进去通报,不过他要见的却不是丁家主人,而是丁家的女主人。 丁家虽然是富春县里有名的造纸大户,却也是儿孙女婿齐上阵的家庭式作坊。 外招的小工只招了七八个,只是笨重杂活,完全接触不到丁家造纸核心工艺。 方才进去禀报丁老太太的,就是丁家老翁的一个孙儿。 很快,那丁家少年便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匆匆又跑出来将杨沅带了进去。 于吉光远远的跟到丁家纸坊,见杨沅进了门,这才慢腾腾赶来。 他下了马,拴好马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拴好马匹,踱进楼去。 这楼前就是一道江水,并无街道行人,他若不进纸坊,只是在外边逡巡,那反而更容易暴露。 杨沅此来,怀里带了些银两,是他用那五颗合蒲真珠在临安中瓦子的一家珠宝铺子里兑换的。 他此番求见丁老太太而非丁家老翁,图的就是能不花钱或者少花钱。 丁家老翁一个马上就要吃到嘴儿的美娇娘不翼而飞了,心里头正憋屈着呢,恐怕不好说话,但丁老太就未必了。 于吉光进了纸坊不见杨沅,又不能开口就问,只好装模作样地四处打量,只说自己是个来买纸张的商人。 丁家老翁正在指点几个孙子“打槽”,听说有客人上门,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客官,你是要买哪种纸张啊?我丁家纸坊,最擅长造竹纸和桑纸。 这竹纸质地柔软,光滑坚韧,若是客官想要更白一些的竹纸,我丁家纸坊也有独门手法泡制。 还有这桑纸,柔软防蛀、不褪色能吸水,用来书画、装裱、制伞……,那都是极好的。” 丁家老翁介绍起自家的纸张来滔滔不绝。 于吉光却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随手翻看着纸张样本。 因为始终不见杨沅的身影,他的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 杨沅为什么不在店面里,难不成这间纸坊是他一处秘密接头的所在? 于吉光愈发小心起来,唯恐打草惊蛇, 所以和和杨沅有关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敢问,只和丁家老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 杨沅在丁家后宅客堂里,见到了丁家老太太。 丹娘对他说过,她被爹娘骗回家去,强行绑了送来丁家纸坊,要把她卖与丁家老翁为妾。 结果被丁家老翁诳回娘家走亲戚的丁老太婆闻讯急急返回,纠集了四子三女外加三个女婿,还有十几个孙子和外孙。 他们浩浩荡荡数十号人,闯进洞房,把丁家老翁骂了个狗血淋头,把她也轰出了纸坊。 因此在杨沅心中,只道这老妇人是个十分泼辣的妇人。 这时见到的,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老太婆请杨沅坐了,上下打量几眼,试探地道:“老身听孙儿说,足下是县尊大老爷身边的一位差官?” “不错!某姓杨,正是县知事衙前快班里的一个都头。” 杨沅笑吟吟地说着,撒起谎来眼皮都不眨。 老太婆听了便有些拘谨起来。 虽然丁家在富春这地方也算是个富户了,却只是在乡下造纸的。 丁家和县里头的官员们来往并不多,所以骤然见到一位县衙门出来的捕头,还是稍稍有些紧张的。 杨沅自称都头,其实是当时捕头们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一种称呼。 都头其实是一种军职,县衙的快、壮、皂三班衙役的首领应该叫捕头才对。 “孙儿啊,快给杨都头上茶。” 丁老太挤出一副笑脸,先吩咐孙子一声。 然后她又对杨沅和颜悦色地道:“不知杨都头你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要不要老身去把老头子叫来?” “不必了,杨某奉县尊之命而来,要见的就是老夫人你。 至于尊府老翁,他若在,有些话还真未必方便说了。” 丁老太婆听了愈发惊讶起来,小心翼翼地道:“却不知县尊大老爷有何示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5章 我给你指条阳关道 肉体中文网 杨沅笑问道:“有个名叫樊丹娘的女子,老夫人你可认得?” 丁老太太登时气愤起来:“樊丹娘?老婆子自然是认得的! 那是我家老头子买回来的一个妾。 怎么,难不成她到县太爷那里去告了我丁家不成?” 这时丁老太的孙儿奉了茶上来。 杨沅先向他颔首示意,又对丁老太道:“老夫人不必着急,且听杨某慢慢道明来意。” 他筹措了一下语言,才道:“你家老翁想要纳妾,本应得到老夫人你这位正室同意,那才合乎道理。 老夫人你既然不同意,那么这个妾纳的便不合规矩。 老夫人你把那丹娘轰出去,也就合理合法了。” 丁老太一听,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花。 丁老太欢喜道:“县尊大老爷英明,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么!” 杨沅笑道:“老父母他主政一方,爱民如子,自然是要断案公道的。 我听说你们丁家为了买这个妾,可是足足花了一百五十贯钱呐?” 丁老太愤然道:“可不是么,那个死老头子,家里刚有了几个闲钱,他就动歪脑筋了。 一个土埋脖子的老猢狲,居然还想纳妾! 那可是足足一百五十贯钱呐,老身平日里省吃俭用,他倒舍得。” 杨沅来此之前,从丹娘那边已经问明了情况。 丁家老翁为了买她作妾,是给了樊家一百五十贯钱的。 别看娶亲最低只需要五十贯彩礼钱,可纳妾,一百五十贯已经是极低的价格了。 之所以买妾比娶妻的花用还要高,那是因为两者性质不同。 妻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家庭里的身份地位与夫君等同的。 而妾是家庭私产,男女主人不仅可以把她转卖,如果留在家里,也是打一辈子白工,比雇个小工每月付工钱还要划算。 实际上,临安那边美丽的少女被人买为妾侍时,最高的身价已经有数千贯。 像丹娘这般美貌的女子,哪怕是在富春乡下,最少也得三五百贯的身价。 只是因为丹娘的弟弟樊冬好赌,欠了丁老翁一个孙儿的赌债。 他实在还不上,又被逼不过,便上门央求丁家老翁宽限还债期限。 可他和丁老翁也说不通,这才灵机一动,想到了卖姊还债的“好主意”。 因此在抵消了他的赌债之后,樊家就只拿到了一百五十贯钱。 杨沅问道:“你们丁家赶走丹娘以后,可曾向樊家索回买妾之资?” 丁老太气愤地道:“我们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要去讨要。 可那樊家就是个泼赖无行的破落户儿,到了嘴的银钱,哪舍得吐出来? 老身着实不忿,带着儿孙去樊家也闹过几场,奈何他宁可挨打,也不还钱。 县尊大老爷明察秋毫,还请为我丁家作主啊。” 杨沅便叹口气道:“老夫人呐,你可知道,那樊家为了不还你的钱,又不叫你丁家抓他们的把柄,那丹娘被你们赶走以后,冒雨回到樊家,她那爹娘竟然连门都不开?” 丁老太吃惊地道:“什么?简直是丧尽天良!世间怎么竟有如此禽兽! 对了,老身上门讨债的时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的时候,还真没见到丹娘。 他们樊家人当时也说了,人已经交给我们丁家,所以坚决不退钱。 这一家子,对自己亲生骨肉竟也如此无情,简直不是人!” 杨沅叹息道:“那丹娘有家难归,走投无路,就在县城里一处小巷子里,寻了棵歪脖子树上吊了。” “啊?” 丁家老太太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呆立半晌,才把双手重重一拍:“哎哟,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 这怎么还闹出了人命了呢,真是造了大孽了。” 老婆子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杨沅表情。 她只怕这人命官司牵连到丁家。 见杨捕头神色漠然,丁老太忙道:“杨都头,这事可跟我们丁家没有半点关系啊! 我们丁家还白白搭进去一百五十贯钱,到现在都要不回来呢, 那丹娘自尽,也是她自己爹娘没有良心,可怪不到我们丁家头上……” 杨沅笑了笑,道:“老夫人是个心善的。常言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这也难怪你丁家纸坊生意兴隆,发了大财了。 老夫人你不必着急,那丹娘自尽时,亏得一个路人看见,把她救下来了。” 丁老太松了口气,双手合十,连连庆幸:“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没闹出人命就好。” 杨沅把神情一肃,又道:“不过,人虽然是救下来了,可她若是没个去处,难免还要寻死。 若是咱们县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对县尊大老爷的官声政绩可是大有影响的! 当然啦,这事儿和你丁家确实无关,你们丁家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丁老太忙不迭应和道:“对对对,杨都头说的对,正是这么个理儿。” 杨沅似笑非笑地道:“理儿当然是这么个理儿,不过那樊家是讲理的人么? 一旦他们女儿死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抬尸上门,搅你家生意,讹你家钱财?” 丁老太脸色顿时大变,满脸的皱纹都绷紧了:“这……这……,我们丁家人财两空不说,难不成还要被人讹诈? 杨都头,官府可要为我们丁家作主啊。” 杨沅笑道:“老夫人稍安勿躁,坐下慢慢说。” 她那孙儿连忙上前扶住祖母,将她搀回座位。 杨沅笑吟吟地道:“老父母差遣本都头过来,就是想和你们丁家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出来。” 丁老太敏感地道:“杨都头,这事儿跟我丁家可没关系呀,要和我丁家商量什么?难不成县尊大老爷是想让我丁家接受丹娘?” 杨沅摇了摇头,莞尔道:“老夫人,你想的岔了。 你不许丹娘过门,天经地义,谁会难为你呢? 可那丹娘,又何尝不是无辜? 再者,如果她真死了,纵然丁家没有罪过,樊家来闹,官府也不好出面的。 人家毕竟死了人,死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官府也不能不尽人情啊。” 丁老太满面愁容,道:“那……如何是好?” 杨沅笑吟吟地道:“来来来,我给你指条阳关道,只要你如此这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6章 打蛇随棍上 肉体中文网 杨沅刚说了一半,丁老太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杨捕头竟然建议她这位正室老夫人答应丈夫纳丹娘过门儿。 丁家老太太虽然不想逼死人命,可也绝对不想答应把丹娘接回来,因此绷紧了面皮,一言不发。 杨沅又道:“县尊大老爷这也是将错就错。想那丹娘生得标致,一旦过门儿,还能帮你丁家开枝散叶,壮大门楣。 而且她人也精明,以后不仅能帮你照顾丈夫的起居饮食,还能帮你丁家算账检货,打理生意,有什么不好?” 这么一说,丁老太太更是打死都不同意了。 帮我丁家开枝散叶? 老娘都四子三女了,还用得着她来帮我丁家开枝散叶? 女子天葵一旦枯竭,那就不能生育了。 可男人不同,哪怕他已经七老八十了,只要那玩意儿还能用,就能让人生。 万一那狐媚子真给丈夫生下几个孩子出来…… 依照大宋律法,庶子女也是能继承父亲一半遗产的,那岂不是要亏了自己的儿女? 她还帮我丁家算账检货? 我呸!丁家的账本儿,一直是老身管着的。 她还想蹬鼻子上脸,夺我的权不成? 不过,老身都偌大年纪了,一定会走在她前头,到时老头子对她言听计从…… 等老头子也走了,她就是姨娘,是长辈,儿孙们不好违拗她。 那她岂不是要花着我丁家的钱,使唤着我生的儿女,在我家里作威作福? 万一她年纪轻轻守不住身子,再给我丁家惹出点蒙羞的事儿来…… 丁老太太越想越怕,连连摇头。 “不成不成,那可不成。 那丹娘若是跟那老不羞凑到一起,那就是狐狸精嫁给了黄鼠狼,骚到一块儿去了。 就我家那老东西的身子骨儿,怕不是一个月的功夫就得死在她的肚皮上,这事儿不可能!” 杨沅微微一笑,我要开门你不让,那我可要开窗子了。 杨沅道:“老父母那里还有第二个法子,那就是由老父母作主,给那丹娘另寻一户人家。 只要她终身有了依靠,也就不会去寻死了。你看这样可好?” 丁老太太两眼一亮,欢喜地道:“好好好,这样好,县尊大老爷这样处理最好。” 杨沅话风一转,又道:“可那丹娘的父母,已经把她卖给了你们丁家。 买妾文书如今还在老夫人你的手上吧? 那丹娘已经是你丁家妾,咱们老父母也不能知法犯法,一女二嫁呀!” 丁老太赶紧解释道:“杨都头,老身收着那份典身文书,只是为了向樊家讨债。 丹娘若是另许他人,自然就跟我丁家无关了,这典身文书自可交与都头。 可是……樊家收了我丁家足足一百五十贯钱呢,他们一文都不曾还过,这……” 杨沅道:“樊家固然泼赖,可是只要他们不让丹娘回家,人家不还钱就占理儿,你让老父母怎么办? 再说,樊氏父子游手好闲,当爹的花天酒地,做儿的嗜赌如命。 恐怕这卖女儿钱到了他们手上,早就花得一干二净了,怎么要得回来?” 丁老太阴着脸色又不说话了。 杨沅悄悄观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悄悄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适时调整着自己的说辞,说道:“老父母想,给她另寻一户人家、 不管是做人妻子还是做妾,对方总得拿一笔钱出来吧? 这笔钱到时候都给你家,做为买妾之资的补偿,这样可好?” 丁家老太马上又高兴起来,连声道:“好好好,这样的话,老身同意。” 杨沅微笑道:“只是,要为丹娘另寻一户人家,也不知道何时才物色得到。 而且,要想给她另寻一户人家,也得让她有个自由之身才行啊。” 丁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让我把典妾文书先交出去? 那你们回头要是不给钱,我上哪儿去找你们? 难不成老婆子我还敢去县衙门向县太爷讨债不成? 心下踌躇着,丁老太太又犹豫起来。 看她每到关键时刻,就只会低头不语,杨沅就知道这丁老太太的性格了。 这样的人,看着好像不太好打交道,其实还是非常好拿捏的。 杨沅便和颜悦色地道:“我想,不如先估个价,让咱们县太爷帮她垫上,多了少了的,你们也就别挑了。” 丁家孙儿胆小,忙不迭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杨沅道:“咱们老父母可是出于爱民之心,有心成全你们。 给丹娘另许人家,还说不准能得到多少彩礼呢,若是少了,总不能叫老父母吃亏吧? 你们看,让县太爷替她垫付多少钱给你们丁家,那才合适呢?” “呃……” 丁老太太和她孙儿就算再蠢,也听出这语气不善了。 丁老太太偷窥了一眼杨沅,见他满面微笑,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心里便是一虚。 丁老太太本想至少要回一百贯钱,心里一怯,胆气便虚了,迟疑地道:“五……五十贯,可以吗?“ 杨沅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在他心理底线之内。 创业维艰啊,他现在只有一包袱的珠宝,虽然值钱,就是想要出手比较麻烦。 所以,能省就省点儿。 用五十贯钱,拿回丹娘的卖身契,了结丁家这桩麻烦。 丹娘的父母以后也没了理由骚扰,值了。 杨沅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好,那就五十贯,这锭银子给你,老夫人把买妾文书拿来吧,本都头要带回县上,呈给老父母。” 丁老太的孙儿欢天喜地把银子接过去。 杨沅又和颜悦色地道:“一会儿还要劳烦小兄弟你,去和尊翁打声招呼,让他跟本都头去县衙一趟。” 丁家孙儿一呆,茫然道:“杨都头要带我祖翁去县上做什么?” 杨沅正色道:“这桩事情,全因尊翁贪图美色,罔顾律法,未经正室允许,便私下买妾引起。 为此一桩,险些害了人命,败坏了本县风气。本都头来时,老父母就下令,要把尊翁带回去,多少也要给他一些教训才是。” 丁家孙儿顿时脸色一变,急忙求救地看向祖母。 丁老太太正要喜孜孜地去后边取来典身文书。 听见杨沅这话,丁老太心里也是一慌。 她虽恼恨丈夫,可毕竟一辈子的夫妻,要拿丈夫去县衙门受罚,她哪里舍得。 丁老太便期期艾艾地道:“杨都头,这事儿……不能通融一下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7章 这一刀,断的肉疼 肉体中文网 宋朝时候,礼法不像明朝时候一般严苛,纵然有些规矩也早就崩坏了。 纳妾蓄伎这种事,只要你有钱就行,倒不拘于功名。 就像那西门大官人,既不是官员,也不是年过四十而无子,一样可以妻妾成群。 所以宋朝时纵然官方有些这方面的制度,官员们也不会用来当作惩罚的依据。 不然那就是捅了无数同样触犯了这条规矩的既得利益者。 但是用“未经正室允许“这一条来惩罚丁老翁,就没有问题了。 还会因此赢得许多豪门贵妇的支持。 杨沅打个哈哈道:“老夫人你不必担心,想来县尊大老爷也只是想对尊府老翁提点一番。 丁翁偌大的年纪了,县尊大老爷应该不会打他板子的,他能吃得住几板子啊。 坐牢……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猜也就是诉斥他一番,再罚他些钱财,让他吃个教训,正一正县里的风气。” 这样一说,丁家老太太心里头就更慌了。 打她男人的板子,就那老东西的身子骨儿,怎么可能捱得住? 要是打了人还罚钱……,那她更觉得亏了。 说不定这罚的款,比她要回来的这五十贯还要多呢。 丁老太太赶紧道:“那要不……这买妾之资就算了吧,我们丁家认了这个亏。 权当是受了个教训,还请杨都头你在县尊大老爷面前给美言一番。 就……就不必让拙夫去县里头听训了吧?” 杨沅暗喜,他本来只是试上一试,没想到还真有意外之喜。 杨沅便故作为难地道:“老父母一向为官公正,赏罚分明。 已经交代下来的事,本都头怎么好擅作主张呢。 要不,就让丁翁随本都头去一趟,如果老父母真有责罚,本都头再替丁翁说项?” “这……这如何使得。这典身银子,我们一文钱都不要了。 杨都头你稍等,老身这就去取典身文书。” 丁老太太慌里慌张跑到后边,打开柜子取出钱匣,把藏在里边的典身文书拿了出来。 丁老太太转念一想,求人办事,哪有不表心意的? 于是她又从匣中取出些散碎银两来,约摸值个两三贯钱。 转念再一想,老太太跺了跺脚,暗骂几声老不死的。 她恋恋不舍地从匣中又取出一锭大银,用钳剪剪下了一角。 加上刚才摸出的散碎银子,一共能值五贯钱左右。 丁老太找出一块布头儿,把散碎银子和那典身文书包在一起,又匆匆赶回前面。 杨沅来时虽然大致有了腹案,但具体实施下来,也是要随机应变,随时调整的。 这是他做危机公关时锻练出来的基本功。 处理危机事件,本就随时会发生事先不可测的新变化,哪有一成不变的计划? 初来时,他想着要拿到这份买妾文书,少花一点就是一点。 待见了丁老太太,一番明里暗里的敲打,眼看一文钱都不用花了,心头更是喜悦。 等到丁老太太从后边出来,把那小包放进他掌心时,杨沅便是一呆。 从那重量,他就知道里边有货。 这倒好,不但一文钱没花,他倒还多出了几两碎银。 杨沅走了,挥一挥衣袖,带着一份典身文书,还有一笔意外之财。 “富春县天钟山下樊实,有亲生自养女儿丹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丹娘,年登一十九岁。 为因日食无措,自愿引就持契人丁正为妾,本日受得银钱百五十贯。 本女自此听凭银主,如有此色及走闪出,自当跟寻送还。 倘偌风水不虞,亦是自己之命,与银主无干。 今欲有凭,故立卖契并本女手印,一并付与银主为照……” 有了这件东西,丹娘与其父母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既不存在什么监护权,也不存在什么瞻养义务。 因为樊家是卖女为妾! 她整个人都成了别人的私产,自然也就失去了一个自由人该有的权利和义务。 而丁家这份典身文书拿回来,其父母也就没有借口以帮丁家绑回逃妾的理由带她走了。 前厅里,丁老汉还在热情地对于吉光做着推销。 这老汉大半辈子都围着纸浆和纸张打转,原本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他一个孙子与樊家小子赌钱,逼那樊家小子还债时,樊家小子无奈之下才决定用姊姊抵债。 樊老丈……心动了。 自从见了丹娘的娇俏模样儿,他的魂儿就被勾走了。 老树发了新芽,六旬老翁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翻出库房里尘封多年的生锈老枪,便披挂起来,打算重上战场。 却不想老妻带着四子三女并三个姑爷打进门来,把那生米撵出了丁家。 若是丁老汉从不曾有过为非之想也就算了。 一旦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到了嘴边的美娇娘又丢了,他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 这两天,丁老汉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来,打起了些精神。 今天恰有客人上门,丁老汉自然是希望做成这单生意,扫一扫心头的郁气。 “客官,老拙没有吹牛吧?你看这纸张! 咱们丁家纸坊在整个富春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造纸作坊。 客官你用这样的上好纸纸去写大好文章,还怕不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吗?” “哈哈哈,老丈你可真会说话,承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吧……” 于吉光一面说,一面贼眼乱瞄,始终不见杨沅的身影。 丁老丈热情洋溢地道:“既然如此,客官你来几刀? 十刀怎么样,待秋闱前后,我们丁家纸坊的纸可就供不应求了。 客官你如今多买一些,放在家里也不怕受潮生虫。 咱们丁家纸坊的纸一向以防蛀防潮著称的。” 这时,杨沅从后边走了出来。 于吉光急忙扭过脸儿假装抚摸纸张,却用眼角余光梢着杨沅,顺嘴应付丁老丈: “啊啊,好纸,好纸,十刀,十刀啊……” “客官可是嫌少了?那就二十刀?” “啊啊,二十刀,唔,二十刀……,好好好。” 于吉光眼看杨沅穿堂而过走向外边,目光也追了过去。 丁老丈大喜,赶紧向自己的三儿子打了个手势。 丁家老三“诶”地一声,手起刀落。 厚实的一摞“站坯子”旋即就被劈开,毛边都不飞,干净俐落。 他那大儿子兴高采烈地把一摞切好的纸搬开。 老二和老三又合力把一摞未切的纸张搬上刀床。 “嚓”地一声,又是一刀,那切纸的声音就像银子在钱袋里晃动的声音,着实地悦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8章 取得典身来 肉体中文网 许久之后,于吉光拉拉着一张大脸走出了丁家纸坊。 丁家的几个雇工,殷勤地提着一刀刀捆扎好的纸张跟在他的后面。 此时杨沅早已不知去向了。 傍晚,过要下值的时候,于吉光紧赶慢赶地回了国信所。 正要下班的沐丝,被他堵在了签押房。 沐丝一脸呆滞地看着桌面上一摞摞的纸张。 因为摞得太高,他连站在公案对面的于吉光都看不见了。 于吉光往旁边挪了几步,从侧面露出脸儿来,抓耳挠腮地看着沐丝。 沐丝运了运气:“说话啊!你跟保家仙上了身似的,这什么表情?” 于吉光赔笑道:“沐押班,这些纸很贵的,你看……” 沐丝搓了搓脸,疲倦地道:“行了,收着吧,反正衙门里头也是要用纸的。” 于吉光忐忑地道:“可是负责采办文房四宝的宋押司,是李押班的人,卑职担心……” “诶!本官会跟他打招呼的。” “好好好。” 于吉光马上满面带笑,只要这些纸没砸在他手里就行,很贵哒! 沐丝问道:“你说……他去丁家作坊,只是为了帮‘水云间’的内掌柜丹娘赎回卖身契?” “是!卑职正让丁家的小工给卑职把纸驮上马背,就听里边叫骂起来。 卑职趁机回去,就听丁家老妇和丁家老翁拌嘴。 丁家老妇说是县上的杨都头来了,又说什么拿走了丹娘的‘典身文书’。” 于吉光把他听到的丁家两夫妇对骂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 沐押班听罢,捏着下巴沉吟起来: “班荆馆里送‘索唤’的帮闲,陌上花绣坊辞工的学徒,‘水云间’酒家内掌柜的相好儿,富春县上的杨捕头…… 嘿嘿,这他娘的,我怎么觉得这厮像个‘游手’呢?” 于吉光呆了一呆,他满脑子都是杨沅是大宋皇城司秘探,又或者是金国浮屠引秘谍的念头。 突然间,沐押班就把杨沅一个神秘的间谍变成一个江湖老千了,这落差有点大。 可是,仔细一想,诸般人物、事件之间,几乎毫无逻辑。 但杨沅若真的是个“游手”,那许多疑惑似乎也就能说的通了。 杨沅若是一个“游手”,他不想去“陌上花”绣坊当学徒那就说的通了。 他去富春县冒充县里都头为相好儿的谋取“典身文书”同样也说的通了。 至于说他和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的接触,安知他不是胆大包天,想要诈骗那位金国贵女? 于吉光这里反复推敲沐押班的揣测,越想越有道理。 殊不知沐丝却是一句随口的调侃,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杨沅现在还真就跟一个“游手”差不多。 “行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他,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沐丝把于吉光打发出去,思索良久,这才起身。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这事儿查明白了他也抢不到功劳,那就查到什么禀报什么,让李公公伤脑筋去。 李荣是个太监,没有家室,就住在国信所里。 实际上,由于临安房贵,很多大臣都是既买不起房又不想租房,同样选择住在官衙里。 官员们的孩子被称为“衙内”,原因就在于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 李公公正在烫脚。 沐丝如此这般汇报了一番,全是于吉光等人调查回来的消息。 但……有些细节,他有意无意间就疏漏了,而有些细节,却特意做了强调。 于是听在李公公耳中,便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你是说,他离开班荆馆的第二天,就在城里一处茶坊,会晤了乔装而来的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 随后,他就以辞工的名义,去见了皇商肥天禄。 再之后,他就去了一趟富春,花一百五十贯钱,给他相好儿的赎回了卖身契?” “不错!” “他一个送索唤的帮闲,哪儿来的一百五十贯钱?” 沐押班微笑不语。 李公公冷笑起来:“只怕是那位金国贵女或者皇商肥天禄赏赐给他的吧?” 沐丝“惊讶”道:“不无可能!下官竟未想到。” 李公公愈发自得起来:“可是,这金国贵女乌古论盈歌和我大宋皇商肥天禄……,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沐丝微笑道:“这个,下官倒是猜度不透。” “这个杨沅,到底是哪一边儿的呢?” “这个,下官也还没有查清楚。“ “那就继续查!” “下官遵命!” 沐押班默默地念着经,就从李押班的房间离开了。 “你唬弄我,我唬弄你,你唬弄我,我唬弄……” 洗脚水有些凉了,李押班从洗脚盆里抬起双脚,踩着盆沿儿上思索起来。 金国贵女、大宋皇商,怎么感觉这个杨沅不像是在替皇城司做事,倒像是被金人收买了呢? 此事要不要马上禀报秦相?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打消了。 他太怕秦桧了,太过畏惧一个人的结果就是:没把握的事、没查清的事,他不敢上报。 他怕秦相当场再问他点什么,他却答不上来。 还是等事情彻底查清,再禀报相爷吧。 那样,秦相才会看出我的能干! 李公公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 不过,转念一想,沐丝那边查杨沅已经有了一些突破, 可他这边调查杨澈,却还一无所得,李公公心中不禁又懊恼起来。 难道咱家真就不如他沐押班? 哼! “哐,哗啦~~~” 片刻之后,李押班的卧房里传出李公公气急败坏的声音:“来人,拿墩布来!” ※※※※※※※※※※※ 此时杨沅也已回了临安城,先把马儿还了,便径直奔了“水云间”酒家。 夜晚的临安,就像一个习惯了夜生活的酒女,华灯初上的时候,就像猫儿似的精神起来。 桨声灯影里的夜西湖上,丝竹弦管、笑语娇声,低唱南曲的艺妓,浅吟北曲的娼女…… 西湖岸畔的一处处酒家,雕栏画槛,丝幛绮窗,于灯火辉映之下,将声色光影投入碧波。 白日里的百顷碧波,一时间尽数化作了浅吟低唱的背景。 杨沅安静地站在“水云间”酒家外面的那棵大桃树下,摸了摸怀中那份典身文书,举步向前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39章 以后我是你的人 肉体中文网 灯下,美人如玉,媚眼如丝。 此刻的丹娘,看着杨沅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一纸“典身文书”,就摊在她的面前。 这张“典身文书”,就像一个紧箍咒,勒得她喘不上气儿来。 如果不是她足够坚强,早就投水自尽了。 为了这一纸典身文书,她那无良的父母就把她卖了。 丁家有这张典身文书,她就永远不得自由。 因为这一张典身文书,她爹娘就有借口随时上门骚扰。 现在…… 丹娘噙着泪,伸出颤抖的手,将那份“典身文书”慢慢抓在手中。 她把这份“典身文书”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拾袖擦了擦泪水,向杨沅温柔地一笑。 “奴家失态了,叫大官人见笑,大官人请稍待片刻。” 不等杨沅回答,丹娘就拿着典身文书匆匆离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丹娘又匆匆赶了回来。 她把那份“典身文书”放到杨沅面前,笑得一脸温柔。 杨沅诧异地道:“这文书你不收好,给我做什么?” 丹娘柔声道:“大官人何不看个仔细?” 杨沅将“典身文书”拿起,随意扫了几眼,忽然张大了眼睛。 这不是他从丁家取回的那份买妾文书! 这是丹娘刚写的。 一式两份的典身文书,下边画押的指印都还没干呢。 在那“持契人”三字后面,赫然写着“杨沅”这个名字! 杨沅讶然抬头:“这是何意?” 丹娘柔声道:“虽说拿回了丁家那份典身文书,我爹娘就没借口再绑我回丁家。 可我不再是丁家的妾室,他们就有理由以爹娘的身份,理直气壮地继续吸我的血。 奴家只能把自己卖出去,再卖给一个人,才能彻底摆脱他们。 官人是个君子,奴家只好借官人之名以自保,还请官人成全。” “你这……,嗯,也好!” 杨沅也马上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丹娘心中却是一紧,纠结的很。 她的确需要还有一份卖身文书,和丁家那一份摆在一起,制造一种丁家将她转卖给了他人的感觉。 唯有如此,她的爹娘才不能以孝道名份,继续对她吸血敲榨。 但她此举,也不无试探杨沅的意思。 在她心里,杨沅可是知道她底细的。 所以,她想用这一纸“典身文书”,试一试杨沅对她的态度。 如今,杨沅答应的这么痛快,这对她来说,到底是福是祸呢? 丹娘默默地取来印泥和文房四宝,杨沅在“典身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姓,按了指印。 丹娘便从腰间摸出一方手帕,细心地为他擦拭手上的印泥。 灯光映在她的眸里,如丝如缕,娇艳欲滴的唇,似闭还开。 杨沅抬头看着她,低头而专注的她,宛如一朵于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 杨沅见了,竟有片刻的心动。 但他马上便平息了心中那丝涟漪。 办公室恋情,可是千万要不得! 曾经你有多甜蜜,后面就有多闹心! 杨沅对此可是深有体会并心有余悸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有余悸的。 何况,比起美若昙花的丹娘,他还是更喜欢家里那朵小葱花,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厨娘。 “典身文书”写好了,丹娘有些紧张地把其中一份递到杨沅面前。 这“典身文书”可不是假的,它是具有真实法律效力的。 这一张文书交出去,她的人身就完全归杨沅所有了! 杨沅微微一笑,把那纸“典身文书”又推了回去。 “你一并收着就好。” “嗯?“ 杨沅的反应大出丹娘的意外,她惊讶地看着杨沅,有些不敢置信。 “哦,好!” 生怕杨沅反悔似的,丹娘赶紧叠好文书,背转身去,将文书塞进自己怀中,心里这才踏实了许多。 杨沅看着她绰约的小腰身,说道: “你爹娘那边的麻烦,算是解决了,他们再敢来,就把他们打出去,他们也无话可说。 你夫族那边,也自有我担着,你不必担心。对了,不知丹娘你有什么才艺么?“ “才艺……” 丹娘回过向身来,想了一想,迟疑道:“能歌善舞,算不算?” 专门摆“美人局“的人,当然不可能只靠一副好皮囊。 “美人局”的目标,非富即贵。 可非富即贵的人,哪个不是吃过见过? 他们自己家里的娇妻美妾、侍婢舞娘,有的都快赶上一个歌舞团了。 你凭什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为你所诱,乖乖奉上大把银钱? 好相貌、好身段,那只是最基本的条件。 然后就是琴棋书画、谈吐修养、社交能力…… 这些依旧不够,邂逅的浪漫、野花的诱惑、一个高贵或者禁忌的身份,一份独特的个人气质…… 这些缺一不可,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名士才子、权贵达人趋之若鹜。 能歌善舞当然是才艺,但是在娱乐业高度发达的临安城,光凭这一点,显然不算独树一帜。 “还有么?” “嗯……奴家的酒量也很好,千杯不醉。“ 杨沅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忍笑道:“除此之外呢?“ 丹娘有些不服气了,她把胸高高地挺了起来: “厨艺算不算?奴家擅长庖厨之艺,不管是南食、北食、川饭或是素斋,都还拿得出手。” 这时候还没有八大菜系,但南菜、北菜、素斋和川菜这四种类型已经形成了。 其中的川菜这时就是以麻辣著称的,虽然这时辣椒还没传进来。 可辣这种滋味,又不是只有辣椒才有。 以葱、姜、蒜、韭,还有芥茉、茱萸、胡椒等辛辣之物做调料,一样能烹调出麻辣鲜香的味道。 杨沅颔首道:“嗯,这一点应该能用得上。待我想想,该如何发挥你的才艺本领。” 男儿求名,有南山捷径;这女子扬名,该用什么手段呢? 杨沅思索半晌,心中为她设计了种种身份,一一推敲,又一一推翻。 完颜钧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再好色,也不可能急色。 要设计一个什么身份,才能让他对丹娘产生强烈的征服欲、占有欲, 却又不想孟浪、不想用强,信心满满地想凭他的魅力让丹娘倾心呢? 争强好胜,喜附庸风雅…… 一个主意,渐渐萌生在他心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0章 皇城卒子此间聚 肉体中文网 丹娘托着腮,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杨沅。 她用“典身文书”试探杨沅,是一个极大胆也极冒险的举动。 而且试探出来的结果,也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读。 所以还要结合很微小的一些表情和动作,她才能确定杨沅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杨沅不愿意签这份“典身文书”,那么,可以说明杨沅是一个君子,没有打她的主意。 但也可以解读为,杨沅就是打算事成之后卸磨杀驴,再把她送官究办,自然不想与她扯上关系。 如果杨沅愿意签这份典身文书,可以解释成杨沅真的只是想找她帮忙。 但也可以解释成,杨沅对她怀有不轨之心。 可现在杨沅签了,却把签完的“典身文书”交给她保管, 也就是说,主动权完全操控在她自己手中, 这……就让丹娘有些看不懂了。 难不成,真的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杨大官人真的只是想找我帮这个忙,并且对我没有什么不利的想法? 杨沅的举动,显然是最容易赢得丹娘信任与好感的一种选择。 丹娘凝视着杨沅,从小被亲人出卖、压榨,感受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却很少感受到温情的丹娘,心中渐渐涌起感动的感觉。 忽然间,一个念头跃上心头,让她的两颊蓦然泛起两抹羞涩的潮红。 大官人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呢。 女人,本就是比男人更好色的,杨沅的这个先决条件,无疑是让丹娘非常满意的。 而且杨大官人为人品性好,又有体面的出身,如果我真的跟了他…… 这个念头,让丹娘的心跳悄悄加快起来。 她本来还想设个局,抓杨沅一个把柄,以求自保的。 此时那念头早已不翼而飞。 要是真的做了他的女人…… 念头,从来都是不曾生起时还好。 一旦萌生,它就像是一株石头缝里爬出来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它蓬勃生长了。 一会儿功夫,丹娘已经从“如果我是他的人”,都已经联想到他们家老三起啥名了。 此时的丹娘,一阵眼饧耳热,有些意乱情迷了。 眼见杨沅想得辛苦,丹娘轻轻捧起那龙泉青瓷的薄胎茶碗,柔声劝道: “大官人且慢慢想,不管什么身份,奴家努力去做就是子。 大官人今日跑了一趟富春,着实辛苦了,且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杨沅抬眼望去,丹娘便向他嫣然一笑,柔柔媚媚。 自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笑得如此欢喜。 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灯下,一双兰花素手,捧着青瓷的薄胎茶碗。 她那细瓷一般白皙娇嫩的脸上,漾着柔美的笑,眼波狐一般媚丽。 一线红唇在那象牙雕就的瑶鼻儿下面,就如画龙点了晴,娇、俏、媚…… 杨沅看着,心中忽然就有了主意,大宋的“奶茶妹妹”,似乎可以新鲜出炉了! ※※※※※※※※※※ 杨沅夜会丹娘的时候,杨澈所在的皇城司里,也依旧是灯火通明。 南宋置“行在”于杭州后,这里是没有足够的空闲地块,供朝廷建造包括皇宫在内的各处官署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因此就连皇宫也是依托凤凰山势而建,而不像其他朝代的皇宫一般四四方方、规规整整。 众多的官署衙门就更是星罗棋布,散布全城了。 这“行在皇城司“就不像北宋时一般建在宫城里。 而是在皇城之外单独置衙,它位于临安城崇新门附近,和亲兵营毗邻。 此时,本已到了下值的时候,但“下一指挥所”里,依旧灯火通明。 一个个红袍黑靴的矫健身影,正快步赶向“下一指挥使”曹敏的签押房。 签押房里,年过四旬、鬓边微生华发的下一指挥使曹敏,端坐于上首。 在其左手边,副指挥使刘商秋神态轻松,坐姿悠然。 他的轻松,和曹敏以及纷纷赶来、肃立恭谨的都头们大不相同。 刘商秋不过及冠,身材修长,面如冠玉。 那双天生的桃花眼,真是看狗都深情。 尤其是他的皮肤白皙如玉,就更显得有些男生女相了。 美到极致,就是雌雄难辨。 以刘商秋的容颜,若换上女装,只怕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妖精。 刘商秋腰间插着一柄折叠扇,手中随意把玩着一块白玉雕就的“执荷童子”。 这白玉的手把件被他摩挲得晶莹剔透。 他的指甲修剪的也是十分整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玉石把件时,就像一个含苞少女拈花轻嗅一般惬意。 他的一只手举着,袍袖微微落了下去,露出里边一截雪白的中衣。 那中衣应该是用“火斗”仔细熨烫过的,纵然已经当了一天值,中衣上仍不见一丝褶皱。 这是一个活得极其精致的男人。 曹指挥就坐在刘商秋上首,因为坐的近,他能隐约嗅见这个精致男人身上的熏衣香气。 刘商秋的一身官衣,竟然也熏了香。 那熏衣香淡雅而清馨,应该是品流极高的一种熏香,没准是宫里的贡香。 刘副指挥的姐姐是当今圣上极宠爱的“婉容”刘氏。 刘商秋想要从宫里弄出点贡品的熏衣香,自然不太为难。 五个都头、十个副都头渐渐都到齐了,叉手见过上官之后,曹敏却并没有让他们入座。 曹敏站起身向下一扫,十五个都头、副都头齐齐正了正身形。 曹敏满意地点点头,侧身一让,让出正位,拱起了手。 曹敏高声道:“下一指挥使曹敏,领副指挥使一员、都头五员、副都头十员,恭迎木提举!” 说罢,曹敏便往旁边一闪,让出了主位。 在他说话的时候,副指挥使刘商秋已收起玉石把件,离席站起,脸上也换了肃然的表情。 皇城使来了? 堂下的五个都头、十个副都头齐齐一惊。 就听屏风后面清咳一声,戴一顶介帻、穿一袭曲领大袖、腰束革带的提举皇城司使木恩, 就带着一脸天官赐福般的笑容,缓缓地走了出来。 木恩五旬上下,身材肥胖,高不过五尺,颌下一部微须,看起来极其和善的一个人。 尤其是他一双眼睛,本来就只有一条缝儿,一笑起来,就连那条缝儿都看不见了。 可是此人只一现身,堂下那十五个都头副都头,便已个个屏息静气,身形挺拔如枪,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连曹指挥和刘副指使,都不禁挺拔了身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1章 皇城使清理门户 肉体中文网 木提举轻轻一拂袍袖,微笑道:“都平身吧。两位指挥,请坐。” 待木恩在主位上坐下,曹敏和刘商秋才在公案左右坐了下来。 堂下一些都头暗自惴测,难怪公案一侧早就多放了把椅子。 原来曹指挥早就知道皇城使要来,却不知他大驾光临,是有什么吩咐。 木恩身量不高,往公案后面一坐,就只露出一个肩膀端着个脑袋,圆圆的大脑袋上,一双眼睛还跟佛祖似的,似闭非闭。 不过,堂下皇城司下一指挥所的十五个都头,却没有一个敢对他生起轻视之意。 自从木恩担任皇城司使以来,这才两年的功夫,就被他用雷霆一般的手段大肆整顿,把一潭死水的皇城司彻底换了模样。 其实自从大宋南迁以来,武德上是振奋了一些的。 正逢乱世,武德岂能不振? 在此期间,不但涌现出来许多的名将,大宋军的军纪和战斗力方面也严明壮大了许多。 可是从绍兴和议开始,宋金进入和平时期。 大宋朝廷似乎觉得可以马放南山了,武备方面便又松驰了下来。 尤其是大宋军队可以经商,这一点显然是弊大于利。 你没有岳飞将军把赚到的钱全都用在军队建设的公心, 也没有岳飞将军你敢抢百姓一双草鞋,也要将你斩立决的军纪, 却拥有经商的权力,结果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不但宋军疏于武备,军纪方面开始驰坏。 就连负责京畿地区刺探监察的皇城司,纵然是天子耳目,也不免受到了影响, 军纪松驰,渐渐丧失了天子鹰犬应该具备的锐利与机敏。 正是这位笑弥勒一般的皇城使上任以后,对皇城司大肆整顿,严明军纪、考核政绩。 如今才不过两年光景,原本渐趋颓然的皇城司便已焕然一新。 就像一口生了绣的刀子,重新打磨出了锐利的刀锋。 因此,皇城司上下,对这位皇城使既敬且畏。 皇城使一来,指挥使曹敏的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但副指挥刘商秋坐下后,却依旧露出了懒散的姿态。 他甚至“刷”地一声打开了一柄折叠扇,轻轻扇着风。 那柄折扇对外的一面,上边只有两个行草大字,“拂暑”。 从纸面上隐隐透出背面,似乎是一幅画。 木提举眯着眼睛向刘商秋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认出“拂暑”两字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定是当今陛下亲笔。 如此看来,扇子另一面的那幅“小品”,应该也是出自皇帝陛下的御笔了。 木恩向刘商秋和气地一笑,便看向下面。 “下一指挥所,第三都,都头张艾博,近前一步。” 木恩开口了,声音很平和。 但是听到木恩点了他的名字,第三都的张艾博却是心头一紧。 他马上出班,叉手唱喏:“下一指挥所第三都都头张艾博,见过木提举、曹指挥、刘副指挥。” 木恩笑眯眯地道:“张艾博,你这名字是真没有起错,看来是很喜欢博戏啊!“ 张艾博顿时一惊,吱吱唔唔地道:“卑职……不太明白木提举的意思。” 木恩微笑道:“张都头你常往大瓦子里去饮博,近来输得是不是太狠了?” 张艾博顿时色变。 木恩道:“于是,你就在都里设赌,叫你麾下官兵与你博戏,是么?赚了不少吧?” 张都头再也抗不住了,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自己压榨部下太狠了,有人告了他的黑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张爱博不敢狡辩,叩头乞饶道:“提举恕罪,卑职知错了。” 其实宋朝这时候还不流行跪拜礼,见官不必下跪,就算犯人受审,听审时也不用下跪。 到了定罪环节,才有“叩首认罪”之礼。 不过你要硬是不跪,也依旧没人逼你。 跪,只是一个态度,想要争取宽大处理罢了。 木恩悠悠一叹,道:“本座自从受了皇命,打理这皇城司,可以说是无一日不兢兢业业,唯恐有负圣恩。 本座从来也不是那等刻薄无情之人,尔等只要勤于公事,不触犯军法,何事不可为? 尔等但有功劳,本座哪个不曾奖赏?张都头,你着实得过了。” 张都头双手伏地,顿首道:“卑职有负陛下、有负朝廷、有负提举,卑职有罪!” 木恩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认罪,那本座也就不罚你了……” 张爱博心中一喜。 却听木恩又道:“你那些部下,虽说只是迫于你的官威,不得不奉迎于你。 可他们既然愿意为了迎合你这个上官而参赌,还故意输给你, 那本提举也懒得做那个恶人,就不叫你归还他们的钱了。” 张都头一听,反而慌了。 张艾博赶紧道:“不不不,卑职愿意退还赌资,愿意退还……” 木恩并不接他的话茬儿,淡淡地道:“退下,即刻交接差使,明日去临安马递铺报到吧。” 张都头听了,一下子脸色惨然。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 其他四个都头和十个副都头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从皇城司的禁军都头贬成马递铺的一个厢军,军饷至少要减掉三分之二。 军人的各种福利待遇,他也要大打折扣。 后人都说宋朝抑武,那是因为自五代十国以来,坐江山的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军将杀头篡位,实在是被搞怕了。 所以大宋对于节制武将的权力十分用心。但大宋的这个节制,主要是节制武人的权利和影响力。 武人的物质待遇可是一点都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军人之最。 宋朝武人的待遇有多高呢? 每个军人除了正俸,都还有名目繁多的各种补贴。 入伍就发买衣服钱,每年祭祀先人时发郊祀钱;寒食、冬至、端午三大节固定发特支钱; 冬季发炭补钱,戎边发鞋补钱,就连训练认真都有军赏,移防调动时都要发个辛苦费,名曰转军钱…… 军人受伤了就给你转岗,改做杂役但薪水待遇不变; 如果伤重到杂役也干不了只能退役,那就薪水减半,但是可以终身领取; 战死者不仅发放优厚的丧葬费,家属孤老者,每人每月还能领米三斗。 烈士家属还提供一个成为公务员的名额,由官府分配工作; 打仗期间病死了的军人,伤后不治的军人,也都是一样的待遇。 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一人当兵,全家无忧,终生不愁。” 有人针对:“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这句话,调侃说“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可宋军何止是满饷啊,这待遇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但大多数时候宋军的战斗力…… 可见军力的强大与否,从来不是单一因素就能决定的。 宋军待遇如此之高,禁军尤甚。 如今这张都头被赶出皇城司,他的损失实在是难以想象。 听到自己已哀哀乞饶,竟还落得如此下场,张艾博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就冲上了天灵盖。 他霍然抬头,嘶声喝道:“提举如此惩罚,卑职不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2章 此起彼伏 肉体中文网 曹敏一惊,喝道:“混账!提举已然宽宏,你还有什么不服的?滚下去!” 刘商秋却笑吟吟地看着张艾博,饶有兴致。 张艾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就是赌个钱吗?多大点事儿?老子为朝廷出生入死,耍个钱怎么了,至于就此断我的前程?” 木恩缓缓站起,依旧一脸平和:“张艾博,这是军令。你若抗命,本座就削你的军籍,到那时便是想做一个铺兵,也是妄想。” “去你娘的,老子跟你拼了!” 张艾博红了眼,咆哮一声,就向木恩扑去。 木恩眉头微微一皱,右手一翻,袍袖如龙,随之掀起。 张艾博十指箕张,刚刚扑到公案前面,木恩的大袖就云龙一般卷了过来。 “噗!” 长袖抽在张艾博的胸口,”呯“地一声。 张艾博惨叫一声,以扑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摔了出去。 “嗵”地一声,张艾博重重摔在大堂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木恩淡然道:“送去就医。若不死,削籍除名,免一切待遇。” 曹敏定了定神,忙大声喝道:“来人!” 堂下侍候的士兵,连忙冲进几人,其中两人抓起奄奄一息的张艾博手脚,往外就走。 张艾博被皇城使一袖抽断了三根肋骨,胸骨也塌了。 再被他们这么一抬,断骨插进血肉,痛得一下子又醒了过来。 只是这时他既没有力气叫骂,也没有力气乞饶了。 其他几名军卒急忙拖地清洗,片刻功夫清理停当,又如流水一般泄了出去。 木恩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笑眯眯地对众人道:“本座奉旨打理皇城司之始,就和诸位打过招呼了。 但凡有饮博、逃亡及别为过恶者,则移配六军及京畿县镇下军。 甚而情形更严重者,要发配外州军本城或边远牢城。 你们若不知道本座的规矩,本座不会怪你。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要知法犯法,那就别怪本座要毁你的前程了!” 堂下众人凛然,齐齐称喏道:“提举公正严明,卑职敬服!“ 木恩淡淡一笑,忽然提高了些声音,说道:“第三都副都头寇黑衣,上前一步。“ 众都头听了都怵然一惊,还没完呢?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武官微微一诧,旋即上前一步,叉手施礼道:“第三都副都头寇黑衣,见过三位上官。“ 这寇黑衣容颜极是俊美,毕竟皇城司选人,容貌、身高、身材,那都是硬指标,就没一个长的差的。 可是在个个都是英俊小伙的皇城卒里,寇黑衣的容貌也是上上之选。 皇城司里最俊俏的两个人,号称皇城双璧,他们都在下一指挥所。 一个是寇黑衣,另一个就是刘商秋。 只不过,寇黑衣与刘商秋的俊俏完全不同。 寇黑衣五官俊朗,双眼微陷、鼻梁高挑,较之刘商秋的精致,多了几分不羁和阳刚。 木恩向寇黑衣欣然点了点头,说道:“寇黑衣,你自担任副都头以来,任事勤勉。 更有查获金人贩私商队、侦破金人秘间之功。 曹指挥和刘副指挥在本提举面前,也曾一再夸奖于你。 而今,本座擢升你为下一指挥所第三都都头。” 寇黑衣露出一丝喜色,连忙叉手施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叉手施礼道:“多谢三位上官,卑职定勤勉任事,不负厚望。” 木恩点点头,向曹敏看了一眼。 曹指挥其实根本看不见木恩的眼色。 但是那两条缝儿向他这边一望,他也就明白了皇城使的意思。 曹敏忙朗声道:“杨澈进见!” “皇城司亲事官杨澈,见过上官!” 已经提前得到通知,候在签押房外的杨澈马上唱名而入,礼拜如仪,然后叉手站定。 他的一颗心抑制不住地跳了起来,虽然竭力保持平静,脸上还是泛起了激动的红晕。 他知道,要升官了! 半年前,杨澈抓获了一个金人间谍,魏汉强。 他是金人,也是汉人。 魏汉强于七年前成功潜伏大宋,此后一路经营。 三年前,已经成为大宋待漏院的一个小官了。 “待漏院”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大臣们上朝前在此歇脚的所在。 他们在这儿喝茶聊天打发时光,难免就会谈及一些时政国策。 魏汉强虽然只是待漏院的知班驱使,一个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官儿。 但他却能利用这个关键位置,搜集到许多大宋的重要情报。 他在待漏院待了三年,也不知已经送出了多少重要情报。 如果他继续在这里潜伏下去,还不知有多少机密情报泄露于北国。 但是,杨澈把他给揪出来了。 一年前,杨澈寻回了“胞弟杨沅”,喜极之下,带着杨沅去灵隐寺上香还愿。 在庙里,杨澈偶然发现了一块匾额,上面有待漏院魏汉强的名字和官职。 善信们为了表示虔诚,不仅有向庙里捐香油钱的,也有捐献物资的。 包括重塑金身、修缮庙宇、捐赠各殿各院匾额,都是功德。 捐献者在自己捐赠的匾额上题写名字很正常,可是连官职也一起写上去的却不多。 佛曰:众生平等。 你在佛陀面前显摆什么官职? 再者,你若官儿做的很大有心炫耀,那也罢了。 可待漏院里一个从九品的知班驱使,在高官权贵多如过江之卿的临安,有什么好炫耀的? 杨澈的职责就是抓间谍,一见那块匾,他的职业病就发作了。 杨澈为此足足调查了魏汉强大半年,终于抓到真凭实据,把他绳之以法了。 原来,受制于这个时代落扣的通讯条件和通讯方式,任何一国都无法对自己的间谍进行有效且实时的控制与联络。 金国每次派出一批间谍,他们将去哪里,混成什么模样,谁也无法事先确定。 所以,他们会以敌国重要城市里一些地标性建筑,做为固定的初始联络地点。 只要有派出的间谍在敌国这座城市里成功站稳了脚跟,就会去这些地标性建筑,通过一些事先约定的办法留下记号。 金国会定期派出间谍巡视这些地方,发现暗号后,就能找到他,重新建立联系,搭建谍报渠道。 魏汉强的这块匾,就是和金国事先约定的一个联系方式。金国联络人见到他的名姓和官职,再想找他自然容易。 只是这细微的不合理处,却被杨澈看出了破绽。 木恩微笑道:“杨澈自入皇城司以来,任事一向勤勉,更有抓获金谍魏汉强的大功,如今擢升你为下一指挥所第三都副都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3章 有妖 肉体中文网 刚刚升官的寇黑衣微微一挑眉,睨了杨澈一眼,脸上一抹笑意一闪即逝。 他和杨澈本是挚友,如今杨澈升了官,还是他的副手,心中自然欢喜。 杨澈抱拳,不卑不亢地道:“卑职定佐助寇都头,竭诚为朝廷效力。” 木恩微笑点头,重新站起,对众人道:“本提举一向有过必罚,有功亦赏。 还望诸位莫要辜负朝廷所托,更要对得起朝廷发放给你的这份俸禄。 上下齐心,竭忠尽智,把潜入我大宋的金国蛇鼠,一个个的挖出来,为官家效鹰犬之劳,为朝廷尽耳目之用!” 曹敏和刘商秋齐齐离座,与堂下众都头、副都头一起躬身抱拳,齐声道:“谨遵提举教诲!” 木恩交代已毕,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指挥使曹敏:“剩下的,曹指挥主持吧,本座还有事。“ 木恩转身就往屏风后面走去,众人齐齐欠身拱手:“恭送提举!” 待皇城使离开,曹敏转身看看一众属官,却没有回公案后坐下。 他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的神气,终是咳嗽一声,一拍额头道:“本官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请示木提举,接下来的事,就由刘副指挥安排吧。” 说完,曹敏就脚底抹油,追着木恩溜走了。 刘商秋撇了撇嘴,轻轻“嘁”了一声。 他也没有站起来,就那么懒懒地坐着,掌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枚执荷童子的玉把件儿。 刘商秋一边摩挲着玉把件儿,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城使和曹指挥都是要脸面的人,羞于张这个口。本官不要面皮,本官来说。” 刘商秋掩口打了个哈欠,继续懒洋洋地道:“秦相家里呢,丢了一只猫。都好多天了,还是没找到,秦相是茶不思、饭不想啊!“ 刘商秋天生多情的桃花眼扫了扫众人各异的神情,揶揄道:“咱们三衙都指挥使杨帅,想为秦相分忧,已经吩咐三衙禁军帮秦家找猫去了,嘻嘻。” 说到这儿,刘商秋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儿来。 他赶紧有点女性化地捂了下嘴巴,把脸绷住。 “咳!这一来,咱们皇城使也抗不住劲了。没办法,大家多理解吧。这事儿呢,就和送礼一样,你送了,人家未必记得你。你不送,他心里肯定记着你。” 刘商秋挥了挥袖子,带起一抹香风:“是故,皇城使有令!” 下边众人“刷“地一声,齐齐一正身形。 “皇城司五千名亲事官、三千名亲从官,诸黄院子、皂院子、入内院子、快行、长行等官吏役卒,奉令! 从此刻起,你们执行公务时也好,散衙下值后也好,若是看见、听见过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的消息,务必要追踪查找,不得怠慢!” 堂下众人顿时哑然。 说好的“为官家效鹰犬之劳,为朝廷尽耳目之用”呢? 刚给我们灌了碗鸡血,这就去给秦家找猫了 一时间,羞惭者有之、激愤者有之、悲凉者有之,竟然没人答话。 刘商秋倒也不在乎,他站起身来,把折扇往腰带上一插,双手往身后一背,便溜溜达达地走向屏风后面去了。 只是他那步儿走的,足蹑直线,轻盈而稳,屁股想不扭都不行。 女人如此,那叫摇曳生姿。 男人如此…… 这是猫步,这个年代叫“折罗步”,东汉美人儿孙寿的发明。 刘商秋上边有六个姐姐。 他从小就在七八个姨娘和六个姐姐的呵护下长大。 所以他的言谈举止,常常会有些女气,别人看了不自在,但他自己却根本没有察觉。 他甚至不知道,寇黑衣、杨澈这些皇城卒子,暗地里给他取了一个绰号:皇城妖妃! ※※※※※※※※※※※ 秦相府,一到了夜晚便一片静谧。 因为秦桧喜静。 秦桧的寝居内,绕过一道六扇松竹梅的画屏,迎面的便是一张线条优雅而流畅的素朱漆床。 罗帐半挑着,靠窗处有一张妆台,旁边放着一张高脚半圆几。 几上,一口长颈白瓷的花樽里插着几枝鲜花,灯光把花枝疏影映在了圆窗的米色窗纸上。 秦桧穿着一领月白色的定州缂丝中单,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松散的懒人髻。 他正坐在榻边,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只穿着小衣,一左一右地服侍着他。 一个小丫鬟伺候他把一碗汤药服下,另一个及时递过一杯淡盐的漱口水。 在秦桧漱口的时候,她已双膝跪下,高高捧起了一只石榴花结纹的银唾壶。 秦桧漱了漱口,把盐水吐在银唾壶里。 另一个丫环又赶紧递过丝帕。 秦桧擦着唇角,缓声吩咐道:“把灯压暗些,不必熄灭了。” “是!” 两个小丫鬟答应一声,就要去压暗灯烛。 外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祖翁,你睡了么?” “哦,是埙儿啊,进来吧。” 秦桧摆了摆手,两个丫鬟连忙欠身,捧着银唾壶倒退而出。 随后,一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一个少年人走了进来。 这少年尚未束冠,不满双十,容色间还透着一丝稚气,正是秦桧的长孙,秦埙。 其实,秦桧是无后的,他没有亲生儿女。 他的妻子王氏有位兄长名叫王唤,膝下有一孽子(私生子),便过继给他,改名秦熺了。 这秦熺倒是为秦家开枝散叶,生下了几个子女。 眼前这个秦埙就是秦熺的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今年科考的探花郎。 “童夫人”秦葭月就是秦埙的胞妹。 秦葭月十岁时就被授封为“崇国夫人”,她这兄长受到的恩赏自然还在童夫人之前。 秦埙九岁的时候就以恩荫补官,进入了直秘阁。 绍兴二十年的时候,秦埙和弟弟秦堪又一起进入显谟阁。 秦埙升为右文殿修撰,秦堪则被授予秘阁修撰,那时候秦埙才十四岁。 去年秋闱的时候,朝廷举行“锁厅试”。 这是专门为宗室后裔、朝廷要员以及高官子弟举行的一种科考。 在秦桧暗中运作之下,十七岁的秦埙先是拿下了省试第一,磨刀霍霍直奔状元郎。 结果廷试的时候,官家赵构把他压到了探花的位置上。 秦桧“时不我待”的危机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看到自己最为器重的长孙,秦桧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原本他在人前,都是一副行将就木,却强装着无恙的模样。 但此刻,秦桧的精气神儿全变了,就像吞了金丹,突然脱胎换骨似的。 他在装病! 秦桧如今是当朝太师、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执掌政务。 他的养子秦熺是知枢密院事,执掌军权。 父子二人,便分掌了大宋的政权与军权。 他的孙儿现在都在朝中为官,而且都是清贵的文官。 可谓满门朱紫,富贵无人可及。 可是,在他信心满满地要把孙儿秦埙捧上状元宝座,却被赵构一棒子打成探花以后, 他忽然意识到了官家对他的忌惮究竟有多深。 如果是以前,他不在乎,他有金人撑腰,官家也不敢轻易动他。 但,越来越大的年纪,正在朽坏的身体,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所以,此事发生不久,秦桧就开始装病。 他不仅装病,一旦出现在人前,还竭力装出一副努力想让人觉得他健康如昔的模样。 如此一来,反而让所有人都坚信,秦桧病了,恐怕已时日无比。 秦桧以此来麻痹赵构,暗中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图谋三衙的计划,这是他顺利传承相权的最大障碍。 此时在自己孙儿面前,他就没有必要再装了。 “埙儿啊,坐,坐下说。” 秦桧在锦墩上坐下,笑眯眯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秦埙在榻沿上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道:“祖翁,孙儿听说,葭月丢的那只猫,祖翁让临安府都在帮着找?” 秦桧莞尔一笑,道:“有这种事么?我倒不知。祖翁确实悬了赏,却只是叫厢公所的人帮着找来着。” 秦埙顿时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定是下边的人巴结祖翁,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秦埙气愤地告状道:“祖翁啊,你有所不知,现在临安县、钱塘县、临安府,都在帮着祖翁找猫了。” 秦桧微笑道:“那么,埙儿的意思是?” 秦埙急道:“公器岂可私用?而且……居然是用来找一只猫!简直荒唐!祖翁啊,此事已在坊间引起诸多议论,于祖翁的清誉大大有损,祖翁应该马上下令制止才对。” 秦桧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反问道:“埙儿,你祖翁不曾下过叫他们找猫的命令,如今却要去下一个阻止的命令?那……岂不是坐实了这公器私用之人,就是你的祖翁么?” 秦埙一呆,迟疑道:“这个……” 秦桧笑了笑,起身也走到榻边,挨着秦埙坐下,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埙儿啊,今年‘锁厅试’的时候,你是第二。省试的时候,你是第一。可殿试的时候,你本来也是第一,官家却偏偏把你点为探花,你可知官家这是何意呀?” 今年的“锁厅试”时,第一名本来是陆游。 结果到了省试的时候,呼声甚高的陆游莫名其妙地就落榜了。 榜一大哥这回连榜尾都没取上。 于是,原本锁厅试时第二的秦埙就得了第一。 到了殿试的时候,秦埙的成绩依旧是第一。 但官家赵构钦点的时候,却把他取为第三。 状元和探花,意义可是大不相同的。 人人都记得第一,又有几人会去记第三? 秦埙对此,也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如今听祖父突然说起此事,秦埙不禁愤愤然:“官家说,孙儿的策论,与祖翁和父亲平日君前奏对的见解相似。因为没有孙儿独到之处,故而取为第三。“ 秦桧摇头一笑,淡淡地道:“呵呵,真是个傻孩子!那不过是官家的托辞罢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4章 老女不嫁,踏地呼天 肉体中文网 秦埙有些惊讶:“托辞?” 秦桧道:“官家这是忌惮咱们秦家权柄太重了,明白了么?” 秦埙想了一想,倏然色变。 秦桧深沉地道:“如今,你祖翁是当朝宰相,执掌政权;你父是知枢密事,执掌军机; 如果你再被取为状元,我秦氏一门的权柄和名望将再也无人能及。 官家把你从众望所归的状元郎,打压成一个探花,就是在削我秦家锐气,敲打你的祖翁啊。” 秦埙紧张地道:“祖翁,古语有云:‘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既然我秦家已经受到官家忌惮,那行事岂非更该谨慎,隐藏锋芒么?何必为了一只猫,惹出这么大的阵仗,祖翁你也太宠着葭月了。“ 秦桧摇了摇头,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想事情太浮于表面。 所以,更得扶上马走一程啊,要不然,等他走了,秦家谁能撑门立户? 秦桧说道:“隐藏锋芒?你祖翁已垂垂老矣,如果再隐藏锋芒,那就没有再露锋芒喽。“ 秦埙起身取过黑漆描金的“养合”,让祖父坐得更舒适一些,说道:“祖翁,孙儿还是不太明白。” 这“养合”大抵是取了“仰合”之意,实际上就是一个“靠背”,下作机局,可以调节高低和角度,偃仰适情,甚合人意。 秦桧靠着“养合”坐着,舒坦地吁了口气,耐心地道:“埙儿,祖翁和官家,做了一辈子的君臣。 祖翁对官家,实在是太了解了。官家此人,少有大志,文才出众;武能开得硬弓,百步穿杨。然则他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一遇挫折,便生逃避之心。 如此禀性,便是官家的本性。所以,我们对官家,越是退让,处境越是不堪。只要你足够强势,打碎官家那一丝勇气,便能高枕无忧了。” 以臣论君,如此言语,其实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也就是对着自己的孙儿,秦桧才能如此出言无忌。 秦桧顿了一顿,又道:“这种情况下,祖翁退不如进。如果退,要怎么退,如何退?难不成告老还乡,那你们怎么办? 祖翁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如今所思所想,都只是为你们儿孙辈着想了。你道祖翁如此大动干戈,真就是为了给葭月找回一只猫儿么?” 秦埙不解地道:“那祖翁是想……” 秦桧淡淡一笑:“祖翁不是为了找一只猫儿,祖翁是想……找找还有哪些不听话的鼠儿。” 秦埙久在御前行走,虽然自己一时想不到那么深,但见识毕竟不少,秦桧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祖父的用意。 秦桧微笑道:“有那对我秦家不够恭敬的,就得趁着老夫还在,早早把他打掉。如果人人恭敬,也好教官家明白,老夫……,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秦埙只听得心惊肉跳,掌心都沁出了汗水。 秦埙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就连三衙禁军,今儿都开始为祖翁找猫了,想来也是因为惧怕祖翁的缘故。” 不想秦桧听了却也一呆,今天刚刚发生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秦桧变色道:“你说什么,杨存中那老匹夫,居然让禁军为老夫找猫了?” 秦埙道:“是啊,孙儿今日在宫里行走,见宿卫似乎减少了。孙儿心中好奇,向人问起此事,都说是杨殿帅抽调了大批军卒去给祖翁找猫了……” 秦桧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臭得跟吃了屎一样。 秦埙慌忙道:“祖翁,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桧脸色阴沉许久,忽然又转怒为喜,仰天大笑起来,笑的中气十足。 秦埙更慌了,祖父这喜怒无常的,别是真的生病了吧? 秦埙慌忙道:“祖翁,祖翁,你怎么了?” 秦桧笑得咳了起来,秦埙忙起身,为他抚着后背。 秦桧摆摆手,嘿嘿冷笑道:“杨存中,这老匹夫,也知道用计了呀。他这是想捧杀老夫,哈!哈哈哈……” 秦桧笑得喘息了一阵,才道:“可惜,他这时机选的不对啊!” 秦桧得意地道:“换做其他时候,他这么做,必然会让官家对我更生忌惮。可是现在,呵呵,老夫已经不在乎了。他宁愿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就只怕机关算尽,最后反倒成全了老夫!“ 秦埙疑惑道:“祖翁是说,杨存中此举不是为了巴结祖翁,反而是有意捧杀?为何……,反倒会成全了祖翁?” 秦桧摇了摇头,笑而未语。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担心官家对他的忌惮加深了。 他还想和官家做上十几年君臣的话,才会有所忌讳。 可现在他已经思退了,他要捧个代理人上去,这时候交接权力才是他最迫切的目标。 他正在谋划三衙禁军,杨存中做为三衙禁军的都指挥使,却跟他耍心眼儿,宁可让自己失去官家的信任,也要给他来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他来个“捧杀”。 嘿,这不是正合我意么?因为这件事,官家对杨存中的信任一定会降低,我秦某人趁势打铁,“搬三山”计划一定可以实施的更加顺利。 到那时,把杨存中一脚踢开,自己埋伏在禁军里不显山不露水地隐藏多年的几个心腹就能提拔到关键位置上去。 一旦被他掌握了禁军,官家纵然对他十分的猜忌又能如何? 秦桧心中忽然大悦,这真是从孙儿失去状元郎的机会以来,最大的好消息呀! ※※※※※※※※※※ 寇黑衣和杨澈今日双双升了官,众都头自然要恭喜一番。 只是刚刚接了个给秦桧家找猫的任务,皇城司众人都觉得脸上无光,一时也没心情饮酒。 所以散衙之后,众人只是围上来向二人祝贺一番,约好改日摆酒,便一哄而散了。 杨澈返回后市街青石巷的时候,已是夜色深深,天色有些阴沉,似将有雨。 但一路上仍是灯火通明,人群熙攘,杨澈心中也是一片灿烂。 日子越过越红火了,接下来就是赶紧给二弟物色一门亲事。 到时候二弟负责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壮大杨门。 我呢,就做庇护杨氏家族的那棵参天大树,嘿嘿! 杨澈越想越欢喜,脚下也愈发的轻快。 回到青石巷的时候,杨澈没有直接回宋家小食店,他先去对面苟家老酒买了一坛酒。 接着,过了小桥回来,又在计家卤肉店里切了二斤肥瘦相间的卤肉,使一张荷叶包了。 鹿溪正在招呼客人,就见杨澈托着酒坛子,提着卤肉进来,忙甜甜地招呼一声。 杨澈笑道:“鹿溪啊,爊肉、鸡皮腰肾的杂嚼、现煎的羊白肠,各来一份。嗯,再来一份莴苣笋片,都送到后院儿来。宋老爹,你若有空,也过来喝一杯。” 杨澈举起酒坛子,向宋老爹示意了一下。 宋老爹笑道:“大郎这是有什么大喜事么,你先去喝着,一会大叔得了空闲就过来。” 后院里,杨沅只比杨澈早回来片刻功夫。 他听到大哥动静,就赶紧端起大枪,装模作样地拉开了架势。 杨澈进了后院儿,见杨沅正在练枪,但额头却没有一丝汗水。 杨澈暗哂一声,却也没有点破,只道:“行了,今晚不练了,过来,陪大哥喝点儿。” “好嘞!” 杨沅笑嘻嘻地扔开大枪,快步上前,殷勤地接过杨澈手中的酒肉。 杨沅笑问道:“大哥,这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杨澈打了盆水,一边洗脸净手,一边笑道:“你一向机灵,猜猜看。” 杨沅已经从墙边拉过小几,拖到院子中央,座位都摆好了。 他把杯盘摆在桌上,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边往碗里筛着酒,一边笑道:“这还用猜?不是升职,就是加俸,难不成还是你给我找了个大嫂回来?” 杨沅净了头面洗了手,走到矮几旁坐下,瞪了杨沅一眼:“那点心眼,全用在这儿了!没错,你哥升官了,从今天起,你大哥就是皇城司下一指挥所第三都的副都头。” 杨沅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大喜:“哈哈,大哥,你真升官啦?” “废话,当我跟你似的一点也不靠谱!” 杨沅喜孜孜地道:“果然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事,来,兄弟敬哥哥一杯!” 杨澈举起黑陶的酒碗,兄弟俩碰了一下,一碗浊酒各自饮尽。 杨沅端起酒坛子又给杨澈筛酒。 杨澈抹了下嘴巴,心满意足地叹气道:“大哥当了官,想给你说个媳妇就更容易了。现在你学着杭绣,生计也没问题了,再你娶了媳妇儿,那就成家立业齐活了,大哥也就放心了……” 鹿溪把杨澈点的几样小吃恰好端来,听到这话,立即嗔怪地瞪了杨沅一眼。 杨沅与大哥谈笑风生的,仿佛根本没有看见。 鹿溪心中更加有气,上边摆着菜肴,下边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脚移向杨沅的脚面。 “难怪杨大哥你今天这么高兴,原来是升官了呀?” 她一边说,一边恨恨地碾着杨沅的脚背。 杨沅吃痛,却不敢声张,只好打个哈哈,道:“准确地说,我大哥这是才做官。以前啊,我大哥虽然叫皇城司探事官,可其实那只是个称呼,并非真的军官。 现在,我大哥是真的从卒,跃升到官的行列了,这道坎儿一过,以后再想高升,便有大把机会。” “人家早就觉得杨大哥有大本事,就一定会有大出息。二哥呀,你……可要好好向大哥学学。大哥是不声不响的,就把大事做了,你嘛……” 鹿溪狠狠地白了杨沅一眼,人家都快成老姑娘了,可你呢?喜欢个姑娘都要偷偷摸摸的,还有没有出息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5章 相知心自亲 肉体中文网 鹿溪夹枪带棍的,埋怨杨沅迟迟不把二人的关系告诉自己爹爹。 杨澈当然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忙替自己兄弟解释道:“鹿溪呀,我二弟他可是很聪明的。读书也好,习武也罢,他是一点就透。若非幼经离散,错过了时机,我兄弟不管习文还是从军,都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在杨大哥心里呀,你这兄弟怎样都是好的。” 鹿溪开了句玩笑,心里却因为自己的心上人被夸奖而欢喜起来。 杨沅见鹿溪终于把脚挪开,赶紧把自己的脚收了回来。 他把大哥升为皇城司副都头的事和鹿溪详细说了一下,鹿溪开心地道:“那可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我这就告诉我爹去。不过,长幼有序,杨大哥啊,要说娶媳妇,那也该你先,没有让二郎先成家的道理。” 杨澈夹起一块羊白肠蘸了蒜泥,丢进嘴里大嚼。那肥羊大肠灌了羊血,再用油一煎,嚼下去满嘴流油,又有蒜泥去了膻气,格外的可口。 杨澈咽下这口羊白肠,方才笑道:“嗨,不过是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罢了,咱家不讲那个。你杨大哥好不容易跨过了从军卒到军官的这道坎儿,就想再往上搏一搏呢。 皇城司里做事,一旦遇到大案要案,十天半月的不着家都是常事,娶媳妇作啥?凭白耽误了我二弟,还不如先给他找个媳妇儿,给我们老杨家多生几个崽子。” 鹿溪听得脸儿一热,悄悄乜了杨沅一眼,见他依旧装模作样的不看自己,心中更气, 本已挪开的小脚丫又从裙下悄悄探过去,却不想杨沅早已收了脚,一脚踩了个空。 鹿溪身子晃了一下,见杨澈向她看来,忙问道:“那杨大哥可有中意的弟媳人选了么?” 杨澈叹道:“我整日里抓金人奸细,哪晓得谁家有合适的小娘子待嫁呀。不过,我已经拜托了你爹,让宋老爹帮着托媒!” 鹿溪一听,不禁着急起来。 二郎一直瞒着不说,这要是我爹真帮他找个媒人回来可怎么办呀。 杨大哥也是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就杵在你面前,你是不是瞎呀? 鹿溪气鼓鼓的,不想搭理这对蠢兄弟了。 待鹿溪回了前堂,杨澈又是几碗酒下肚,感慨道:“二弟,咱们家也算是命运多舛了。时逢战乱,一家几十口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就你我二人。 二弟你流落北方,大哥我孤身南渡,现在咱们家总算又有了点家的模样。大哥心里,真的高兴,咱爹咱娘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看到杨澈眼中漾着泪光,真情流露的模样,杨沅的鼻子也是一酸。 这个时代的人,情感上远比杨沅原本的世界更加单纯而炽烈。 记得杨澈刚刚“认回“杨沅的时候,一个七尺男儿,抱着他号啕大哭。 杨澈真情流露,可当时的杨沅心里甚至有点小尴尬,他无法产生共情。 可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他不仅理解了杨澈的情感,也渐渐被那种纯粹的、炽热的感情所同化。 杨沅拍拍胸脯儿,对杨澈道:“哥,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多子多孙那事儿,你就交给我了!好马不停蹄,好牛不停犁!咱就是老黄牛,埋头苦干,绝不抱怨!” …… 不到二鼓,宋老爹就提前打烊了。 临安夜市,一般要到三四鼓的时候游人才会渐渐稀少。到五鼓钟鸣时,夜市结束,但早市又开始了,夜以继日,临安不息无长夜。 一鼓就是一个时辰。临安夜市开市敲第一通鼓,此时大概是晚上七点。二鼓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宋老爹听说杨澈当了官,也为他欢喜,所以提前了打烊。父女俩又做了几道菜,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回了后院。 四人重整酒席,再开一局。 当三鼓过半时,淅沥沥的雨丝终于飘了下来。 四人便把饭桌移到杨澈的堂屋里,继续谈笑吃酒。 门开着,门外雨落如帘,堂上一片笑语。 这顿酒,吃到近四鼓。 兴尽时,宋老爹和杨澈都有了几分酒意。 杨沅和鹿溪先把宋老爹送回房,便同去收拾杯盘桌椅。 因为杨澈在屋里,鹿溪也只好规规矩矩的,不敢多话。 直到收拾完了要离开时,鹿溪才悄悄对杨沅说了一句:“一会楼上说话。” 杨沅送鹿溪出去,关了房门下了闩,见大哥带着醉意正在吃茶,便寻个找几件旧衣服的借口,独自上了阁楼。 杨沅到了阁楼上面,听听楼下没有动静,便悄悄推开了窗子。 窗外潮湿的风顿时吹了进来,撩动他的发丝。 杨沅从窗下花盆中捡起一粒石子,朝着对面的窗棂上一丢。 窗子“嗒“地一声响,已经洗漱完毕的鹿溪,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爬上床,心虚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这才推开窗子。 隔着如雾的雨丝,杨沅正在对面窗口,呲着大牙冲她笑着。 鹿溪马上唬起小脸儿来,握起小拳头冲他挥了挥。 刚才席间,杨大哥还和爹爹聊起帮杨沅找媒婆的事儿呢。 这坏蛋就在一旁笑嘻嘻地听着,现在却想讨好人家了,不想理他! 鹿溪冲着杨沅皱了下鼻子,佯装要关窗子。 杨沅一看,忽然扳着窗子的上沿,卷腹向外一翻,便利落地跃到了窗外。 借助楼阁上下之间凸出的那不足一巴掌宽的木沿为着力点, 杨沅竟从对面二楼飞快地移动着,想从口字型的二楼木沿一路转过来。 鹿溪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冲他连连摆手,生怕他一个脚滑,便摔下楼去。 但杨沅动作极快,如灵猿一般,很快就爬到了这边。 鹿溪只好退后,给他让出了位置。 杨沅双手攀着窗上的板沿,小腹一卷,轻松地荡进阁楼。 双脚落地时,他轻盈的就如同猫儿一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鹿溪轻轻捶了他一把,娇嗔道:“你疯啦,叫我爹看见,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杨沅轻笑道:“就算被你爹打死,我也得先哄好了我的小娘子再说呀。” “去你的,就只会背后逞英雄,有本事你当着我爹的面说呀。” “你以为我不敢?” “你就是不敢。” “我不敢?” “别碰我……” 小两口在阁楼上打情骂俏,杨沅自以为有雨声掩护,楼下的宋老爹不会听到什么声息。 却不想宋老爹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已经警觉地提起门杠,悄悄地摸上楼来…… 阁楼上,杨沅轻轻揽住鹿溪的腰肢,小声笑道:“不怕,老爹已经喝醉了,不会听见的。” 这个时代不同于杨沅之前的年代。杨沅和鹿溪虽已两情相悦,但真还从无逾矩之举。 之前杨沅只偷吻了鹿溪的脸颊一下,就已惹的她意乱情迷了。 而今夜,杨沅也喝了酒。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也让人更加的更加放纵了情绪。 鹿溪只觉后腰眼儿忽然被什么杵了一下,虽然一张白纸的她对此全然不懂。但杨沅渐趋急促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颈上,还是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鹿溪下意识地挣脱开他的手,退了两步,转过身子缩在墙角。 鹿溪双臂抱胸,警惕地道:“二哥哥,你……你要干嘛呀?” 窗外吹来的清甜的风,让杨沅冷静了些,忙安抚鹿溪道:“没啥呀。我……我哥这都要给我托媒了,我不得跟你核计一下,怎么和老爹说说咱们的事儿么。” 鹿溪顿时忘了方才的紧张,撅了撅嘴儿,嗔怪道:“你还说呢,刚才杨大哥说要给你托媒,你怎么不说?你说,你是不是真想再找一个,跟我比较一下再说呀?” 杨沅摊手道:“我倒是想说啊,可你爹不是在那儿坐着呢么。他一沉脸我就害怕,可我怕他,还不是因为太爱你呀?“ 鹿溪心里一甜,些许怨气登时被杨沅哄得烟消云散了。 她嘟起嘴儿撒娇道:“那你就可着人家欺负了是吧?你一个大男人,你不开口,难不成还要人家腆着脸去跟爹爹说呀?” 她的年纪不大,感情清澈如泉。杨沅爱极了她的这种味道,虽然经常逗她,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宠她。 杨沅便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所以呀,我这不就来找你商量了么?咱们虽然两情相悦,可这媒人是少不了,不然不合礼数。 我想,等明天我哥酒醒,就对他坦白此事,我哥可疼我呢,一定会同意的。 然后,我们就去找个媒人,托她给我向宋老爹求亲,我哥再敲敲边鼓,嘿嘿……” 鹿溪听得满心欢喜,雀跃道:“成!二哥,我跟你说,我觉得,自从知道你成了‘陌上花’绣坊的学徒,我爹对你已经好多了。 他老人家一直以来,也不是看不上你,只是因为一直以来你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我爹替我担心,我心里明白的。” 说到这儿,鹿溪幽幽地叹了口气:“偏偏你又偷偷辞了‘陌上花’的工,就怕我爹以后知道了,又要不依了。“ 杨沅窃笑道:”那不如咱们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啊,到那时就不怕你爹生气了。“ 鹿溪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娘亲又死的早,与男女之事可谓一张白纸。 但,她不懂男女之事,可不代表不明白“生米煮成熟饭”的大概意思。 小姑娘白了杨沅一眼,娇嗔道:“美得你,只要一天我还没进你家的门儿,你碰我一下试试。本姑娘一脚踹死你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6章 醉眼看,窗上桃花 肉体中文网 鹿溪薄嗔的模样娇俏无比,瞧着实在是惹人怜爱。 此时若非是在阁楼上,杨沅真想摁住她的小脑袋瓜,让她试试到底能不能踹得到自己了。 杨沅轻笑道:“是是是,那我就加把劲儿,早点娶你过门儿。” 杨沅张开双臂,道:“来,先嘴儿一个。” “你休想。”鹿溪缩了一下。 杨沅央求道:“嘴儿一个我就回去。” “不行不行,你快回去吧,别叫我爹看见,打死你喔。” “好溪溪,好鹿鹿,咱们都要做夫妻的人了,就嘴儿一下,好不好?” 烈女怕缠郎,鹿溪心跳的飞快,脚下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挪向杨沅。 “就……就一下?” “嗯嗯嗯!” “那……说好了喔,就只许一下。” 鹿溪红着脸儿,微微仰起了头,撅着小嘴儿,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杨沅被她又羞又怕又好乖的表情迷得不要不要的。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这朵待君采撷的小花,正要俯唇相就,耳边就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大喝! 紧跟着,一根闩门杠就飞了过来! …… 杨澈今日大醉,但心中欢喜,却一直没有倦意。 他喝着酽茶,思绪纷乱,胡乱地想着事情。 方才席上和宋老爹又提到了二弟的婚事,宋老爹也说他在托人了。这事儿要说成,慢也慢得,快也快得。不过一些耗费时间的事儿,得提前开始准备了。 这处屋舍,要让给二弟做婚房。一楼么,可以辟成三个房间,一间堂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旦成了家,可不能整天在宋老爹店里就食了,那怎像个过日子的人家? 阁楼也要重新拾掇一下,将来二弟有了孩子,楼上也得住人。家具需要打造一些新的,不过床和梳妆台就不用买了。姑娘家的陪嫁里,怎么也会包括妆奁和床具的。 到时候,我就近再寻个地方租间小屋就行了,只是这附近房租都比较贵,也不晓得能不能遇到宋老爹这么好说话的房东…… 杨澈盘算着,虽然诸事繁琐,总归是未来的美好更多一些,心中也就愈发的欢喜。 人之所谋,何也?对以前的他来说,不过就是一食二衣三住居。若再多些闲钱,瓦肆听曲,勾栏看艺,好友畅饮,便是人间好生活。 因为那时的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所做的差使,又是刀头舔血,凶险无比。所以每个月的俸禄发下来,他是攒不下来的。 真以为如今有些刻板无趣的杨澈,以前也是如此么?如果是那样,他又怎么可能和风流不羁的寇黑衣成为挚交好友? 只是当他找回自己的胞弟以后,他的人生有了目标,他的追求发生了变化。 杨澈轻轻吁了口气,站起身,走向房山头处隔出的小隔间,一掀布帘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有一股檀香味儿扑面而来。 隔间不大,贴墙放着一张供桌,桌前只有一张蒲团的空间。 供桌上供奉着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当年,全家人为躲避北方战乱而南逃,这些祖宗牌位就是背在他身上的。 人啊,只要没有丢了祖宗牌位,那祖宗就在,那么哪怕是四海为家,他的家也就在。 杨澈点燃三柱香,毕恭毕敬地插进香炉,又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然后,杨澈双手合什,将他两兄弟这大半个月来的经历变化,絮絮叨叨地跟祖宗们汇报起来。 供桌上,他四太爷和二伯的牌位上,都有一个箭孔。 当初金人乱箭追射,其中有一箭就是射在他背着的这些牌位上, 杨澈就是因为四太爷和二伯的牌位帮他挡了一下,这才逃过一劫,顺利跳进黄河。 他能顺利泅渡过河,也是亏了绑在身上的这堆牌位。 杨澈给祖宗上了香,便絮絮叨叨地汇报起了两兄弟的近况。二弟要做杭绣大师傅了,他升官了,二弟要娶媳妇啦,杨家就快有后了…… 杨澈正说的开心,就听宋老爹那边,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小贼!放开我的女儿!” …… “你个混账东西!你不要名声,人家鹿溪姑娘还要呢!”杨澈满面涨红,劈头盖脸地拍打着杨沅。 “这要是毁了人家鹿溪姑娘的清白名声,你叫鹿溪可怎么活呀!”杨澈越说越怒,胳膊抡得呼呼作响。 虽然……抽在杨沅身上的动静小了一些。但,看着还挺吓人的。 不知道宋老爹有没有被他唬住,反正鹿溪是吓哭了。 杨澈似乎是打累了,“呼哧呼哧”地站在杨沅面前。 杨沅一抬头,就见大哥把手藏在腹前,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然后,杨澈就转过身走,走到宋老爹面前,深深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宋老爹,这事儿怪我,是我教弟不严,对不住鹿溪姑娘,对不住你呀。” 宋老爹坐在椅子上,胸膛跟拉风箱似的,呼嗒嗒呼嗒嗒地起伏着。 杨沅和鹿溪,双双跪在他的面前,小鹿溪已经哭得泪人儿似的。 杨澈来回地踱了两步,又停住,对宋老爹道:“宋老爹,这事儿,得想个万全的善后之策才是。要不……” 他看看宋老爹脸色,试探地道:“要不,就成全了他们算了,你说呢?” 鹿溪一下子不哭了,因为气儿收的太急,忍不住打了个哭嗝儿。 宋老爹沉着脸色不说话。 杨澈凑到宋老爹面前,赔着笑脸儿低声劝说:“老爹,真要张扬起来,不就坏了你家鹿溪姑娘的名声么? 再说我这兄弟,性子虽然有些顽劣,可人品倒也不差。他现在又是皇商杭绣家的学徒,将来前程是稳稳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澈说着,脚后跟向后面的杨沅轻轻磕了几下,催他说话。 杨沅连忙道:“老爹,我是真心喜欢鹿溪的,如果老爹把鹿溪嫁给我,我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绝不叫她受委屈。” 鹿溪见状,忙也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爹~” 宋老爹看看满脸赔笑的杨澈,又看看双双跪在面前的杨沅和鹿溪,张了张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宋老爹无奈地对杨澈道:“大郎啊,我才刚托了太平坊的刘妈妈给你兄弟保媒呢,结果……,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 杨澈一听宋老爹松了口风,忙道:“这怕什么,明儿一早,我先告个假,然后就去找刘妈妈。 我就说我兄弟相中了鹿溪姑娘,这现成的好姻缘摆在那儿,都不用刘妈妈费力撮合,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罢了,女大不中留啊……” 宋老爹叹了口气,满面悲凉地仰起了脸儿来。 杨澈马上回头瞪了杨沅一眼:“臭小子,还不叫爹。” 杨沅立刻磕头:“小婿杨沅,叩见岳……” “可别!” 宋老爹立马打断,没好气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占我便宜,叫什么爹! 给我滚出去,老夫现在看见你就烦。这要是当年的我,早一刀把你劈成两半!” 杨澈马上帮腔:“你岳父叫你滚出去呢,没听见吗,快滚。” 杨沅爬起来就走,跑到门外,站在天井里,还跟没睡醒似的,脑袋雾纱纱的。亲事……这就定了? 房里,杨澈笑容可掬地对鹿溪道:“鹿溪呀,你先上楼,我陪宋老爹说说话。” “嗳!” 鹿溪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最牵挂的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她强绷着小脸儿。不让自己露出笑来,一脸悲戚地爬上楼去。 杨澈拖过一张条凳,笑容可掬地坐到了宋老爹面前。 杨沅这臭小子,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我怎么没看出他早把鹿溪姑娘哄到手了呢?嘿嘿嘿,这还真是灯下黑。 鹿溪是他看着长大的,勤快、善良、会过日子。如果能把鹿溪娶做杨家妇,杨澈心里一万个满意。 只是他以前真是一点也没察觉二弟和鹿溪有情,再加上宋老爹一直对他兄弟没有好脸色,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可能。 这下好了! 杨澈绷着笑,一脸沉重地继续开导起了宋老爹。 …… 鹿溪回了阁楼,马上打开了窗子。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对面窗前,也出现了杨沅。 隔着雨幕,两两相望。 鹿溪顿时红了脸儿,羞喜地瞪了他一眼。 都怪他,害自己在爹爹面前丢脸。 杨沅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的鹿溪,无声地说出“娘子“,口型非常的标准。 鹿溪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宋人对女子,一般都称娘子。熟识的,便可以加上一个姓氏,或者叫什么顾大嫂孙二娘扈三姐一类的。 但杨沅此时这句无声的“娘子“,显然不是常用的那个含义。 鹿溪羞了,敛着眉,就把窗子关了起来。 杨沅趴在窗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窗子上映出的鹿溪的剪影。 她依旧鸭子坐地坐在榻上,忽然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一道剪影,仿佛映窗的一支小桃花。 杨沅无声地笑了。 他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突然,忽然之间,名份就定了。 那窗里的女孩儿,将会是他的妻了! 此景,难以描画, 此情,妙不可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7章 人生如寄 肉体中文网 翌日清晨,新雨后。 宋家小食店又是忙碌的一天。 只不过,今天走进宋家小食店的每个客人,都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氛。 抱着劈柴走进厨房的杨沅,总是咧着嘴,露出八颗标准的大白牙,就没合上过。 系着小围裙的鹿溪姑娘,眉梢眼角都含着喜气,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一向笑脸迎人,一团和气的宋老爹,今天板着脸,翻白眼儿的频率特别高。 杨澈昨天刚升了官,没有头一天就点卯不到的道理。 所以,他一早先去了皇城司,点卯之后,马上就找到寇黑衣告假。 寇黑衣听说他是要去托人给自己兄弟保媒,不禁笑道:“这事儿我还能不答应你么?不过我就纳闷了,你这当哥的还没成亲,先给自己兄弟找媳妇儿,这是什么道理?” 杨澈道:“什么道理?就凭我兄弟流落北国这么多年,我这做大哥的没尽到一点照顾他的责任,这道理够不够?” 寇黑衣摇头笑道:“打从你找回兄弟,还真是变了个样儿。 巾子巷的春风楼,你有一年多没去过了吧? 我昨夜宿在春风楼,遇到蝉翼姑娘,她还骂你是负心人呢。” 杨澈撇了撇嘴:“风流场上的逢场作戏,谁当真?” 寇黑衣打个哈哈,道:“我可听说‘春风楼’如今出了一个‘玉腰奴’,已经是头牌了。还是清倌人呢,你要不要一起去见识见识。” “不去!我要攒钱。对了,你可别把钱都花了,我回头可能得跟你借点儿。” 寇黑衣傲然道:“我怎么就花钱了?寇某人逛青楼,从来不花钱,都是姑娘们倒贴我的好吧?” 姐儿爱俏,而寇黑衣很俏。 欢场上还真就有不少姑娘,这边赚着男人的钱,那边为了男人去花钱。 杨澈笑道:“那成,帮我攒着,我先去太平坊找刘妈妈。” 说到这里,杨澈压低了声音,又道:“等我回来,找你商议一件大事。” 寇黑衣神色一正,也低声道:“公事?” 杨澈神秘地一笑:“稍安勿躁,等我回来再说。总之,弄好了就是咱们俩的大功一件!” …… 杨沅今早劈柴显得格外精神,似乎打通了奇经八脉似的。 等他洗漱完毕,到了前堂,屁股刚挨上凳子,鹿溪就把早餐送到了他的面前。 但,杨沅还没开动,宋老爹就跟鬼影儿似的飘了过来。 宋老爹板着一张臭脸,生硬地道:“快点吃,吃完就去上工!当徒弟的,在师父面前要殷勤一些,嘴巴要甜,要不谁肯把真本事教给你?” 杨沅笑道:“宋老……爹,你放心好了,我嘴巴甜着呢,师父那里,一哄一个开心。” 鹿溪哪能听不出杨沅是故意这么断句。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怕父亲骂她,赶紧绷起小脸儿,逃回了厨房。 宋老爹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只是,他的心头,却悄悄升起一抹愁绪。 倒不是不舍得嫁女儿,女儿早晚都要嫁人的,能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杨沅那小子正学刺绣呢,一旦成了刺绣师傅,收入是极高的,以后也不怕闺女会受苦。 只是,要嫁女儿,那就得准备嫁妆啊! 宋代是流行厚嫁之风的,闺女的嫁妆不够风光,是要被街坊邻居们笑话的。 宋老爹有祖上传下来的这幢宅子,开销并不大。 他在青石巷开小食店,收入也不菲。 而且他家里人口也不多,负担不重。 真要说起来,给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宋老爹没攒下钱。 他和老计、小苟还有曲大嘴,四个退伍老军赚到的钱,全都拿去…… 唉!要不,就把杨澈两兄弟现在住着的那套厢房当作嫁妆吧,反正不能委屈了我闺女。 宋老爹默默地为筹措女儿的嫁妆动起了心思。 …… 杨沅吃完早餐,还没和鹿溪黏糊两句,就被宋老爹轰出了小食店。 宋老爹怕他不够勤快,若是学不到本事,将来要苦了自己闺女。 杨沅无奈,只好离开青石巷,就连老苟叔正哐哐地往门框上钉着第N块八卦镜,他都没敢停下来看看。 因为宋老爹正站在店门口盯着他呢。 出了青石巷,杨沅才放缓了脚步。 时间还早,但街上行人已是络绎不绝。 杨沅想了一想,便往后市街里走去。 现在,他创业的动力又多了一重,他得赚钱养家呀。 此时,他大哥杨澈也赶到了太平坊,找到了刘妈妈。 刘妈妈是这一带的几个媒婆之一。 杨澈把来意一说,刘媒婆自然是满口答应。 前两个月,刘妈妈刚给西湖边儿上一家酒楼的方员外说了门亲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结果成亲当晚,那位方员外就意外溺水死了。 这让她这位媒人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 刘妈妈正急于促成一桩美满姻缘,来挽回她的声誉。 然而撮合婚姻,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 她要充分考虑托媒人家里的情况,考虑谁家有适龄的闺女。 她要上门去,鼓动如簧之舌,就这样整日奔波,也不是每次都能保媒成功。 如今人家小两口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找个媒人走一遍流程,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刘妈妈和杨澈一拍即合,很快就敲定了说媒的事情。 把杨澈送走后,刘妈妈就认真琢磨了起来。 虽说只是形式上的说媒,也要办得郑重些不是? …… 杨澈请了一上午的假,他和刘妈妈沟通的非常顺利,离开刘家时,时间还早。 杨澈想了想,便决定往“陌上花”绣坊走一趟。 当初他只是在宫里遇到了肥家姑娘,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人家就把事儿给他办了。 这份情不可谓不重,理应亲自登门致谢。 于是,他先拐到了后市街,想在这里采办几样谢礼。 杨澈走进一家店铺,刚和掌柜的说了两句话,便感觉有个极熟悉的身影从店前走过。 杨澈回头一看,竟是他本该已经上了工的兄弟…… 杨澈心中一奇,立即向掌柜的告一声罪,便匆匆跟了上去。 后市街毗邻着中瓦子,所以后市街就成了中瓦子的配套服务一条街。 中瓦子是高档的消费场所,后市街则是邸店、行铺、牙行、车马行应有尽有。 外地游学而来的士子文人喜欢优雅安静的环境,这里就有明窗净几、竹榻茶炉、床间挂琴、壁上悬画的雅舍; 在中瓦子各家店铺里做伙计、做迎门小娘儿的,寻住宿之处图个便宜,那么合租、单租的简易客舍这里也是有的。 后市街与青石巷路口的是岑家生药行,再往前去是俞家刷牙铺,专卖牙具牙粉的。 继续往前,就有一个极简陋的门脸儿,上边只挂着一块“陆家骡马行”的招牌。 走进去后,却是两边店铺的高墙形成的一条长长的通道。 由于两侧墙壁太高,所以通道显得十分阴凉。 由此往前数十步,却是豁然开朗。 先有哗哗的流水声扑面而来,那是一条城内河流由于落差而形成的小瀑布。 接着你就能看见好大的一个院落,因形就势,虽不规整,面积却不小。 这里就是陆家骡马行了。 陆家骡马行不仅往外租借骡马,也接待骡马大车的外地行商。 杨沅走到院里,就见一条老狗正懒洋洋趴在墙根下晒着太阳,脖子上系着一条麻绳儿,拴在墙边的树上。 杨沅冲那老狗打了声招呼:“狗爷,早啊。” 老狗慢吞吞地撩起眼皮,一看是熟人,便懒洋洋地冲他摇了摇尾巴。 “二哥哥,你来找我大哥吗?”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 杨沅扭头一看,对面墙根底下,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家伙,正蹲在那儿屙粑粑。 才五六岁的模样,梳着朝天辫儿。 杨澈笑道:“是承安啊,你早。” 小男孩撅了撅嘴道:“二哥哥就只记得我二哥,我是承庆呀。” 杨澈道:“啊,原来是小承庆,你也早。你大哥在吗?” 承庆揪过几片肥大的草叶子擦屁屁,大声道:“我醒了就没看见他,大哥一大早就出去啦。” 正说着,一个身穿淡蓝色窄袖褙子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木雕的食盆儿走了过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和蹲在草丛里屙粑粑的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 杨沅一见,便和那妇人打了声招呼:“薛大娘早,今儿怎么把狗爷给拴起来了,莫非它咬了客人不成?” 这薛大娘是陆家骡马行的内掌柜,一见来人是自己大儿子陆亚的好友杨沅,薛大娘便笑起来。 “你这臭小子,可莫要胡说,俺家狗爷可通人性哩。鸟儿它就不知抓过了多少,却从不曾惊吓过客人。” 她走到老狗身边放下食盆,又踢了老狗一脚,骂道:“你个狗东西,逃跑有功,这是犒劳你的,还不快吃。” 见老狗慢吞吞地爬起来吃东西了,薛大娘才扭头对杨沅说话。 “这狗东西年纪大了,总想跑出去找个地方等死。昨儿个它又跑了,害得俺一家人找了好久,这才把它找回来。老身也是怕它又跑了,这才把它拴在树底下。” 杨沅看那麻绳留的挺长的,确实不影响老狗有较大的活动范围。 老狗的食盆里盛着煮烂了的食物,里边居然还有一块带肉的猪骨头。 杨沅笑道:“嚯,大娘你可真舍得,骨头上还有那么多肉呢,就给狗爷吃了呀。” 薛大娘笑道:“这狗东西救过俺家大儿的命,俺家就活该养它一个寿终正寝。它年岁大了,牙口不好,可不得吃点好的。” 此时,杨澈已悄然跟踪到了陆氏车马行的大门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8章 师父,你要抱师丈大腿呀 肉体中文网 杨沅听了薛大娘的话赞道:“大娘一家人对一条狗都懂得知恩图报,也难怪你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薛大娘有三个孩子,都是男丁。 长子陆亚,乳名鸭哥。 鸭哥小时候在旁边那条溪里嬉水,险些淹死。 当时他爹娘正在店里忙着生意,不曾注意到。 如果不是这条老狗跳进水里,咬着小主人的衣领硬把他拖上来,真就活活淹死了。 为此,陆大叔夫妇让陆亚给这老狗磕头认了干亲,从此待这老狗如同家人。 陆亚是杨沅为自己的”有求司”预定的创始元老之一。 只是阴差阳错的,今日才来招揽,倒比丹娘这个临时起意决定的目标晚了一些。 杨沅受盈歌委托,帮她算计完颜屈行的计划是一步步逐渐完善起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要考虑,尽量利用他可以掌握的资源。 如今也是想到了可以让陆亚在他的计划中发挥作用,这才找上门来。 “大娘,鸭哥可起了么?” 薛大娘骂道:“你说那小畜牲?天还没亮他就起了,急吼吼的奔了钱塘江。 他说还有三个月就要开弄潮大会了,他要在弄潮大会上拔个头筹。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就跑去钱塘江里练水性,你说愁不愁人呐? 常言道,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上亡,他小时候差点被淹死的事儿忘啦?真是不省心……” 杨沅半开玩笑地道:“要这么说,我正有些事儿找他帮忙,他若跟着我有了事做,以后也就不会整天泡在水里了,不知大娘可愿意吗?” 薛大娘喜道:“那敢情好,俺家大小子轴得很,俺和你陆叔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根本管不了他。你要是能带着他,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干啥都成。” “哈哈,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杨沅笑着摸了摸陆家这对双棒儿的脑袋。 两兄弟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站在一起时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杨沅不禁说道:“薛大娘,你家承安和承庆就不能穿套不一样的衣服么?发型也弄个不一样的,这样我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啊。” 薛大娘道:“穿不一样的?你可拉倒吧,天井坊的老刘家有个三胞胎,前两天买了只鸡,都弄得三个孩子哭了半宿。” 杨沅茫然道:“为什么?” “嗨!还不是因为一只鸡只有两条腿么!” 这…… 杨沅突然明白过来,他发现双胞胎的家庭,总是给孩子一模一样的打扮。 杨沅原以为这是家长为了让别人分辨不出谁是谁来的恶趣味,没想到这其中竟大有学问。 这碗水想端平,还真是不容易啊。 杨沅失笑地摇了摇头,向薛大娘告辞离开。 等杨沅走后,薛大娘也领着一对双胞胎儿子回了店里,独留老狗在树下慢吞吞地吃着狗食。 忽然间,老狗似有所觉,突然把脊背弓了起来,尾巴直挺挺地夹起,瞪大狗眼看向树上。 树上,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正蹲在枝杈上,悠闲地舔着爪子。 狗爷呲着牙,对它发出一阵威胁的呼噜声。 但那狮子猫却夷然不惧,它轻蔑地瞟了一眼狗爷,就从树上跳下来,探头去嗅那狗食盆子。 这个动作顿时激怒了狗爷。 护食的狗爷咆哮一声,只一扑,就死死咬住了那只狮子猫的脖颈…… …… 最美的西湖,是雨中、雾里和夜色下的它。 那时的西湖,就如一个半掩半露轻纱蔽体的美女,尤其的诱惑。 阳光下的西湖,揭去那层神秘的纱衣,裸裎相见的时候,反而少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此时的西湖,就是这样一个赤裸着的美人儿。 杨沅沿着西湖岸一路走去,就像是轻抚在美人儿流畅腴润的身体上。 在他后面,杨澈远远地蹑着,神色越来越困惑,心中有些难过,甚至是愤懑。 他不理解二弟为什么如此不懂事! 多么稳定的职业,多么优厚的收入,他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更叫杨澈不能容忍的是,杨沅居然骗他这个大哥,真是……太伤心了! 李荣李公公派来的一批国信所精锐,正在盯着杨澈。 于吉光等几名国信所探子,则在盯着杨沅。 两拨探子不期而遇。 他们分属李押班和沐押班的阵营,平素里并不对付。 但是在这里突然撞见了同僚,还是不免引起了一些骚动。 如果杨澈不是正因为杨沅的行为而伤心烦恼,应该会因为他们的骚动而有所察觉。 杨沅浑然不知自己大哥正在后面盯他的梢,杨沅脚步轻快地走去,直到那桃叶儿掩映之下的“水云间”…… “水云间”酒家前面的湖畔处,正停着几条小船。 船上的艄公正把水灵灵的蔬菜、一早屠宰的鲜肉,一筐筐、一篓篓地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篓篓地抬上岸去。 至于连夜捕捞的肥鱼,湖边就有用竹篱围起的水塘,直接投放进去就是。 店里的一个厨子站在岸边,和船家核对着送来的食材数目。 杨沅走进“水云间”大堂,大堂里几个伙计在洒扫清洁。 青棠姑娘坐在柜台后面的高脚凳上,轻轻晃荡着双脚,用一口菜刀认真地削着铅笔。 铅笔这东西,至少在汉晋以前就有了。 那时候它就叫铅笔,是用裁削好的木片夹着炭芯制成的。 毛笔在很多场合不方便使用,所以行商、店脚一类的所在,都习惯用铅笔记录。 如果需要正式入账,回头再用毛笔誊录到正式账簿上。 杨沅一眼就看到了丹娘。 丹娘拿着鸡毛掸子,正踮着脚尖洒扫着一二楼之间的栏杆。 其实杨沅一进来她就看见了,却马上转过身子,踮起脚尖儿,举起掸子去轻拂楼栏。 合体的短襦因为她踮脚探身的动作提了起来,把她的腰线凹出了一道曼妙的曲线。 这“不经意”间的呈现,尤其迷人。 自从杨沅把“卖妾文书”爽快地还给她,丹娘对杨沅的防范就不复存在了,并且开始思考把杨沅变成自己男人的可能性。 丹娘空有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太需要依附一个强者了。 杨大官人这样的出身,正常情况下她是高攀不上的。 如今双方既有机会交往,杨大官人又是这么好的出身,人也年少英俊…… 她有什么理由不去紧紧把握呢? 丹娘晚上都是和青棠一起睡的,这个打算她也告诉了青棠。 青棠听了,马上举双手双脚表示赞成。 小青棠因为饶大娘之死,现在比她师父丹娘更想做回正行。 可她小小年纪,现在只能抱着师父丹娘的大腿才能活着。 而她师父……,也需要有一条大腿抱着才安稳呐。 小青棠对杨沅是很合眼缘儿的,她太愿意让杨大官人做她师丈了。 有了小徒弟的鼓励,丹娘更是下定了决心,甚而因此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杨大官人知道我的底细,我这样的家庭,又有过做“游手”的经历,大官人会不会看不起我呀? 丹娘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她的年轻与美貌了。 所以,见杨沅进来,丹娘本能地就想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 杨沅抬眼望时,看到丹娘那曼妙的体态,的确怦然心动了! 真是一个尤物啊! 我选的人,果然不差! 有丹娘出马,还怕那完颜屈行不乖乖入我彀乎? 一个伙计走过来,客气地对杨沅打声招呼:“客官,你来的早了,小店还没开张呢。” 杨沅向洒扫楼梯的丹娘呶了呶嘴儿,笑了一下。 那伙计恍然,连忙退开了去。 伙计退到柜台边,看看杨沅,再看看丹娘,忍不住对擦拭柜台的另一个伙计酸溜溜地道: “那位大官人先前来过的,这么早又来,怕不是看上咱们内掌柜了吧?” 另一个伙计抬头看看杨沅,不以为然地道:“咱们内掌柜的正当妙龄,还能一直守寡么?再说她生得那么美,有人看上她,又有什么稀奇?” 前一个伙计不服气地道:“我就是替咱们老东家感到不值。方掌柜的坟头土都还没干呢轻,内掌柜的这就找相好了?像话吗像话吗?” “啪!” 青棠把削铅笔的菜刀往柜台上一拍,柳眉倒竖。 “你们都闲得没事干了是吧?东家雇你们来,就是豆棚瓜架扯闲篇儿的?” 青棠是丹娘的身边人,两个伙计不敢跟她犟嘴,立即一哄而散。 “哎呀,杨大官人!” 青棠姑娘这边一声吼,那边丹娘就不好装作没看见杨沅了。 丹娘一回头,仿佛刚看见杨沅似的,抬手掩了一下嘴巴,露出一副既吃惊又欢喜的模样。 随后,她便提起裙裾,流水一般从楼梯上泻了下来。 就连走路,她都走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一阶一莲步,一步一风情。 杨沅看得赏心悦目。 丹娘走到面前,向杨沅盈盈一礼:“大官人来的真早。” 杨沅笑道:“咱们的事,我已经想了一个主意。此处……倒是不方便说话,走,咱们到院子里去说。” 杨沅说完,头前便走,那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倒像他才是此间主人似的。 青棠趴在柜台上,冲丹娘笑眯眯地挥了挥小拳头。 师父,你可要加油啊,这条粗大腿,你务必要抱紧了,莫撒手! 要不然,可怜的小青棠就要跟你一起沉了! 丹娘瞪了她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垂着头,迈着小碎步,温温婉婉地跟在杨沅身后。 那模样儿,就像个新过门儿的小媳妇儿似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49章 你要不行,咱棠棠上 肉体中文网 天井里一墙紫藤,花香依旧。 杨沅也不客套,直接在木墩上坐了下来。 丹娘走到他对面,把掸子放到一旁的墩子上,瞟一眼杨沅,晕着脸儿道:“奴一个妇道人家,伙计们平时都不太怕的,未免就放肆了些,有些风言风语的,大官人你莫要见怪。” 杨沅道:“无妨!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随他们说去,我又不会掉块肉。” 丹娘羞涩道:“就怕他们得寸进尺,以后再有些更过分的流言绯语传出来,不免污了大官人的耳朵。” 杨沅笑道:“谁叫丹娘你生得这般美丽呢,若是一个丑妇人,我就是宿在你店里,也不会有人传闲话了。” “官人这么说,倒成了奴奴的不是了。可是,这又何尝不怪大官人你年少英俊,一表人才呢?” 杨沅道:“这你可怪不到我的头上。就算我是个八十岁的老翁,走路打晃儿,上榻都要用爬的,只要是和丹娘你这样美貌的女子来往,也一样有闲话传的。” 两个人这机锋打的,丹娘又捉摸不定了。 大官人究竟是在夸我美貌还是在暗讽我摆“美人局”的出身? 人家真的守身如玉的,奈何……怎么证明给你看呀! 丹娘这厢正在懊恼,杨沅已经谈起了公事。 “金人使团在我大宋不会待的太久,我们的计划要尽快开始实施了。” 丹娘收敛了心神,问道:“大官人想好怎么做了吗?” 杨沅道:“首先,我要制造一个声势盛大的场合为你扬名。 我有一个朋友,鸭哥。他水性奇好。 我想,可以让他帮忙找群弄潮人来,先搞一场弄潮大会,诱那完颜屈行来看。 你,也要在那个时候出现,我再请个人来,为你造势。 这样一来,便可以吸引完颜屈行对你的注意,引他主动去追求你……” 丹娘原本是摆“美人局”的,这一行做事最忌张扬。 因此听到这里,本能地有些惶恐,忍不住问道:“官人,制造一场邂逅,难道不是环境越清幽、行人越稀少,越容易让两人相悦吗?为何要如此张扬呢?” 杨沅道:“因为,我要让他觉得,此女高不可攀。越不容易得手的,他才会越珍惜,不是吗?最重要的是……” 杨沅沉吟了一下,微笑道:“我发过誓,不会让你受人伤害。完颜屈行的家族,如今在虏廷的处境并不好过,贼亮一直想找他们家族的麻烦。 这种情况下,只要你名气够响亮,隐藏的身份够高贵,完颜屈行就会愈加的不敢对你用强,哪怕他不怕触怒我们宋廷,也会担心被贼亮拿去做文章。” 丹娘听了,心中一阵感动。 有一种女人,很善于自我攻略。 你说没主见、没见识、胆小怯懦的那种? 不不不,恰恰相反。 这种女人,通常都很自信。她对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有着清晰的意识,并且知道如何展示和发挥自己的优势。 她懂得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欲望,并且能主动的制定她的目标和计划,去实现她想要的情绪价值,宣泄她的欲望。 她有勇于尝试,乐于冒险的基因。 游手界的大手子“雪玉丹娘”,恰恰具备以上这些特质。 杨沅前半段话,她已经左耳进,右耳出了,她此时能记住的就只有那么一句: “我发过誓,不会让你受人伤害。” 于是,丹娘晕晕乎乎的,有种想扑到杨沅怀里哭的感动。 杨老板还在认真地给他的一号员工讲解着他的PPT: “这个完颜屈行好美色、好附庸风雅,那我们就投其所好。 不过这完颜屈行非一般人物,若想让他对你倍加珍视、越发求而不得,你便需要一个特别一些的身分。” 丹娘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开始认真听杨沅讲解。 杨沅对她如此呵护,她现在只想努力帮杨沅完成这个任务,叫他明白,她是值得的! 听到这里,丹娘不禁好奇地问道:“官人打算让奴家扮个什么身份呢?” “江南国主后人!” 丹娘顿时目瞪口呆。 杨沅道:“金人对于我中原文化,称得上是顶礼膜拜。而在金人眼中,江南国可是比我大宋更正宗的中原文化衣钵传人。” 杨沅笑了笑,说道:“我宋太祖皇帝,名闻天下的是他的盘龙棍和太祖长拳,李后主呢?” 李后主,那是一代词宗。 而金人,鄙视中原武功,却极为崇尚中原文化。 江南国,指的就是南唐。 但南唐只是后人对它的称呼。 南唐人自称大唐,宋人则称南唐为吴唐或者江南国。 杨沅道:“江南国、李后主、大小周后……,这些人物,在好附庸风雅的完颜屈行眼中,有着莫大的魅力。 你若有这样的身份加持,完颜屈行见了你,会不会有点上头啊?哈哈!” 丹娘期期艾艾地道:“可……李后主的后人,我能行吗……” 也不怪她露怯,丹娘当然明白一个足够高贵的身份,对一个女人的魅力会有多么大的加成。 丹娘摆“美人局”时,也曾角色扮演过。 只不过她以前扮过的最高贵的身份,也只是一位致仕知县的女儿。 还有一次,则是扮了某州一位盐铁副使的如夫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现如今杨沅给她的这个新身份,她觉得自己有点接不住呀。 丹娘为难地道:“官人,奴家只是一个民间女子,言谈举止,家居处境…… 就算李后主的后人没落了,那气度也不是奴家扮得来的。 金国小王子并非寻常人物,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杨沅笑道:“光凭一个身份,自然是不成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方面,我已经有所考虑。 你安排个可靠的人帮你在柜上顶着,我会尽快找一位高明的女师指点你。” 杨沅又对丹娘细细嘱咐一番,马上起身告辞,去解决相应的细节问题。 杨沅刚走,青棠就跟小耗子似的溜进了院子: “姐姐姐姐,怎么样了,杨大官人对你动心了么?” 丹娘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嗔道:“动动动,动什么动,哪有那么快的!” 青棠撇嘴道:“怎么就不能快了,你以前想对付的男人,最多都不用三天就拿下了。”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想要他做我男人,又不是做冤大头,还能随便用些手段对付他?” 青棠不以为然地道:“怎么就不能用手段了? 叫他晓得师父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入得了卧房…… 他不知会有多开心呢,怎么会看轻了你?婆婆妈妈忸忸怩怩的。” 丹娘大怒:“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行你上啊。” 青棠不服气地挽起了袖子:“我上就我上,你等着,下回我叫你看看本姑娘的本事。” 丹娘一把抄起了鸡毛掸子:“臭丫头,这才是你的本来目的吧? 连你师丈的主意都敢打了,你个欺师灭祖的小蹄子。” 青棠捂着屁股,咯咯笑着跑回大堂去了。 丹娘把掸子往桌上一扔,坐回墩上,托着腮儿。 她先悠悠叹了口气,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地眼波如醉,靥上粉晕漾漾起来…… …… 杨沅离开“水云间”,沿着西湖继续走,过了太乙宫,就到了“万寿观”。 杨澈一路跟踪至此,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想现身质问杨沅,可迟疑半晌,却还是跺了跺脚,转身去了“陌上花”。 他不想和弟弟正面冲突,自从找回弟弟,他都没和弟弟说过一句重话儿。 杨澈一走,跟踪他们的两伙人自然也就分开了。 万寿观是奉祀大宋皇帝本命星君的地方,是官家道场。 这里不仅长期驻扎着两个内侍太监,还有负责宫观保卫和洒扫的一百五十名役卒。 此间真正的修道之士反而只有十几个人。 杨沅一进后观就冷清了多了,一路走去,只遇到几个吏卒和一个老道士。 宫观最后一进的左配院儿里,草木深深。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摆着些石鼓石碑、汉瓦秦砖…… 绕行进去,便是一处举架极高的屋舍,里边凌乱地摆着青铜鼎、承露盘、陶器根雕什么的…… 墙上不起眼处,挂着一口宝剑,仔细一看,剑柄上还有两个小篆“太阿”,竟然是秦始皇的佩剑。 佩剑旁边还挂着一副隶书的字贴,书法丰腴华丽,上写“朕闻上古其风朴略,虽因心之孝已萌……” 定睛细看,却是唐玄宗亲笔的一副《石台孝经》。 杨沅此前曾多次到这里送过“索唤”,懒得多看。 他伸手拂开梁上悬挂下来的一条长巾,抬腿踩在一匹陶马背上,扬声唤道:“萧旧师,萧旧师在吗?有生意上门啦!” “是哪位客……,哦,杨家二郎啊。你个闲汉,我今日又不曾索唤,你有什么生意给我做?” 内室里走出一个人来,四旬左右,面容清瘦,穿一件褪了色的蓝袍。 他的蓝袍外面,还系着一条浅黑色的作裙。 他那蓬松的发间,满是陶土灰和木屑刨花,作裙上也满是木屑和灰尘。 门后边探出一个半大小子的脑袋来,那是萧旧师的儿子。 萧家这孩子十三四岁年纪,每天都在这里跟着他爹学习家传的仿古手艺。 萧旧师名叫萧千月,乃是专门从事古董仿冒做旧的一位匠师。 旧师与贩假不同,旧师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客人,他就是在仿古。 旧师仿的像那叫有本事,就连皇室也喜欢找旧师打造仿古器物作为宫廷摆设。 萧千月靠着一手高明的仿古作旧手艺,赚的盆满钵满。 别看他此时这般模样,实际上这里只是他租下的一个“工作间”。 萧师傅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城里,可是有一幢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还有一妻两妾的。 萧千月看清杨沅此时的动作,顿时把眼一瞪: ”你的手拿开,那是杨贵妃用过的浴巾,别弄脏了。 哎呀,别踩我的马,那是冠军侯小时候骑过的。“ 杨沅吓了一跳,赶紧从霍去病的陶马上挪开脚,又离杨玉环的搓澡巾远了一些。 杨沅在狭窄的过道上站定,这才笑道:“萧旧师,我一个闲汉自然是没本钱和你生意的。 今日是受人所托,请你做几件器玩古物。” “想做什么?” 杨沅笑道:“我那东家,想请萧旧师给她做几件江南国宫中物,旧师可做得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0章 萧旧师教子 肉体中文网 萧千月一听就没了兴致,对他来说,做这些旧物,也太没有挑战性了。 萧旧师懒洋洋地道:“江南国宫中物?年代并不久远嘛,这有什么难度。” 杨沅强调道:“萧旧师,我说的可是宫廷之物,要有皇家之气的。” 萧千月不屑地道:“那又有何难?说吧,你那东家,想要做些什么东西?” 说着,他就从作裙的兜里,摸出了铅笔和一个小本,打算记下来。 杨沅道:“托付我的那位贵人,一贯痴迷于江南国主的诗词。 所以她有意做些江南国宫中物,摆放在她的寝室之内。 什么字画书贴呀、花瓶香炉、棋盘酒器啊…… 萧旧师你可以自行决定,但要形神俱备,足以乱真才好。” 萧千月笑道:“原来你这东家是李后主的拥趸,那就难怪了。” 杨沅强调道:“所做的旧物务必要材质可靠,能够以假乱真。” 萧千月傲然道:“萧某最值钱的就是‘信誉’二字,岂会弄虚作假? 不过,工钱可以后付,买材料的费用却得先付了,我不会替你垫款的。” 杨沅道:“那是自然!” 杨沅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口袋,从中亮出几件珠宝首饰。 杨沅问道:“萧旧师,你看这几样珠宝,作价几何?” 萧千月是个作旧师,眼光何等的毒辣。 他只一瞧那珠宝的成色花样,就知道不仅是真材实料,而且作工极其精湛。 萧千月急忙上前,将这几件珠宝逐一检视一番,然后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杨沅。 “二郎,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啊,你从哪儿得来的?” 杨沅也知道乌古论盈歌给他的珠宝挺值钱。 而且宫廷之物,虽然没有明显的大内标签,但风格和作工,对行家来说,那就是标签。 也正因此,实在不好脱手。 这些顶级工艺的珠宝首饰,他怎么说得清来路? 说不清来路,就会被人把价格压的极低。 所以,他之前只把合蒲真珠这些无从辨识来历的珠宝变卖了。 今日来见萧旧师,特意拿了几件不好出手的珠宝, 因为他知道,萧旧师有他的销赃……不是,出货渠道。 听他一问,杨沅便从容答道:“这自然是那位贵人交给我,用作聘请萧旧师的工钱和购买材料的费用。” 萧千月假惺惺地笑道:“你那东家,必然是一位达官贵人,那他直接拿钱来不就行了,何必以珠宝抵账呢?” 杨沅也假惺惺地笑:“萧旧师怎么就能确定,我那东家一定是个男人呢?” 萧旧师一怔,旋即恍然道:“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动用家中大笔钱财,须得经过家主同意才行。 若是动用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那就不必经手他人了。 而嫁妆和私房钱,本来就是大多以家具、田产、宅院和珠宝形式存在的,很少有现钱。 杨沅竖起大拇指,赞道:“萧旧师慧眼,不过这豪门之中多有私隐,忌讳太多。 在下不敢多打听,反正人家给的跑腿费够多,听命从事就行了,萧旧师你说对不对?” 萧旧师打了个哈哈:“是极是极,言之有理。成,那我也不多问了,就用这些珠宝抵你东家所要的旧物,她什么时候要呢?” “最多十天!” “这么急?” 萧千月诧异了一下,便沉吟起来: “十天……,有些器物,作旧需要两三年,有些器物,一天时间也就够了。 只是要在十天之内交付的话,适合做些什么,我却还要仔细斟酌一番。” 杨沅道:“只要不亏了这珠宝的价值,而且能在十天之内交货就成。 其他的,萧旧师你尽管拿主意,适合摆在内室闺房里的器物就好。” 萧千月答应一声,给杨沅开了一张“取票”,杨沅便告辞而去。 杨沅一走,萧千月的儿子马上从内房里走了出来。 他小声提醒道:“爹,这么多钱的一笔大生意,那主家竟然不露面。 她还只是委托了一个帮闲跑腿儿,而且是用珠宝抵账,这事儿有点……” 萧千月笑眯眯地检视那些珠宝。 这些珠宝,抵了工钱和物料钱,他依旧能大赚的。 听儿子一说,萧千月便瞪了他一眼:“这珠宝的来历,咱问过了吧?” “问过了呀!” “我和他一问一答,都合情合理吧?” “嗯……也说的通。” “那还有什么问题?” “可……就是感觉不靠谱啊,只怕这珠宝来历不明,官府那边……” 萧千月不耐烦了,一把抄起贾文和用过的牛骨如意,一一下地杵他儿子胸口。 “官府官府官府,官府生你了养你了? 官府给你吃饭啊还是穿衣了? 官府给你娶老婆还是生孩子? ‘你个榆木脑袋,做生意要先学做人,你以为你爹赚这么多钱都是怎么来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他儿子被贾文和的痒痒挠杵得一步步地后退,一屁股就摔进了赵合德的浴缸。 …… 杨沅离开万寿观,便又赶去了“陌上花”。 此去“陌上花”,他不是去找肥天禄,而是去找那位李夫人。 于吉光和陈力行、大楚三个国信所秘探轮流跟踪着,越跟越迷糊。 这个杨沅的一举一动,真的没有半点逻辑可以推测呀! “陌上花”绣坊的西院墙外,建有一幢屋舍。 这是一进三间的一处小院儿,前后有院,三面高墙。 另外一面却是借用了“陌上花”绣坊的院墙。 屋舍粉墙黛瓦,门前小溪,溪上一道石板,小小一座门户。 这屋舍一侧临河,另一侧是“陌上花”绣坊,后院墙则挨着另一面临街住户的后院,因而行人极少,很是幽静。 门上有两枚木制的圆形叩环,杨沅抓起门环轻叩了几下,却不见有人应答。 杨沅稍稍加重了力道又叩了几下,还是没人答应,杨沅不禁犯起了嘀咕。 肥员外不是说李夫人深居简出么?难不成又去了绣坊? 正踌躇间,忽然听见房中隐约传出一些动静。 杨沅忙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 房间内,李夫人坐在榻沿儿上,白皙的脸蛋上带着一抹揉杂着愠怒与羞恼的红。 她看起来只有三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容颜精致的挑不出任何瑕疵。 岁月似乎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她又有了一种不同于鲜花浅香的美, 就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桃子,甜香在骨。 “你这混账,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怎么可以……” 李夫人顿了一顿:“怎么可以对我有非份之想?你马上出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夫人膝前,跪着一个少年。 少年十七八岁,瘦长的身材、瘦长的脸。 由于太过激动,他瘦脸上的几颗粉刺都泛起了粉色。 这年轻人是“陌上花”绣坊副坊主刘提的儿子,刘莫。 “不不,李夫人,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是爱极了你。” 刘莫膝行几步,激动地道:“从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夫人你,我就日思夜想,难以自拔了。” 刘莫看到面前趿在草履中的一双美足,瘦不露骨、胖无赘肉,腴若美玉。 一时情难自控,忽然一把抱住了李夫人的双腿,痴迷地就要去吻。 李夫人大惊失色,双臂往榻上一撑,抬起雪足,狠狠踹在他的下巴上。 刘莫一声痛呼,却还是抱紧了她的双脚不撒手。 李夫人怒道:“快放开!滚出去!念你小小年纪,一时发昏,我便不怪你!” 刘莫把一双美足抱在怀里,只觉一抹馨香扑鼻,心中更是燃起了炽烈的火焰。 他仰起脸儿,狂热地仰望李夫人。 双峰之间,只能看到一张红唇,仿佛红杏小探。 “夫人,我不要什么前程,我也不怕什么责罚!只要能让我得到夫人,就是让我马上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李夫人感觉此人已不可理喻,就想奋力挣脱他的束缚。 可她这一挣扎,反而更加激起了刘莫的征服的念头。 他喉头发出一声低吼,便合身扑了上来,要把李夫人摁倒在榻上。 李夫人双臂屈起,隔开了两人身子,两人便厮打起来。 “砰!“ 扭打中,李夫人的头磕在了床柱上,发出一声痛呼。 刘莫趁机一个大翻身,抱着李夫人滚落到地上。 刘莫把她紧紧压在身下,呼呼地喘息道:“我等不了啦,我现在就要得到夫人!” 刘莫一边说着一边撕扯李夫人的衣服。 李夫人眼见挣扎不得,忽然死了心,身子一软,幽幽嗔怪道:“你这小冤家,就这么想欺负人家么?” 刘莫正要奋力用自己的脚撑开李夫人的腿。 只是,他实在瘦弱了些。 李夫人双腿一并,便如铁铸的一般,他一个大小伙子,一时之间竟然掰不开分毫。 这时忽然听见李夫人用这般语气说话,刘莫不由得又惊又喜。 “夫人,你……你这是答应我了?” 李夫人娇嗔道:“你先起来,这样子,人家可不喜欢。” 刘莫听得骨头都要酥了,激动的浑身发抖:“好好好,我这就起来,我这就……” 刘莫刚撑起身子,李夫人的膝盖就狠狠地撞了上去。 “啊!” 刘莫一声惨叫,那叫声极其短促,因为巨大的痛楚感马上就他窒息了。 刘莫跟虾米似的佝偻起来,浑身都在哆嗦。 李夫人脸上已不见一丝柔弱张惶,她扳着刘莫的肩膀一扭身,两人便面对面地侧卧于地。 然后,李夫人冷静地吸一口气,沉稳地提起了她的膝。 一下、两下、三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1章 心有半亩花田 肉体中文网 李夫人沉着冷静,一连又是五六下狠厉的撞击。 刘莫吭都没吭一声,两眼一翻,就干脆地晕了过去。 李夫人确认他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这才爬起身,又在刘莫身上恨恨地踹了一脚。 “小畜生!若老娘还是当年的脾气,早一刀阉了你!”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昂起头来,虽然衣不蔽体,可气度却毫不狼狈。 那模样,就像一位仗剑立于血泊之中的女将军。 铁甲虽染血,神色傲雪霜。 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夫人眼色一凛,一把抄起妆台上的铜熏炉儿,目光凌厉地向外望去…… …… 杨沅贴着院门儿屏息倾听,房中隐约传出撕打的声音。 杨沅心头一惊,立即后退几步,垫步拧腰,就向墙上冲去。 他穿的是一双草鞋,不仅轻便,摩擦力也好。 足尖在墙上一点,借势再起,手掌一搭,便如灵猿一般翻上了墙头。 杨沅没有直接跳过去,谁知道院中是什么情景。 万一墙根下放了一杆粪叉,这一下踩个脚板对穿那还得了。 杨沅定睛一看,小院儿不大,却分割成了几块的花圃,里边种着各色花草。 杨沅不再迟疑,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院内。 花圃应该是经常打理的,花土十分松软,落地时毫无痛感。 杨沅双足刚一沾地,看那门扉半掩着,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这是一进三间的房子,只有一道门户,进去就是正堂。 左右两边的屋子都要从正堂这边过去。 正堂是待客之处,布设素雅,却又有一种女子独有的精致感。 左右两边的房间没有砌墙,都是用八扇的木屏风和堂屋隔开的。 一般这样的布局,就证明这里是根本不见外客的。 从木屏上的图画可以辨认出,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寝室。 声息是从右边的卧房里传来的。 杨沅再不迟疑,立即冲了过去。 杨沅刚一拐过木屏风,迎面一个饭钵似的东西就呼啸而来。 亏得计老伯和老苟叔隔空对骂时经常远程输出,杨沅送索唤经常需要穿过两人之间的战场,闪避值早就加满了。 杨沅一个“斜插柳”,堪堪避过了那件东西。 那东西砰地一声砸在木屏风上,“当当当”地滚落在地,却是一只熏香的铜炉。 杨沅再抬头,就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妇人,敏捷地抄起桌上一支铜烛台。 她把蜡烛一拔,便如持剑在手,烛台承盘上的锋利尖针,已经指向杨沅的咽喉,人也随之冲了过来。 “在下不是坏人。小可姓杨名沅,临安人氏!” 杨沅一边躲闪李夫人疾刺的烛台,一边大声解释。 “家住后市街青石巷,前日听肥员外介绍,知晓夫人是位女师,故来求见……” 李夫人并不通武艺,全仗胆魄与气势撑着,持一柄烛台向杨沅急刺。 听到杨沅的言语,李夫人晓得自己误会了他,再想止步,却站不住了。 烛台倒是被她收回来了,可她脚下站立不稳,反是一跤摔向杨沅的怀里…… 李夫人的衫袄襦裙被刘莫撕得凌乱不堪,杨沅吃她一撞,就觉单薄夏衫里,一种隔不开的饱满与热情扑面而来。 嘶…… 妙不可尽之于言,事不可穷之于笔! 一时之间的那种感觉,实在是无法形容。 李夫人迅速拉开距离,依旧警惕地握着烛台,冷冷地道:“是肥员外介绍你来的?” 杨沅忙道:“非也。肥员外只是曾对小可夸奖过夫人教导有方。今有‘水云间’酒家女子丹娘,想聘请一位女教习教授她礼数,故委托在下前来商请。” 李夫人上下打量他几眼,相信了他的话。 方才她虽一直保持着镇静,却是凭着她一颗强大的心脏硬撑着的。 一个不曾习过武的身子,在方才这样的处境下,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时终于放松下来,惊悸后怕的感觉才袭上心头。 李夫人只觉呼吸急促,双腿发软,不由退了几步,一跤跌坐在榻沿儿上。 杨沅看看昏迷在地,犹自戴着痛苦面具的刘莫,大概猜出了发生了什么。 杨澈便道:“夫人,需要在下去报官么?” 李夫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这一摇头,散乱的发丝间便露出微启的红唇、如缕的星眸,更有肩项间半露的肌肤如玉生莹。 那刹那的惊艳,让人惊飞。 “有劳小官人把他拖出去,妾身要易服更衣。”李夫人平稳了一下呼吸,对杨沅道。 “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杨沅爽快地答应一声,弯腰抓起刘莫的足踝就往外拖。 李夫人爬上卧榻,去到里边,打开壁柜取衣裳。 杨沅拖着刘莫往外走,走到木屏风旁,看到屏风上磕出的深深的印迹,还有地上那只铜熏炉,不由得心生余悸,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李夫人虽然背对着杨沅,却仍保持着高度警觉。 杨沅这一回眸,李夫人就似脑后生了眼睛,猛地一个转身,背靠着壁柜,警觉地蜷起了双腿。 她又把破烂的衣裙往怀里一搂。 只是那破烂的衣裙难以蔽体,玉色亵裳反而把那肥鹅之股兜了个溜圆。 湖水绿的床单满是褶皱,仿佛是被春风吹皱了的一池水面。 蜷抱着双腿坐于榻上的李夫人,就像一只凫在水上休憩中的天鹅。 只是,这只天鹅的眼睛,此时正露出非常人性化的怒气。 杨沅本来只是无心的一望,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杨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似乎怎么解释都有些无力。 迟疑了一下,杨沅只能干笑一声,讪然道:“我就是觉得,此时若不看上一眼,反倒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你说他是在夸奖吧,分明有些轻薄。 可你说他是在轻薄吧,说辞分明还有些高雅。 弄得李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表示愤怒,还是谦逊一句。 她只能继续瞪着杨沅,直到杨沅拖起刘莫的脚,灰溜溜地逃出去。 李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又幽幽一叹。 刘莫是“陌上花“副坊主刘提的儿子。 而刘提作为”陌上花“绣坊的二掌柜,多年来一直是由他负责照顾李夫人的诸般事物。 所以,刘提这个儿子固然可恶,她就狠下心来把他送去坐牢? 只是,如今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还如何依傍“陌上花”生活呢? …… 杨沅先退到堂屋,隔着一道木屏风,还是能听到悉索的换衣声。 杨沅便扬声道:“夫人,在下先把他弄到书房里去。” 得到李夫人的回答,杨沅便拖起刘莫,进了对面书房。 杨沅解下刘莫的腰带,把他攒着四蹄杀猪一般地绑了,这才去看书房里的陈设。 李夫人这间书房,看来就只是她日常读书写字的所在,并不用来见客。 因为各种摆设十分随意。 冬天才用的镂刻精细的铜手炉,就搁在满满当当的书架一角, 上边还压着几本常常翻阅的书籍。 细藤的圈椅儿斜着摆在书桌的后面,稍靠着窗棂。 一张线条简练的黑漆花腿书桌,桌面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摆着一本正翻开的书。 杨沅走过去随手拿起看了看,文字很是晦涩,看的不太明白。 翻开书皮一瞧,却是一本《南华真经》。 想象一下,李夫人溪中汲水,侍弄院里的花花草草, 净手之后再回到书房,把酸软的身子瘫进这细藤的圈椅, 翻开一部微微泛黄的卷轶,闻着清浅的墨香,逐字逐句地品读, 放纵神思,周游六合,如此,倒也雅静。 只是若一直如此,未免又嫌清冷了些。 杨沅往圈椅上一瘫,忽然发现手边就有一口书画缸,里边插着七八卷画轴。 缸沿儿很干净,倒也不是放在那儿便经年不理的。 杨沅随手抽出一轴,扯开来看了看,就见纸张已经有些年头,上边写了一首词: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杨沅本以为是副画,一看是首词,也没看完,便顺手一卷,又插回了书画缸里。 转而,他又拿起桌上一块玉石制做的“贝光”把玩起来。 当杨沅拿着一枚“途利“掏耳朵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杨沅忙把“途利”放回小匣中盖好,迅速站起身来。 李夫人刻意加重了脚步,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来了。 待要拐进书房时,她的脚步便又重新变得轻盈,几乎没有声息了。 李夫人不仅脚步轻盈,身姿也极显轻盈,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杨沅看了,真有一种她足下一点,便能踏出一圈圈儿涟漪的感觉。 李夫人只是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头发挽了一个团髻,上边插着一枚翠玉的竹叶连钗。 颀长的秀项之下,是一件藕青色的窄袖短襦。 短襦里衬着一截倒三角形的浅紫色抹胸, 外边又套一件浅米色褙子,下身系一条米色的两截裙。 她和方才的形象已大不相同,平静、温婉、优雅、高贵。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刚刚从乱军中杀出来的女王,重新登临了她的王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2章 藏于世俗人间 肉体中文网 李夫人淡淡地瞟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刘莫。 刘莫被四肢倒攒,捆得像杀猪一样。 李夫人见了也不禁暗暗发噱,这人捆人的手法还挺别致的。 随后,她才把目光转到杨沅身上,微微一福礼,柔声道:“多谢小官人援手之恩。” “哎,夫人客气了,在下可没帮上什么忙。“ 杨沅连忙摆手,他冲进来的时候,人家李夫人已经把刘莫打昏了,他的确没帮上什么忙。 李夫人微微一笑:“小官人请坐。“ 这书房里只有主人的一张圈椅…… 李夫人随手搬开一摞书籍,下边竟是一张锦墩。 李夫人将书籍摞在一旁,就在锦墩上坐了下来。 这一套动作,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中最寻常的举动。 但是由李夫人做来,就像所有的动作都精心设计过一般,一举一动极尽优雅。 难怪那个刘莫会对她生出非份之想,这个妇人的确有一种叫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李夫人见杨沅在圈椅上重新坐下来,才微笑道:“仓促之下,不及奉茶,怠慢了小官人,还祈恕罪。” 她此时的声音与方才紧张之下有所不同,虽然没有刻意作态,却有若箫音,微带磁性。 杨沅忙道:“李夫人客气了,这个小贼,真的不需要去报官么?” 李夫人叹息道:“这孩子,说起来还是我看着长大的。 “毕竟他尚未铸成大错,若就此送他坐了大牢,便毁了他一生前程。 “况且妾身自迁居临安以来,他的家长对妾身便多有照料,妾身也不好不念这点情份。” 杨沅点点头,既然苦主都不想告了,他自然也不会多事。 李夫人问道:“小官人今日来此,是为了找一个女师?“ 杨沅道:“正是。在下想请夫人帮忙,指教一下‘水云间’内掌柜的丹娘,关于礼仪谈吐,坐卧起居方面的规矩礼数……” 李夫人有些好奇,一个经营酒家的商贾女子,为何突然要学礼仪? 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没有,比如穷人乍富,或者穷家女突然嫁入富人家,这丹娘是因为什么原因? 杨沅道:“在下并不奢求夫人能教的她如何全面,只需要将她的言谈举止,至少待人接物时方面,教得有如士族大家风范就好。 “至于妇功,也要教上一两样能速成的,比如……插花亦或是茶道。” 杨沅盘算了一下时间,又问道:“夫人可以在七天之内教会她这些东西么?” 这么急? 李夫人做女师的经历中,倒也有过短程指导。 但那大多是指导待嫁的新娘,难不成这个丹娘也是要嫁人? 如今发生了刘莫之事,李夫人是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 她要搬走,但是搬走也需要时间,寻找新居、处理旧居…… 如今上门去做丹娘的女师,正好暂住“水云间“,避免继续留在这里的尴尬。 不过只有七天的话,她就要问个清楚了。 李夫人思索了一下,说道:“小官人,任何一门学门,都不是区区数日就能掌握的。 “就只插花一道,看似简单,可要做的好,也需要了解各种花卉。 “要懂得对瓷器的选择,要懂得绘画的技艺,甚至需要懂得诗词歌赋。 “如此方能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解插花之锁簧。 “从而将花色、花朵、花枝、花器、花型、花意融为一体……” 杨沅自然明白任何一门学问都不是一说就精的。 但是,只是学好几样固定的模式拿来唬人就行。 所以杨沅打断李夫人的话,道:“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想让夫人教她一两样固定的时令花卉的插花,叫人一看,就觉得她对此道造诣颇深就行了……” 果然如此。 不过,新娘子的话,需要学习插花吗? 杨沅见她面露疑色,便解释道:“夫人放心,杨某此举确实是在唬人,却不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咳!在下就对夫人实说了吧,其实在下与丹娘,乃是两情相悦,暗许了终身。 “只是她不仅是个商贾人家,还是个孀居的小妇人,家父对此一直有些介怀。” 李夫人娥眉微蹙,道:“妾身懂了。只是小官人你这么做,既便能一时心愿得遂,就不怕将来真相败露,再惹得令尊发怒?” 杨沅笑道:“只要让她表现得足够优雅高贵,让我父亲不至于看轻了她就行了。 “等我二人生米煮成熟饭,家父纵然不情愿,难不成还要棒打鸳鸯? “若到那时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他老人家抱着大孙子,就更不会有什么怨气了。” 李夫人释颜一笑,唇绽樱颗。 仔细想想,确有道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女人天性就喜欢撮合姻缘,成人之美。 所以李夫人欣然接受,道:“好,这桩功德,妾身就接下了。” 杨沅大喜,道:“多谢夫人。除了插花速成之法,还能有些什么?嗯……,对了,夫人可擅长茶道么?” 李夫人浅浅一笑,矜持地道:“煮茶法、煎茶法、点茶法,妾身都略知一二。” 杨沅又道:“夫人对于清茗怎么看?” 所谓清茗,就是什么佐料都不放的茶。 这就是现代人所用的泡茶法了。 但泡茶法成为茶道的主流,是明清时候的事。 唐宋时代,人们还是习惯在茶叶里放各种佐料, 诸如盐、姜、葱、芜荽、木樨、青豆、花瓣一类的东西。 后市的炒茶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也有人用来沏茶。 但茶叶生产的主流仍然是团茶、饼茶这样的紧压茶, 沏茶法也就只有简单的一沏,还没有形成一种独特的沏茶文化。 杨沅并不习惯喝那些加了料的茶水。 而且他认为以宋人在各种生活习性上,崇尚简约之美的风尚,只要他把沏茶法好好包装一下,很快就能让它流行起来。 况且历史本来就已经证明了,沏茶法才是未来的主流。 李夫人沉吟道:“清茗……多是行脚途中或者家中自饮时。 “为求方便才采用的饮茶之法,虽然简单便捷,想要体现茶道之美却不容易。” 这个时期的茶道,主要体现在对于水质的选择。 对于茶具的选择、茶叶的选择,品茶人都是喝现成的。 点茶法的茶道需要用到的茶碾子、茶罗子、茶瓶子、葱姜蒜…… 也不适合摆到客人面前去,都是仆人在一旁操作的。 可后世的沏茶法却截然相反,它的茶道重点在沏茶人身上。 所以那些大老板们都很喜欢坐在老板桌后面,给你亲手泡茶。 这也正是杨沅想让丹娘掌握现代茶道的原因。 一个身着古装、姿态优雅的美女,仙风凌尘一般,姿态优雅地沏着茶…… 在这个时代,那一定是独树一帜、前所未有的。 还怕不脱颖而出,引起那完颜屈行的注意么? 杨沅在“有求传媒“做危机公关时,没少玩功夫茶。 尤其是客人因为危机丑闻急得火上房的时候,他却在那儿淡定地表演茶道,逼格满满。 这种举动很容易让客户平静下来,并且对他充满信心。 只不过,杨沅虽然懂得现代茶道,却没办法把每一个步骤都设计的优美脱俗。 他需要李夫人这个礼仪大家帮他重新包装设计。 可是只是这么说的话,他也说不明白,便决定来一个无实物表演了。 他坐在书案后面,对李夫人比比划划的,一边解说一边演示。 诸如上下两层的自排水茶盘是什么样子,用什么材质最好, “茶道六君子”都包括什么,各有什么样的作用,茶滤是什么,公道杯又是什么…… 李夫人虽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但是一听她就懂了。 而且她的脑海中马上就能想到最适合的材质、最适合的造型。 她这个第一次接触的人所能想象出来的,甚至比杨沅所描述的还要精致优雅。 李夫人马上就发现,这种茶道,是把客人对茶的欣赏,转移到了沏茶人的身上, 它把原本不登大雅的煮茶过程,变成了炫茶技的最重要一环。 人们的关注点将会因此集中在沏茶人身上。 这种新茶道一旦发明,将会在文人诗会、士子雅集,“探春宴”、“裙幄宴”、“叫茶会”甚而是商贾洽谈时大受欢迎。 举一反三的李夫人瞬间洞悉了其中原理,并且在心中设计出了全套的新茶道礼仪, 可生怕她不明白的杨沅还在那里努力地比划着。 李夫人看着这个年轻人傻傻卖力的模样,便有些忍俊不禁了。 她一个人独守寒庐,清心寡欲二十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年轻人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杨沅,埋在李夫人记忆深处的一幅画面,忽然又跃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姓燕的少年。 那个少年人在她面前总是故作老成,也和杨沅一样,张扬的可爱…… 他容颜俊俏,姿质风流,遍体的纹身刺青。 他吹弹唱舞、各路乡谈、诸行百艺,无有不精。 已经多少年了? 本以为不会再想起他来…… 那少年,葬身于滚滚波涛之中,尸骨早已零落成泥。 李夫人幽幽一叹,陈酿的辛酸,一寸寸涌上心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3章 早夭了一颗 肉体中文网 杨沅正说的兴起,忽见李夫人面露戚色,不禁讶然:“李夫人?” “哦!” 李夫人醒觉过来,向他眨了眨眼,眨去了眼中的莹光,莞尔道:“年纪大了,凝视久了便会有泪,叫小官人见笑了。” 年纪大了? 杨沅看看她最多三十出头,甚至还要更年轻一些的模样,能有多大? 李夫人振作了一下精神,点评道:“小官人这泡茶之法,与前人的茶道的确大不相同。 “此茶道,莫如说是人之道。皇家茶道,官人茶道,士子茶道,商人茶道、僧侣茶道…… “一个人若身份不同,就可以据此茶道演化出无穷变化,各具特色。” 杨沅吃惊地道:“夫人举一反三,一针见血呀。不错,这正是泡茶之法的精髓所在。” 李夫人被他吃惊的样子逗得失笑,但笑意刚露出来,她便赶紧绷住了。 她生得太美了,而且美得太过完美。 李夫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平素待人接物都很注意。 旁的女子是笑不露齿,她干脆就不笑,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除非是在肥家后宅,和玉叶在一起时,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今天发生了刘莫之事,令她更加警惕了。 所以现在和杨沅在一起,她也努力想要营造出一种和蔼的长辈形象。 奈何,丽质天生难自弃。 不管她怎么努力想要严肃一些,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仍旧是妩媚生动。 杨沅欣然道:“既然夫人已经明白,那我尽快去找茶农,先订制一批上好的炒散茶,再找人打造一套配合此茶道的茶具……“ 李夫人道:“不必了,妾身已经想到该如何设计茶具了,这些事情,就交给妾身吧,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杨沅道:“也好,那么……” 这时,刘莫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看他两眼雾茫茫的模样,似乎一时还没有真正清醒过来。 杨沅看了看他,对李夫人道:“夫人,这小贼该怎么处理?” 李夫人脸色微微一沉:“还要劳烦小官人,帮妾身带着他,送去见他的父亲!” …… 李夫人在“陌上花”二掌柜刘提家里待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匆匆告辞了。 然后,临安名医袁立炀就被匆匆请到了刘宅。 袁神医家传的医术,三世为业医,袁立炀幼承家学,在妇人科、外科方面,尤其的高明。 “郎中,犬子情况如何啊?” 刘提抖瑟着胡须,紧张地向袁神医问道。 袁立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替刘莫拉起裤子,便去盆中净手。 他一边洗手,一边叹息道:“肾有二子,其形为丸……” 刘提忙问道:“所以呢?” 袁神医道:“不幸……早夭了一个。” “早夭……,嗨!袁郎中啊,你不必说的这般斯文了。你是说,小儿的肾丸……” “是啊,其中一个已经碎啦,比摇散了的蛋黄还要碎。另外一个,或许……可能……嗯……” 榻上,刘莫如遭雷劈,嘶声大吼道:“啊!我废了!我成了废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一喊,牵动伤处,登时痛得喘不上气儿来,只能住口。 刘提两眼放光地道:“郎中,你是说,另一个,还有希望保住?” “老夫只有三成把握……” 袁立炀擦干了手,抚着胡须沉吟:“现在么,需要先动刀,把碎掉的那颗取出来。 “不然,它自内沤烂,另一颗,便一点保住的希望都没有啦。” “这……” 刘提跺了跺脚,道:“那就请郎中给小儿动刀吧。” 榻上刘莫听得面如土色。 袁立炀淡淡一笑:“老夫虽懂其医理,可惜,行医一生,也不曾真的切过一颗。 “只明其理,而不曾实操,那是万万不行的。 “老夫是医者,要对病患负责,岂能胡乱动刀?” 刘提焦急道:“袁先生都动不得刀,那谁可以?” 袁立炀道:“此等人,可在净身师傅中去找。等令郎摘除了那坏掉的一颗,老夫再为令郎开些内服外敷的药,争取把另一颗保下来。” “好!” 刘提咬了咬牙,也只能接受了袁立炀的建议。 刘提将袁郎中送出门去,袁郎中拱手道:“刘绣师请止步。” 见刘提一脸忧色,袁郎中安慰道:“刘绣师莫要忧急,哪怕只有一颗,也有传宗接代的机会的。” 刘提强挤出一副笑脸儿来,道:“如此最好。” 袁郎中又跟了一句:“当然,前提是摘除它那孪生兄弟和将养的过程一切顺利才行。” 刘提又不笑了。 眼看着袁郎中带着小徒弟走远了,刘提马上喊过自己的二儿子,叫他再去打听打听,临安城里哪位净身师傅手艺好,赶紧不惜重金请回家来。 随后,刘提重新回到刘莫的卧房。 刘莫面如金纸,见了父亲,便凄凄惨惨地叫起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起来:“爹,爹啊,那姓袁的一定是庸医,快帮我找个更高明的郎中来啊,儿不想切掉一颗。” “你住嘴!” 刘提破口大骂:“另一个保不保得住还两说呢,你还不想切?你个不孝子,你怎么敢的啊!” 刘提气得在屋里来回乱转,要不是儿子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不能再动手打他,刘提真想把他绑起来狠狠抽上几十鞭子。 “你才多大年纪,啊,你才多大年纪?居然敢对李夫人心怀不轨?你下贱!” 刘提又是忧心儿子的伤势,又气愤他的所为。 那李夫人,他也馋了好多年了啊! 不然的话,你以为他妻子过世以后,他为何一直没有续弦? 他堂堂“陌上花“的二掌柜,难不成还娶不起个婆娘? 就是他想再娶个十六岁的小媳妇儿也不难呐! 他还不是没对李夫人死心? 可惜,本来就渺茫的机会,这回也被这个逆子给毁了! …… 李夫人看着柔弱,却是个洒脱的性子。 这边刚离开刘家,她便直奔肥家。 李夫人让杨沅在府外候着,她便去了肥家后宅。 肥夫人见是李夫人,家里的常客了,便笑道:“夫人是来找玉叶的吧?她在清尘堂呢。” 肥家后宅有大小浴室三间,其中就有一间是肥玉叶专用的。 玉叶从小就没见过公共浴室“混堂”是什么样子。 沐浴一道,贵人称清,士人称凉,庶人称浴,肥姑娘的这间浴堂就叫“清尘堂”。 “清尘堂”里,用白色麻面的石头子铺地,池子也用同色的麻石砌成。 池中香汤雾气氤氲,旁边一张竹柖,其上又铺一张细竹帘子。 玉叶俯卧其上,腴嫩的软脂受到压力,在她胸侧溢出一道半圆的轮廊, 凹凸有致、侬纤得度的身子,宛如一副江南好山水。 竹柖旁边,铜壶、澡豆、浮石、木屐、浴登等浴具俱备。 玉叶腰间搭着一条柔软的丝巾,刚从浴池里出来的身子还散发着蒸腾的热气,宛如一方刚卤好的豆腐。 她正昏昏欲睡,李夫人来了都不知道。 贴墙处放着一张竹几、两张竹椅。 几案上摆着点心和茶水。 李夫人很随意地就在竹椅上坐了。 两个小丫鬟各持一条白毛巾,正在玉叶身上一遍遍地搓着,玉叶白皙光滑的后背,此刻已被搓得一片通红,只怕快要搓破皮儿了。 她们不是在给玉叶姑娘搓澡,而是在帮她减肥。 这是宋代流行的一种减肥方法,倒也有一道的道理。 用毛巾反复推擦身体,消除热能的同时自然也可以促进脂肪代谢。 问题在于,玉叶姑娘并不胖。 她肤若白雪,腰如束素,本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的好体态。 只是,宋人崇尚淳朴淡雅之美。 女子之美,也因此从唐代的华丽张扬变得内敛清丽起来。 现如今最流行的是削肩、平胸、柳腰、窄臀、弱不禁风。 玉叶姑娘么,胸也不够平,臀也不够瘦,她还姓肥…… 这个姓让玉叶姑娘很有压力。 “轻……,咦,先生来了?” 玉叶有些吃痛,正要让丫鬟轻一些,忽然看见李夫人,不禁绽开笑脸:“方才依照先生所授的‘蛰龙睡丹’,吐纳着就睡过去了。” 她欢喜地道:“先生来的正好,一会咱们去妙明寺走走?” 李夫人微笑道:“今天却不方便了,我来是告诉你,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玉叶姑娘讶然道:“先生要去哪里?” 玉叶赶紧让两个丫鬟为她取水冲洗了身子,然后穿上小衣,外边套了条湖绿色的盘绦缭绫浴袍。 江南春水色,半掩芙蓉花。裹在浴袍里的她,当真是朱颜真真,粉靥如花。 只是为了减肥她吃的少,又刚泡了澡,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李夫人忍不住调侃道:“我现在才明白杨太真为何‘侍儿扶起娇无力’了,想必如你一般,都是为了减瘦,饿的。” “减肥”,这时就称为“减瘦”。就像“灭火”说成“救火”,“生前”实为“死前”一样,都是词义悖反的用法。 肥玉叶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坐到旁边的竹椅子上,拈起一块小点心咬了一口,含糊问道:“先生要去哪里呀?” 李夫人就把应邀去“水云间”酒家做女师的事对她说了一遍。 但李夫人隐瞒了很快就要搬离的事情。 肥玉叶因此也就没有在意,先生只是去主顾家几天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玉叶吃了两块点心,恢复了些气力,便换上燕服,送李夫人出门。 过了二门,李夫人便让玉叶止步,独自出去。 快到“陌上花“门前时,李夫人便习惯地戴上了帷帽,遮住了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杨沅已经贴心地唤了一乘二人抬的小轿候在那里,一见李夫人出来,便把她请上了轿子。 二人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肥员外陪着杨澈走了出来,两兄弟堪堪错过了这相逢的场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4章 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肉体中文网 李夫人从轿帘儿轻轻掀动的缝隙里,看着杨沅随轿而行的身影, 想到这少年郎为了迎娶一个孀居的小妇人,竟如此绞尽脑汁,不由暗生赞许。 “倒是一个多情多义的小郎君,合该妾身助他一臂之力,促成这桩好姻缘!” 至于说杨沅想把丹娘包装的高贵一些,以此赢得父亲的同意,虽然有欺骗之嫌,但只要用心是好的,李夫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包装”这个词,但包装这种事,却是古已有之了。 姜子牙渭水直钓,陈子昂当众摔琴、卢藏用归隐南山,不都是包装、都是炒作么? 古人早已深谙此道了,而且玩的花样百出。 只要你包装自己不是拿来害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拿她自己来说,当初若非李妈妈不惜千金,遍邀汴京名士,为她吟诗作赋, 她又怎会在豆蔻十三的年纪,就成了“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的东京上厅行首? 李妈妈是个有大魄力的女人,在她小小年纪的时候,便豪赌了她的未来, 李妈妈担着破家之险,豪掷千金为酬,请名士为她赋词。 因此,便有了张先的《师师令》,秦观的《一丛花》,晏几道的《生查子》,也有了周邦彦的《玉兰儿》…… 十三岁的她,就此名满天下…… 李妈妈的大魄力,获得了千百倍的回报, 而她呢?她也赢得了“东京上厅行首”的美誉,也得了任侠好义“飞将军”的美名。 可是今日之人只记得当年东京上厅行首的美貌,又有几人记得她任侠好义更胜须眉的壮举? 金人南侵时,她曾捐献重金犒赏抗金将士,不想她捐出的钱财,却被大奸臣梁师成给贪墨了。 师师忍着怒气又捐了一笔,梁师成居然再次伸手贪墨。 师师姑娘大怒,她又拿出了一笔重金。 但这一次却不是捐给朝廷,而是广聘天下豪杰,刺杀太尉梁师成!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结识了那个毛遂自荐的燕姓游侠儿。 可惜梁师成身边高手众多,刺杀终未取得成功。 当朝太尉,贪你俩钱儿怎么了?你竟敢买凶刺杀本官? 梁太尉气势汹汹地要出手碾死这只不识趣的蝼蚁。 但李师师是何等慧黠的女子,她早就留了后手。 一个官家微服出宫,临幸师师姑娘的传闻,迅速在东京汴梁流传开来。 谁也不知其真假,可谁又敢断定它是假的? 更没有人敢去向天子求证。 于是,“刺梁案”虽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上面诸公却是三缄其口。 师师姑娘终得无恙,梁太尉一手指头都没敢动她。 但是,你以为事情到此就算了?当然不可能。 女人若是恨上了一个人,只要再给她一个机会,她绝不会放弃。 宋钦宗继位,六大奸受惩时,梁师成被贬出东京,流放外地。 可是梁师成被押解到开封西南八角镇时,就被押送的差役击杀了。 击杀他的差役,就是师师姑娘买通的人手! 几个月后,汴梁沦陷。 宋国太宰张邦昌被金人扶持为“大楚”皇帝,师师姑娘又出重金,让那燕姓游侠招募江湖豪杰刺杀伪帝, 这一遭失败以后,“官家私幸李师师”的传闻也保不住她了,她只能离开。 燕姓游侠儿正是在护送她南渡的时候,被金人的漫天飞羽射落于滚滚波涛之中。 时人曾云:李师师慷慨飞扬,有丈夫气,以侠名倾一时,人称‘飞将军‘。 但这番评论出来时,她还不曾刺杀梁太尉,更不曾刺杀张伪帝。 可见她平时为人,便十分的豪爽,有任侠之风。 与大汉飞将军李广相比,他们两个身份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地,可爱国之心又何分高下呢? 师师自问比起慷慨义气,她东京李师师丝毫也不逊于京口的梁红玉。 但梁红玉身边有个知己韩世忠,相伴了一生。 她李师师却是孑然一身,青灯寒烛读南华…… …… “水云间”酒家,丹娘托着香腮,正趴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午后清闲,店里一片清静。 远处蝉鸣不断,那是今夏知了的第一波欢唱。 忽然,丹娘若有所觉,她蓦然抬头,就看见方才梦里所见的杨大官人,正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丹娘只是一喜,还不等她说话,便注意到了站在杨大官人旁边的美妇人。 李夫人恬淡娴雅地站在那里,不言也未动。 可丹娘一眼看去,却觉得她全身每一处都仿佛在动。 她的眼波温温柔柔的,简直能叫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在里面。 丹娘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美人,可是看到李夫人时,竟然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 丹娘心中登时警铃大做,她是谁,为什么会站在杨大官人身边? “杨大官人,这位娘子是……” 丹娘对杨沅说着话,眼睛还是瞬也不瞬地盯着李夫人。 “哦,这位就是我给你请来的女师……” 杨沅飞快地扫了一眼四下,压低声音道:“走,咱们到后面细谈。” 丹娘听说是给她找来的女师,不禁松了口气。 她是个摆“美人局”的大宗师,姿色自然不俗。 可是直到看见李夫人,她才发现这世上居然还有在风情美貌上叫她如此心服口服的女人。 如果这个女人要和她抢男人,她都不好意思还手,实在是……对手太强了呀! 丹娘连忙唤来青棠替她守着柜台,便把杨沅和李夫人让到了后厢三楼。 招呼李夫人坐下吃茶歇息之后,丹娘便籍口帮李夫人安排房间,把杨沅喊了出去。 “杨大官人,你都有了李夫人了,还来找我做什么,这不是骑马找马么?” 丹娘的语气酸溜溜的,像个小怨妇似的。 杨沅笑道:“我找你的时候,可还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呢。” 你哄我两句会死啊!丹娘的牙根痒了起来。 丹娘把杨沅唤出去,李师师看在眼中,知道是丹娘故意唤他出去。 对二人之间的关系,李夫人就更加相信杨沅的说法了。 她一见丹娘便很有好感,丹娘和杨沅一看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嘛。 这个忙,我帮定了! 外边,杨沅把他如何知道有李夫人这么个人,又是用了什么理由把她请来,都对丹娘说了。 丹娘这才知道,杨沅也是今天才真正见过李夫人。 而且,他在李夫人面前,可是把自己说成是他心上人的。 丹娘的满腹幽怨和酸气,一下子就不见了。 丹娘欢喜地道:“人家晓得了,官人放心,奴奴绝不会在她面前露了口风的。” 二人重又回到房中,李夫人见了丹娘便是温柔地一笑: “小娘子不必担心,虽然时间短了一些,按杨大官人的意思,问题不大。” “如此,有劳先生了!” 丹娘毕恭毕敬地答应着,把“先生”两个字咬得很重。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先生了,可不能打你徒婿的主意! …… 杨澈从“陌上花”绣坊离开后,便回皇城司去销假。 他从肥员外口中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的好弟弟真的辞了工,一天都没来过“陌上花”。 一时之间,杨澈也不知道该拿杨沅怎么办了。 他努力想尽到“长兄如父”的责任,不过,他不但没有当过父亲,他连大哥应该怎么当,都没什么经验。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沅沟通这件事。 他更不理解,杨沅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 明明未来收入会很丰厚的一个职业,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二弟他为什么要瞒着我拒绝掉? 因为不理解,杨澈心里便格外焦虑。 老父亲的那种心态,就是哪怕我留给你一座金山,如果你吊儿郎当,你没有个正当职业,你没点生存技能,他都会忧心忡忡地担心一旦没有了他,你会活活饿死。 二弟究竟想怎么样啊? 面对金人秘谍,既能智计百出又能杀伐决断的杨澈, 面对杨沅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却是愁肠百结,一计无出…… …… 杨澈返回皇城司的时候,殿前司的校场上,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赵密正在迎候圣驾。 赵密一身戎装,虽然年已六旬,须发花白,却仍身姿飒爽。 他站在辕门外,身姿挺拔如枪,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飘拂。 前方十几骑快马,正向辕门急驰而来,马快人矫,迅疾如风。 马上十几个骑士,虽然都穿着常服,但赵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官家。 官家戴一顶皂纱攫上巾,穿一袭赭黄色圆领大袖襕袍,系一条通犀金玉环带。 他被十几个骑士拱卫在中间,策马飞奔,骑术十分的精湛。 眼见一行快马到了近前,赵密抱拳行了个军礼,沉声道:“殿前司龙神卫赵密,恭迎圣驾。” “卿家平身吧。” 将近五旬的赵构猛地一勒马缰,骏马人立而起,咴聿聿一声嘶鸣。 硕大的马蹄刚刚落下,赵构已抬腿下马,赵密急忙上前搀扶。 皇养子普安郡王赵瑗,内廷大珰张去为和十余个侍卫,也都纷纷下了战马。 赵密扶下官家,又向普安郡王拱了拱手。 赵瑗对这位手握重兵的老将不敢怠慢,连忙谦逊地还礼,笑着打了声招呼:“老将军好。” 赵构迫不及待地道:“今日瑗儿进宫请安时提及,那克敌弓又有改进了,可有此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5章 树荫里拉弓 肉体中文网 赵密欣然道:“正是。臣方才试过,殿帅在克敌弓的基础上再度改良的这种弩,准头和上弦的方便都大幅提高了,臣正要奏报官家。” 赵构大喜:“甚好,走走走,快带朕去试上一试。” 大宋缺马,而大宋的强邻全都拥有强大的骑兵。 大宋想要以步制骑的话,唯有依仗强弓劲弩。 所以大宋对于弓弩的改进与制造一向重视。 赵构自己也是一个弓马娴熟的人,对于骑射尤其喜爱,因此对弓弩的发展自然格外重视。 自从大宋发明了神臂弩,就成了宋军克敌铁骑的一件重要武器。 韩世忠曾经对神臂弓做了改良,使其准头和射程更有精进。 韩世忠的这款神臂弓改良版,就被称为“克敌弓”。 不过,克敌弓还是存在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在上弦环节对于弓弩手的要求依旧很高。 这就使得弩手的培养依旧要求有很高的起点。 现在殿帅杨存中在克敌弓的基础上,又做了一番改进,最大的变化就是上弦更便利了。 不要小看这个环节,上弦更容易,就意味着在这个关键环节上大大降低了操作难度。 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军士随时可以转化为弓弩手,其意义十分重大。 赵密把赵构让进大营。 营中正有士卒在列队操练。 因为皇帝是微服而来,只为试射新弩,并非阅军,所以不需要集结三军,甚而不可以让士卒们知道皇帝来了军营, 因此赵密引着皇帝,直接走向一旁的小校场。 赵构随意瞟了几眼正在操练中的军队,对他们严整的军容甚是满意。 可一旁亦步亦趋的普安郡王赵瑗却一脸疑惑地自语起来。 “这营中操练之卒,比起上个月臣奉官家诏命巡阅时,怎么少了这么多,似乎连一半都不到呀。” 他这句话说的极轻,似乎只是心生疑惑,故而自言自语。 但他作为皇帝的养子,就伴随在赵构身边,这句话被赵构听了个清清楚楚。 赵构心中顿时一动。 赵构此人,是个心思极其细腻而敏感的人。 少年时的康王,未尝不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尚武少年。 那时的他不仅弓马娴熟,文武俱精,而且胆魄过人。 金人兵临城下时,赵构奉命为使者,去与金人交涉。 同行的大臣有的被金人威势所吓,竟吓得抖若筛糠,康王却夷然不惧,从容淡定。 可是,此人有个重大的性格缺陷。 有的人是愈挫愈勇,坚忍不拔,而赵构却属于那种心理防线一旦被击溃,就会从一个极端迅速滑向另一个极端的典型人格。 他后来对金人畏惧如虎,谈金而变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于军权的敏感与控制,他也同样经历了这样的心理历程。 当初赵构以康王之身,承“兵马大元帅”之职,前往河东山东一带募兵时,他手头其实是没有一兵一卒的。 那时他所有的兵马,都来自溃散的宋军或者义军队伍。 这些队伍成分复杂,来源复杂,山头众多,忠诚度不一,换谁驾驭都要头疼。 当时又正逢乱世,是大宋皇室的威信降到最低的时候。 外边,有金国这个大敌,内部也是乱象纷纷。 金人树立的伪帝伪军,号称起义却到处打家劫舍祸害百姓的义军,山东李昱、张遇;河北杨天王、透手滑;湖北李成;湖南钟相、杨幺;江西陈新、王权;福建广东范汝为;广西曹成…… 内忧外患之下,赵构还能把各路兵马都笼络在他一个光杆司令麾下,并最终让这些军头都对他俯首称命,自然是颇有手段和权谋的。 那时候的他,对于军权也敢于放权。 客观上,这些军头全都是自己拉起来的队伍,他不想放权也不行。 主观上,五代十国时期频繁篡位的将领们给帝王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已经太过遥远了。 可是,在金人正要投鞭渡江、刚刚建立的南宋朝廷正在积极备战的时候,内部又出事了。 苗傅和刘正彦两员大将居然发动了兵变,杀害名相王渊,逼迫赵构退位。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害得名将张俊匆忙放弃江防,挥师杭州救驾,金军兵不血刃南渡成功。 被软禁的赵构,亏得韩世忠夫妇这对神雕侠侣与其他忠诚大将里应外合,这才得以救出来。 可是,金人已经过江了,刚被救出来的赵构哪还来得及组织力量防御。 于是,惨烈的“提兵百万西湖上”和“搜山检海”就开始了…… 在苗刘兵变时日夜忧惧、饱受折磨的赵构,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开始了逃亡之旅。 每天里,他简直就是在和金人的快马铁骑在赛跑,最后只能逃到海上去。 那段日夜忧惧、朝不保夕的惨痛经历,在赵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阴影。 从那之后,释放兵权? 呵呵,不可能了,永远也不可能了。 苗刘的行为,让五代十国时那些将领杀其君篡其位的遥远历史,一下子拉近到了眼前,像烙铁一样深深烙印在了赵构的心里。 从此,赵构对于兵权,变得极为敏感,产生了一种执着的、病态的控制欲。 可是,他只看到了苗刘的不忠,却忽略了张俊、杨存中、韩世忠这些忠肝义胆的将领们,还有成千上万的忠义勇士们在这过程中的忠勇无畏。 他只记住了自己在那段日子里日夜忧惧、时刻奔走在死亡线上的惨烈。 却忽略了在这些过程中,又有多少汉家男儿依旧毫不犹豫地追随着他,抛头颅、洒热血,不离不弃!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也注定了他的难成大器。 试想,这种性格的一个人,会忽略掉养子“随口而出”的这句话么? 以殿前司都指挥使身份,坐镇殿前司,实则执掌三衙的杨存中,是他这一生中最信任的一员武将。 杨存中是北宋杨门后人,当初赵构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往河北山东一带募兵时,杨存中便是大元帅府侍卫,昼夜护卫赵构的寝帐, 在屡次危难中,杨存中也始终守卫在他身侧,一次次为他出生入死。 所以,赵构对于兵权虽然已经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执着,但是对于杨存中,却仍是有着极大信任。 赵构对于杨存中的信任,其实还远在对他的贴身大伴张去为和宰相秦桧的信任之上。 但是,养子赵瑷“无意中”的一句自语,还是令他心生疑窦。 所以,当赵构站在小校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在小校场上,从赵密手中接过新改进的战弩,仔细端详着的时候,他便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子甫他今日未在军中坐班么?” 子甫,就是杨存中的字。 赵密忙道:“秦司三场新购来一批西马,杨公去挑选战马了,想选来一批补充到西溪寨马军司。” 赵构点点头,将弓朝地,想要把脚踩进“干镫”里去。 大珰张去为殷勤地道:“官家,这可是二石七斗的强弩,恐会伤了官家的腰力,还是让老奴为官家开弩吧。” 赵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朕还没有老迈,一张弩都开不得了?” 他脚踏“干镫”,双臂一较力,就把那张强弩硬生生地拉开,居然一气呵成。 赵密和普安郡王赵瑗齐喝一声彩。 张去为赶紧递过一枝木羽箭,恭维道:“陛下真是龙马精神,若是换做老奴,只怕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做不到这般利索。” 赵构笑骂道:“你这不知羞的老杀才,就长了一张粉嘴儿。” 他接过弩箭,搭在弦上,双臂端着弩,瞄着远处的靶子,又像闲谈一般地问道: “子甫带去了很多人么?朕看这营中,操习的将士剩了一半不到啊。” “呃……这个……,臣……” 赵密听了,顿时吱唔起来。 赵构心头一凛,缓缓转头看向赵密,眸色灰暗了一下:“怎么了?” 赵密硬着头皮,吭哧瘪肚地道:“臣……不敢欺君,营中将士,确实少了一半。” 赵构微笑道:“哦?那么……人呢?” 赵密赧然低头道:“秦相家里丢了只猫儿,诸坊、诸厢、诸县,乃至临安府纷纷发动人手,却始终没有那猫儿的下落。 所以……殿帅他……,咳咳!殿帅分拨了三衙的一些军士,帮秦相……找猫去了。” 赵构的目芒猛地缩了一下,连眼睑都因为莫名的紧张猛地抽紧了。 但这只是刹那之间的变化,不等别人注意到他的神情,赵构便迅速恢复了从容。 大珰张去为却因为赵密这句话感觉有些不安了。 大珰张去为和秦桧、还有郎中王继先三个人,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曾有人戏言,官家以国事委之秦桧,以家事委之张去为,以一身委之王继先。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官家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了秦桧。 而后宫里的事,则全权交给了内侍太监大珰张去为。 所谓的以一身委之于王继先……,那是因为王继先是个郎中。 这位郎中治别的病么,倒也不算如何的高明,不过,他专治那种病,且有奇效。 赵构当年与一位宠妃正在欢好之际,便传来金军杀至的消息,把赵构吓出了毛病。 从那以后,不要说诞生子嗣了,他纵然只想欢娱一番,也要借助王继先提供的助兴之药。 所以,这王继先也是他身边断断离不开的一个医官。 秦桧先用金钱开道,拉拢了大珰张去为,又让夫人王氏认王继先做了干哥哥,这三人从此便形成了密不可分的联盟。 察觉赵密此言有些犯忌讳,虽然官家没表现出不悦,张去为还是赶紧替秦桧找补起来。 “啊哈,秦家丢的那只猫儿还没找到么?官家,这事儿,奴婢也听说过。 “秦家那只猫儿是童夫人的爱宠,而童夫人是秦相的心头肉, “秦相如今正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哪受得了孙女整日地啼哭, “所以他就请厢坊协查,这些人整日走街串巷,最是方便不过。 “不过,秦相是出了钱、悬了赏的,并非白用这些公人。 “不曾想,文武百官都是人尽其力,参与其中了。 “官家说老奴是个粉嘴儿,以老奴看呀,这些官儿们才是油了心呢。 “他们都想着官家最器重秦相,这是变着法儿的想讨官家的欢心呀。” “你呀你呀,这般口无遮拦的,若叫子甫听见了,还不把你这小粉嘴儿扇成三瓣嘴儿,到时朕可不护着你,哈哈……” 赵构早已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笑吟吟地道:“原来是葭月那丫头的猫儿丢了呀。 “朕去秦府时,见过她那只猫儿,确是葭月丫头须臾不离的宠物。 “秦卿最疼葭月,那个丫头哭闹起来,秦卿还真吃不消……” 说到这里,赵构把脸色一沉:“天子脚下,动用了这么多的人手,竟还找不到一只猫儿? “倘若有人行不法之事时,还能指望他们做些什么?朕看曹泳这个临安府是不想干了!” 普安郡王赵瑗、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赵密、内侍大档张去为齐齐俯身道:“官家息怒。” 赵构重新端起新弩,瞄着远处的箭靶,淡然吩咐道:“令皇城司也帮着找找,无论死活,总要有个下落才是!” 张去为暗暗松了口气,刚要答应下来,普安郡王赵瑷嘴快,已经抢先答道:“官家放心,皇城司昨日也开始帮着找了。” 赵构的手指猛然一紧,劲弩的“悬刀”一下子扣了下去。 木羽箭激射而出,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矢尾嗡嗡不休。 张去为到了嘴边的话又急急咽了回去,连忙击掌大喝一声彩。 赵构笑吟吟地对赵密道:“子甫改进的这弩,可已取了名字?” 赵密拱手道:“尚未取得名字。” 赵构道:“克敌弓较之神臂弩,虽有改进,但仍难以蹶张。 “而今子甫改进的这弩,制工精巧,易发射远,尤其难得的是,纵在马上,也不难蹶张,朕赐一个名字,就叫……‘马皇弩’吧。” 赵密欣然长揖道:“臣谢陛下为神弩赐名。” 赵构微笑道:“子甫唯命东西,忠贞不二,实乃朕之子仪也。 “朕欲拜子甫为太师,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吃了一惊,普安郡王忙道:“官家,杨存中是武将,近无战事,并无战功,贸然擢升,似乎……不足以服众。” 赵构扬了扬手中的弩:“子甫造‘马皇弩’,难道不是大功一件?” 赵密抱拳道:“改进军器,固然是功劳,却不足以凭此而拜太师啊陛下。” 张去为讪笑道:“官家,奴婢觉得郡王和赵将军,言之有理。” “哦?那就……再议吧……” 赵构把“马皇弩”抛给赵密,淡淡一笑道。 起居郎余淮站在一旁,头不抬眼不睁。 他只管捧着簿册拿着铅笔,匆匆速记着这些君臣之间的言语对答,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机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6章 长兄为盾次子矛 肉体中文网 杨澈回到第三都签押房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就见寇黑衣半仰在一张官帽椅上,双腿搭着一张条凳,脸上扣一顶范阳笠,正在熟睡。 杨澈摘下腰刀,往他公案上一扔。 “嗵”地一声,寇黑衣被惊醒过来了。 他抓起范阳笠,一见来人是杨澈,又把范阳笠扣了下去,懒洋洋地道:“回来了?” 杨澈一把拉过他架在腿下的条凳,寇黑衣的一双大长腿顿时砸到了地上。 杨澈一屁股坐到了条凳上,不悦地道:“临夜你又眠花卧柳去了?” 寇黑衣揭开范阳笠,一双大长腿依旧拖在地上,冲他邪魅一笑,懒洋洋地道:“瞧你这话说的,又有哪天不是呢?” “哼!难怪你一点精神都没有。” 杨澈发了句牢骚,烦躁的心情忽然平息了许多。 和寇黑衣这么一比,自己兄弟似乎已经够省心了呢。 杨澈不禁叹息道:“黑衣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这般厮混了,应该找个会过日子的小娘子,生儿育女,好好过活才是。” 寇黑衣晃着肩膀往椅子上挪了挪身子,不以为然地道:“我才不要。这女人呐,一旦娶回家来,就成了污泥浊水,不好入目。” 杨澈瞪眼道:“屁话,你哪天不在女人窝子里厮混?” “那是因为,她们不是我的呀。” 寇黑衣来了精神:“大郎,这就是你不明白了。要知道这女子,唯有她不属于你的时候,才是最好。” 寇黑衣陶醉地吸了口气,赞道:“如泉、如茶、如花、如酒、如香饮子、如蜜雪冰梨,百般可口、万种风情…… “若过了门,便是柴米油盐、公婆儿女,立时变成了污泥浊水,不堪入目了。” “我看你就是犯贱!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杨澈冷笑连连。 寇黑衣坐正了身子,把大长腿一缩:“我说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打从找回你兄弟,这都要变成一个老妈子了,絮絮叨叨的烦不烦? “你呀,管好你自己兄弟的终身大事就成了,我寇黑衣这一生,就做一个声色犬马的风流种,烟花柳巷的弄潮儿,不劳你操心了。” 一提起自己兄弟,不免又触到了杨澈的伤心事。 杨澈叹息一声,摇头苦笑道:“我那兄弟呀,我那兄弟比你强,可也强不了多少,也是个不省心的混蛋!” 寇黑衣顿时来了兴趣:“他怎么了,你快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杨澈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把他对杨沅的发现,和寇黑衣学说了一遍。 杨澈说完,满面愁容地道:“你说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我给他的安排还不够好么?就算他不满意,也可以当面和我说啊,为什么要骗我呢?” 寇黑衣撇撇嘴道:“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啊?这分明就是你杞人忧天。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他是你的弟弟……” “我是他亲大哥……” “我替他谢谢你了啊亲大哥!你觉得,他喜欢你这么关照他吗亲大哥?” 杨澈不再作声了。 寇黑衣懒洋洋地道:“要我说,你就让他自己去闯荡闯荡算了。 “如果他碰个头破血流回来,不也还有你这个大哥给他托底么?” 杨澈沉默半晌,叹口气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常言道,长子走稳为盾,次子走险为矛。 “反正有我给他托着底,怎也不会饿死这臭小子。” 已经决定妥协的杨澈,终究是有些心气儿不平,发狠道:“我就由着他自己去闯,倒要看看这臭小子能闯出个什么模样儿来!” 寇黑衣笑道:“这就对了,你回去跟他好好说,别老摆出一副老父亲的架势,我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我看了都蛋疼。” 杨澈把脖子一梗,冷笑道:“我才不跟他说,我只当不知道了。 “我是他大哥,他不听我的,我还要上赶着去哄他,那我多没面子?” “随你!就是个喜欢找自己别扭的人。” 寇黑衣翻了个白眼儿,忽又神色一正:“对了,你今早说,有件大事要与我商量,究竟什么事?” 杨澈也端正了神色,严肃起来:“我在查获金人奸细魏汉强一案时,意外获得了一些线索。” 寇黑衣双眼微微一眯:“什么线索?” “我查到,殿前司里有几个军头和将虞候,与魏汉强的关系过于密切。“ 寇黑衣皱了皱眉:“魏汉强那条线上的金人奸细,不是都给挖出来了么?” 杨沅道:“不错,所以,对于这个发现,我才一直没有声张。 “万一这几个军头,只是魏汉强为了行事方便,曲意结交呢?” 寇黑衣的目光冷冽起来:“结果,你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杨澈点了点头:“二月初,那几个军头和一位名叫沮华观的大海商聚宴了一次。“ 大宋的军队是可以经商的,商贾和军将们来往,自然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但杨澈既然这么拿这个说事,寇黑衣就知道必有下文,所以只是耐心地听着。 “三月里,他们又聚宴了一次,这一回,还是那几个人。 这个月初,那个沮华观和金国使节完颜屈行接触了一次。 “虽然他们把地点选在了一家绸缎铺子里,想要制造偶遇的假象。 “可是,沮华观随后又会晤了临安市船务的市舶判官李麟,地点也是在这家绸缎庄里。” 寇黑衣目光闪动,道:“他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海商,有没有可能……与金人接触,与市舶判官接触,只是为了做生意?” 杨澈道:“此后,这个沮华观便与那几个军头又聚会了两次,应该还馈赠了厚礼。 “那些军头离开时,神情与动作,与往常酒宴之后有所不同。 “我毕竟盯了他们半年多了,那些习惯性小动作的改变,瞒不了我!” 寇黑衣不说话了。 可疑吗?可疑。 不可疑吗?也不可疑。 这种事,对于一个专门侦缉金国奸细的机构来说,是值得调查一番的。 寇黑衣思索良久,缓缓地道:“金人秘谍,虽然从未放弃过对我朝的侦伺。 “但是自从贼亮成为虏主,金谍的活跃,较之从前何止增加了一倍。 “今年派来的贺寿使者,规格更是远超从前。 “种种举动,莫不透露着不同寻常的信息。 “坊间早有传言,贼亮野心勃勃,有吞并天下之心,会不会……” 杨澈颔首道:“我也正有这个担心,若金贼有心南侵,先在我禁军中收买了耳目的话,他们的谋划,必然不小。” 寇黑衣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棘手:“此事固然不可等闲视之,但是凭你现在所掌握的证据,却还不足以让我皇城司对禁军进行一番调查。” 杨澈道:“我明白。况且,就算我们可以调查,此事也得慎之又慎。长脚汉可是一直在盯着禁军呢。” 寇黑衣道:“正是如此,咱们不能把这个把柄送到长脚汉手上。 “一旦为长脚汉所趁,让他插手了禁军,朝中可就再也没有能制衡他的力量了。” 杨澈道:“所以我之前的调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如今有了一些线索,也只找了你商量。” 寇黑衣缓缓地道:“此事必须要查,但,绝不能大张旗鼓地查,就你我二人吧! “待我们拿到确凿证据,再密报曹指挥和皇城使定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7章 僚机:青棠与阿蛮 肉体中文网 杨沅在“水云间”酒家消磨了大半天的功夫,等李夫人一切安顿下来,丹娘也交接好了柜上的事,这才放心地离开。 “呀,大官人你这就走啦,马上就到饭点了,你不用了膳再走么?” 青棠正在柜台后面无聊地扒拉着算盘珠子,忽然看见杨沅从后边走出来。 青棠连忙拿过一方镇纸压住账本儿,一挺腰就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她往店堂后面看了看,没见丹娘跟着,不禁暗自着急: 你倒是热情一点儿啊,这么冷淡,还怎么把杨大官人拿下呢? 这种事难道还得要我帮忙?你还是师父呢,嘁,啥也不是! 青棠马上甜甜地道:“都过晌了,大官人你可不能就这么走呀, “不如让我们内掌柜的下厨,亲手为你做点吃的呀,她手艺可好呢。” 杨沅笑道:“多谢青棠姑娘,不用了,我和丹娘已经说过了,还有事情要办,耽搁不得。” “哦……,那大官人伱稍等。” 青棠提起石榴裙儿,一溜烟儿地奔了厨房。 厨师正在那里忙活着,青棠也不打扰他。 青棠先净了手,就去取了两张刚出炉的蒸饼,在案板上麻利地擘开。 接着她又从卤肉锅里挑那肥瘦相间的熬肉裹儿,热气腾腾的捞出两大块来。 使一口刀细细地剁碎了,晒上些椒盐,再用筷子满满地塞进蒸饼里去。 随后,青棠又从清水盆里扯出一张荷叶,甩了甩水,把两张裹了肉馅儿的蒸饼,裹进荷叶里边。 想想杨沅一个大男人,食量定然不小,青棠又去漆盒里挑了几枚饭团包梅子,也用一张荷叶包好,这才提着从厨房出来。 “大官人纵有公务在身,也不能不吃饭呐。” 青棠笑眯眯地道:“小奴家给大官人包了两张蒸饼儿,还有几块梅子饭团,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官人的口味,大官人路上且垫一垫肚子。 “若不好吃,回头跟奴家提一嘴儿,下回奴家再给大官人换换口味。” 杨沅要给钱,青棠哪里肯收,她推着杨沅的后腰,就把他送到了店门外, 杨沅只好向她道一声谢,这才扬长而去。 青棠望着杨沅走完,便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丹娘姐姐也真是的,不骗人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哄男人了,那只好本姑娘出马喽! 一个偷偷喜欢着青棠的麻子脸小伙计,见她对那杨大官人如此殷勤,心里不禁泛了酸。 见青棠眉开眼笑地回来,他便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哟儿,青棠姑娘小小的年纪,这就春心萌动啦?只不过,你用咱们店里的食物,去取悦你的情郎,不太合适吧?” 青棠登时涨红了脸蛋儿,双手掐腰,摆出一个凶巴巴的大茶壶造型,毫不示弱地骂了回去。 “放你娘的罗圈拐子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姑娘春心动了?他这不是……” 说到这儿,青棠心里忽然打了個突儿。 方掌柜的坟头土还没干呢,这时公开说自己要撮合丹娘姐姐和杨大官人,那不是遗人话柄么? 虽然现在私下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可是只要自己不挑明了说,他们也就不敢挑白了讲。 于是,青棠姑娘把胸脯一挺,杏眼一瞪,下巴一扬:“对啊,本姑娘就是春心动了,动的还可厉害呢,怎么样啊? “本姑娘还就用了店里的东西了,又怎样啊?本姑娘愿意从我工钱里扣,你管得着么?” 青棠说完,就蹬蹬蹬地走回柜台后面,把石榴裙儿一提,往高脚凳儿上一跳。 她挪了挪屁股,靠着柜台坐稳了,提起笔来就在账本上刷刷刷地记下了几行字。 她抓起账本儿冲那个伙计晃了晃:“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姑娘拿的东西,可都作价记账上了!” 青棠摇晃账本儿的时候,恰有一阵风来,将她头顶一排菜牌酒牌叮叮当当的晃动起来。 偏偏青棠也在摇头晃脑,这一幕衬得她尤其可爱。 店里客人觉得有趣,都拿青棠开起了玩笑。 青棠可以怼那个伙计,对客人就要收敛一些了。 何况她一个豆蔻少女,纵然泼辣了一些,又如何说的过十几张嘴? 初时她还分辩几句,后来实在说不过他们,就偃旗息鼓了。 青棠趴在柜台上,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似的瞪着他们不说话。 众食客见了更加开心,一时间店内店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杨沅离开“水云间”酒家,就近租了一头驴子。 杨沅骑在驴子上,一边吃着熬肉裹子,一边赶往城外的班荆馆。 于吉光等几人见了,干脆租了一辆大车。 他们三个人坐在车里,只有车夫坐在外面,远远地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远远地辍在杨沅身后。 到了班荆馆,杨沅叫人通报进去。 不消片刻,阿蛮便迎了出来。 见杨沅手上提着一只食盒,阿蛮拿腔作调地道:“跟我来吧。” 阿蛮一扭纤腰,头前便走,杨沅连忙跟在后面。 因为有了完颜屈行捉奸的事儿在先,阿蛮倒不方便领他去后院儿了,便把他带到了前院的一处偏房。 杨沅放下食盒,对阿蛮道:“阿蛮姑娘,盈歌姑娘现在和完颜屈行之间情形如何了?” 阿蛮道:“就按你说的喽,我们姑娘对完颜屈行有意服软,现在双方缓和了许多。” 杨沅喜道:“那就好,朝廷已经通知你们哪天正式觐见天子了么?” “五月二十号,就是你们大宋天子寿诞的头一天。” “五月二十号……,好极了。每个月的初一至初五,十五至二十,是最适合钱塘观潮的。 “这样,你让你们姑娘找机会约那完颜屈行,在五月十九那天,去钱塘观潮。地点么,就选在凤凰山的望海楼上。” “凤凰山,望海楼,五月十九。成,我记住了!“ 阿蛮爽快地答应一声,又警告杨沅道:“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了纰漏。 “海口是你夸下的,这事儿要办不成,回去金国后,我们姑娘就要出嫁了。 “你猜她会不会在被逼出嫁之前,先把你送走。” 杨沅满面堆笑:“阿蛮姑娘放心,只要钱到位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杨沅手腕一翻,掌心便突然出现了一对金灿灿的连珠镯子。 宋朝不流行钳式手镯,而是流行用一颗颗珠子形状的黄金穿成的手链,称为连珠镯。 阿蛮被杨沅神乎其神的幻戏手法吓了一跳,随后就张大眼睛,盯住了他手中的金镯。 杨沅晃了晃金镯,这副连珠镯以黄金打造,但那黄金珠子却是内外两层的。 里边还有一颗小金珠,轻轻一动,便有悦耳的叮当声传出来。 阿蛮忽然认出这就是她挑出来送给杨沅的首饰,便板起俏脸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沅微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阿蛮姑娘笑纳。” 阿蛮很意外,期期艾艾地道:“你……这是送我的?” “那是当然。” 阿蛮忽然忸怩起来:“这……不太……合适吧?” 杨沅笑吟吟地道:“合适,合适,我瞧过阿蛮姑娘的手腕,大小正合适。” 杨沅不由分说,抓起阿蛮的小手,就把一对金镯子给她戴了上去。 “呀……” 阿蛮姑娘还来不及拒绝,镯子就套在她手上了。 阿蛮轻轻举起一只手,一颗颗金珠穿连而成造型也是极美的手镯,衬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煞是好看。 阿蛮的脸蛋儿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你这人……,哪有硬要送人礼物的呀,这么贵重,不合适的。” 杨沅道:“此事若想成功,少不得姑娘穿针引线,费力劳神,在下表示一点心意,怎么啦?” 阿蛮羞羞答答地道:“那……那行吧,人家就不跟你客气啦。” 她欢喜地摸了摸腕上的金钏,开心地道:“需要我们姑娘去做的事,我都记在心里了,绝不会耽误了你的安排。 “韩副使那边你也尽管放心,他的贴身随从尼玛撒和我关系特别好,你懂得。” 阿蛮虽然是盈歌姑娘的贴身丫环,可也不曾拥有过这么珍贵的首饰。 女孩子本就是属龙的,谁又能拒绝得了珠光宝气的诱惑? 更何况,伏笔为盈歌的贴身侍女,阿蛮从小到大就不曾接受过礼物,这让她尤其的开心。 杨沅笑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该花的钱,那是一定要花的。 别看阿蛮只是盈歌身边的一个侍女,可偏偏就是她这样的身份,对盈哥的影响甚至还要超过盈歌的父母。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跟她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杨沅提着空食盒,离开了班荆馆。 阿蛮一直把他送出大门外,热情洋溢地与他道了别,这才回转班荆馆。 阿蛮捺着性子往里走,走进盈歌的院子后,终于按捺不住,褪下衣袖,喜孜孜地欣赏起了腕上的金钏。 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的嘛。 阿蛮笑眯眯地想着,心思一转,忽然想起汉家婚姻下聘要送的三金里似乎就包括金钏。 咦?他不会是对本姑娘…… 啐!胡思乱想什么呀你。 咱可是盈歌姑娘的贴身丫鬟,将来是要跟着姑娘出嫁,做通房丫头的。 他一个送索唤的闲汉,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阿蛮落下袖子遮住金钏,傲娇地向前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8章 大宋的“万人空巷” 肉体中文网 杨沅从班荆馆出来,走上星桥时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在考虑,要不要去凤凰山下寻找鸭哥。 这一天下来,他的腿都要跑细了,急需一个助手。 别看这个助手只是替他跑腿打杂儿,但杨沅所有的秘密几乎都无法瞒住这个人。 所以,这個人必须绝对可靠。 在杨沅心中,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鸭哥。 只不过看看此时天色,若再绕道去凤凰山,只怕等他赶到时,陆亚已经回家了。 还是去陆家骡马店堵他吧。 想到这里,杨沅便径直回了临安城。 等他还了骡子,回到后市街附近的中瓦子时,已然天近黄昏。 “王妈妈茶坊”前,车轿络绎不绝,茶坊中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一楼散座区,本来每张桌子只有四个座位,此刻却都挤了七八个人。 二三楼的雅座,除了已经被人预订客人却还没到的,也都挤得满满当当了。 茶坊门口,仍然有许多客人赖在那里不走。 他们也知道茶坊里边已经没有座位了,可就是不舍得走。 他们是来听书的,今儿是曲先生“说三分”的最后一讲,太多人想第一时间知道大结局了。 虽然站在外边听不到说书人的声音,可里边的听众可以往外边传话呀。 “说三分”也就是“说三国”,北宋时汴京的瓦子里就有说书人讲这个故事了。 北宋时候“说三分”最出名的评书艺人,名叫霍四究。 如今临安城里“说三分”最出名的艺人,名叫曲涧磊。 曲先生如今在勾栏瓦子里的声望,已经把他的前辈霍四究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临安如今有大型瓦舍二十四座,勾栏不下百余处,都在疯狂地挖角曲先生。 那些自知竞争不过的瓦舍就派了人来,不惜重金也要在曲先生说书的地方买一个位置。 他们来时都携了纸笔,曲先生那边说书,他们就埋头速记,回去后整理出来照本宣科。 尽管是转了一手的故事,照样是客似云来。 因为曲先生的“说三分“,和前人说过的故事全然不一样。 杨沅见此盛况,不禁微微一笑。 从那拥挤不堪的街头慢慢走过去时,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得意。 玉腰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的小歌伎,一跃成为临安十二花之一,是他的杰作。 眼前“万人满巷”的曲先生说《三国》,同样是他的手笔。 那种幕后大佬操纵一切的感觉…… 就像电影节时,机场上涌来无数的粉丝,狂热呐喊着他们偶像的名字,只盼他能向自己投来一眼。 可是,无声无息地从镁光灯范围之外,悄然走过的那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却是一言就可以决定他们偶像前程的真正大佬。 那个远远看你一眼,都能让你兴奋欲狂的人,在这些大佬面前,却是要卑躬屈膝,俯首贴耳的。 那种垂拱高座,俯瞰众生的感觉,他如今get到了。 茶坊一楼的一间静房内,名噪临安城的说书艺人曲涧磊正在吃茶。 三个年轻貌美的女茶博士侍候在他身边。 两个给他捏着腿,一个给他揉着肩, 那软绵绵的小手儿敲打在腿上,还真舒坦。 说书台就设在一楼,因为声音是往上传的,若站在楼上,楼下的客人听不清。 曲先生已经有五旬上下,头发花白,穿着一袭并不算新的长衫。 看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穷酸秀才。 但平素见了极尊贵的客人,也未必如此恭敬的王妈妈,此刻却是满脸的堆笑。 她不时给曲先生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先生递一块毛巾、挟一块点心。 这可是财神爷啊,曲先生来店里说书的时候,茶坊的上座率是平时的五倍。 而这,还不是曲先生的上限,而是“王妈妈大茶坊”客容量的上限。 这样的大佬,岂能怠慢了。 “曲先生,今儿是‘说三分’最后一讲,却不知明儿先生说些什么?” 王妈妈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曲先生先给老身透个底儿,老身也好提前打出牌子去,客人们都好奇着呢。” 曲涧磊微微一撩眼皮,淡淡地道:“王妈妈急什么,他们不知道,岂不是会更好奇? “他们越好奇,明儿想来听信儿的人就越多,还能差了你王妈妈的生意?” “那是那是,其实是老身有些着急,哈哈哈,曲先生说的对,都听曲先生的。” 王妈妈嘴里应和着,心里却在大骂:“啐!你个老猪狗,得意什么呀? “半年前你还腆着个老脸求老娘赏口饭吃呢,老娘可曾正眼瞅过你? “也不知道这老梆子怎么就突然开了窍儿,弄出来一部《三国演义》,让老娘也得舔伱腚沟子,啐!” 王妈妈心里骂着,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不敬。 曲先生如今太抢手了,每天只能分给她的大茶坊半个时辰。 如果曲先生现在放出风儿去,说他不打算在王妈妈茶坊说了,可以空出半个时辰的时间。 临安城所有的茶楼酒肆、勾栏瓦子,就得马上抬着轿子来抢人。 曲涧磊说的淡定无比,其实他心里也很慌啊,明儿说点啥呢? 前两天他就去找过杨沅了,可那小兔崽子非说等他说完了这部《三国演义》再说。 曲先生对杨沅,就像现在王妈妈对他一样,他是半点也不敢得罪,只好等着。 曲先生在临安各处勾栏瓦子里流动说书,说了也有十多年了,始终是不愠不火。 直到半年前杨沅教给他一部《三国演义》。 曲涧磊学到的这部《三国演义》,就是现代人所熟知的三国故事了。 放在现代,它都是极其经典的故事,搁宋代,那当然是降维打击了。 民国时候,有说书人在天桥“摞地“说《三国》,那时就出了“万人塞巷”的局面。 整条街道被人群拥挤得满满当当,无数人听得如痴如醉。 民国时候的人尚且如此,这个时代的人何曾听说过一个如此精彩的故事,如痴如狂自然就毫不稀奇了。 其实这个故事杨沅也记不完全,但曲先生本来就是“说三分“的。 有了杨沅的这个故事打底,那些记不清记不全的地方,曲先生就可以自己补全了。 现如今,曲涧磊已经一跃成为临安瓦子里风头最劲的说书人,就连许多达官贵人都把他奉为上宾。 《新三国》今天就要说完了,明天…… 不成,今晚说什么也得见到那小子,向他讨个准信儿! 不过,求人呢,不能空着手去吧? 想到这里,曲先生便长长叹息一声: “自从说了这《三国》,曲某是每日奔波,一天下来,至少四讲五讲,一刻不得清闲了啊。” 王妈妈赔笑道:“谁让曲先生的三国讲的好呢,这成千上万的客官,每天可就指着曲先生的三国来佐餐呢,那是一日不听,茶饭不宁啊。“ 曲涧磊笑了一声,悠然道:“只是如此一来,曲某一点闲暇时间都没了。 “明日曲某要去拜望一位客人,礼物都还没有来得及采买……” 王妈妈暗骂一声,马上谗笑道:“嗨,这点小事儿,还用你曲先生操心吗? “那我老婆子可就太不懂事儿了,这事你老就别管了,包在我王婆子身上!” 外面,杨沅穿过热闹非凡的中瓦子,拐进了后市街,然后,没进了“陆氏车马行”的门楣之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59章 杨二郎施妙手 肉体中文网 夜晚的陆氏骡马行里显得异常宁静。 这里本来就地处小巷深处,住店的客人晚上又常去夜游临安,店里面自然就清静多了。 骡马行正房的门正紧紧地关着,承安和承庆一对小兄弟撅着屁股趴在门缝儿上。 院子里有几个坐人的木墩,两个厢公所的巡铺兵坐在上面,偶尔对视一眼,神色显得比较复杂,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正房里头,灯光昏暗。 陆老爹闷头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薛大娘站在陆老爹身边,焦灼的目光随着堂屋里那道踱来踱去的身影移动着。 那踱来踱去的胖子正是她的兄弟薛良。 一个十七八岁,肤色黝黑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怀里搂着狗爷,轻轻捋着老狗的毛。 老狗惬意地眯着眼睛,不时伸出舌头去舔舔小主人的手。 薛大娘忍不住打破了房中的宁静:“二弟呀,你是厢公所的街子,难道还管不到两個铺兵?你不让他们往外说不就行了?” 薛良抓了抓已经歪了的发髻,苦笑道:“俺的亲姐姐唷,要是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就好了?” 薛良重重地叹口气,又道:“铺兵虽然是归俺们厢公所里管着,可人家是属于禁军辖制的。 “俺们厢公所只能差遣他们,管不到人家的迁调和薪俸,你说人家能怕咱们么?” 陆老爹忽然抬起头,嗡声嗡气地道:“不就咬死了一只猫么,还能有多大的事儿!他姓秦的再厉害,还能叫咱们拿人命去偿?” “姐夫,你跟我说这气话有用吗?是,人家不能叫咱拿命去偿,可打死咱家这条老狗,不冤吧?” “怎么不冤了?冤!冤着呢!谁叫它跑咱家来了,还跟狗爷抢食的,咬死它活该。”年轻人搂着老狗的脖子,气呼呼地道。 薛良叹道:“鸭哥儿,那可是人家秦相家的猫,你看看秦相爷家丢了猫以后,整个临安府上窜下跳的样子。 “就连禁军都上街帮秦相找猫去了,这是多大的阵仗啊?如今咱们家的狗咬死了秦相家的猫,都不用人家秦相开这个口。 “嘿!那些捧臭脚的官儿们,就得千方百计来找咱们家的晦气。 “鸭哥,这条老狗啊,肯定是活不成了,就是咱们家以后也好过不了。” 陆老爹眉头蹙成了一个大疙瘩:“薛良啊,伱说咱们要是给那两个铺兵一点钱,能不能让他们闭嘴?” 薛良瞥了他一眼,无奈地道:“知府衙门可是开出了一千贯的赏金找这只猫儿,姐夫,你拿得出一千贯钱?” 陆老爹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薛良道:“再说了,俺们都所由已经发话了,要是俺们再找不到这只猫,就要打俺们的板子,你就是能拿得出和赏金一样多的钱,他们肯吃这个打么?” 陆老爹不言语了。 娶个媳妇儿,一百多贯也娶得下来,一只猫要一千贯? 一千贯,那陆家就得倾家荡产了! 陆亚嘟囔道:“都怪老舅,你说你来我们家就来呗,干嘛还带俩铺兵来?要不然,能让人看见那死猫?” 薛良怒道:“是,都怪你舅。可你现在就是怨死了你舅,那就没事了?“ 薛大娘在儿子肩膀上捶了一拳,骂道:“浑小子,怎么跟你老舅说话呢。 她又转向薛良:“良子,你别跟那小混蛋一般见识,你帮姐核计核计,真没法子了么?“ 薛良往椅子上一瘫,没精打采地道:“还能有啥法子?先把老狗交出去搪一搪吧,可你们肯吗?” “当然不肯。狗爷救过俺的命!” 陆亚紧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陆亚紧紧抱着老狗,他预感到可能要护不住这条老狗了,不禁眼泪汪汪的。 老狗浑然不知危险将至,还伸出舌头殷勤地舔他的脸。 陆亚嫌弃地推了它一把,又马上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薛良怒道:“那你说咋办,唵?为了一个畜生,咱们人的日子都不过啦?” 薛良说着就要脱鞋抽他,陆亚一梗脖子,躲也不躲。 承安和承庆扒着门缝儿正看着,承庆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两兄弟回头一看,就见杨沅弯着腰,笑道:“你们两个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陆承安道:“杨二哥,俺舅骂俺哥哩,都给俺哥骂哭了。” “是吗?我看看。” 杨沅把两个小家伙提溜开,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就推开了房门。 陆亚抬头一看,不禁喜道:“二哥?” 杨沅笑着打招呼道:“老舅,我看这天还没阴呢,你这怎么就打上了。“ 杨沅回过身,把陆承安探进来的小脑袋推出去,又把房门重新关上。 杨沅向陆老爹夫妇打了声招呼,又对陆亚笑道:“鸭哥,你这是闯什么祸了?” 陆老爹叹了口气,就把事情原委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薛良懊恼地道:“我带俩铺兵经过,本是进来讨口水喝的,结果就撞见了。如果只是我倒没事,可是那俩铺兵……唉!” 杨沅惊讶地道:“狗爷咬死的这只猫,就是现在满临安城都在找的那只?” 薛良郁闷地点头:“嗯!就是那只。秦相家那只猫,耳朵里有一颗媒婆痣。 “这个记号,没对外边说过。我看过了,狗爷咬死的这只,耳朵上就有。” 杨沅一听,也不禁觉得棘手。 寻常人家的爱宠被咬死了,还有不肯甘休上门哭闹打骂的呢,何况这是秦桧家的猫。 你要说有多严重吧,似乎也不至于,只要把狗爷交出去,秦家还真能不依不饶? 可……鸭哥肯吗? 一时间,杨沅也不禁生起一种无奈的感觉。 我怎么就跟游戏里发任务的NPC似的,碰到谁都能触发剧情啊? 问题是,我派发的问题,还得由我自己来解决,就……有点蛋疼。 等等……,任务? 一想到任务,杨沅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从危机公关的角度去分析,这件事能不能解决呢?又该如何解决呢? 杨沅豁然开朗,想着想着,他的脸上便渐渐露出了笑意。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啊! 这事儿我要是给圆满解决了,我的“有求司”还怕不能一炮打响吗? 杨沅马上道:“老舅,狗爷咱们是肯定不交的。 “可这事儿又瞒不住。既然瞒不住,咱们何必等着别人去举告呢?” 薛良一愣:“二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让俺去检举,领那赏钱?” 杨沅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个麻烦藏不住,咱们就想办法把它变成别人的麻烦,那样一来,不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吗?” 薛良疑惑地道:“怎么把自己的麻烦变成别人的麻烦,你快说说。” 杨沅胸有成竹地道:“老舅,你马上带着那两个铺兵回厢公所去。 “你见了都所由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对他讲,秦相家那只猫啊,被老百姓家的狗给咬死了。” 薛街子瞪大了眼睛道:“然后呢?别卖关子啊,你他娘的倒是说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0章 薛街子巧移星 肉体中文网 杨沅道:“然后,你只需要做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件,运用话术,迅速将他的注意力……也就是念头,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薛街子皱了皱眉,他还想明白,杨沅已道:“第二件事,让他来求我。” 薛街子如听天书,一脸茫然。 杨沅便如此这般地对他详细解说了一遍,薛良半信半疑地道:“这样……能行吗?“ 杨沅笑道:“老舅,你以为临安府这么多的官,为什么脸都不要了,也要去溜秦相的沟子?真是为了一只猫吗?不不不不……” 杨沅在薛良面前,说及秦桧时也是称为秦相。 虽然薛良是鸭哥的亲娘舅,杨沅也不愿意给他这个基层公务员留下自己的把柄。 杨沅道:“他们一个个的如此疯魔,干出如此荒唐的事儿来,是为了找一只猫? “大错特错!他们是想在秦相心里,找一個位置,让自己住进去!” 薛良好歹也是个基层公务员,渐渐想明白了杨沅的意思,眼中也开始放出光来。 “二郎说的对,那俺就按你说的办!” 薛良兴奋地一拍大腿,从桌上拿起他的那顶交脚幞头,往脑袋头上一扣。 “姐,那只死猫呢,你赶紧弄个口袋装上,我带走。” “诶诶诶,好好好。” 薛大娘没听明白自己兄弟到底要干什么,却知道这是有了解决办法了。 她赶紧跑出去,一会儿就提了个布口袋回来,里边装着那只被咬死的猫。 薛良把布口袋提在手中,对杨沅道:“二郎,俺这就去了!” 杨沅道:“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陆家安然无恙!” 薛良点点头,推开门,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陆亚连忙凑到杨沅身边,急急问道:“二哥,你这法子真能管用?” 杨沅瞪了他一眼道:“但凡我说有把握,啥时候不灵过?” 杨沅又对陆老爹道:“老爹、大娘,我今天来是找鸭哥的,以后就让他跟着我干吧。” 陆老爹忙不迭道:“没问题,人伱带走,只要他别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就成。” 陆亚喜道:“二哥你要带我去做什么?难不成……你说过的那个什么‘有求司’要开张了?” 杨沅笑道:“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有求司’十八罗汉之003号创始元老了!” “谁是1号?” “当然是我。” “谁是2号?” “……你不认识!” …… 厢公所里,都所由高初尚未下值。 这几天,高初一直都是住在厢公所里的。 临安府、临安县,为了一只猫,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听说就连三衙禁军现在都加入找猫的行列了。 上上下下的都这么重视,他高都所由不得有个态度? 为官之道,事儿办没办成、办的好不好,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就是态度! 高都所由必须要让他的上司们知道,他是把上司们的吩咐放在心尖儿上的。 上司们看重的事,在他高初心里,那就是比天还要大的事。 于是,高都所由索性连家都不回了,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厢公所,态度摆得端端正正。 今晚,高初点了几道索唤,犒劳自己的辛苦。 一个糟羊蹄,一个糟蟹,还有两道烧烤,其中一个是盘兔,另一个是旋炙猪皮肉, 四道下酒的佳肴,外加一壶加了姜丝和梅子的绍兴酒,吃的那叫一个惬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五月初的天气,临安已经有些热了。 不过官衙屋舍的用料和建造,都是考虑了散热和通风的。 坐在这临时辟为寝室的耳房里,他也不觉得闷热。 耳房里一灯如豆,高初盘膝坐在罗汉榻上,据案自饮,正悠然自得,外边便传来一声高呼。 “都所由,卑职找到秦相府的‘尺玉’了。” “什么?” 高初大喜过望,急忙下了地,趿上官靴就往外跑。 他官靴没有穿好,拖泥带水的在门槛儿上一绊,“卟嗵”就是一声。 跑到门口的薛良忽见高都所冲出来,不由分说就给他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不禁吓了一跳。 他先侧身让了一让,刚想客气一下,忽然发现高都所只是绊了一跤,赶紧又上前搀扶。 高都所揉着膝盖,兴奋地问道:“那只狮子猫真找到了?” 薛良大声道:“真的!卑职和这两个铺兵,将附近几条街巷,反反复复搜了个遍。 “今儿傍晚,我们又去曾经搜过的地方寻找,在一户百姓人家找到了它。 “卑职已经验过了它耳朵上的标志,正是秦相府里丢失的那只狮子猫!” 两个铺兵虽然听薛良提到了他们,脸上却未见喜色,反而心虚地咧了咧嘴。 猫都死了,你喊得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高初哈哈大笑,打了个酒嗝儿,满面红光地道:“尺玉在哪里,快拿来我看!” “高都所请看,就在这里!” 薛良把手中的布口袋高高一举。 高初一把就抢了过去,打开口袋一看,脸色呱嗒一下就摞了下来。 他慢慢抬起头,瞪着一双死鱼眼,木然问道:“死了?” “死了!” 薛良答的理直气壮。 “这几天也不知道这只猫儿藏在什么地方,今天突然窜到一户人家,就被那家的狗子给咬死了。” 薛良简明扼要地把“尺玉“的死因,当着两个铺兵的面说了出来。 薛良当着他们的面对上官说出真相,他们也就不可能再利用此事向薛良索要什么好处了。 高初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布口袋,牙疼似的咂巴了一下嘴儿。 他忽然觉得,这只猫找到了还不如没有找到呢。 为官之道,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更何况,这只猫还是在他辖区内被咬死的。 这要是报上去…… 可若不报,手底下至少已经有三个人知道了,一旦暴露,岂不是由他来背锅了? 高都所越想越是头疼,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薛良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铺兵退下。 然后,薛良向高初凑近两步,低声道:“高都所,这猫虽然找到了,却是一只死猫。 “此事一旦报到相府,童夫人怕不是要心疼死,相爷必然也会非常的不高兴。” 高都所脸色发青,这话还用你说吗? 就不说秦相高不高兴了,我跟他差距太大,人家也未必理会我这只小虾米。 可……知县会怎么想?府尹会怎么想? 我的前程……,我还会有前程吗? 至于说究竟是谁家的狗咬死了“尺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把那条死狗剁烂了,把养狗的那户人家千刀万剐,对他的处境也没有半点帮助。 薛良一句话,就把他的全部注意力,从对咬死猫的那户人家的恨,转移到了他自己的前程上。 高都所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不会败坏他在上司心目中还算美好的形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1章 你听说过“有求”吗 肉体中文网 处理危机事件,其中一个很有效的方法,也是最常用的办法,就是: 利用你更关心的一个点,或者一个对你来说性质更严重的事件, 转移你的视线,从而转移热点。 淡化这边,强化那边。 当人们更关心他最在乎的事情时, 你这個始作俑者就算跳出来敲锣打鼓,也没人愿意浪费功夫去搭理你了。 高初的注意力,此刻就被薛良成功转移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降低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如何挽回他在上司心目中的形象…… “薛街子,你还真是会办事啊!” 高初咬着牙根,冲着薛良假笑,心里却有一种一把掐死他的冲动。 薛良诚惶诚恐地道:“都所由谬赞了,卑职以为,此事隐瞒不报,显然是不成的。 “但若就这么往县里上报,县知事只怕就会恼了高都所。 “咱们不报不行,报也不妥,除非……” 高初心中一动,赶紧问道:“除非怎样?” “除非,咱们把这件事报上去的时候,就替县知事想好一个应对曹府尹的一个理由。” “哦?” “这样一来,县知事不但不会恼了伱高都所,还会觉得高都所精明能干,能为上官分忧。” 高初动容道:“可是本官能有什么办法,帮县知事找出一个应对曹府尹诘问的理由呢?” 薛良谗媚地笑道:“高都所可曾听说过‘有求司?’” 高初茫然道:“‘有求司?’这是哪个衙门下设的分署?管什么的?” 薛良笑道:“高都所你误会了。这‘有求司’并非朝廷官署,而是由一些致仕的官员、勋戚权贵、士子衙内们,所结的一个会社。” 高都所皱眉道:“文人结社,商人结社、乡绅结社,本官都听说过。 “可你说的这个什么‘有求司’,人员成分怎么如此繁杂,他们这‘有求司’是干什么的?” 薛良一脸神秘地道:“这群人本事大着呢,人脉可通着天呐! “他们专门帮人排忧解难,号称‘有求必应,有应必果’。” 高都所狐疑地道:“世上竟有人专门以此为业?本官怎么不曾听说过?” 薛良笑道:“这些人只做上面人的生意,可上头人做事,总得需要下面人去跑腿儿呀。 “所以,倒是只有上头的人和我们这些下头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高初也是急病乱投医了,听到这里不禁动了心思。 但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没用的,上官们高不高兴,取决于秦相高不高兴。 “这个什么‘有求司’,难不成还有本事把梯子搭到秦相那里去?” “呵呵,通义郡王、当朝太师,韩世忠将军,高都所你总该听说过吧?” 高初诧异地道:“韩世忠将军本官当然是知道的,你突然提起他来作甚?” 薛良低声道:“高都所,当初韩世忠和岳飞、张俊两位将军,一起解了兵权奉诏回朝,被送进枢密院养了起来。 “可这三人的结局却是各不相同: “依附了秦相的张俊保全了自己, “与秦相不和的岳飞将军……,“他下场如何,高都所你是知道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可你以为,为何韩世忠将军同样没有依附秦相,却保了一世平安?” 当初,岳飞、张俊和韩世忠都是一方统兵大将,俨然有一方诸侯之势,深为赵构所忌惮。 赵构便把他们全部召回朝中,明升暗降,安排进了枢密院。 张俊见势不妙,只好向秦桧示软,得以全身而退。 至于岳飞将军的结果,那就众人皆知了。 但韩世忠不仅没有投靠秦桧,而且还曾因为岳将军之死,当面愤怒地诘问过秦桧。 就在岳将军去世后仅两个月,韩世忠就在灵隐寺飞来峰上,建起了一座“翠微亭”。 岳飞将军曾经做过一首《登池州翠微亭》,韩世忠盖这座亭子是在纪念谁,尽人皆知。 尽管如此,他依旧好端端的,甚至比投靠了秦桧的张俊结局还要更好一些。 难道…… 高初看了眼薛良。 薛良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高都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有求司’,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高初对这个神秘的“有求司”,开始有些信心了。 他低头想了想,忐忑地问道:”这个‘有求司’既然有这么大的势力,收取的酬劳想必也十分高昂,本官只怕……” 薛良笑道:“高都所,咱们辛辛苦苦的才赚几个钱呐?还能让咱们自己花钱? “咱们只要把尺玉的下落报上去,再把解决的办法呈上去,不就行了? “再说了,高都所你把所有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你让咱们县知事如何表现自己对秦相的忠心啊?” 高都所如醍醐灌顶,兴奋地一拍薛良的肩膀,赞道:“好,好啊!薛良,让你做个街子,可真是屈才了。 “本官就按你说的去办,这件事只要办得令县知事满意,本官就让你做个所由,以后替本官多分担一些。” 在厢公所里,厢典是负责与诉讼有关的法条援引、解释的; 街子是负责街道秩序,丈量地界的; 行官是管理行铺的,书手处理杂务; 巡检铺主是要负责消防和治安的。 最肥的一个差使就是所由,所由是负责房契、税契等票据以及过往客商关防事宜的。 薛街子一听大喜,他没想到,依二郎之计,不但成功化解了姐夫一家的危机,还给自己谋了一个肥差! 薛街子连忙道谢不止。 高初道:“事不宜迟,本官这就更衣,去县衙。” 高初匆匆进了耳房,忽又探出头来,问道:“若是县尊想找那‘有求司’帮忙时,你可联系得到他们?” 薛良把胸一挺,掷地有声地道:“高都所放心,卑职绝对找得到他……们!” 高都所匆匆换了官服,马不停蹄地出了厢公所,直奔临安县衙而去。 此时,在“王妈妈大茶坊”说完了“新三国”最后一讲的曲先生,也避开了拥堵在茶坊门口狂热拥趸,从后门儿摸了出去。 王妈妈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四色礼物,都装在一口不起眼的背匣之中,使一个小厮替他背着。 王妈妈还贴心地替他叫了一乘腰舆,就候在后门外。 曲先生一出来,两个魁梧有力的脚夫便把他请上了腰舆。 小厮背着礼匣随在后面,一乘腰舆便着急忙慌地奔了青石小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2章 临时抱个佛脚 肉体中文网 二鼓时候,也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尽管劳累,宋老爹脸上却满是笑容。 虽然在他心里杨沅依旧不是东床快婿的最佳人选,奈何女儿喜欢他呀。 宋老爹现在也是完全想开了,赶紧给女儿攒嫁妆才是正经。 傍晚,杨澈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已经和刘媒婆那边谈好了,刘媒婆这几天就会上门提亲。 对于定亲,宋老爹倒不太担心,只是希望女儿成亲的日子能够晚一些。 这样,他的嫁妆也可以准备的更体面些。 杨澈倒是想让鹿溪和二弟早点成亲,希望二弟成了家以后,能够变得稳重一些。 青石巷里,人来人往。 忽然间,一乘腰舆进了巷子。 两个粗壮魁梧的大汉抬着腰舆,旁边还跟着一个背书箱的小厮。 腰舆上,曲先生翘着二郎腿,随着腰舆身子一起一伏的,特有派头。 宋老爹正送几位食客出门,看见曲先生,不由大乐。 宋老爹向他打了招手,大声招呼道:“老曲,要不要到我这里吃点宵夜?” 他和曲涧磊,还有老计、小苟,都曾入伍从军,而且同在一军,彼此非常熟稔。 就连老宋的宝贝闺女鹿溪这个名字,都是曲先生给起的呢。 曲先生如今虽然名满临安城,但这巷中认识他的游人百姓可没有几個。 就算本巷的居民,大多也只听说他现在好像出了名,至于到底情形如何,依旧不清楚。 现在能看到曲先生,亲耳听他说书的,都是有权有钱的达官贵人。 很多人纵然听说过“说三分”的曲先生,也不认得他的模样,更不会和青石巷的老曲联系起来。 曲先生蹬了蹬脚踏,两个大汉就把腰舆放下了。 曲先生走下腰舆,两个大汉就抬着腰舆贴窗放好,等候在那里。 曲先生举步进店,小厮背着书匣也跟了进来。 宋老爹笑道:“老曲啊,你现在还真是三九天掉冰窟窿里,抖起来啦,这还坐起腰舆来了。” “嗨,还不是今天有事,着急回来嘛。” 曲涧磊开口便道:“杨沅那小子回来了么?” 宋老爹吃了一惊,紧张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他欠你钱了?” 鹿溪忍不住白了老爹一眼,娇嗔道:“爹啊,你就不能想他点好儿呀?” 曲涧磊道:“就是,那小子我看着挺有出息的,你别黑眼白眼的看不上他。” 听他认可自己的心上人,鹿溪便开心起来。 她甜甜地叫道:“老曲叔,二哥刚练完了武,正在后院冲洗身子呢,你自个儿过去吧。” “成,我又不是什么外人,还用伱们招呼?你们忙你们的。” 曲涧磊摆了摆手,便领着小厮向后院里溜达过去。 宋老爹疑惑地自语道:“老曲找他干什么?稀罕!” 曲涧磊走到后院儿,就见杨沅穿着一条犊鼻裤,脖子上搭着五条毛巾,手里提着一个木盆,正从后门外走回来。 一见曲涧磊,杨沅便笑道:“哟,是曲先生来啦。” “嗯!” 曲涧磊负着手,很是淡然地答应一声。 杨澈听到动静,从厢房里探出头来,见是曲涧磊,忙也打了声招呼:“曲先生好。” 曲涧磊向他挥了挥手:“你忙你的,老叔有点事儿,想让小沅跑个腿儿。” 曲涧磊转身走向宋老爹的房间,对杨沅说道:“走,咱们爷儿俩这边聊。” 杨沅把盆放下,抓起毛巾擦着头发,跟着走了进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曲涧磊叫小厮把书箱放到屋里,吩咐他去店外等着。 那小厮刚出门,曲涧磊就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房门一关,顺手下了杠。 然后,他就三步两步跑到杨沅身边,叫起苦来。 “我的小祖宗诶,你可真是沉得住气啊!你老曲叔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杨沅擦着头发,明知故问地道:“老曲叔,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着急啊?” 曲涧磊懊恼地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成吗? “你教我的“新三国”,我今天可是都说完了。 “明天我说什么啊?你说!” 杨沅笑道:“老曲叔你一天都不歇的吗? “这刚说完一部马上再开,骡马行的驴都没你这么勤快。” 曲涧磊赔笑道:“这不是穷怕了么,好不容易才火了,得聚人气呀。” 杨沅摇了摇头,找了张条凳坐下:“太拼了,太拼啦,老曲叔,你多大年纪了,身子骨要紧啊。” 曲涧磊勃然大怒:“你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哦,你把我给拱上去了,现在就不想管我了? “我告诉你,明儿中午第一讲,莲花楼的座儿全都被人给预定了,再想加人那就得挂墙上。 “老叔我今儿还就把话给你摞这儿了,你敢让老叔我抓瞎,明天晚上我就吊死在你家门框上。” 说完了狠话,曲涧磊又马上开始示软:“老叔我也不让你白忙,喏,这些钱是分你的,你可别嫌少。” 曲涧磊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摞官交子,递给杨沅。 宋人擅长经济,懂得纸币不能胡乱发行的道理,大宋的官交子都是有准备金的。 和“钱引”不设准备金,不许兑换,可以随意增发不同, 官交子随时可以等价兑换,是实打实的货币。 杨沅把曲涧磊的手又推了回去,摇头道:“老曲叔,你这钱我不要。” “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教我……” 杨沅诚恳地道:“老曲叔,我要是想赚这个钱,当初我自己去说书不就行了? “你和计老伯、老苟叔都是袍泽对吧? “计老伯腰背有毛病,常年贴着膏药。 “老苟叔肺子不行,经常要喝汤药。 “你手头宽裕了,帮衬他们一把也就是了。” 曲涧磊嘴唇嗫嚅了几下,忽地展颜一笑,道:“成!我不跟你客套了,这份情,老曲叔记下了。” 杨沅半开玩笑地道:“我还就是想让你老曲叔欠我的情,以后少不得有需要你老帮忙的时候。” 曲涧磊一拍胸脯儿,豪迈地道:“一句话的事儿!你就是让老曲叔把鹿溪那丫头给你骗来当老婆,老曲叔也帮你。” 杨沅笑而不语,鹿溪呀,那是需要我强扭的瓜么? 那可是我从生瓜蛋子就一直守护着的。 杨沅道:“老曲叔,要说故事呢,我这里倒是还有几个。 “我想了想,不如先说这部,你听听合不合适。” 曲涧磊一听,顿时精神大振,他居然还有好几个故事? 坦白讲,其实就算只是这一部《三国演义》,也够他老曲吃一辈子的了! 只是他现在的名声已经被架得太高了,有点偶像包袱。 如果换个场子继续说三国,拿不出新东西,他的心理落差会比较大。 如今杨沅竟然说他手里还有好几个故事,曲涧磊顿时心中大定。 他急忙扯过一条凳子,规规矩矩地坐下, 又从怀中取出记事本儿打开,握住了铅笔,像个小学生儿似的,一脸期盼地看向杨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3章 二郎莫非含沙射影 肉体中文网 杨沅用一首歌,捧红了当时还不出名的青楼歌伎玉腰奴。 不过,那只是他的一次试水。 他想试试这种古风歌曲,在这个时代能不能能行得通。 所以玉腰奴迄今也不知道那位传歌人到底是谁。 临安的青楼业内卷的多厉害啊,她能凭一首歌杀进十二金钗,却不能只靠这一首歌一直站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玉腰奴现在正满世界地找他。 杨沅又用一部评书,捧红了曲先生。 曲先生是宋老爹的熟人,而且教人一部评书,这时间短不了,很难隐藏身份。 杨沅也没想过隐藏,因为在他决定建立“有求司”开始,曲先生就成了他内定的“有求司”一员。 曲先生一旦名声大噪,就会往来于鸿儒权贵之门。 曲先生又是一个江湖人,将来让他做一個“有求司”对外接洽业务的接引使者,还不错吧? 说到故事,杨沅心里头着实太多,根本不愁会有说完的一天。 且不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了, 也不提什么“升龙道”,“天蓬纵横”,“鬼吹灯”…… 就算是旧派传统故事,放到如今这个时代,那也都是碾压式、降维式的作品。 不过杨沅想着,还是先说一些旧派故事比较好。 一是审美升级太快的话,万一大家接受不了,那就容易扯着蛋。 二来也是给他自己留有余地,万一审美升级很顺利,可就回不去了,那得浪费多少佳作? 何况,旧派小说相对于新派小说,从审美到价值观,都更贴合这个时代。 即便如此,他依旧要谨慎挑选才行。 比如那《西游记》崇佛抑道,当初就被信道的嘉靖皇帝给列为了禁书。 现在是宋朝,整个皇室一直以来都是信道的,这本书能搬出来么? 再比如《说岳全传》,哪怕是他把里边的人物姓名、故事背景都改了,也不能冒这个险。 你以为古人不懂什么叫影射吗? 前些年,驻扎在临安府西溪寨的殿前司马军士兵,曾经扶乩请仙。 他们请了紫姑神,写下一首诗: “经略中原二十秋,功多过少未全酬;丹心似石凭谁诉?空有游魂遍九州!” 秦桧马上认定,他们这是假借紫姑神之名,为岳飞鸣冤。 秦桧为此大发雷霆,擒杀、流放了许多军士,此事才算了结。 秦老贼一日不死,《说岳全传》这种故事他就不会作死地拿出来。 为了安全起见,杨沅选择了《隋唐演义》。 上一部是汉,这一部是唐,正好衔接。 下一部么,他也已经有了腹案。 “啪!” 杨沅一拍大腿,朗声说道: “汉末英雄刘关张,隋唐豪杰推瓦岗。 三人同心扶汉室,众友齐力反隋炀。 麦城余恨悲白帝,洛阳萧索二贤庄。 宁学桃园三结义,不烧瓦岗一炉香。” 曲涧磊听得两眼放光,这定场诗,听着就得劲儿,太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刚说完《三国》啊,这定场诗还把新书旧书联系起来了,妙极!妙极! 曲涧磊埋头便记,下笔如飞。 “说话隋炀帝年间,这一日,两个解差押解着一个犯人前往涿郡。这犯人姓秦名琼字叔宝,家住山东历城县……” 杨沅也不记得故事全文了,但主要故事情节倒还记得。 他大概其地说给曲先生听,再让曲先生自己去丰富补全一下也就是了。 所以,杨沅说的都是梗概,只有极精彩处,他都记得,才会说详细些。因此故事说的就快。 曲涧磊听着听着,忽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忽然有些疑惑地打断了杨沅: “慢来慢来,小沅啊,你这隋朝末年怎么也有一个‘有求司’啊,‘有求司’不是你教我的三国故事里边的一个会社么?” “‘三国’里有,‘隋唐’里为什么就不能有?” 杨沅笑吟吟地道:“以后啊,曲叔你说的书,不管是说史、公案、奇侠、神话,这里边咱都加一个‘有求司’。 “这样一来,你的故事可就有了一个独门标志了,这不也是一个扬名的好手段么?” “呵呵,有道理,有道理啊。” 曲涧磊笑着答应一声,马上低下头去,目中精芒倏然一闪。 杨沅说的这个“有求司”,在他说过的《三国》故事里,曾经出现过。 当时曲涧磊并没觉察有什么不妥。 可这隋唐故事里,竟然也有一个“有求司”? 难不成,他是在影射……我们“继嗣堂”? 不对,杨沅又怎么可能知道“继嗣堂”的存在呢? 曲先生满腹疑窦,杨沅却已趁机说道:“况且,咱们这临安城里,是真有一个‘有求司’的。 “曲叔你替他们扬了名,他们对伱自然也会心存好感,对曲叔你可没有什么坏处。” 曲涧磊矍然一惊,猛然抬头道:“你说什么?如今的临安城,真有这么一个号称‘无难不平,无困不解’的‘有求司?’” “当然有!所以曲叔的故事里边,可千万不要说他们的坏话呀。” “……,呵呵,好!” 曲先生迅速敛去眸中一抹惊精芒,微笑地向他点了点头。 杨沅咳嗽一声,趁机推销道:“其实小侄之所以知道他们的存在,是因为我曾帮他们跑过腿儿。 “曲叔说书,就把‘有求司’当成一个独家标签好了。 “以后万一有什么客人遇到了为难的事,想找‘有求司’帮忙, “一旦找到曲叔你面前,曲叔就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他们居中联络,赚一个跑腿儿钱。” “哦?好,好好……” 曲涧磊笑吟吟地答应着,目光慢慢深邃了起来。 …… 杨沅夹带着私货给曲先生说“隋唐”的时候,都所由高初已经匆匆赶到了临安县衙。 这时候县衙自然是早就散衙了。 不过县衙是前衙后宅的格局,知县老爷就住在后宅。 所以高初没有走前衙,而是直接绕到后宅门户处,叩响门环,叫人传报了进去。 临安知县徐海生拥着他年方二八的小妾已经睡下了。 天气渐热,怕热的徐老爷只有抱着他肤若凝脂、清凉无汗的如夫人才睡得踏实。 可他刚“踏实”下来,就听说左一北厢的都所由高初来了。 徐知县不敢怠慢,马上爬起来穿戴衣袍。 左一北厢是他治下最大的一个厢,下辖着二十三个坊。 这可是天子脚下,天子脚下的“百里侯”屁都不是。 近些日子为了秦相府的一只老猫,已经搞得他筋疲力尽了。 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治下再出什么麻烦。 高初在二堂等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徐知县就匆匆赶了出来。 “下官北一左厢都所由高初,见过……” “罢了罢了!” 徐海生急急忙忙地往上首一坐,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事?” 高初忙道:“明府,秦相府的那只狮子猫,让下官给找到了!” 徐海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喜道:“找到了?在哪里?” 高初把手里的布口袋一举,就跟薛街子在他面前亮相时一样:“明府请看。” 徐知县上前一步,就把口袋抢了过去。 片刻之后,徐知县的脸色就变得跟吃了屎似的一样臭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4章 “三国粉”徐知县 肉体中文网 高初早就知道他看了死猫会有什么反应了,自己之前不也是这样嘛。 高初马上说道:“明府,此事非只卑职一人知道,所以卑职无法隐瞒。 “不过,下官也晓得,明府若就这么报上去,只怕府尹那里就会心中憎恶了县尊……” 徐知县皮笑肉不笑地道:“哦?高都所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呀……” 高初赔笑道:“卑职自该替明府着想的,所以卑职想出了一个妥善的办法。不知明府你可曾听说过‘有求司’啊?” 徐知县顿时一呆,吃惊地问道:“‘有求司?’,你是说‘有求必应,有应必果’的有求司?” 这一下把高初整不会了。 他本来还想跟徐知县卖弄一番的,可…… 徐知县竟然知道“有求司”? 果然,只有我这种不上不下的芝麻绿豆官儿,才不晓得人家的存在。 高初连忙道:“卑职只是略有耳闻,莫非明府也听说过它?” 徐知县呵呵一笑,怡然抚须道:“那是自然,曲先生说的‘新三国’,本官可是连一讲都不曾落下。” 这徐海生竟是个新三国的狂热粉,马上滔滔不绝地讲道:“想当初刘玄德三顾茅庐,就是‘有求司’的高人给他出的主意。还有那曹孟德……” 徐知县眉飞色舞的,连尺玉之死给他带来的麻烦都忘了。 徐知县道:“常言道,少女勾心,少妇勾魂呀!那曹孟德一代枭雄,一辈子过不去的也就是这么一关了! “想当初,他打下宛城时,一眼便看中了张绣的婶娘邹氏。 “结果,就因为曹孟德霸占了邹氏,逼反了北地枪王张绣,害死了他的大将典韦哇……” 高初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这是,知县大老爷怎么跟我说起三国来了。 徐海生津津有味地道:“被杀的何止曲韦,还有他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曹孟德因此声名狼藉,成为天下英雄的笑柄,你道他是如何扭转的局面?” 高初出于职业本能,很丝滑地接话道:“卑职愿闻其详。” 徐知县抚掌赞叹道:“正是‘有求司’的高人给他出了一条妙计呀! “他们放出风声,说曹孟德非是好美妇也,实是为了天下霸业。 “他所纳的女子,其一便是大将军何进的儿媳,目的乃是为了安抚何进旧部的军心。 “他纳张济的妻子邹氏,目的也是一样啊! “张济死后,他的旧部就被侄儿张绣接管了。 “可曹孟德若是收了张济的遗孀,是不是就可以越过张济,直接掌控这支兵马呢?” “啊?” 高都所听得呆若木鸡、木若呆鸡。 思维一下子被拉进了三国里,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徐知县唾沫横飞地道:“还有那吕布大将秦宜禄的妻子杜氏,曹孟德正是为了安抚吕奉先的旧部军心,这才把她收房啊。 “曹孟德心怀天下而不惧骂名,这才是乱世枭雄之姿也!” 高初听得一脸茫然,是这样吗?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的样子…… 徐知县忽然清醒过来,把脸色猛然一沉:“高都所,你突然提起三国故事中的‘有求司’,是何道理?” 高初结结巴巴地道:“卑职……没听过新三国啊,卑职也不晓得三国故事里有一个‘有求司’。 “卑职只是知道,咱们大宋临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临安,就有这么一個‘有求司’啊!” 徐知县大惊失色:“不能吧?这要是从三国时候传到如今,怕不是传了有八百年了?” 高初讪然道:“卑职也不晓得,这‘有求司’是三国时候就有了呢,还是那说书先生说了一个故事,便有人穿凿附会而设。” 徐知县想了一想,顿时大怒:“定然是有人听了曲先生说的新三国,对这‘有求司’心向往之,于是效仿成立。东施效颦,不知廉耻,呸!” 高初干笑道:“卑职……不清楚。不过,卑职听说,这‘有求司’确实神通广大。 “许多达官贵人私下里都请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纾困解难呢。” 徐知县侧目道:“此言当真?” 都已经挤兑到这儿了,高初只能硬着头皮给“有求司”背书: “千真万确!卑职想着,这猫儿死了,明府报上去,不但无功,还要惹得府尹生厌。 “故而卑职想为明府献上一策,不如请明府出面,向那‘有求司’讨得一计。” 高初说完,又赶紧补充道:“卑职本想代劳的,只是卑职身份低微,怕是会被拒之门外,这才献计于明府。” 徐知县虽然是个三国迷,可你要说这“有求司“从三国时代一直传到如今,他是不信的。 他宁可相信这是有人听了曲先生说的新三国故事以后,模仿成立的。 向他们讨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简直荒唐! 但,徐知县呵斥高都所的话刚到嘴边儿,忽然心中一动,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有求司“是真是假,是否真的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有什么要紧? 要紧的是让人看到,我对秦家的事持什么态度啊! 徐知县心思转了几转,便向高初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高都所,伱能联系到‘有求司’的高人么?” 高初想起薛街子对他做的保证,便挺起胸膛道:“明府放心,卑职能找到他们。” “那就好!你把这死猫拿去门房,叫门房买些冰来镇着,莫要腐烂了。” “卑职遵命!” 高初一个长揖到地,心也放了下来。 妥了,这以后就是知县老爷的事了,我高初高枕无忧矣! …… 翌日巳时六刻,临安县令徐海生赶到了知府衙门。 临安府衙前人群熙攘,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排队中有男有女,看衣着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点,每人都带着一只猫。 有的人抱着,有的人提着猫笼子,还有人用一根绳儿拴着猫儿。 府衙的西角门儿里边支了一张桌子,后边坐了两个公人。 排队的人到了桌前,就会满脸希冀地把猫递上去。 桌子后边的公人抓过猫来,只是匆匆看上一眼,就会摆手让他们滚蛋。 这些人都是被知府衙门的重金悬赏吸引过来的献猫人。 他们不知道童夫人丢的那只狮子猫其实是有标记的,所以都来碰运气,万一能蒙混过关呢? 只是…… 徐知县忽然看到一人抱着只玳瑁,还有一个抱着乌云盖雪的…… 你们这是把临安府的公人都当成瞎子了么? 你好歹抱一只白…… 嚯!这儿还有一只大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5章 功夫在题外 肉体中文网 临安府尹兼户部侍郎曹泳,在府衙二堂接见了徐知县。 一见徐知县手里捧着一口匣子,曹府尹便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这徐海生也不是一个刚刚入仕的二愣子了,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你这么大模大样的捧一口匣子来见本官,是生怕传不出什么风言风语吗? 曹府尹捺着心中不悦,仍是唤着徐海生的字,温声道:“交夫,你此来有何公干呀?” 徐海生捧着匣子,近前几步,双手把匣子呈送到曹泳的公案上,轻轻往他面前一推。 徐海生再后退两步,欠身道:“曹府尹,秦相府里走失的那只狮子猫,下官已经找到了。” 曹泳心中一惊,目光顿时落在那口匣子上。 找到了?为何……装在匣子里? 他迟疑道:“找到了?难道这里边……” 曹泳心中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迟疑着,轻轻伸出手去。 曹泳把匣盖轻轻掀开,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猫尸,却是一锭锭码放整齐的大银。 曹泳顿时脸色一沉,他的手一缩,那匣盖儿就“嗒”地一声扣上了。 曹泳的目光飞快地从两旁肃立的衙役身上扫过,然后对徐知县肃然问道:“徐海生,你这是何意?” 徐知县忙拱手道:“府尹息怒。秦相府跑丢的那只狮子猫,到了一户百姓人家,被那人家养的狗给咬死了。 “下官想着,府尹若据实回禀相爷,恐童夫人不会罢休。 “童夫人一旦哭闹起来,秦相也不免为难,介时府尹脸上须不好看……” 曹泳被气笑了,他指指那口匣子,质问道:“所以,你就送了这些阿堵物来? “你以为,童夫人会被你这些东西打动么?” 徐知县恭敬地道:“府尹,这些银两,下官并非要送给童夫人的。” 曹泳一拍公案,斥道:“那就是用来买通本府的了? “伱也是十年寒窗,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人! “你不想着上报朝廷,下安黎庶,就只会钻营此道?读书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徐知县忙道:“府尹误会了,卑职这匣财物,也不是送给曹府尹的。” 曹泳一愣:“那你携这一匣银两来见本府,意欲何为?” 徐知县就把”有求司”的事儿对曹府尹说了一遍。 高都所告诉他“有求司”的存在时,自然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徐知县是个三国粉,听书听的如痴如醉。 此刻由他说起杨沅版《三国演义》里汉末就有的“有求司”,自然也要小小地修饰一下。 这一修二修以讹传讹的,听在曹泳耳朵里,“有求司”就更加的神秘莫测、无所不能了。 徐知县一副为上司着想的语气道:“曹府尹,那‘有求司”既然敢夸口‘有求必应,应必有果’,说不定请他们从中通融一下,就能避免许多麻烦。 “这个麻烦,是在下官治下惹出来的,自然没有叫府尹为之破费的道理。 “何况,府尹为官一向清廉,宦囊空虚,下官家族里倒还富裕,故而斗胆,筹措了一些银钱,以作聘请‘有求司’的资用。” 曹泳这才明白徐知县的用意。 难怪他抱着一口银匣,大模大样地就来见我了,只怕他就是有心制造一些流言,以期让此事传到秦相耳朵里吧? 曹泳看破不说破,只是深深看了徐海生一眼,微笑道:”你的一番心意,本府已经明白了。 “此事说起来,左右也不过就是一只畜生的事儿,怎值得你我如此大动干戈? “太荒唐了,这事传扬出去,岂不惹得天下人笑话? “既然猫已经死了,本府如实回报秦相也就是了,不值得如此,不值得如……“ “呃~~~咳!” 曹泳还没有说完,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声咳嗽。 曹泳听了,声音便顿了一顿,话风一转,道:“本府有些内急,你且稍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曹泳说完,不等徐海生回答,便起身往屏风后面走去。 屏风后面正站着一人,五短身材,狭目大口。 他穿一袭圆领衫,戴一顶披云巾子,手执一柄芭蕉扇,打扮得跟個江湖术士似的。 此人名叫宋鼎,乃是曹泳的幕客。 曹泳早年在一户富人家做门客,曾资助秦桧去科举的路费。 后来他又从了军,担任监黄岩酒税一职。 秦桧当权后,偶然在一份公文上见到了他的名字,一经查问,果然是自己的恩人。 秦桧知恩图报,遂对他加以提拔,曹泳就此一路高升,直至如今成为临安府尹兼户部侍郎。 在屏风后面发出一声咳嗽。制止曹泳继续说下去的人,便是曹泳给人当门客时的同僚。 这个宋鼎比起曹府尹,倒是有些真本事的。 曹泳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升官以后,就把这位老朋友请来做了他的幕客。 见了宋鼎,曹泳便道:“老宋啊,你何故打断我的说话?” 宋鼎拱手道:“东翁啊,你可不能这么说啊。 “上下官吏为了秦家这只猫,无不竭力奔走,何以东翁你不以为然?” 曹泳得意地笑道:“旁人卖力,是不想放过这个巴结秦相的好机会,本府需要吗? “本府乃是秦相的心腹,与秦相还有一层姻亲的关系,需要掺合这些糟烂事儿么? “你要本府悬赏找猫,在前衙设立验猫处,本府也都依你了,这还不够吗?” 宋鼎连连摇头:“东翁此言差矣,年初“锁厅试”之后,秦相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这可不是秦相一贯的作派,很显然,秦相的身子只怕是不大妥当了。” 曹泳道:“秦相已然年过花甲,身体孱弱一些又有什么稀奇?” 宋鼎道:“东翁你糊涂啊!你想,秦相老迈,久不现身朝堂,朝野对此早已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秦相借找猫为由,放任各方奔走,秦相是想做什么? “不就是想看看,有谁对他失了敬畏之心么? “东翁对此不以为然的话,秦相会怎么看你?” 曹泳不以为然地道:“诶,本府和秦相的关系,非比寻常。” 宋鼎见他又犯轴了,便耐心分析道:“东翁自以为和秦相关系亲近,不需要如此惺惺作态。 “可东翁请想,如果是你,在渐趋老迈,有离开中枢之意的时候,你府上出了事情。 “平素与你不太亲近的人都在为你竭力奔走,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却不当一回事儿, “东翁……你作何感想啊?” 曹泳虽然不够机灵,却是一个听劝的人。 他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稍稍一想,便脸色大变。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想? 还想什么啊,这种混账东西,自然是马上办了他! 背叛者,永远都比死对头更要可恨。 一个人,越是在不久的将来要失去荣耀和权利的时候,对别人的态度就越敏感。 这时你稍有不敬,他就会往死里整你。 这不是睚眦必报,而是要杀鸡儆猴,防于微时。 同时,也是因为他对未来的恐惧。 所以,哪怕你只是无心之举,他也会做出过度的解读。 曹泳心有余悸地道:“老宋啊,亏得你提醒咱,是本府大意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宋鼎轻摇小扇,微笑地道:“临安县是个懂事的人,他都已经把办法给东翁送来了。” 曹泳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个什么‘有求司’,听着就不靠谱啊?” 宋鼎微笑道:“它靠不靠谱很重要么?重要的为了秦相,东翁你花了钱了! “东翁要让秦相知道,哪怕是他府上的一粒尘埃,在东翁眼里,都比山岳还重!” 曹泳向宋鼎竖了竖大拇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6章 我们一起来抬杠 肉体中文网 曹泳回到堂前,满面春风地对徐海生道:“交夫啊,本府仔细想了一下。 “嗯,这件事,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啊! “秦相乃朝廷柱石,为了国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 “如果再让秦相为些许小事分心,那就是我们不懂事了。 “所以,这匣银两,你拿回去……” 徐知县忙道:“曹府尹,下官……” 曹泳笑眯眯地道:“你不要误会。本府的意思是,这匣银两,权作聘请‘有求司’的贽礼。 “你去请‘有求司’的贤者到我府上来,本府要和他详细谈谈。 “只要他们能妥善解决此事,能为秦相分忧,本府还另有酬谢!” 徐知县大喜,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只要秦相这顶大花轿,你给我徐某人也留出一个抬杠的位置, 你想怎么表忠心,我才不管呢。 徐知县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回了临安县衙,马上就命人去传都所由高初。 高初接到命令也不含糊,立即换了便装,叫来街子薛良,一起去见徐知县。 徐知县已经换好了便装,叫薛街子抱着银匣,一行人便出了县衙,匆匆往后市街赶去…… 官员出门,本来都是有一套配合其自身级别的仪仗的,称为“卤簿”。 不过,在京城做县令的,哪怕是公事出门,也从来不摆“卤簿”。 因为满大街的官儿,几乎个个都比他级别高。 伱不摆仪仗,人家还注意不到你。 你摆了仪仗,一路上却尽给别人让路了,还不够丢人的。 不过因此一来,徐县令倒是省了好大一笔日常开销。 毕竟那“卤簿”是需要他自己养着的,朝廷不会给这笔钱。 徐知县和高都所各骑了一头驴子,薛街子捧着银匣头前带路,到了后市街。 杨沅早已交代过薛街子,如果要找他,就来陆氏骡马行。 他就算有事离开了,他的行踪也会对陆氏骡马行有所交代的。 薛良把两位官老爷领到陆家骡马行,进去一问,杨沅果然不在。 陆老爹告诉内弟,杨沅去了西湖岸畔的“水云间”酒家。 薛良忙又出去,告诉了徐知县。 高都所听了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嘟囔道:“这‘有求司’究竟是個什么来路,竟约在大车店里相见,结果咱们来了,他又不在。” 徐知县正色道:“高都所慎言,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本官倒是觉得,如此这般,才是‘有求司’不同凡响的味道。” 高都所听了,便不言语了,一行人便又赶往“水云间。” 徐知县初上任时,曾受人邀请,在“水云间”吃过酒。 此番再来,看那景致,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他这个人,和初上任时相比,心境憔悴,意气消磨,已然物是人非了。 真希望此番孝敬能入得了秦相的法眼,开恩把他外放地方,免得在天子脚下受罪。 “水云间”酒家的后院天井里,李夫人正在紫藤花墙前教导着丹娘。 杨沅则坐在另一侧的矮几旁,对陆亚做着交代。 “鸭哥,你平时就是在凤凰山下弄潮,那儿的水情最熟悉不过。 “我要你在五月十九那天,在凤凰山下组织一场弄潮会,没问题吧?” 陆亚摇头道:“二哥,观钱塘潮,最好的时间是八月十八。 “到了那一天,就连官家都要去观潮的,各大商会都有悬赏,弄潮儿自然不请自来。 “可五月十九,时间不当不正的。那些弄潮的好汉,大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大多是沿江渔民,不太可能去的。” 杨沅笑道:“不过是耽误了打鱼,又没有赏金罢了。 “这样,我设赏金三百贯,有了这彩头,能不能办成?” 陆亚道:“能!虽比不上八月十八的大弄潮,不过五月十九的潮水也没有那么凶险,三百贯的赏金,应该足够召集两班弄潮儿了。” 杨沅道:“那就成,你去联系人吧,这个台子,你可一定要给我搭好。” “明白!”陆亚起身就走。 杨沅又唤住他,劝说道:“鸭哥,这次弄潮,是我请你帮忙。 “此后,你还是不要痴迷于弄潮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叫你爹娘总为你提心吊胆。” 陆亚眸光微微一黯,随即哈地一声笑,道:“今年的弄潮大会,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二哥,我答应你,我若在弄潮大会上拔一次头筹,以后就绝不嬉水了。” 杨沅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坚持,但是年轻人的想法,有时候又哪需要什么理由呢? 因为想做,所以去做! 他在某些事情上,和鸭哥又何尝不是一样? 于是,杨沅便笑道:“好!那我就预祝鸭哥弄潮夺魁了。” “嘿嘿,那是一定的!“ 鸭哥咧嘴一笑,大步走出了“水云间”。 到了大桃树下,鸭哥脸上灿烂的笑容才渐渐敛去。 他沉默了一下,轻轻抬起头,看着枝叶间斑斓的阳光。 耳畔,恍惚地又响起了那个童稚清脆的声音: “鸭哥,你是没看到,那些弄潮儿可威风呢! “他们能披红挂彩地游街,还有大笔的赏钱。 “我听说,咱们临安女子,莫不以嫁弄潮儿为荣! “嘿!等我长大了,一定也要做个弄潮儿,做最厉害的那个!” 鸭哥甩了甩头,甩去了心头的黯然,也甩开了耳畔的那个声音,大步而去。 幼年时那次落水,他因为有狗爷相救,侥幸未死。 但那次落水的,却不只是他一人,还有他的好朋友彭峰。 当时他在水里抽了筋儿,彭峰是下水去救他的,结果…… 彭峰死了,他还活着。 他能做的,就是替彭峰实现愿望,成为钱塘江上的第一弄潮儿。 杨沅交代了鸭哥,便悠然地看向对面。 对面,丹娘正在演戏。 她姗姗地走出几步,停在紫藤花前,伸出纤指,摘下了一朵花儿。 她把花儿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再一回眸,盈盈目光就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啧!如此美妍,真是叫人心动啊。 杨沅不由暗暗赞叹一声,竟有些不敢直视那双妩媚的眼睛。 丹娘从小被饶大娘教诲,太明白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了。 而且她以为杨沅是知道她做游手的底细的,因此在杨沅面前并没有藏拙。 她的这一番举动,无论身姿、步态,动作、眉眼、神情…… 娇中带俏,俏里含媚,任谁见了不为之倾倒? 李夫人莞尔道:“丹娘,你做的不错,只是稍显刻意了。” 丹娘在杨沅面前被这样说,便有些不服气,问道:“先生觉得丹娘方才的举动还不够好么?” 李夫人道:“你利用了身姿之美,眉眼的风情,手与花的映衬……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本可以利用更常见的,也是更好的,比如阳光、比如屋舍? “还有,在这里你就是主人,为何要拈花一嗅,又为何要对二郎嫣然一笑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7章 风月关里关风月 肉体中文网 丹娘听到这里有些不甚明白了,疑惑地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开始拆解丹娘刚才的动作: “这里是你的家,那一墙的紫藤花,你是很熟悉的了。 “为何还要像头一次看见似的,过去摘花一嗅呢?” 丹娘恍然大悟,不错!这种角色扮演,最重要的就是要代入身份,融入环境。 难怪李夫人说她刻意了,若是被一个心思机敏细腻的人看了,岂不就对她的身份有了疑心? 李夫人又道:“你嗅花之后,为何要向二郎回眸一笑? “他一个大活人就坐在那里,你从房里出来时,早就该看见了。 “若是熟人,当时看见,就已上前见礼了。 “若是生人,一个良家女子,避之唯恐不及,你搔首弄姿、嗅花颦笑的,这合适吗?” 丹娘的脸蛋儿一下子红了,当着杨官人的面被人挑出这么多的毛病来,真是太丢人了! 她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自以为很得意的动作,在李夫人眼中竟然如此幼稚。 李夫人道:“你且看我走上一遍。” 李夫人走进房中,回身站定,然后便袅袅娜娜地向外走。 她的腰肢非常柔软,似在扭,又似未扭,那是一种毫不刻意的柔软,很自然地带出了一种奇妙的韵律。 丹娘一直觉得自己的小蛮腰非常灵活,可是看了李夫人的腰,她只觉自己的腰比杨沅这個大后台还要硬。 李夫人堪堪走出廊下时,灿烂的阳光就洒到了她的鸦鬓之上。 李夫人适时地抬了一下手腕,玉手往额前一遮,双眼便轻轻地弯成了两轮甜甜的弦月。 随着她举手遮阳手腕抬起的动作,玄色的禙子、米色的短衫依次滑落了一寸,露出了她雪白的手腕。 她的腕上还有一只翠绿的玉镯。 于是,四个层次、四种颜色,配合着她微微眯起同时上挑的双眸,就像一只刚刚出洞的狐狸,无比的惊艳。 丹娘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大了,还能这么玩儿的么? 李夫人微微适应了一下外边的光线,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案几旁的杨沅。 李夫人身形微微一顿,本想走向前方的身影很自然地一转,便闪向了那整整一面墙的紫藤花。 那种羞,不是通过她的神情,而是在那微微一顿一转的动作里,便把女人的羞涩,惟妙惟肖地呈现出来。 她微微垂首,敛衣转身,从花墙前姗姗而过,沿着紫藤的花墙,登上侧面环廊,绕向前门。 最后,她在通向前门处停下了。 这时,她身后的背景就是一条光影的通道,两扇原木的门,两根黑色的门柱。 黑色的立柱,素色的门框,没有满墙紫花抢镜,她就是这一幕风景里唯一的那朵花。 笔直的立柱,凸显了她身体的曼妙。 大堂廓道里射过来的光线,透过她的衣裙,给她描出的身体的边,都镀上了一层光。 这一刻,不仅丹娘看呆了,就连杨沅都看得心旷神怡。 “我明白了,还是先生伱做的好!” 丹娘笑逐颜开,提着裙摆便跑过去。 李夫人微笑道:“没有一朵花,开始就是花。何况,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慢慢来吧。” 丹娘跑过去,一朵花就变成了并蒂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杨沅看着,只觉此情此景…… 当浮一大白! …… “水云间”酒家大堂里,于吉光、陈力行、大楚三人坐在角落里。 桌上六道菜,菜旁两壶酒,三人细斟慢饮,捱着时间。 陈力行低声道:“方才,我借口方便,往后院里偷看了几眼。 “见院中有两个美妇人,杨沅也在。” 于吉光夹了口菜,淡淡地问道:“那两个妇人是何许人?“ 陈力行道:“我打听过了,一个是此间店主,名叫丹娘。 “另一个是杨沅请回来的一位女师,大家都称她为李夫人。” 于吉光摸了摸他今天的造型--八字胡,皱眉道:“女师?他找个女师回来做什么?” 陈力行道:“不管他想干什么,这人看着可是越来越不寻常了,说不定咱们真能抓条大鱼。” 两人认真地讨论着公事,只有大楚在没心没肺地胡吃海塞。 就在这时,徐知县和高都所一行人走进了大堂。 青棠很有眼力见儿地迎上去,甜甜地道:“几位客官吃酒还是用膳,雅间还是散座呀?” 薛街子捧着银匣子从后边赶上来:“我们是来找人的,有个杨沅在你们店里吗?” 徐知县训斥道:“要叫杨先生。” 徐知县和颜悦色地对青棠道:“小娘子,我们是专程前来拜访杨沅先生的。 “请小娘子代为通报一声,就说,临安县幕客王平求见。” 徐知县不好当众说出自己的身份,便冒用了他师爷的名字。 幕客,就是宋朝时候对师爷的称呼。 “哦,原来你们是来找杨大官人的呀,那请稍等,小奴家这就去通报。” 青棠一直认为杨沅是公门中人,见有人寻他,也没怀疑,马上像只小蜜蜂儿似的跑向后院。 徐知县转向薛街子,教训道:“高人通常都是无视权贵的,我们须得以礼相待,不可怠慢。” “是是,县尊老爷教训的是,薛良记下了。” 薛街子讪笑地应承着,心里却想,杨沅……算什么世外高人了? 天井里,丹娘坐在杨沅对面,李夫人坐在侧面,正在教她一些高贵士族才会讲究的礼仪。 三人都坐在矮几旁,但只是这一坐,差距就出来了。 丹娘折腰而坐,煞是好看,但要与李夫人一比,却又差了些味道。 李夫人不管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幅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可你看她时,却不会发现一丝“用力”的感觉。 她的美是自然而然的,仿佛天生如此,天生就该如此。 这时,青棠跑了进来。 一见杨沅与丹娘正对面而坐,有说有笑的,青棠顿时“老怀大慰”。 不容易啊,师父她老人家总算是开窍了,知道勾搭杨大官人了。 只是,李夫人这连我看了都心动的模样,老是陪在杨大官人身边,太危险了。 青棠的小脑袋瓜里转着念头儿,跑过去先和两个女人打了声招呼: “丹娘姐姐,李夫人。” 然后她才转向杨沅,甜甜地叫道:“姐夫啊,临安县幕客王平,想求见你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8章 师师生不忿 肉体中文网 丹娘腾地一下红了脸,窘迫地嗔道:“你个臭丫头,乱叫什么,哪……哪儿来的姐夫?” 青棠道:“哎呀,早晚都要是的嘛。再说了,店里伙计早就在乱嚼舌根了。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叫声姐夫,堵了他们的嘴,免得他们说出更难听的话儿来。” 杨沅对李夫人说过,他和丹娘是一对情侣,只因杨沅的父亲从中作梗,所以至今不能结合。 因此青棠这么说,杨沅竟然无法反驳。 丹娘羞涩地瞟了杨沅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个称呼,不禁窃喜。 李夫人笑道:“你们二人如今名份未定,私下里这般称呼无妨,还是不要出去讲了。” 杨沅其实倒也无所谓,当初处理危机公关时,他扮演过的角色包括但不限于: 当事人的助理、黑粉、私生饭,地下情人、私生子、不知名的爆料者…… 如今被青棠叫两声姐夫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杨沅便笑道:“夫人说的是,还请夫人和丹娘暂避一下,我在这里见见那位客人。 “对了,茶具不是刚刚送来么,那就摆上,正好让丹娘暗中观摩一下。” 李夫人和丹娘姗姗而起。 杨沅又对青棠道:“小棠,你去把那王先生请过来吧。” 杨沅没打算亲自相迎,不过是个县令的师爷而已,他该摆的谱儿还是要摆的。 以诚待人也要分你对谁,也要分是什么事儿。 这世上真是有些人天生犯贱,你客客气气以诚相待,他感觉到的不是你的真诚与尊重,只会觉得伱人善易欺。 所以该端着的场合,就得端着。 青棠到了前边一说,徐知县、高都所还有薛街子就被引到了后院。 那套由李夫人定制的茶具刚摆好,徐知县三人就走了进来。 杨沅起身拱手道:“杨某非是此间主人,暂借朋友的地方待客,倘有怠慢之处,还祈莫怪呀。” 徐知县哈哈一笑,说道:“心中无事,眼前清净,便是快活好风景,哪里怠慢了。 “某恨不得能如先生一般随缘度日,和光同尘,这是大自由大自在呀。” 徐知县说着,也在上下打量杨沅。 一看形容装扮,只觉此人既不像個士子,也不像个衙内,应该是“有求司“的外围人员。 不过以他的城府,自然不会把轻视表现出来。 杨沅向青棠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请徐知县三人入座。 杨沅已经占了李夫人先前的座位,徐知县就坦然上前,在杨沅左首撩袍坐下了。 高都所待他坐下,才在右侧坐了。 薛街子却不敢坐,只是捧着银匣,站在一边。 杨沅一见,心里马上就有了数,三人之中,当以这个王师爷身份最高了。 右侧那人地位次之,至于薛老舅么,不入流也。 徐海生一落座,就向杨沅拱了拱手,一脸歉然。 “杨先生莫怪,某并非是临安县的幕客,方才在外面不方便实言,只好托借了这个身份。” 对面的高初忙介绍道:“杨先生,这位乃是我临安县的老父母,县知事徐公是也。” 听高初强调他是县知事,徐知县便觉得很是受用,对高都所的观感都好了许多。 因为知县和县令其实是不同的。 知县可以自命下属,发布政令,司法与监察,地方军权以及掌握地方财政等。 而县令则仅有坐堂审案,征收钱粮,劝课农桑等权利。 品级上,知县也比县令至少要高出一个大级别。 只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不强调一下怎么行? 杨沅有些意外,连忙起身重新见礼。 双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双方又寒喧一番,这才重新落座。 杨沅熟悉了一下这些新制作的茶具,便开始为客人沏茶,同时听他道明来意。 徐知县当然见过茶道,却还没有见过“沏茶法“的茶道,更想不到它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 不过一想到杨沅是“有求司”的人,徐知县对这“沏茶法”便暗暗看重起来。 说不定,这才是上流人物流行的茶道? 他有心学个一二,便暗暗加强了观察。 对面三层阁上,两个美人儿凭栏而立,也在看着下方杨沅的动作。 丹娘好奇地道:“这就是二郎所说的新茶道么?” 李夫人笑道:“不错,你觉得这种新茶道如何?” 丹娘又观摩了片刻,沉吟地道:“确实很是新颖,奴家觉得,这种茶道应该可以盛行开来。” 李夫人道:“丹娘好眼力。只是,你觉得二郎的茶道如何呢?” 丹娘又往下看了一阵,杨沅刮沫、搓茶、摇香、碟舞,正忙得不亦乐乎。 丹娘不禁窃笑道:““二郎这手法么……,看着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就是……看着有点怪怪的,就像下一刻二郎就要‘摔杯为号’似的。” 李夫人也忍不住笑了:“二郎急于表现,有点毛躁了。 “如此一来,反而失了洒脱,少了几分行云流水的从容。 “你且仔细观摩他的步骤,回头咱们再加以改进。” 院子里,杨沅正自鸣得意地“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叮叮当当声中,他倒也听明白了徐知县的来意。 从徐知县说话间吐露出来的微妙信息来看,这位徐知县还有那位邀他登门的曹府尹,恐怕根本就没指望他真有办法。 人家就不是冲着让他想办法来的,只是想通过对他的重金聘请,让秦桧看看他们是如何看重秦家的事情。 这样,杨沅当然也能大赚一笔,但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了。 杨沅想要的,是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打响“有求司”的知名度。 所以,杨沅一边表演茶道,一边认真倾听着,心中已在暗暗琢磨起了对策。 等徐知县说完,杨沅已经有了主意。 他便胸有成竹地道:“既如此,我明日申时去府衙拜访府尹。” 徐知县讶然道:“‘有求司’是由杨先生你去的么?“ 杨沅伸出两指,将一杯茶轻轻推到徐知县面前。 杨沅抬头向他莞尔一笑,淡淡地道:“杨某是‘有求司’的接引使。区区小事,无需惊动大人了。” 宋代,大人可是只用来称呼自己的至亲长辈的。 如今杨沅脱口说出“大人”二字,顿时令徐知县浮想联翩。 难不成我看走眼了,这个杨沅真的是某位高官权贵的晚辈? 这样一想,他倒不敢坚持让“有求司”另外委派一人去府衙了。 万一明天突然有个致仕的相公、在位的王爷,甚至是曹府尹的政敌,突然出现在临安府衙,那就真的尴尬了。 徐知县连忙道:“好好好,那明日,本官便在知府衙门迎候大驾!” 徐知县说着,向高初递了个眼色。 高初马上碰了碰一旁的薛街子,薛街子就把一直捧在手里的银匣放在了桌上。 高初将银匣打开,里边是成色上佳的一排排银锭。 徐知县道:“些许贽礼,不成敬意,还请杨先生笑纳。” 李夫人和丹娘居高临下,一眼就看清了匣中之物。 丹娘惊喜道:“哗!好大的手笔!那人竟送了这样的厚礼!” 李夫人脸上原本浅浅的笑意却顿时冻结下来。 原来是个贪官! 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69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肉体中文网 当李夫人和丹娘从楼上下来时,徐知县一行三人已经离开了。 杨沅面前那口银匣合上了盖子,但并没有收起来。 李夫人和杨沅淡淡地打一声招呼,便回了房间。 杨沅察觉到李夫人态度有异,不解地对丹娘道:“李夫人这是怎么了?” 丹娘何等慧黠的女子,已经隐约猜出了几分。 只怕是李夫人看到杨沅收了人家的钱,认为他是个贪官,对他有些鄙夷的缘故。 不过,这倒正中丹娘下怀,她才不会解释呢。 哪怕是李夫人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抹风情,都叫人暗自销魂, 她巴不得李夫人对杨沅生出厌弃之意呢。 况且,丹娘也以为杨沅这是在收黑钱,只不过她不在乎罢了。 一个自幼被卖进游手团伙的小老千,她能有多么高尚的三观? 她选的男人,只要对她有情有义,那就是好男人。 他要去杀人,她都给磨刀。 “谁知道呢,或许是年纪到了吧。” 丹娘笑嘻嘻地说,身子就像一根软绵绵的藤: “我们女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喜怒无常的。” 更年期? 杨沅想想李夫人的模样,又觉得不太像。 不过他也懒得想了,杨沅把银匣往丹娘面前一推:“帮我存进钱庄吧,面额要兑些小一点的。” 他正愁那笔珠宝出手麻烦,这回有了这一匣银,倒是救了他的急。 杨沅交代完了,便起身告辞,他得好好琢磨一下明日赴临安府之事。 杨沅走了没一会儿,青棠就从前堂跑了进来: “师父呀,你怎么又让大官人他走了呀,留他吃个晚饭成不成? “你陪他吃杯酒,那感情还不一日千里?“ “行啦,皇帝不急太监急。” 丹娘瞪了她一眼,拍拍桌上那口银匣,沾沾自喜地道: “看到没有,大官人都让我帮他管钱了,你还怕他跑了?” …… 徐大年把三板船划到钱塘江心,便起身抓起了鱼网。 小船在波涛中摇晃的有些厉害,但徐大年的脚趾张开,像吸盘一般,稳稳地扣住了甲板。 他腰肢猛然发力,手臂一扬,旋网就在空中展开了一個优美的圆,落到水面,缓缓沉下。 徐大年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网的渔获,咧开嘴巴笑起来。 再凑一网鱼获,就能凑够一船,送去城里鱼市了。 待网绳也沉入水中小半,徐大年开始收网了。 徐大年正拉着网,忽然看见上游漂来一具尸体,随着江水时起时浮。 徐大年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把网绳缠在船舷一侧突起的木桩上,一把抄起了竹篙。 徐大年握紧竹篙,紧张地看着水面,就见那浮尸摊着四肢,仿佛枕涛而眠。 忽然一个浪头,把那浮尸抛近了些,徐大年看清那浮尸的面孔,不禁松了口气。 他放下竹篙,笑骂道:“鸭哥,你可真是闲得腚眼生蛆了,好端端地来戏弄我做什么?” 水上的“浮尸”忽然哈哈一笑,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他往水中一竖,就从漂在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从漂在水面,变成了鱼漂一般直立在水中。 江水只没在他腰部以下,身体随着波涛上下起伏着,稳得仿佛脚下没有任何动作似的。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陆亚就漂到了徐大年的三板船旁,伸手一搭船舷,他就旱地拔葱一般,带着一身水跃上了小船。 徐大年已经扔开竹篙,继续拉网去了。 陆亚坐在船上,抹了把脸,道:“我吓你做什么,是我搭的渡船嫌你家偏远,要加钱。 “我嫌不划算,才凫水过来。” 徐大年把网拉上了船,网里有十几尾大鱼。 徐大年一边往外捡着鱼,一边问道:“鸭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亚道:“五月十九,凤凰山下弄潮,去不去?” 徐大年为难地道:“五月十九啊?我可不比伱,家里有个骡马店,吃用不愁。 “我媳妇要生孩子了,妹子也要出嫁,生孩子要钱, “妹子出嫁也要钱,哪有闲功夫去弄潮。八月十八弄潮大会不成吗?” 陆亚神秘地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三百贯!足足三百贯的赏金! “只需要有两组人弄潮就行,你可是有一半的机会拿到赏金。” 徐大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是哪个猪头三这么骚包,出了三百贯钱,赶这么个日子弄潮?” 陆亚白了他一眼,哼道:“我二哥。” 徐大年打个哈哈,笑道:“哦哦哦,好!五月十九是吧,我去,一定去!这三百贯,我拿定了!” …… 翌日下午,申时未到,也就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徐知县已经等候在府衙门前了。 这位知县老爷也是进士出身,是个有身份的读书人,自然没有在府衙门口傻站着的道理。 所以他等在门房里,却一直抻着脖子,注意着府衙门前经过的肩舆腰舆,小轿马车。 快到申时了,还不见人来,徐知县不禁有些着急了。 曹府尹已经推了下午的一切公务和应酬,等在书房里呢。 如果这位“有求司”接引使爽约,他该如何向府尹交代? 徐知县正在着急,门子走过来道:“徐知县,门前有个闲汉,说是应府尹之约而来。” 徐知县喜道:“他可是姓杨?” “正是,他说他叫杨沅。” 徐知县一提袍裾,就从门房跑了出去。 徐知县匆匆到了府衙门前,就见阶下站着一人,一身短褐,草帽草鞋,确实像个闲汉。 徐知县只注意来往车轿了,却没想到他是步行来的。 徐知县忙拾阶而下,赶到杨沅面前,埋怨道:“杨先生,你怎么这副模样就来了?” 杨沅笑道:“府尹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至于什么打扮,很重要么?” 徐知县哭笑不得,只觉此人有些独立特行,倒还真有几分高人风范。 徐知县怕曹泳久等,也不他多说,便把杨沅领进了后衙的书房。 曹泳见了杨沅这身打扮,也有些意外。 不过,他事先已经得了幕客宋鼎指点,倒也没有什么异色。 曹泳请杨沅坐了,叫人上了茶,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困境说了一遍,向杨沅讨要主意。 杨沅先慢吞吞地呷一口茶,这才微微一笑,开始了他的表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0章 借只鸡生蛋 肉体中文网 “曹府尹,这猫儿死不死,其实并不重要。 “任何事情,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一直都是制造事情的人。” 杨沅微微一笑,若有羽扇在手,头束纶巾,那就是诸葛武侯了。 “曹府尹,我需要了解一下童夫人的情况,不知曹府尹你知道多少呢?” 一看杨沅这莫测高深的模样,曹泳不禁对他信心大增。 虽然他不明白杨沅为何要去了解一个十岁小女娃儿有什么用处, 但正因为不明白,反而更加觉得这杨沅是高人行止,其思非常人所能忖测也。 好在曹家和秦桧是姻亲,他又是秦桧的心腹,经常去到秦家走动,对童夫人还是了解一些的。 曹泳便把他所知道的关于童夫人的情况,对杨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杨沅来之前就已有了一个粗略的腹案,也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向。 他所欠缺的只是具体执行的落实点,因为不知道这童夫人的详细情况。 此刻听曹泳说完,杨沅心中大定,呵呵一笑道:“如此说来,解此困,易如反掌耳。” 曹泳原本只是想把杨沅当成他向秦桧示忠的一个道具,此时却是又惊又喜,欠起半个屁股,恭敬地拱手道:“还请杨先生明示。” 杨沅道:“首先,我需要府尹尽快给我找一只品相上佳的小奶猫来,当然,要雪白无暇的狮子猫。” “好好好,然后呢?” “然后,府尹只需如此这般……” 杨沅娓娓道来,曹泳认真倾听,时而蹙眉,继而展眉。 杨沅说的话,他听得懂,但是整个计划就算一切顺利,貌似……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杨沅却明白,前边所有这些,都是解决问题的必要步骤。 但,并不是他的客户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这画蛇添足的一步,才是整個计划的点睛之笔。 但,这最后一步,需要前边计划的顺利执行,否则它就不是点晴,而是弄巧成拙。 当杨沅把最后一步说出来,曹府尹不禁拍案叫绝。 妙啊! 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拍马于无形,手段臻于化境了! 一旁徐知县认真听着,也是为之绝倒。 如此一来,童夫人满意了,秦相满意了,曹府尹也满意了,本县……也满意了! 皆大欢喜啊! 这是高手 曹泳激动地站起来,向杨沅长长一揖。 “先生之才,令人叹服。今得先生指点,实是曹某之幸!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才好。只有一些铜臭之物,先生莫要嫌……” 杨沅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比从曹泳这里赚一笔钱更有作用的事。 他忙笑道:“府尹言重了,些许小事,何须酬劳。 “杨某这里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只是……稍嫌冒昧了一些……” 曹泳现在已经决心和这个“有求司”搭上关系了。 因此,曹泳毫不迟疑地道:“杨先生只管讲,只要本府做得到,绝不迟疑。” 杨沅道:“五月十九,凤凰山下,杨某有个朋友,要在那里与人弄潮争魁。 “那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杨某有心为他一壮声势,只是杨某人微言轻。 “却不知曹府尹可否于五月十九,邀上三五知己,去那望海楼上一坐。 “只需饮酒观潮就好,有府尹在,便是为吾好友助了声威了!” 曹泳讶然道:“五月十九,赴望海楼上观潮?” 杨沅道:“不错,我那朋友,最喜弄潮。若无人观赏,未免扫兴。 “府尹位尊望重,若能于望海楼上宴饮一番,顺便观潮,我这朋友就算是狐假虎威了。” 曹泳不太相信杨沅的理由会如此简单,我堂堂临安府尹的人情,谁会舍得如此浪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不过无论他怎么盘算,都想不出这事儿对自己能有什么避忌。 他正有心要和“有求司”建立密切联系,于是急急一盘算,想不出什么坏处, 便爽快答应道:“好,此事,本府应下了。到那天,本府必携友往望海楼上一行。” 杨沅连忙起身道谢。 曹泳笑眯眯地道:“弄潮岂可没有彩头,这个彩头,就让本府来设吧!” 杨沅喜上眉梢,这曹府尹很上道啊,连弄潮的赏赐花红他都要承揽下来, 这下子我不仅借了他曹泳的势,还借了他曹泳的财,又能省下一笔了。 杨沅欣然道谢,随即向曹泳告辞。 曹泳执意要送他,可堂堂临安府尹,哪能送个帮闲打扮的人出门。 于是曹泳便领着杨沅,去了府衙的侧门。 到了府衙侧门前,杨沅请曹泳留步,曹泳向管家一招手,接过一口匣子,笑吟吟地送到了他的手上。 “这点薄礼,先生务必收下。” 杨沅见曹泳从管家手中接过匣子的时候十分吃力,就知道里边的东西不简单。 待那匣子入手,杨沅的双手也是猛然向下一沉,忙又使了些力道,这才托住。 这么沉……,这是黄金啊! 杨沅虽然没有打开匣子,可是只从这小匣子的重量,就知道不是银子了。 一两金能兑十两银,一两银能兑一贯钱,这曹府尹出手好大方呀。 但杨沅还是推辞道:“已经承蒙府尹赏脸,为吾好友弄潮助势了。 “府尹还承揽了观潮的花红彩头,杨某怎么好再收府尹的厚礼。” 曹泳道:“先生之计,曹某心悦诚服。这酬金,先生莫再推辞。” 杨沅哪里肯收,只是金子太重,他只好紧紧抱在胸前,诚意满满地推辞。 二人你推我让如此这般一番,杨沅才盛情难却地笑纳了。 管家打开角门儿,往外望了望,见路上没有行人,这才侧身让在一边。 曹泳和徐海生不方便继续往外送,与杨沅就此作别,看着他抱着沉甸甸的一口匣子走了出去。 没办法,用官交子当然方便,可这些当官儿的不愿意用啊。 金银交易,那来来去去的,就只是两人之间的事。 可那官交子,中间却要过一道钱庄,官老爷们谨慎着呢。 角门儿关上后,徐知县赔笑道:“府尹厚赐于他,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劳动府尹相送,未免纡尊降贵了些。” 二人都给杨沅送了礼,彼此都没瞒着对方,曹泳对徐海生就有了亲近之感了。 听他这么说,便哈哈一笑,道:“交夫啊,你送银,我送金。 “归根到底,我们并不是送给他杨沅的,而是送给秦相的。 “再说,今日看来,这‘有求司’确是有大本事的。 “你我宦海浮沉,难免会有风大浪急的时候。 “今日与那杨沅结个善缘,来日说不定就多了一条退路,你说是不是?” 徐知县唯唯称是,眼见府尹对“有求司”也如此看重,心中也不免更敬畏了几分。 杨沅抱着一匣金子,可不敢招摇过市。 沉不沉的另说,混江湖的人眼光都毒辣的很, 若被他们看见,马上就能猜出匣子里是黄白之物。 为免节外生枝,杨沅就近租了辆骡车,叫车夫把他送去“水云间”酒家。 盈歌送了我一批珠宝,嗯……,还有尾款未付呢。 徐知县送了白银一匣,曹府尹送了黄金一匣…… 杨沅拍了拍腿上的匣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这就是掌握着独一无二的产品服务,所能获得的绝对优势子。 短短时间,还不算正式开张,就已得到如此丰厚的收益。 未来…… 可期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1章 小混蛋 肉体中文网 装着黄金的一口匣子,摆在了丹娘面前。 已经代入杨沅管家婆身份的丹娘,顿时眉飞色舞。 一旁的李夫人,却是面沉似水。 杨沅拍了拍钱匣,对丹娘笑道:“还是要劳烦你存到钱庄里去。” “好!”丹娘喜孜孜地答应了一声。 “大官人,你上次交给奴家的那口银匣,已经存进钱庄去了。 “共称得银子三百二十两六分三厘,成色均为茶色银, “故而每两兑得九十九分八厘, “钱庄收了咱们百二的牙用,所以再扣去……” 丹娘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精致的小算盘,噼呖啪啦地就给杨沅算了起来。 那算盘珠子拨得如同一首悦耳的音乐。 这时候一斤为十六两,一两约为四十克。 去钱庄兑换时还要考虑它的成色,因为市面上的银子,成色各不相同。 这年代存钱是没有利息的,你还要给钱庄交管理费。 所以把金银兑换成交子,或者存入钱庄由其保管,钱庄都是要收取手续费的。 这一通算下来,丹娘抬起头,向杨沅甜甜一笑: “喏,就是这些啦,官人你看看。交子也在这里,官人请过目。” 杨沅看都不看,直接把官交子接过来,顺手往怀里一揣,笑道:“不必数了,我信得过你。” 李师师脸色沉郁,几欲拂袖而去。 这位李女士一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 少女时她就敢重金聘请江湖中人去刺杀当朝太尉梁师成。 如今看到杨沅“日进斗金”,这得干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才能收到这么多的钱? 而且他还如此肆无忌惮,根本不怕自己看到。 李师师先前因为他对丹娘一往情深而产生的些许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杨大官人,请出来一下,妾身有话说!” 李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拂袖往室外走去。 不过,哪怕是在盛怒之中,这位李夫人的动作身韵,仍然说不出的优美。 杨沅讶然看了一眼丹娘,李夫人什么毛病这是?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丹娘却向他甜甜一笑,还抛了个媚眼儿过来。 噫~~,这女人也是一样莫名其妙啊! 还是我家鹿溪好,就跟山涧里的一道清泉似的,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儿。 杨沅一头雾水地跟了出去。 李夫人走到楼阁处,凭栏而站。 微风拂起了她的衣带,飘然若仙。 “杨大官人,妾身要辞了这女师,离开‘水云间’了。” 李夫人面带寒霜,冷冷地说道。 杨沅惊讶地道:“夫人何故如此?可是丹娘不懂事,惹得夫人不快了么?” 李夫人冷笑道:“你杨大官人做的事,与丹娘一个女子何干?” 杨沅更是茫然:“我?我做什么了?” 李夫人不屑地道:“足下以公权而敛私财,明目张胆! “妾身没有足下的胆子,却有足下已经没有了的良心! “故,不敢当足下所聘之师,不敢以不义之财为束脩!” 杨沅这才恍然大悟,倒是他大意了,不该当着李夫人的面亮出那些金银的。 不过,他已经对李夫人说过一个谎了,这时便只能再说一个谎,去圆之前的谎。 心思电转,杨沅依然淡定地微笑道:“夫人可知,杨某乃是皇城司的人?” 李夫人寒声道:“怎么,你还想用皇城司的身份压我不成?” 得,二郎变成了大官人,大官人变成了足下,现在足下直接变成你你你了。 杨沅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在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在下是说,夫人既然知道我是皇城司的人,那就应该明白, “在下不仅经常需要以不同的身份游走于三教九流之中, “也经常需要……以不同的立场示人、做事!” 李夫人的头脑何等聪明,心思只是微微一转,便明白了杨沅这隐晦的表达。 “足下是说……你是在……”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夫人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来了。” 杨沅微笑道:“钓鱼嘛,有时候你需要下饵。可有的时候,伱不但不能下饵,还要先吃下对方的饵,他才会放心地咬你的钩儿。” 李夫人半信半疑地道:“大官人当真没有欺骗妾身?” 杨沅道:“夫人你想,我这钱若见不得光,又怎么会当着夫人的面把它拿出来呢?作贼,才心虚啊!” 这么一说,李夫人终于信了,脸上的寒霜悄然开始解冻。 “希望二郎你真的没有欺骗妾身,否则……,妾身可不介意往衙门里去走一遭!” 杨沅笑道:“杨某所言句句实言,夫人你可以相信我的。” 李夫人终于从一個冰山美人儿,又变成了一朵自矜雍容的富贵花。 她敛了敛衣裳,向杨沅微福一礼,歉然道:“倒是妾身误会了二郎,还请二郎莫要见怪。” 杨沅还礼道:“夫人不必多礼,夫人胸怀大义,在下佩服的紧。” 李夫人莞尔道:“妾身只是胆小怕事,不敢冒犯国法,二郎谬赞了。” 杨沅摇头道:“夫人若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也就不会当面痛斥我了。” 想到自己方才声严色厉的模样,李夫人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她脸上微现赧然,羞笑道:“好啦,妾身已经知道误会了二郎,二郎就别再怪罪人家啦。” 所谓天生尤物,大抵就是如此。 不经意间,便会放电。 李师师此时的羞态神气,颇有一种少女感,却又有着一种少女所不具备的成熟妩媚。 两者混然如一,竟然没有半分违和。 杨沅看了,情不自禁地道:“只是个小误会罢了。纵然真是大错,天下男子,又有几个舍得怪罪夫人?” 这句话一出口,李夫人登时就不笑了。 她也没有板起面孔,就只是那么看着杨沅,依旧温温柔柔的,可眸中分明带着一丝嗔怪。 天生招蜂体质的她,对这种事太敏感了。 越界,往往都是从暧昧开始的。 而暧昧,可以是一个眼神、可以是一个动作、也可以是一句貌似玩笑的玩笑话…… 它从来都不需要明确地表达出来。 当你察觉到他若有意若无意的试探时,你却没有明确的拒绝,那…… 就意味着你在鼓励他更进一步! 李师师天生丽质,她尚未及笄时,便已不知倾倒了多少男子,如何不懂得态度暧昧,便是放纵对方的后果。 她不确定这句话只是杨沅一句无心的赞语,还是他有意的试探, 但她必须要把可能的可能,扼杀于萌芽之中。 所以,她带着一丝薄嗔,谴责地看着杨沅,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却又不破坏彼此的和睦。 她觉得,她做到了! 因为她正努力地释放着一种专属于长辈的责怪与批评,目光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慈祥与包容。 杨沅确实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李夫人那双眸子,似嗔还俏、水遮雾绕的,这谁受得了啊。 渐渐的,杨沅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而且,此情此景……,他不知道该怎么化解了。 好尴尬! 于是,他只好胡扯了几句,便寻个由头落荒而去。 看着杨沅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夫人忍不住噗嗤一笑,轻轻嗔骂了一句:“小混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2章 水晶姜糖 肉体中文网 “水云间”酒家大堂里,于吉光和陈力行、大楚、毛少凡一行四人,依旧坐在老位置上。 “客官,菜来喽!” 如今既坐柜台,又扮小二的青棠,端着一盘菜,带着一路的香,飘到了他们桌前。 于吉光抬眼一看那菜,便道:“小娘子你弄错了,我们没点这道菜。” 青棠笑道:“没有错,三位客官是我们‘水云间’的熟客,这是我们掌柜的赠送几位客人的一道‘酒烧香螺’。” 大楚一听,眉开眼笑,马上伸手接了过去:“谢谢啊。” “不客气。” 青棠嫣然道:“几位贵客肯赏光,那是我们‘水云间’的福气。” 青棠说完便翩跹而去。 于吉光三人,现在都快要混成“水云间”酒家的VIP中P了。 天天来啊! 况且在青棠小姑娘的眼中,他们可都是杨大官人的跟班,一道赠菜,小意思啦。 陈力行看着青棠走远,不禁缩了缩脖子,对于吉光担忧地道:“孔目,咱们现在可都查到曹府尹的头上去了!” 毛少凡也是满面愁容:“是啊,曹府尹可是秦相的心腹……” 于吉光更是满面愁容,这查来查去,眼看就要查到秦相身上去了。 于孔目颇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大楚用牙签挑起一只香螺丢进一嘴一唆:“啧!真香!有嚼劲儿!” 再挑起一只香螺丢进嘴里:“呸,这只是公的。” 陈力行沉吟道:“孔目,我觉得,这事再查下去,万一…… “咱们可兜不住啊,不能再查下去了,咱们得禀报押班,请押班拿个准主意再说。” 毛少凡忧心忡忡地点头:“是啊孔目,咱们可不能咱们挖个坑儿自己埋啊。” 大楚又吮了一只香螺:“呸,也是公的。” 于吉光眉头一皱:“我说大楚啊!” “啊?”大楚直眉瞪眼地看向于吉光。 于吉光道:“你是怎么凭着一条舌头,就分辨出这香螺是公的?” 大楚理直气壮地道:“没肉啊,一唆,就知道是公的。” “一唆……,你老家哪儿来着?” “桂州啊,怎么啦?” “那没事了……” 搞半天他说的是空的? 于吉光很是无语,扭头对陈力行道:“去会账,咱们不跟了,先回去请示押班。” 大楚一脸茫然地道:“刚上的赠菜,你们还没吃呢,这就走了啊?” 于吉光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吃,你自己‘打荷’好了!” “打荷”就是打包。 因为这个时代除了带汤带水的菜肴,都是用荷叶或油纸打包。 而江南地区几乎都是用荷叶,所以称为“打荷。” 大楚倒是从善如流,马上招呼小二给他“打荷”。 …… 自从被李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之后,杨沅一下午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晃悠。 只好坐在天井里,独自消磨时光。 杨沅在“水云间”酒家,一直捱到暮色降临时才走。 这个时间回去,差不多就是从“陌上花“绣坊下工回去的时间。 对丹娘来说,又是一天的训练。 她本就是游手行里摆美人局的高手,现在又有东京上厅行首的指点,进境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李夫人甚觉欣慰,只觉丹娘这丫头秀外惠中,天性聪颖,却不知道是她的底子打得牢。 杨沅回到宋家小店后,习惯性地先往大堂里扫了一眼,不见宋老爹的身影。 杨沅心里顿时一松,便闪进了厨房。 “二哥!” 鹿溪见了杨沅,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了杨沅,便甜甜一笑,但马上就有些羞怩起来。 本是朝夕相处的人,可是如今明确了关系,再见到杨沅时,她反而感觉不自在了。 媒人很快就要登门求亲了呢。 爹爹和她说过了,双方就只行两礼,即纳采与纳征,而且两礼合在一天举行。 至于成亲,就定在明年春天。 但是等这两道礼走完流程,她就算是有了杨沅妻子的名份了,心中如何不羞? 古时成亲的六礼,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个环节,这是从周代就确立下来的。 但是各個朝代,并非都完全遵循六礼,因为太繁琐了。 比如汉朝至南北朝时期,皇太子成婚是不用行六礼中的“亲迎礼”的。 东晋时期则因为社会动荡,六礼全都废了,只需要成亲时跪拜公婆,连合卺礼都没了。 到了隋唐至宋朝时期,随着社会渐趋稳定,百姓较之前富足,六礼又开始恢复了。 但这时也只有官宦贵族才行足六礼,民间最多行四礼,省去了问名和请期的环节。 刘媒婆觉得自己保的这趟媒太轻松了,不好意思白拿好处。 再加上杨沅本就租住着宋家的房子,和鹿溪早就熟悉了的。 所以刘媒婆一番研究,又把“纳吉”这个环节也给拿掉了。 如今只保留了纳采、纳征和明年春天才举行的“亲迎这三个“礼”。 马上就要“纳采”、“纳征”了,于鹿溪而言,这可是无比庄重的大事。 不过,对杨沅来说,仪式嘛,就是演给别人看的东西,他没感觉。 其实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类似这种仪式,他们都没感觉,只会觉得累且无聊。 男人一生中,于心理上的重大变化,只有三次。 一次是他的新婚夜之后,当他早上醒来,看到偎依在他怀中甜睡的妻子。 从那一刻起,他才会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男人! 从此以后,他将要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第二次,是他从稳婆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哇哇啼哭的新生命。 从那一刻起,他才会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父亲。 从此以后,他将要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第三次,是当他的父亲闭上双眼的时候。 从这一刻起,他才会意识到,他将是这个家,以后顶门立户的那根梁。 从此以后,他要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式,男人们通常都是吹着唢呐打瞌睡,做事不当事儿的。 所以,杨沅看到鹿溪的羞怩,感觉非常奇怪,不就是要定亲了嘛,至于嘛。 杨沅小声道:“鹿溪,你爹呢?” 鹿溪道:“我爹到曲大叔那儿去了,也不晓得有什么事儿。” 杨沅一听宋老爹不在,便嘿嘿一笑,探手入怀,取出一个荷叶包来。 鹿溪好奇地道:“什么东西呀?” 杨沅还没打开,鹿溪便嗅到了一抹甜香,里边还有一些姜的味道。 鹿溪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雀跃道:“姜糖糕?” “哈,你这鼻子真比小狗还灵,是水晶姜糖糕!” 杨沅笑应着,把荷叶包打开,里边是一块块琥珀色的姜糖。 姜糖都切成酒盅口大小的一个个小方块儿, 每块姜糖上面都挂着雪花一样的糖霜,切口则细腻如脂。 鹿溪开心地弯起了眼睛,张开嘴巴等他投喂。 杨沅很自然地拈起一块姜糖糕,塞进了鹿溪的嘴巴。 这一幕亏得没有被宋老爹看到,要不然宋老爹又要吃味儿了。 宋老爹此时正拖着一条瘸腿,慢慢走进曲涧磊家的后院儿。 他目光一抬,便沉声道:“老曲,你今儿召集我们来,有何要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肉体中文网 老曲的房子并不大,因为他这套房子,处于青石巷的一个角落里,不适合当门面做生意。 所以虽然有个很大的院子,他租下来的价钱,甚至还比不上老计那套既当铺面又当住处的小屋。 院子里搭了架子,种了满院的葫芦。 葫芦已经开花了,浅浅的紫茄色花朵,雌花下面挂着嫩嫩的小葫芦。 葫芦架下有个不太规则的石桌,旁边胡乱放着几个木头的、石头的墩子。 老曲坐在桌旁,正若有所思,听见宋老爹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老曲向他打了声招呼:“老宋来了,快来坐,计大胖子还没到呢,咱们等会儿。” 宋老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问道:“小苟子已经来了?他人呢?” “这儿呢,我给地里施点肥。” 不远处老苟叔提着个酒葫芦,笑嘻嘻地走过来。 老曲笑骂道:“你小子下回滚去茅房里方便,别弄骚了老子的菜园。” 青石巷里,计老伯把自家门板的最后一块安上,晃晃悠悠地过了石桥,一抬头就看到了老苟叔家的门楣。 一二三四五,五块八卦镜! 哼!老子记住了! 计大胖子冲着门下呸了一口,嘿嘿冷笑两声,便直奔曲涧磊的居处。 …… 鹿溪含着姜糖糕,口感柔软细腻的姜糖糕渐渐融化,独特的姜香和甜味便充斥了嘴巴,将一股暖流沁入她的心脾。 鹿溪开心地道:“二哥呀,你比从前大方多了嘛,这又是钗子又是糖糕的……“ 她轻轻拐了杨沅一下,一脸娇憨地道:“是不是觉得人家肯定是你的人了,这才舍得给人家花钱呀?” 杨沅在她额头点了一下:“你個小没良心儿的,难道我上个月没买给你吃吗?” “诶?还真是,上个月也买了。可是二哥也太小气了吧,一个月才给人家买一回。” 杨沅摊手道:“怪我喽?谁让你你一个月才涨一回潮,我当然一个月才买一回啦。” “什么一个月才涨……” 鹿溪突然明白过来,顿时羞红了小脸,踮起脚尖就去揪他耳朵。 “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呀你,臭二哥,你怎么知道的,快老实交待!” 杨沅哈哈笑着躲开,说道:“你每次那个来了,都不会碰刚打上来的井水,你当我没看到过么?” 原来……看着很粗心的二哥,居然如此体贴细腻。 鹿溪向他皱了下鼻子,似在嗔怪,心中却更觉暖和了。 …… 计老伯终于赶到了,和老苟叔目光一碰,两人的目光便各自飘开,齐齐地冷哼一声。 宋老爹一瞧他们俩这副德性,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说伱们两个够了啊!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当年那事儿过去多久了,还没完了是吧?” 计老伯横了宋老爹一眼,冷嗤一声道:“看把你能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他挺起胸膛,傲然道:“在岳相公麾下时,我老计可是押正官! “你一个踏白军的小小斥候,竟敢跟我大呼小叫的,真没规矩!” 老苟冷笑道:“摆谱儿是吧?还押正官呢,你早就被撤了好吧? “宋大哥,你就甭理他。如果不是你接济着,他能在临安城里立足啊? “结果他这前脚刚站稳,后脚就不认人了,这些霸州小赤佬,是最有没良心的。” “赤佬”,本是南方俚语中对军人的一个鄙称。 因为从军之后要入“尺籍”,也就是花名册。 而在南方方言里,尺与赤同音,渐渐的就传成了赤佬。 计老伯闻言大怒,挽起袖子就直奔老苟:“放你娘的罗圈拐子屁!老子若不肯退伍,朝廷就要养我的老。 “就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就算老子退了伍,每个月还能领取一半的军饷呢,老子做生意官府还要免我的税呢,我还养活不了自己?” 老苟往宋老爹背后一躲:“你看看,你看看,这北方人是不是没良心……” 曲先生沉下脸道:“你们一对混账东西,加起来有一百多岁了,还这么不靠谱!都给我站住,我有话说。” 计老伯气咻咻地站住了,老苟从宋老爹身后探出头来,哼哼唧唧地走过去,捡了个墩子坐下。 他拔下酒葫芦的塞子,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惬意地眯起眼睛,道:“老曲,你有屁就快放,别浪费我们大家的功夫!” 曲涧磊道:“今儿我喊老哥几个来,就说一件事。 “我现在,说书说火了,赚的钱也多了。 “所以,你们几个以后不要往我这交钱了。” 计老伯吃惊地道:“啥?接济岳相公家人的钱,你一个人全包了?你现在很赚么?” 曲涧磊傲然道:“什么叫很赚么,我老曲现在可是名满临安的第一评话大家。 “各大瓦子勾栏的掌柜,谁见了我老曲不得毕恭毕敬地尊一声‘曲先生’? “也就你们几个老货,对老夫一无所知。” 老苟叔纳罕地道:“老曲,你没骗人吧? “我记得你做军中书记的时候,闲来无事,也给我们说过书的。 “说的……不说差吧,也就那样,现在真有这么红?” 曲涧磊尴尬了一下,道:“那不是……以前说的故事不好听么? “咱老曲运气好,得到了一位高人指点,这不,一部书说下来,就火遍临安城了。” 说到这里,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宋老爹。 这个老宋,整天黑眼白眼的看不上杨家二郎。 你没想到吧?人家二郎随便指点我一番,大把的银钱就自己往我口袋里哗啦啦地淌。 宋老爹羡慕地道:“老曲没吹牛,我听说了,老曲现在红着呢。 “现在的老曲可不是当年的老曲喽,那是雷公放屁,不同凡响了! “老曲啊,指点你的那位高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大的本事?” 曲涧磊仰天打个哈哈,道:“那位高人不许我说出他的身份,我可不敢得罪了他。 “你跟他若是有缘,以后自会相识。” 宋老爹哼了一声,不再追问了。 他叹一口气,感慨道:“老曲啊,如果你一个人,现在真能撑下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明年开春,我要嫁女儿,还真得给孩子攒点嫁妆了。” 其他三人听了齐现惊容,他们都是看着鹿溪这孩子长大的, 结果突然之间,都没听说有人说媒呢,已经定了明年春天要出嫁了? 三个人马上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宋老爹想着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就对三人说了一遍。 老计和老苟听了,都把杨沅夸了一顿,他们对杨沅观感甚好,当然乐见其成。 也就老宋,大概是一开始就有老丈人看女婿的滤镜,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曲涧磊用怪异的眼神儿看了看宋老实,这老小子,眼光不行,运气却不错嘛。 曲涧磊道:“我没和你们哥几个客气,我现在赚的多,一个人就能撑得住。 “老宋要给孩子攒嫁妆,老计你身子骨也不好,也攒点钱好好调养调养自己的身子。 “尤其是小苟子……” 曲涧磊看了看正在大口喝酒的老苟叔,皱起眉道:“你这酒,该少喝一点儿了。 “你和老计,当初可都是岳相公麾下背嵬军中的精锐,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还喝!” 老苟抹了抹嘴巴,满不在乎地道:“不能喝酒的话,我活那么久做什么?” 他把酒葫芦举到嘴边,忽又放下,严肃了神情,问道:“岳夫人那边,一切安好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4章 解不开的结 肉体中文网 听到这个称呼,老曲下意识地端正了身姿: “夫人那边,现在处境尚可。毕竟已经事过多年了。 “秦老贼如今对岳相公的家人,看管的也不似当初严厉了。 “我现在送去的钱又比以前多,他们的日子就能更好过些了。” 宋老爹三人听了,脸上都露出一抹欣慰的神情来。 曲涧磊,原是神武后军中一名书记官。 神武后军,就是岳家军的正式称呼。 宋老爹,原是岳家军中的一名踏白军,即是轻骑兵,也是斥候。 而计老伯和苟叔,则是岳家军中最精锐的背嵬军中的一员。 岳将军死后,岳家军被打散,精锐主力成为南宋朝廷重组三衙禁军的主要兵源。 宋老爹伤了腿,他祖上又在临安有宅子,干脆选择了退伍。 曲先生三人也是一身伤病,又对朝廷心灰意冷,便跟着他一起退伍了。 因为有宋老爹帮衬,他这三位袍泽,便都在青石巷里扎稳了脚跟。 岳将军被害后,他的家人以继室李娃为首,全部被流放到了岭南。 当地官员为了讨好秦桧,故意苛待岳将军的家人,时常克扣他们的供给, 以致岳夫人一大家子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十分困苦。 曲涧磊通过他的关系,打听到岳夫人一家困境后,就和宋老爹、计老伯和老苟四人定下了一个规矩: 他们说书也好,开店也罢,赚的钱除了留下必须的生活费,全部集中起来,接济岳将军的家人。 其实这些钱托人捎过去后,大部分是要被看管岳将军家人的胥吏役卒们侵吞掉的。 但是他们拿了好处,多多少少会对岳将军的家人多一些关照。 这些年来,四个老军就是这样一直默默付出着。 曲先生吁了口气,对三人道:“岳相公的家人处境好过了,老宋家的闺女也快要嫁人了,这些都是喜事,咱们今儿个敞开怀喝上几杯如何?” 话刚说完,他就看了老苟叔一眼:“小苟子,今天对你,是破例。 “从明天开始,你少喝点吧,留着这条命,尽力活得久一些。 “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撑到岳相公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他慢慢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喃喃地道:“我就不信,这天,会一直被云遮着!” 宋老爹和计老伯、老苟叔,三个年过半百、满面风霜的老军, 也都抬眼望向了天空,似乎在期盼着光,期盼着希望。 …… 四鼓将近,早市都快要开了的时候,宋老爹才从曲家走出来。 在他后边跟着计老伯和老苟叔,两個人勾肩搭背、鼻青脸肿。 今晚四人喝的酩酊大醉,喝到酣畅淋漓处,一向不对付的计老伯和老苟叔先是抱头痛哭, 哭完了他们便大打出手,拳拳到肉的那种, 宋老爹和曲先生只管继续喝酒,懒得理会,他们已经见惯不怪了。 这两个人之间有心结啊,曲先生和宋老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 这个结,还得从十四年前说起。 那是岳将军在前方统率的最后一次对金的重大战役。 在那之后的第二年,他就要奉诏回京,交出兵权,不久被害死了。 当时,完颜宗弼毁约南侵,岳将军决心大干一场。 他要集中麾下十二路大军共十一万人,趁金军突袭过速,战线拉长,把这支金军主力全部吃掉。 为此,他从八千踏白军和六千背嵬军中共抽调出三千人,绕至敌后,袭扰作战。 其目的,是以这支敌后武装,牵制开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制开封和郑州方向的金军,以免他们南下为被困的金军解围。 踏白军这个兵种,既是轻骑兵,也是侦察兵,同时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还是工程兵。 “背嵬军”则装备最为精良,士兵的挑选标准也最为严苛,是岳将军的突击队、敢死队。 岳家军里,只有这两支队伍拥有较多的战马。 而敌后作战,对于机动性要求很高,所以才从这两支队伍抽调了人手。 这些游骑深入敌后,以北方义军为耳目,声东击西,指南打北,搅得金军焦头烂额。 当时,开封曾派出一支金军,要驰援郾城、颍昌一带被岳家军包围的金军。 岳家军的这三千游骑决定伏击这支金兵援军。 他们在一处一面是密林,一面是湖泊的地方,设下了埋伏, 派宋老爹、计老伯和老苟叔埋伏在最前面, 他们的任务是观察敌情,并在金军大队经过以后,火烧芦苇荡,示警的同时,阻止金军退路。 不曾想,南下的金军铁骑,惊动了半路歇息的逃难百姓,一些百姓慌不择路,竟然沿着大道南下。 金兵也不急着追赶,只是轻驰射箭,杀人取乐。 这时,埋伏在芦苇荡里的老计,竟在逃难的百姓之中,看到了他远嫁十多年的妹妹。 他明知道此时若冲出去,势必惊动敌军,使埋伏败露, 他也明知道若冲出去,人单力孤的也未必就能救下妹妹一家, 他更知道以岳家军严明的军纪,他纵然能活着回来也要被杀头, 可亲人就在眼前被金人屠杀,你叫他如何能忍? 老计当时两眼通红,发疯似地就要冲出芦苇荡, 这时候是老苟见势不妙,扑过去一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一手箍着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老计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妹妹、妹夫、外甥外甥女,一个个地倒在他面前不过十余步的地方。 摇曳的芦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血色。 这支金军,最终钻入包围圈,被全部歼灭了。 老计却找到小苟子,把他打得晕死过去。 小苟子本来帮他瞒下了当时的妄动,他这一打小苟子,抗命的事情也就被军中知道了。 他的押正官,就是那时候被撸下来的。 老计心里也清楚,小苟子并没有错。 可是只要一看到小苟子,他眼前就会浮现出妹妹一家一一惨死在他面前的情景。 这是心魔,一个解不开的结。 …… 宋老爹行于前,老计和小苟子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行于后。 正是夜市结束,早市未开的短暂过渡期。 青石巷里一片静寂,除了他们三个,已经没有了行人。 远处,后市街上。 一道人影从一处屋脊上飞掠而过,穿屋过院,矫如灵狸。 路上还有一些行人,偶然听见动静,抬头看时,却只有夜空寂寥,群星闪烁,耳畔传来的,只有一抹衣袂飘风,并不见一个人影儿。 杨澈紧紧蹑在那人背后,起落腾挪,同前边那人一样身手敏捷。 眼见那人逃到后市街,杨澈心中暗喜。 这人拳脚功夫不够看的,轻身提纵术却挺高明,一时很难追及。 不如把他逼去青石巷里,那片儿地形他最熟悉,或可倚仗地利,将他擒住。 想到这里,杨澈突然提气加速,一个“燕子三抄水”,截向那人左前方。 那人果然不等他靠近,便迅速折向右前方,同时也加快了速度。 冲去的,正是青石小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5章 夜行 肉体中文网 这种突然加速的提纵术,靠的就是一口气的爆发力,难以持久。 杨澈也没指望这一下子能追上他,他只是凭着对这一带的熟悉,预判目标逃窜的方向,逼迫对方逃向自己想要的方位。 李麟果然中计。 李麟现在很慌。 他的心已跳如擂鼓,豆大的汗珠打湿了他的蒙面巾。 他现在被追得有一种入地无门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可是追在后面的那个皇城卒,却如附骨之疽,根本甩不掉。 李麟的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狂奔之中,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丝后悔。 如果我当初没有为金钱所诱,何以有今日之狼狈?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麟是“行在市船务”的一名市舶判官。 市舶司就相当于后世的海关,临安在北宋时就设有市舶司。 南宋建立后,以临安为行在,临安成为事实上的都城。 此地的地方官府都凭空升了一级,于是将临安市舶司转移到秀州华亭县。 杭州则保留了一个市舶务,后又改名为市船务,成为大宋各地市舶司的主管衙门。 李麟这位市舶判官,就是“行在市船务”的二把手,权力仅次于市舶提举。 杨澈和寇黑衣一直在调查的,本来是大海商沮华观。 李麟,则是在他们调查沮华观的时候,突然走进他们视线的。 今天,寇黑衣和杨澈在跟踪调查沮华观的时候,发现了这位“行在市船务”的李判官。 他携带了一样东西,鬼鬼祟祟地去和沮华观见面。 寇黑衣和杨澈本没想过要打草惊蛇,因为他们的调查涉及禁军的一批军官,这太敏感了。 在秦桧对禁军系统一直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们在真相未明之前,绝对不愿意让秦桧抓住这个渗透的机会。 甚至哪怕他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以三衙禁军目前的处境,他们也只能选择密报皇城使,再由皇城使与杨殿帅商议,尽可能悄悄地“清理门户”。 但是,这位李判官十分的警觉。 杨澈和寇黑衣在发现这位市船务的二把手竟然和那个大海商有关联后,也是暗吃一惊。 于是,二人立即做了分工。 寇黑衣继续盯着沮华观,杨澈跟踪李麟,摸摸他的底儿。 不料,这个李麟远比沮华观谨慎,杨澈竟然暴露了行踪。 其实,杨澈的暴露也是比较冤的,因为不是他自己露了马脚。 他在跟踪李麟的时候,国信所李押班派来的探子也在盯着他。 杨澈在盯李麟,为了不被李麟发现,他就要尽可能地隐藏行踪。 可这样一来他就给国信所的探子增加了跟踪难度。 结果,国信所的探子暴露了行踪。 李麟发现有一群探子蹑在他后面,立即开始逃脱。 杨澈无奈,只能现身追捕,都来不及摸清跟踪他的人是何来路。 因为,两相权衡,目前还是李麟更重要些。 如果让李判官逃走,那就会惊动沮华观。 与沮华观有勾结的那批禁军军官也会警惕起来,调查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不料,这個李麟拳脚功夫虽然不足为奇,逃跑的本领却相当高明。 二人一逃一追,直到此时,双方皆已力疲,还不能将他拿下。 李麟穿房越脊,回头看时,远远的一道人影仍然辍在后面。 “咔嚓”一声,李麟脚下一块旧瓦被踩碎了。 静夜之中,这碎瓦的声音非常清晰。 房下屋中,有一个人刚刚起夜,才把恭桶盖上,忽然听到房瓦破裂的声音,顿生警觉。 “谁?” 喝问的同声,他便迅速掠到墙边,抽出壁上悬挂的长剑,顺手一抄,又把挂在壁上的一个布囊提在手上,便开门闪到院里。 他是这座客栈的客人,这是一幢明窗净几、竹榻茶炉、床间挂琴、壁上悬画的高档客栈。 他住的又是天字号房,有独立的小院儿。 这客人将布囊斜挎肩上,仗剑冲到院中,抬头向房上一望,李麟已经逃去,而杨澈却已追了上来。 客人见夜色中一道寒光闪过,晓得这人手中持有利刃。 他立即纵身跃去,身形翩然一转,足尖在园中的假山石上再一点,便矫捷地跃上了屋顶。 “天子脚下,何方蟊贼,胆敢……” “皇城司办案,闲人闪开!” 杨澈哪有功夫跟他搭讪,只要耽误片刻,那李判官可就要逃出他的视线了。 杨澈将身一闪,便从那客人身边冲了过去。 客人听说是皇城司办案,也是吃了一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他本以为出了飞贼,却不想竟是皇城司办案。 皇城司可没那闲功夫去抓捕飞贼窃盗,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金国奸细。 那么在他前边逃走的那个人…… 一念及此,客人更不迟疑,只穿着一身白色小衣,便提剑追了上去。 看他身法之矫健,提纵之轻盈,竟然不比杨澈逊色几分。 李麟奔跑之中,抽空向后瞄了一眼,却见不仅先前那人追了上来,在他后边竟然还多出了一道人影,不由暗暗叫苦。 李麟当即纵身跃下,迅速往院落阴影处一伏。 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复杂的街巷屋舍,能帮他摆脱追兵了。 杨澈见他潜下的,正是青石巷子,而且正是宋家小食店附近,不由心中暗喜。 他把身形一矮,也滑下了屋脊,滑落地面时,顺手将一块屋瓦掰下一块,捏成了几块。 李麟借助屋舍院落,游蛇一般穿梭而行,杨澈紧紧盯着,生怕跟丢了他。 前方忽又穿过一处院落,杨澈一扬手,手中几块碎瓦砾,便一一飞了出去。 “嗒!嗒嗒嗒!嗒!” 一长三短一长,杨澈精妙地控制了五块碎瓦砾抛出的时间,准确地敲在了一扇门户上。 李麟一搭墙头,跃了过去,杨澈随后跟了上去,纵身一窜,脚尖便登上了墙头。 这处院子,正是宋老爹家的小院儿。 瓦砾第一声响,房中的杨沅就惊醒了。 几道敲击声依次传来,杨沅瞬间清醒。 杨澈最初是想把兄弟运作进皇城司当差的,因此教了他不少皇城司的东西。 这种有节奏的示警讯号,正是皇城卒们之间的一种联络方式。 杨澈身为皇城卒,时常会因为公事夜不归宿,对此杨沅早已习惯。 他知道自己大哥今晚没有回来,可此时门外的示警声…… 是大哥! 想到这里,杨沅翻身而起,迅速从墙上摘下一口刀,房门一开,先抛出一条凳子,然后猱身而进,冲了出去。 杨沅摆了一个“夜战八方”的起手势,站定身形四下一看,就听后门墙外传来一阵叮叮兵器撞击声。 杨沅心头一紧,正要冲过去一探究竟,一道人影就从房上扑了下来。 来人正是方才那位客人,他穿着一身白色小衣,在夜色中身形明显,刚一扑下来,就被杨沅看到了。 这客人一手提剑,另一只手,竟然提着一具小弩。 他当时在客房中察觉外边有异,但却不清楚外边情形,安全起见,就把剑和弩都带出来了。 可这一路追上来,他也没有得到施弩的机会,反倒成了手中的累赘。 这人身手极为高明,但是显然江湖经验不足,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从屋脊上直接跃了下来。 而非李麟、杨澈那种贴檐而下,迅速掠入阴影的方式,简直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下边若是有人,可以趁他身子凌空,对他施以重击。 幸好杨沅现在根本不清楚他是敌是友,因而未下杀手,见他跃下,只想暂时将他压制住,再判断敌我,因此未施杀招。 杨沅挥刀扑上,那人大吃一惊,立即扬剑反击。 杨沅的刀磕在那人剑上,那人剑锋一扬,马上果断地抛下了小弩,专心以剑与杨沅搏斗。 “叮叮当当”,一阵兵器交击声,引得宋老爹那边屋舍的二楼内灯光为之一亮。 杨沅马上沉声喝道:“何方蟊贼,闯我院落?” 他这声喝问,既是喝问眼前之人,同时也是向鹿溪示警。 鹿溪小丫头听到院中兵器交击声了,不过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使她一时没有想及其他, 她只以为这是杨家两兄弟今晚不知发了什么疯,在深夜习武呢。 待她点亮了灯,正要掌灯过来,开窗一探究竟,忽然便听到了杨沅的喝问。 鹿溪心中一惊,马上明白了杨沅的用意。 她“噗”地一口吹灭了油灯,然后迅速闪到窗前,悄悄打开一条窗缝儿,向外悄悄窥去。 清冷的月光下,两道身影兔起鹘落,矫健异常。 两人一个持刀,一个持剑,俱都是一身白色小衣,杨沅竟有隐隐被压制住了的感觉。 这持剑人虽然江湖经验不足,但心智却极聪敏。 他只一看这迎面之敌穿着一身小衣,就知道大概情形和自己差不多,也是被那个皇城卒追捕金谍的动静而引出来的住户。 他本来就想先抵住对方的攻势,再解说自己身份的。 正好这时杨沅抽身喝问,这人忙也抽身后退,两人瞬间脱离了战斗。 “某非歹人,前有皇城卒擒贼,特来相助!” 杨沅瞧他一身与自己相仿的打扮,便已信了八成,又道:“足下何人?” 那人知道说明了误会了,剑往腕后一藏,拱手道:“山阴陆氏,陆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6章 简单粗暴的杨沅 肉体中文网 杨沅在喝问他来历身份的时候,其实心中就已断定他不是敌人了。 后墙外还有兵器撞击声间或传来呢,杨沅知道向他示警的大哥定然在那边。 因此在喝问的同时,便已抽身想要冲向后墙。 冷不防“陆游”二字一出口,把杨沅闪了一个趔趄。 “小兄弟,你没事吧?” 陆游只道他是力竭,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扶他,但刚刚伸手,便又停住了。 敌我之势毕竟还不是十分明了,若被他冷不防刺上一刀,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沅稳了一下身子,惊讶地看着月下此人。 山阴陆游? 是我知道的那个陆游吗? 后墙外,李麟掠出去后,便后悔了。 后边竟是一条河,墙外虽有活动空间,但是与右边七八丈处的那座木桥,还有左边另一户人家的入水石阶处,均不相连。 正迟疑间,杨澈掠上了墙头,如兀鹰一般扑了下来。 李麟无奈,只得挺刀相迎。 “叮叮叮叮……” 刹那功夫,双方兵器相交已不下十数回合,磕得火星乱冒。 十几刀下来,李麟已然遍体刀伤。 虽然月光之下,视线不如白天清晰,双方又是竭力死拼,气势上不分上下。 但交手之际反应的快慢、刀法的运用、力道的大小,一下子就能拉开彼此的差距。 十几回合的交锋中,李麟至少有四刀险些伤及杨澈,但也只是险一些。 而杨澈一共劈、砍、斫、刺十七刀,有九刀命中了李麟。 如果不是因为杨澈想要活口,避开了他的要害,李麟已经一命归西了。 杨沅听及陆游之名,大感惊讶,有心问个明白,只是后墙外金戈之鸣不绝,眼下可不是时候儿。 “好,我也是闻声出来擒贼的,我们且……” 杨沅目光一转,看到了地上的手弩:“这是弩?” 陆游道:“正是!” 宋朝是个很奇怪的时代,朝廷给人的印象犹如一个文弱书生。 但宋人民间尚武之风,却是极盛的。 北宋早期,尚有禁止民间持弩的律令,中期以后,便已废除了。 民间不仅可以造弓藏弓,便连弩也可以,只是不允许造“神臂弓”那种强弩。 宋朝时候,允许民间结社,如“福建保伍”,拥有枪杖手弓弩手五千多人,是势力极为可观的民间武装了。 湖南乡社,从人数到装备,与福建保伍的规模,也几乎是不相上下。 至于各地的“弓箭社”,那更是颇具规模。 他们推举家资丰厚、武艺高强的人,担任社的头领,称之为“社头、社副、录事”。 日常组织与训练社员,“带弓而锄,佩剑而樵”;所立赏罚,“严于官府”。 临安城里就没有这样的半军事的民间组织了,但也有弓弩社团,主要是弓弩爱好者去那里学习、训练和竞赛了,有点像现代的“射击俱乐部。” 临安城中目前有射水弩社和射弓踏弩社等七八個社团。 原本打算把杨沅弄进皇城司的杨澈,曾让他去“射水弩社”学过三个月的弩。 杨沅一弯腰,就把陆游的那具手弩捡了起来。 借着月光一看,矢箭已经上弦了。 陆游追赶路上,就给手弩上了弦。 只是,他追在最后面,而且也知道抓间谍活口远比死人有用,生怕失误,所以迟迟不敢放箭。 这时见杨沅捡起手弩,不禁担心道:“你会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略懂!” 杨沅应了一声,便垂弩指地,走向后门。 门杠一拨,杨沅便拉开了院门儿。 门外一道石阶入水,石阶左右两道石垛子。 杨澈和李麟,就跟《功夫》里洪家铁线拳、五郎八卦棍、十二路谭腿三位高手,站在猪笼城寨楼梯口上较量武艺一般。 李麟摆一招“红杏出墙”,杨澈耍一式“偷天换日”。 二人都定格在那里,一起看向杨沅。 杨沅当门而立,懒洋洋道:“哥啊,要活的要死的?” 杨澈道:“活的。” “好嘞!” 杨沅抬手就是一箭。 “嗖!”矢箭射出,正中李麟的大腿,箭尖穿肉而出,贯穿在了他的大腿上。 李麟一声痛呼,本来这“红杏出墙”,身子就斜探在外,重心在前的。 这一下站立不住,“卟嗵’一声就栽了下去,正磕在半浸水中的石阶上。 陆游在后边看得眼都直了,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你们不要过来啊!” 李麟摔在石阶上,抓着手中刀就是一阵乱挥。 他挣扎着站起来,双脚没在水里。 大腿肌肉里横着一枝箭,已经使不上力了。 李麟情知今日绝对逃脱不了子,不禁暗暗萌生了死志。 杨澈站在石垛上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道:“李麟,你逃不了啦,还是弃械投降吧?” “投降?哈,哈哈……” “若你将功赎罪,未必便是死罪。” “我既已被擒,不死,比死了还要难过啊……” 李麟惨然一笑,突然把手腕一转。 杨澈目芒一缩,急声喝道:“不可……” 他挥刀去挑李麟的兵器,却已慢了一步。 李麟反腕、滑手,握住半截刀身处,一尺有半的刀尖,“噗”地一声,便贯入了他的心窝。 杨澈颓然住手,这一刀贯入心脏,他活不成了。 李麟死死地瞪着月光之下的杨澈,忽然狞笑了一声: “有些盖子,是揭不得的。我……在黄泉等你!” 李麟一跤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月光里,他身下的血,仿佛在水中渐渐晕开的一团墨。 这时,前边堂屋里传出“哐啷”一声,那是上门板的声音。 宋老爹今晚赴曲先生之宴,早就告诉女儿提前打烊了。 因为知道他回来的晚,鹿溪给他留了门,有一扇门板没有安上。 宋老爹摸黑回来,此刻正在安门板。 后院门处,三人正是警觉性最高的时候,这声息传到这儿时虽然已经不大,还是被他们听见了。 杨澈顿时眉头一皱。 李麟死了,可现在却不能传出他的死讯。 李麟和沮华观应该是单线联系的。 以这个年代的讯息传播条件,只要李麟暴毙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再让市船务的官员配合一下,短时间内还能瞒住。 不然,大海商沮华观一旦被惊动,这条线就没办法查下去了。 想到这里,杨澈立刻对杨沅道:“此人身份紧要,不可让太多人知道,二弟,关门!” 杨澈马上明白了大哥的意思,迅速把后院门儿一关,门闩落下。 见陆游还没反应过来,杨沅急忙拉了他一把,匆匆就往自己屋里走。 两人堪堪将到门口,宋老爹就微微晃着身子,走进了院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7章 赠袍陆放翁 肉体中文网 杨沅拉着陆游抢到门口,先抬头向对面二楼看了一眼。 楼上窗子果然开了一道缝儿。 虽然光线较暗,但清冷的月光之下,依稀能够看见鹿溪惊讶的双眸。 杨沅向她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在嘴唇上横着一抹。 鹿溪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便掩上了窗子。 杨沅正要拉陆游进屋,宋老爹便晃进了院子。 杨沅心头一惊,立即抢过陆游的剑,连着自己手中的兵器,一弯腰儿,便放进了门边一只筐子后边。 他还没有直起腰来,宋老爹便走进了院子。 陆大诗人一身白色小衣,正站在那里。 宋老爹一愣,微醺的眼神儿立即变得锋利如刀:“你是谁?” 杨沅正要直起的腰杆儿一僵,然后他从容地拂了拂脚面,慢慢挺起腰身。 “啊,宋老爹你回来了啊,这位……是我的朋友。” 杨沅拉了陆游一把:“他今日刚到临安,未及寻找投宿的地方。 “恰好我哥今晚值宿,不回来住,我就让他暂歇于此了。” 陆游已经会意过来,向宋老爹拱了拱手:“宋老丈好。” 杨沅扭头对陆游嗔怪地道:“床角后面就有马桶,不需要到外面寻找方便之处的, “你这人,和我还客气什么,也不喊我起来,亏得我睡觉警醒……” 说完这句话,杨沅又对宋老爹满脸堆笑地道:“老爹出去吃酒了啊,你快早点歇息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宋老爹看了看陆游,月光之下容貌不是十分清晰。 不过看他也就未到三旬的年纪,比杨沅还要沉稳一些,不像个游手好闲的朋友。 宋老爹便向陆游点了点头,和气地道:“原来你是二郎的朋友啊,夜色深了,老朽就不和你寒喧了,快歇息吧。” 说完,宋老爹就回了自己房间。 杨沅听到他落下门闩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弯腰抄起筐后面的刀剑手弩,一猫腰就进了房间。 回头一看陆游还站在那里发呆,杨沅便低声道:“快进来呀!” 等陆游进了屋,杨沅已经把刀剑手弩放在桌上,点亮了灯,回来关上了房门。 借着灯光,再次看了看陆游,杨沅心中不禁啧啧称奇。 能够亲眼见到以前只在历史书籍中看到的人物,那种感觉,分外奇妙。 而且他印象里的陆放翁,应该是个年纪苍老、一脸苦大仇深的老书生形象, 没想到亲眼看到的他,不仅正当盛年,而且一身武艺,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其实,这倒是他固有印象有偏差了。 大宋的读书人,很多都是文武兼备的。 北宋时大宋的状元郎章衡出使辽国,被辽国将军在酒宴上挑衅, 当时这位状元郎就曾拉开硬弓,连续三箭,箭箭皆中靶心,连辽国皇帝都大吃一惊。 大宋一代文豪柳开,那更是悍勇。 十三岁时,他就曾持剑杀贼,游学四方时,更曾宰过开黑店的蟊贼,杀过欺凌百姓的恶霸,上过战场与辽军血战。 至于眼前这位陆游,本是越州山阴人氏,名门望族出身。 他的高祖曾官至吏部郎中,祖父师从王安石,官至尚书右丞。 其父陆宰,曾任北宋时京西路转运副使。 陆游是陆宰偕夫人回京述职时,于淮河舟上所生,故取名为“游”。 凭着祖辈资历,他也参加了去年年末专为高级官二代们举行的“锁厅试”。 本来初试时他是第一,压了秦桧的孙子秦埙一头。 因此被秦桧暗中运作,二考时,压根儿就没录取他,自然也就谈不上排名次了。 陆游本想着,这恩科虽然没取上名次,但礼部主持的全国大考,秦埙不会再参加,他不如参加全国大考来取功名,同时也是为自己正名。 如今时日将近,“天申节”后不久,便要大考了。 所以虽然他的家族距离临安并不太远,还是寓居在临安读书,等着大考之期。 一方面,独自住在客舍,少了日常琐事的打扰。 二来他也能籍此结识一些各地赶来应考的举子。 不想今夜竟遇上这样一档子事。 陆游虽然是打算走文途,却并不代表他不会武。 陆游不但会武,而且武功还非常高明。 《水浒传》里的打虎英雄武松,其原型就是这位陆放翁。 他是真的打死过老虎,只不过不是赤手空拳,而是用了佩剑。 杨沅亮了灯,这才与陆游重新见礼。 二人一番对答,杨沅便弄清了他追踪到此的原因。 杨沅便笑道:“陆兄倒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 “我大哥乃皇城卒,负责侦剿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侦剿金人奸细行踪,行事须得隐秘。 “今夜之事,还请陆兄不要再说与其他人知道。” 陆游微笑道:“陆某明白,此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说与他人知道的。” 陆游天资慷慨,性喜任侠,虽然出身名门,却没有什么架子。 他平生最喜交友,不管什么商贾、道释、文人、游侠,只要性情相投,从不看重出身。 杨沅知道他是陆游后,对他也是大有好感。 陆游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亲近之意,本身又是个好交朋友的人,一时间两人竟是相谈甚欢。 直到杨沅听到远处传来五更的梆子时,见陆游一身小衣,便对他道: “陆兄住在何处?夜里这副模样,可不方便离开,不如先在小弟这里暂住一晚。” 陆游笑道:“我就住在后市街上,距此不远,就不多打扰了,贤弟若能借我一件袍子就好。” “那请陆兄稍候。” 杨沅便去自己柜子里翻找外袍。 两人身高相仿,胖瘦也差不太多,杨沅的袍子,陆游也穿得。 陆游借穿了袍子,便道:“已经打扰贤弟半宿了,为兄这就告辞。 “这袍子,待我浆洗了再给你送回来。” 杨沅忙道:“一件袍子而已,何谈送还!就当小弟赠与兄长了,只是……并非新袍,务观兄莫怪。” 陆游出身豪门,不会为了这么点小钱忸怩,见他爽快,对他也更有好感。 陆游便道:“今日与贤弟一见,相谈甚欢,很是投机。 “不知贤弟何时有遐,你我再把酒言欢,好好聚上一场。” 杨沅也很想和这位大诗人结交,可他眼下疲于奔命的哪有时间…… 杨沅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五月十九的弄潮会。 杨沅便对陆游道:“小弟这几日俗务缠身,还真不得空闲。 “不过,五月十九那天,小弟要去凤凰山的望海楼上观弄潮之戏, “陆兄届时若是有暇,你我不妨就在凤凰山上畅饮一番,如何?” 陆游爽快地道:“为兄如今只是读书备考,别无旁事。 “那好,五月十九,你我就在凤凰山上见。” 杨沅把陆游的剑和手弩拿来,因为剑未挂鞘,弩也丢了布囊,便给他找了块包,想包裹起来。 陆游见杨沅打量那弩,便笑道:“贤弟喜欢这弩?这弩本是为兄游学路上防身之物。 “如今为兄只候大考,大考之后,若是中了,便能为官。若是不中,就要归家省亲。 “这把弩,也就没了用处。贤弟赠我一袍,我这把弩,就送给贤弟了。” 杨沅也是个爽快性子,没有与他客套,只是笑道:“一件袍子换一具弩,我这当兄弟的,可占了大便宜。” 二人谈笑一番,约定了再会的具体时间,陆游便告辞离去了。 杨沅趁着宋老爹还没起来,赶紧出去,到了后院外查看。 大哥自然是早就把尸体弄走了。 杨沅见地面没有血迹,不会被宋老爹看出蹊跷,这才放心地回来。 宋老爹昨日饮酒回来的晚,今儿便没起那么早。 鹿溪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悄悄打开门,溜出来后马上向杨沅问起昨夜之事。 听杨沅说是杨澈和皇城司中的一個同僚在追捕金人奸细,鹿溪便乖巧地不再多问了。 今早杨沅没有劈柴,宋老爹没起,他便在厨房里帮鹿溪打下手做早餐。 杨沅本就会烹饪,现代年轻男性,有几个不会下厨的? 所以杨沅与鹿溪初次配合,竟也十分默契。 有时候鹿溪一个眼神儿,不用她说话,杨沅便已经把她需要的东西送到了眼前。 当整座临安城重新焕发了新一天的活力,宋老爹趿着鞋子来到厨房的时候, 杨沅已经摘了围裙,匆匆用过一份早餐,便离开小食店去“上工”了。 杨沅刚到“水云间”不久,曲涧磊也到了。 曲先生现在只在四处瓦子里说书,但时间都是从下午开始的,一直到晚上,上午是空闲的。 如果他总是夜里赶去宋家小食店,听杨沅给他说书,次数若是多了,宋老爹难免生疑。 所以杨沅就和他约在了这里见面。 好在曲先生如今虽然算是临安瓦子里的大红人,却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长相, 不然他一出现,难免要在“水云间”酒家引起一番骚动了。 杨沅见曲先生到了,便向丹娘借了个房间。 二人刚刚坐定,曲涧磊便笑道: “我给你带来五匹麻布,三匹浇花布,还有一匹花凤纹的苏州八达锦, 都交到柜上暂放了,你晚上回宋家的时候,可莫要忘了带回去。” 杨沅讶然道:“好端端的,曲叔为何突然送我如此丰厚的礼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8章 我们一起学猫叫 肉体中文网 曲涧磊责备道:“你和鹿溪那丫头订了婚,怎么都不和老叔说一声。 “幸亏我听老宋提了一嘴,否则就要错过了。这一点小小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杨沅听了,也就不再和他客套。 杨沅说书给曲先生听时,说的简练许多,曲涧磊记下情节要点后,回去自己再加以丰富。 一般来说,杨沅和他说上小半天的内容,经曲先生润色细化之后,就够他说上七八回的。 因此,他也不需要每天都来找杨沅。 等杨沅说完了一大段内容,曲涧磊满意地合起做记录的小本本,笑叹道: “精彩!着实地精彩啊!哪怕二郎你说的简单,我听了都已浮想联翩了! “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这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 杨沅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还有《凡人修仙》、《斗破苍穹》、《吞噬星空》、《拔蜡吹灯》……,说不完,根本说不完啊。” 曲先生听得两眼放光,故事好不好他还不知道,但是光听这些故事的名字,就很吸引人呐。 曲先生仿佛看到了一座座金山正向他摇着小手帕,媚眼如丝地喊:“大爷,来玩呀~~” 曲先生“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捺下先听为快的冲动,笑道:“好!等我说完这部隋唐,再向二郎一一讨教。 “辛苦二郎一上午了,曲叔也该走了,就近先赶去大瓦子,说今天的第一回书。” 杨沅道:“大瓦子啊?不算远,来得及。曲叔莫要着急,我还有事请教。” 曲涧磊又坐了下来:“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杨沅问道:“曲叔是说书先生,不知‘隔壁戏‘的一些本事可也懂得?” “隔壁戏”指的就是“口技”。 因为表演者以八尺屏障为隐身,口技人坐于屏障之中, 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故而名曰“隔壁戏”。 这时,李夫人和丹娘正向二人所在的房间走来。 丹娘随着李夫人也练了一上午了,正要歇息一下。 自从这曲先生来了,杨沅就和他进了房间,迄今还没出来,丹娘心中难免有些好奇。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何况还是个糟老头子。 她要下楼散心,本就要从这处门前经过, 于是走到门前时,便故意放慢了脚步,悄悄捱过去。 她还偷笑着向李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来偷听。 李夫人只是莞尔一笑,站住了身子。 丹娘要偷听自己情郎说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这种小儿女情态,一直努力装大辈儿的李夫人才不会去做呢。 她不但没有靠近,反而避嫌地退了两步,扶栏站住,望向西湖那一顷碧波…… 房中,曲涧磊听杨沅一问,便微微自得道:“你曲叔虽然不是学‘隔壁戏’的,对此技巧却也略懂。” 说罢,曲涧磊便以手掩口,便开始摹仿起来。 先是一阵呼噜呼噜,哼哼唧唧的声音,杨沅一下子就想象出了群猪争槽的画面。 接着先是虫鸣唧唧,忽然便有风吹叶动声传来。 稍顷,马蹄声骤,由远及近…… 惨烈的厮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揉杂在一起, 仿佛叫人一下子就置身在了战场之上。 杨沅大喜,连忙问道:“曲大叔会学猫叫吗?” “唔~嗯~” “小奶猫呢?” “喵~喵~喵~” “猫咪看见小鸟的时候?” “咔咔咔咔咔~” 曲先生开始发挥了,不等杨沅再问,便发出一阵婴儿般哭泣的高亢声音。 不仅贴在门上的丹娘听得清清楚,就连站在一旁的李夫人都听见了。 杨沅奇道:“这是……“ 曲先生得意地一笑:“这是母猫叫秧子的声音……” 门外,丹娘听得一脸茫然,两个大男人凑在一块儿,就是为了一起学猫叫? 李夫人却有些不自在了,一个以“荼蘼花开,春事渐了”自诩的女子,哪里听得了这个,小动物的也不行。 她向丹娘招了招手,轻声道:“走,练茶道去!” 丹娘现在所习的茶道,就是这世上从未出现过的沏茶法的茶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学习了,动作已经熟稔无比。 但李夫人要求何等之高,仅仅只是做出行云流水的感觉,呈现出飘逸优雅的气质,对这位名师来说,犹嫌不足。 三楼凉阁里,摆了一张湘妃竹榻,榻下放了一双竹屐。 草屐、木屐、竹屐之中,以竹屐的降温效果和舒适感最好。 榻前有一张凉席。 李夫人穿着一身对襟襦衫的便服斜卧在榻上,赤着一对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美足。 她左手托腮,右手轻轻搭在髋部,结一個“右杨枝印”,舌抵上颚。 姿态看着随意,其实却是“蛰龙睡丹功”的一个吐纳招法。 这功法是一个老道人传给她的。 那一年她正值及笄,重金邀请江湖豪杰刺杀当朝太尉梁师成的时候。 刺杀失败,梁师成正要反手整治这个嚣张小女子的时刻。 结果,“未虑胜、先虑败”师师姑娘早有后手,她立即叫人在坊间传出了“官家私幸师师姑娘”的传闻。 她本就是寄身青楼,便大大方方承认了又如何,何须遮遮掩掩? 哪怕她此时还是一个清倌人。 何况以李师师率性任侠的性格,又是正值叛逆的年纪,本也不在乎狗男人们如何看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于是,流言出来了,梁师成那边便也偃旗息鼓了,再也不敢对她有所图谋。 这时,便有一个老道人笑呵呵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老道说他姓陈,唤他陈道人即可。 陈老道说,师师小娘子不过十五岁的小女娃儿,便能一连两次捐献重金, 捐资犒赏前方抗金将士,这份豪迈坦荡的心胸,不知胜过多少须眉。 便是他陈老道,对师师小娘子也是钦佩的很。 所以,久不问世事的他,听说这小丫头竭尽所有,重金邀请江湖豪杰,要刺杀贪墨了赏金的梁师成时,他便藏身于师师所在的“花居雅舍”了。 他是想护着这小丫头,莫被梁师成给害了。 却不想,这小妮子竟自有妙计,得以保全。 陈老道想着既然来了一趟,又没有出手的机会,便传了一篇功法给她。 老道说他这功法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年方十五的小师师对邋遢道人的话本来半信半疑,后来试了一下,精气神果然有明显改变,于是就坚持下来了。 此刻,她侧卧榻上,掐着手印,默默调息吐纳。 那张不施脂粉的冻龄脸蛋儿莹润嫩白,愈发显得宝光流转, 清丽之姿,俨然有几分真人佛母一般的仙韵风华了。 丹娘则盘膝坐在席上,席上放了全套的茶具。 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重复这种茶道的步骤,所以李夫人只是静静地看着。 只有偶尔发现哪一处可以改进,她才会出声指点。 丹娘领会之后,便会按照李夫人的指点将这个步骤再重做一遍。 杨沅见曲先生学猫叫惟妙惟肖足以乱真,便请他帮自己一个小忙儿。 曲先生虽然不明白杨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不过就是揣一只猫儿去,再学几声猫叫,这有何难?遂一口答应下来。 杨沅送走了曲先生,便重新登楼,来到了凉阁。 李夫人一见他来了,马上就从卧姿改成了坐姿。 她那双羊脂玉般线条流畅,弧度优美的足,也悄悄探进了榻下的竹屐之中。 裙儿随之落下,将腿和足掩得结结实实。 自从杨沅上次跟她随口开了一句玩笑,李夫人便防杨沅甚于防川了。 丹娘见杨沅走过来,只向他嫣然一笑,依旧做着手上的动作。 杨沅向她点点头,看到正襟危坐的李夫人,忙也揖了一礼, 然后便脱了靴子,在凉席一角盘坐下来,看丹娘沏茶。 他不敢看李夫人,天地良心,他昨儿真的只是随口花花了一句。 半是恭维,半是赞美。 在他那个年代,谁会觉得这是冒犯呢? 那些大姨若听他叫一声姐姐,哪个不是心花怒放? 结果李夫人却觉得是冒犯…… 她倒是没说什么,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把什么都说了,弄得杨沅怪不好意思的。 如今再见到李夫人,杨沅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他真对人家起过什么龌龊心思似的。 丹娘今天换上了杨沅请有名的裁缝为她量体裁衣、精心制作的一套对襟百迭。 衣裳剪裁的十分得体,穿在她身上,由肩至腰,曲线轻柔,曼妙绝伦。 自纤腰而下,百迭裙却是尽显飘逸,丝毫不见身体曲线,却更衬得她端庄优雅,温柔娴静。 见杨沅在看她沏茶,丹娘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杨沅看她沏茶,只觉赏心悦目。 美人为清茗增色,清茗为美人添香,真是一场视觉与嗅觉的盛宴。 随后,丹娘端起茶海,先为李夫人斟了一杯,再为杨沅斟了一杯,素手一划,示意二人品茗。 李夫人坐到席上,拈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入口,齿颊留香。 李夫人娥眉轻扬,赞道:“清茗之味,果然独到。倒是亏了二郎,妾身如今才知真茶滋味。” 杨沅道:“夫人谬赞了,在下琢磨的这茶道,经夫人改良之后,才有了点石成金之效。 “也亏得是丹娘这样的女子来沏茶,更叫人口鼻心脾,皆生异香。 “换做是我这种鲁莽人的话,是万万没有这样的效果。” 丹娘听了满心欢喜。 李夫人却是乜了他一眼,这小子,花言巧语张口就来呀! 杨沅吃了两盏茶,便对李夫人道:“夫人可否歇息片刻,我有些话想对丹娘说。” 李夫人盈盈而起:“你们聊,妾身回房歇息一会儿。” 目送李夫人飘然而去,丹娘才收回目光,向杨沅甜甜一笑,又开始给他报账了。 “官人,你让我存进钱庄的那匣金子现已兑得……” 杨沅生怕她又凭空变出一把算盘来,给他表演特级珠算技能。 杨沅忙摆手道:“这事儿不急。五月十九就快到了,一应事宜我都在筹备。 “现在看来,届时的盛况会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好。 “如此阵仗,应该能制造出一番大热闹来,让你一举成名。 “你这几日,就专心随李夫人学习诸般本领。 “过两天,我会把定制的那些家具器玩也搬回来,用以装点你的寝卧之居。 “不过明天的话,我有事儿,就不过来了。你自随夫人学习就好。” 丹娘已经习惯了与杨沅朝夕相处,听了心中未免失落。 丹娘道:“官人明日有什么……,啊,奴家失言了,本不该问的。” 丹娘以手掩口,只露出一双带着歉意的眼睛:“官人是公门中人,奴家不该多嘴的。” 杨沅笑道:“不妨事,只是一桩私事。明日我要去行下聘问吉之礼,所以不能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79章 漏风的小棉袄 肉体中文网 丹娘心里陡然一沉,强自挤出一副笑脸儿来: “大官人……要定亲了?恭喜,恭喜,却不知……是谁家女子,竟有这般的福气?” 杨沅微笑道:“应该说是我的福气才对。她是我房东家的女儿,一个可爱的小厨娘。” 房东之女? 房子,我也有啊!西湖边上的大宅子,三层楼呢! 小厨娘? 手艺有我好吗?四大菜系我样样精通,我还管着好几个厨房大师傅呢,不比一个小厨娘香么? 丹娘心中好不甘心,明明比什么自己都要更胜一筹,为什么他眼中就没看到我呢? 丹娘酸溜溜地道:“那位姑娘能得大官人如此青睐,一定是秀外慧中……” 丹娘还想了解一下那位小厨娘的长相身姿,是不是能碾压自己,青棠蹬蹬蹬地跑上楼来。 “姐夫姐夫,店里来了一个姓薛的人,说是和姐夫有约。” “姓薛的?” 杨沅挑了挑眉,对丹娘道:“是来找我的,我去看看。” 杨沅起身便下了楼,丹娘的眉眼顿时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青棠正要跟在杨沅屁股后面下楼,看见丹娘这副模样,便走过去:“师父,你怎么啦?” 丹娘没吱声儿。 青棠便在她身边跪坐下来,爬前几步,双手撑着凉席,歪头看她神情。 丹娘偏扭过了脸儿去。 青棠便用屁股拱了她一下,问道:“到底怎么了嘛师父,你说话呀?” 丹娘闷闷不乐地道:“大官人明日要去下聘,与一位姑娘定亲了。” 青棠茫然道:“所以呢?” 丹娘气极,回转身来,纤纤玉指频点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傻?你说你是不是傻?他要定亲了,听懂了吗?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青棠疑惑地翻了翻眼睛,仔细想了一想,忽地恍然大悟。 “师父啊,你不会是想做杨大官人妻子吧?” 丹娘顿时也疑惑了:“不是,你不是还撺掇我嫁给他吗?怎么这时却来大惊小怪的?” 青棠道:“姐啊,有没有可能……,我说的是,让你做他的如夫人呀?” “凭什么呀?” 丹娘顿时急眼了:“本姑娘要财有财,有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 “知情识趣,落落大方,还不够资格做他一个正室大娘子?” 青棠吞吞吐吐地道:“可你原来是做游手的呀,你忘啦?” 丹娘的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青棠这漏风小棉袄还在往她心上捅刀子: “你这财,原本守不住的,是谁帮你守住的,伱也忘啦?” 丹娘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的,这回也不作声了。 “没有杨大官人,就只丁家和你娘家那边,你都应付不来的,姐,你心里真没点数儿是吧?” 丹娘恼羞成怒起来:“你個臭丫头,你到底算哪边儿的?” “我当然算你这边儿的呀,所以我才忠言逆耳啊! “换个人谁管你呀,就凭你摆美人局的出身……” 丹娘怒道:“摆美人局怎么啦,我也是顶花带刺的大闺女呢,连手都没让人摸过。” “是是是,我信,等你成了杨大官人的女人,他也能信,可别人信吗?你让杨大官人敲锣打鼓广而告之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之去?” 丹娘瞪着青棠道:“所以我就该‘人贵自知’了呗?” “对呀,做人呐,就得贵在自知,贵在量力而行,贵在适可而止。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丹娘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青棠问道:“师父,你找什么呢,我帮你。” “我找鸡毛掸子!” 丹娘没发现趁手的东西,一把抓住青棠的胳膊,把她拽了过来。 凉席溜圆,青棠一下子就被拖到丹娘面前,摁在了她的膝上。 丹娘一巴掌就抽在了青棠的后丘上。 “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小白眼狼!” “哎哟!人家都这么大了,你还打人屁股。你再打,再打我放屁熏死你呀!” 丹娘抄起茶案上的闻香杯,恶狠狠地道:“来来来,你放一个试试,看老娘不塞了你的后窍!” …… 杨沅健步下楼,到了大堂。 今天于吉光、陈力行和大楚三个酒家的常客没有来。 也不晓得他们是报账被卡了脖子,还是因为杨沅竟和秦桧的亲信走动起来, 让这几个国信所的秘探心生忌惮,未得上司决定之前不敢再擅作主张的缘故。 薛街子站在大堂里,一见杨沅,便一溜小跑地迎上来,满脸堆笑。 “二郎,你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请跟我来。” 薛街子转身便走,引着杨沅走了上去。 “水云间”酒家外的那棵大桃树下,停着一辆乌蓬大车,用一头骡子拉着。 十来个身材魁梧、脸上一副生人勿近表情的冷酷大汉,正散布在车子周围。 他们都是知府衙门里专门办理刑狱要案的法司人员乔装改扮的,那身煞气遮都遮不住。 就他们这副模样,就算有行人经过,也早早就避开了去,生怕惹上是非。 杨沅看了不禁有些纳闷,我让你帮我找只小奶猫儿来,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薛街子引着杨沅走到车前,和车把式并排坐在车辕上的一个便装中年人,便一挺腰,利索地跳落下来。 薛街子赔笑介绍:“二郎,这位是临安府司法参军事刘老爷。” 那位司法参军大概是常年在司法口儿当差做事,脸部肌肉都已经僵硬了。 他向杨沅生硬地笑了一下,倒显得两颊的法令纹更深了。 杨沅满腹疑窦地向这位司法参军拱了拱手,道:“杨沅见过刘参军。” 刘参军抱拳还礼道:“临安府刘以观,杨先生对刘某无需客气。 “你要的猫儿,我们搜罗了一些,杨先生请看看满不满意。 “若是没有中意的,杨某好再去搜罗。” 刘以观说着把杨沅领到车前,轿帘儿一掀,杨沅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车厢里铺着软毡,上边有不下二十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儿。 小奶猫儿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咕涌着小身子,正不安分地乱爬。 车帘儿一掀,光亮透了进去,便有些小奶猫儿奶声奶气地叫唤起来。 杨沅吃惊地道:“怎么这么多?” 刘参军道:“府尹担心随便找来一只,杨先生会不满意,那就耽误了大事。 “所以令下官多找了一些来。这些都是品相极好的狮子猫,通体雪白。杨先生可还满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0章 从此相决绝 肉体中文网 杨沅苦笑道:“无需如此,无需如此的。这些猫儿太小,只要生得可爱,我随便挑一只就行了。 “只是……,杨某挑剩下的猫儿,刘参军打算如何处置呀?” 刘以观一听就明白了杨沅的意思,不禁又笑了一下。 这回他那生硬刻板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温柔。 “杨先生请放心,刘某家里也是养了猫的。 “先生挑剩下的,刘某会叫本家一一领回,不会弃置不管的。” 这么刻板严肃的人,竟然是个猫奴? 杨沅实在想象不出他散了衙回家后,夹着嗓子喊猫咪的情景。 杨沅便点点头:“成,那我便挑一只……” 杨沅把头探进车厢,正要挑只品相好的,忽然一阵嘈杂叫骂声传来。 杨沅从车中缩回身子,循声向远处望去,就见一大群人正呼啦啦地走向“水云间”酒家。 邓大娘用布带把一条胳膊吊在胸前,走在最前面,雄纠纠气昂昂的。 樊二叔架着双拐,双拐挪动如飞,走得一点也不比邓大娘慢。 邓家老舅一只眼睛还青着,一边走一边唾沫横飞地给大家打气: “你们都不用怕,丹娘是已经卖给丁家的,一女二嫁,这后嫁便不作数。 “咱们要把她绑回丁家去,合理合法,谁也说不出咱们的不是。” 樊冬喳喳呼呼地叫道:“我老舅说的对!我姐要敢声张,她不但要吃官司,这酒楼也保不住! “等她见了我们,是一定会服软的,只要咱们越凶,她就会越怕!” 樊老爹头上缠着绷布,对一帮拉来助威的亲戚赔笑道:“对对对,大家一会儿就看我浑家眼色行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后边跟着七八个来自樊家和邓家的亲戚,一个个兴奋的满面红光。 杨沅看清领头的是丹娘的父母家人,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刘以观是临安府司法参军,整个京都刑狱诉讼案件,几乎都要过他的手,那眼光是何等毒辣。 一看杨沅的脸色,他就知道那些乡下人的出现,必然与杨沅有关系。 刘参军便问道:“杨先生,那些人是?” 杨沅冷冷地道:“那是卖女儿的一对无良父母,纠集了一班利益熏心的乡野刁民,来这里闹事的。” 一看那些人的装束打扮,刘以观就知道是些没跟脚的村夫村妇了,只是还不清楚他们闹事的缘由。 这时听杨沅一说,刘参军顿时心中了然。 刘参军便向杨沅亲切地笑了笑,法令纹让他的笑容显得更加叫人心悸。 “好,如果一会儿需要帮忙,杨先生你只需递個眼色给我!” 樊实一群人赶到“水云间”门前,便朝里边大声叫骂起来。 片刻之后,就有一些怕事的客人匆匆结了账,迅速离开了酒家。 丹娘听到伙计示警,惊而不乱。 她马上回到卧室,把两份“典身文书”取出来分左右揣在怀里,这才领着青棠匆匆下楼。 她怕爹娘又在店里打砸,如是者再三的话,消息传扬出去,这生意以后可就没法做了。 杨沅走到“水云间”酒家门前,站在樊家一人后面,冷眼看着。 刘参军在等他的眼色,他也在等丹娘的脸色。 丹娘是否能干净俐落的和她这些除了血缘,已谈不上半分感情的“家人”划清界限呢? 他要看看丹娘的魄力和决心,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丹娘到了大堂一看,她爹娘已经带人涌进院子,堵住了店门,在那里吵嚷不止。 伙计们站在门里面挡着他们,当然,也只是挡着,没有太用心的表现。 他们只是来这里打个工挣口饭吃的,真犯不上为掌柜的打死打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打活。 丹娘见杨沅不在,心里就有些慌,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典身文书,这才恢复了几分胆气。 丹娘一到,伙计们就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见丹娘到了,樊老爹夫妇的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邓大娘叫道:“小贱人,老娘今日来,也不图你这店了。 “只要你把这店作个价,给我一半银钱,我们立即就走。 “从此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如若不然的话……” 樊冬把手里的绳子晃了一晃,威胁道:“姐,你要不答应,可别怪兄弟不顾手足之情了。 “我们这就把你绑了,送回富春县,送去天钟山。” 青棠气得小脸通红,她左右看看,跑过去从门后抱起了一根闩门杠子,又怒气冲冲地走回来,站在丹娘身侧。 樊二叔又开始扮起了红脸儿:“丹娘啊,你自家情形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 “不用二叔我说的太明白吧?便是叫你店里伙计听了去,对你也不合适。” 邓老舅道:“是啊,丹娘,你那相好儿的护得了你一时,还能护得了伱一世? “再说了,我们可打听过了,皇城亲事官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官,这天子脚下,他还大得过一个法去?” 丹娘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一家子亲人完全死了心,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如此丑恶的嘴脸,依旧气得发抖。 丹娘把目光缓缓移开,看了看爹娘身后那些只是脸儿熟,却叫不出名姓辈份的亲戚。 丹娘唇角慢慢露出一抹讥诮,她大声地道:“你们含含糊糊的干什么?不敢说出来啊?怕说出来了,鸡飞蛋打,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丹娘杏眼喷火,恨声道:“你们不敢说,我自己来说! “不就是你们丧了良心,把我卖给丁家为妾的事儿吗? “你们想拿这事挟持我一辈子?我现在自己说出来了,又怎样?” 丹娘往前踏出几步,樊老爹夫妇下意识地退下了台阶。 但他们马上发现自己示弱了,不禁懊恼地胀红了脸庞。 丹娘从怀中摸出一份“典身文书”,慢慢打开,向左右的伙计、店里没走的客人,以及门外拥堵着的亲戚们缓缓展示了一圈儿。 然后,她扬起下巴,傲然地看了眼樊实夫妇,把文书捧在手里,大声念了起来: “富春县天钟山下樊实,有亲生自养女儿丹娘,年登一十九岁。 “为因日食无措,自愿引就持契人丁正为妾,本日受得银钱百五十贯。 “本女自此听凭银主,如有此色及走闪出,自当跟寻送还。 “倘偌风水不虞,亦是自己之命,与银主无干。 “今欲有凭,故立卖契并本女手印,一并付与银主为照……” 丹娘念着念着,双眼开始发红。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冷冷看着面前的樊实夫妇。 “樊实,你把我骗回家去,叫樊冬捆了我,抓着我的手指摁下的手印儿! “这上边还有你的签字画押,白纸黑字红手印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樊冬惊道:“姐,你……这典身文书,怎么在你手上?” 攀二叔则像抓住了理儿似的,一脸喜色,指着丹娘道: “好哇!你敢直呼你亲生父亲的名字,忤逆!这可是忤逆啊!” 丹娘冷笑一声,对樊冬道:“这典身文书,自然是有人帮我赎回来的! “所以,就不劳你们把我绑回丁家了! 还有,别叫我姐,我和你樊实,已经没有半分关系。” 然后,她又转向眼含窃喜的樊二叔:“既然’本女自此听凭银主’, “丹娘这一生,便只认买下我的那位银主, “和你们还有什么关系呢?樊建,樊二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1章 唯系一人心 肉体中文网 丹娘这个名字,是丹娘的师父饶大娘给她取的。 丹娘在樊家时,根本没有大名儿。 若非如此,她便连这个名字都不想要,要断就和樊家断一个干干净净。 青棠抱着门杠叫道:“听清楚了吧,你们赶紧滚出‘水云间’, “否则,休怪本姑娘去官府告你们,治你们的罪!” 樊二叔眼珠一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丹娘,你这典身文书,不会是假的吧? “赎回了?谁给你赎回的?你这红口白牙的一说,可不作数啊……” “我!是我把丹娘赎回来的,现在,她是我的人!” 樊二叔身后,突然传出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丹娘一听这个声音,登时满面惊喜,忐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 原来二郎还没走啊! 丹娘不知道,她对杨沅已经悄悄产生了依赖性: 仿佛只要他一出现,什么问题都一定可以解决! 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只安心做個小女人就好。 青棠的心态跟她差不多,青棠把门杠一丢,雀跃地叫:“姐夫,你回来了!” 杨沅从众人中间走过去,一直走到樊二叔面前。 他比樊二叔高出一头,把樊二叔逼得连连后退。 樊二叔色厉内荏地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可知道,丹娘她是……” “啪!” 杨沅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樊二叔的脸上,把他扇了一个趔趄。 “她是什么,她和你们樊家还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我说你们这一大家子能不能做个人啊?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邓大娘此番是抱着贼不走空的心态,定要从丹娘身上叨块肉下来才甘心的。 在她本来的打算中,就已经考虑了杨沅可能在场为丹娘撑腰。 不过,他们确实打听过了,皇城司亲事官虽然尊贵,但在临安城这天子脚下,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为了钱,豁出去得罪了他,又能是多大的罪过? 只是她没想到丁家那份“典身文书”,竟然回到了丹娘手上。 这事的确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可邓大娘依旧不想罢手。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态已经彻底扭曲了。 哪怕她已不可能从丹娘手里讨到半分好处去,她也要把丹娘搞的身败名裂。 邓大娘气极败坏地发一声喊:“贼汉子出来啦,大家打这奸夫淫妇啊!” 说着她就合身扑了上去。 她这些亲戚们来此之前都听邓大娘说过了,丹娘在城里有一个相好儿。 她这相好儿是一个衙门里的小小卒役,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并不怕他。 如今一见主家都动手了,他们哪有干站着的道理,立即一哄而上。 杨沅一个闪身,脚下一绊,用力过猛的邓大娘便摔了个跟头,嘴巴正好磕在门槛儿上,登时鲜血直流。 杨沅回头道:“我对他们可不会再客气了,丹娘,伱回避一下!” 丹娘摇摇头:“奴家不想回避,奴家就想看大官人替奴家惩罚这些披着人皮的禽兽!” “哈哈哈,好好好!!” 杨沅说着,一抬脚,已经踩在邓大娘背上,将她刚抬起的身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起的身子又踩在了地上。 然后,杨沅便又一拳捣向冲上来要救他婆娘的樊实。 刘以观没等来杨沅的“眼色”,不过当官儿的,谁不会自己找眼色看? 刘参军马上吩咐左右:“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把这些不长眼的刁民都给本官打将出去!” 那群临安府的便装捕快一听刘参军发了话,一边往前走,一边“噌噌噌”地从衣袍下面抽出了铁尺。 他们冲上去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抽,根本不管你脑袋腚的,反正就是抽。 杨沅还不等活动开拳脚,樊老爹领来的一群人,已经被一群便装捕快抽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了。 刘参军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个刁民从他身边抱头逃去,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樊老爹头上挨了一尺,胯骨轴子上挨了两脚,架着自己婆娘,一瘸一拐逃的飞快。 樊冬比他爹逃得更快,跟撒了欢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儿逃出好远。 樊二叔丢了一只拐,只架着一支拐,跑一步牵动伤口便惨叫一声,形容好不狼狈。 眼见樊家一群人纷纷逃散了,刘以观便走到杨沅面前,脸上又挤出一副生硬的笑容。 “杨先生,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儿吧。些许刁民,无需理会,一会儿我去钱塘县里打声招呼就行了。” 虽然刘参军说的轻描淡写,可杨沅却很清楚,人家临安府司法参军事替他去钱塘县衙“打声招呼”含金量有多高,杨沅连忙拱手道谢。 刘参军却惦记着府尹交代的大事,稍稍客气一句,便肃手道:“杨先生,请。” 杨沅便跟着他去大桃树下挑猫去了。 青棠小姑娘只当这些便衣捕快,也都是杨沅的部下。 她两眼放光地看着杨沅的背影,一下下激动地拐着丹娘。 “姐,姐,姐,你看啊,你快看,姐夫好厉害,姐夫是不是好厉害?” “厉害厉害厉害,用你说啊,他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吗?” 丹娘白了青棠一眼,这个聒噪的小丫头。 什么正室大娘子小星如夫人的,她现在已经不想去计较了。 反正,这个男人…… 丹娘摸了摸怀里那份杨沅摁了手印的“典身契约”, 反正,这个男人是跑不掉的! 你要敢跑,我就去皇城司里告你始乱终弃,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管得了你的地儿了! …… 杨沅选了一只看起来特别可爱些的雪白小猫,软糯糯的一小只,连叫声都是奶声奶气的。 杨沅道:“就这只了,还请刘参军回禀曹府尹,明日依计行事。” 刘参军把准备好的一瓶羊奶和一张叠起的纸一并交给了杨沅。 他又叮嘱道:“还请杨先生你妥善安排,府尹对此可是十分重视的。 “本官现在就去一趟钱塘县,让他们以后对这处酒家多关照些。” 官场中人最看重人脉。 这个杨沅来历神秘,又深得府尹器重,刘参军便存了结纳的心思。 所以,这趟钱塘县,他是一定要去的。 杨沅选好了小猫,也没回“水云间”,和丹娘交代一声,他便去了万寿观。 杨沅轻车熟路地来到宫观后院,一进萧千月的“工作室”,便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萧旧师,萧旧师,出来接客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2章 遗老 肉体中文网 内室里,萧千月的大儿子正在角落里打磨一块紫檀木。 也不晓得等他制作完成,这玩意儿会变成梁武帝的手串儿,还是隋文帝的念珠。 萧千月则懒懒地斜卧在一张罗汉榻上。 罗汉榻上也摆满了零碎,勉强挤下了他一个身子。 在罗汉榻前面,有一张圈椅。 坐在椅上的,赫然就是如今红透了临安城的评书大家曲先生。 “这笔钱,还是请你帮忙,给捎去岭南。” 老曲向萧千月亮了亮一个布囊,往榻沿上一放,往里面推了一把。 萧千月没有接,只是懒懒地应道:“成,你放心吧,保证一文不少的送去岭南。 “不过,那些杀千刀的军汉,从中贪墨多少,又能给岳将军的家人留下几文,我可不保证啊。” “知道,老规矩了,用不着每回都强调。” 老曲瞪了他一眼,看看室中零乱的各种器物,若有所失地一笑:“还别说,咱们这班老兄弟,如今就属你混的最好。” 萧千月打个哈欠,懒懒地道:“你又哪里差了?临安曲先生,说书第一人,你这名头,我都听说了。” 他忽然饶有兴致地看向曲涧磊:“话又说回来了,你究竟从哪儿淘弄来的故事,听着还蛮有趣的。不过……” 萧千月眉头一皱,不满地道:“你把咱们‘继嗣堂’写进去干嘛,闲的蛋疼了?” 老曲眼睛一亮:“你听过?你也觉得故事里的‘有求司’有点像咱们‘继嗣堂?’” 萧千月道:“两者当然不可相提并论,可是只要知道‘继嗣堂’的人,难免就会想到它。你说它干嘛……” “我……” 老曲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杨沅交代出来。 他打了个哈哈道:“‘继嗣堂’啊,已经等于没喽,我说在故事里,算是一个缅怀吧。” 萧千月皱眉道:“我听说,他们北宗的人倒是还搞的不错。 “不过,他们现在不在金国了,跑到西夏去折腾了……” “西夏?难道……他们是去寻找‘天水秘藏’?” 萧千月撇嘴冷笑:“什么‘天水秘藏’,那就是一個虚无缥缈的传说,你信吗?” “我不信。” “就是嘛。真要有这么一个秘藏,怎么早不见有人把它拿出来啊? “北宗,北宗,还北宗个屁啦,他们在北方混不下去,都跑到西夏了,干脆叫西宗得了。” 老曲苦笑道:“行啦,你发什么牢骚。咱们‘继嗣堂’成立之初,可是只有显、隐二宗,哪来的南宗北宗? “还不是一代代破落下来,早已不成气候。只剩下一些旁支偏门自立门户,还在那里痴人说梦,想着要恢复昔日荣光,自己鼓捣出来的么?” 萧千月叹息道:“是啊,国可以亡,家可以破,‘继嗣堂’又哪有长存之理?” 曲涧磊道:“我爹活着的时候,也对重振‘继嗣堂’念念不忘呢。不过他老人家走的早,现在就没人在我耳边念叨了。” 萧千月叹道:“我就惨了,我老子比我活得还精神呢,整天念叨着让我重振‘继嗣堂’。我拿什么重振‘继嗣堂’啊,宗支精英早就没了,剩下我们这些旁支从属苟且人间。” 说到这里,萧千月嘿嘿一笑,道:“伱还别说,还是咱们旁支从属命够长。我现在想想啊,当初那些宗主长老们,路走错了啊……” 萧千月坐正了身子,道:“历经一代代战乱,世家名门多已不复存在,‘继嗣堂’也失去了根本。但是,咱们‘继嗣堂’中那些长老精英,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饱读诗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如果他们不是总想着走捷径去重振‘继嗣堂’,而是顺应时势,由科举入手,该做官的去做官,该做名士的去做名士,把‘继嗣堂’由暗化明,以会社之形重现人间,未尝不能振兴啊。” 老曲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该做官的去做官,该做名士的去做名士,把“继嗣堂”由暗化明,以会社的方式重现人间? 嘶~~~,杨沅那小子是一年多以前从北国回来的,他不会就是“北宗”派过来的人吧? 难不成北宗那帮人,就是在这么干? 只是,这些只是他的揣测,毫无依据。 他的家族虽然一直是“继嗣堂”的从属,为那些避居幕后,操纵天下的大人物服务,但是到了他祖父时候,这个组织就已是名存实亡了。 他做过岳相公的兵,他现在是临安城的说书人,“继嗣堂”已经是他记忆里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仅此而已。 如果,杨沅真是“北宗”的人,如果“北宗”真的有意在临安干出一番名堂,那就由他们去吧。老曲已经不想给自己背上这个义务。 他点点头道:“不管它,反正我是没心思琢磨如何重振‘继嗣堂’了,我就说我的书,赚点钱过日子就是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钱都交给你了,收好了,瞧你这乱糟糟的。” 老曲要往外走,萧千月则从罗汉榻上蹭下来,想要送他一送。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杨沅的声音。 “萧旧师,萧旧师,出来接客啦~~~” 老曲听到杨沅的声音,不由一呆。 这是……二郎? 他认识老萧? 萧千月也听出了杨沅的声音,他拍拍曲涧磊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一会儿,然后便向外走去。 “又是你小子,不是还没到交货的时候吗?” 萧千月从内室里出来,一见杨沅,便没好气地向他翻了个白眼儿。 杨沅笑嘻嘻地招手道:“萧旧师莫气,我可不是来催促你的,是要请你帮我一个小忙,来来来。” 杨沅从怀里把那只小奶猫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放在一张桌子上。 小奶猫好奇地四下观望着。 萧千月看着那小奶猫,纳罕道:“你弄只猫儿来做什么?要养着抓耗子么?” 杨沅又从司里掏出刘参军送给他的一张纸,打开后,上边画的是一只猫。 那猫的耳朵位置画的尤其仔细,在猫耳内侧,有一颗小小的媒婆痣。 杨沅道:“萧旧师,你看看这图,有办法给这只小猫耳朵上点颗痣吗?” “这还不简单……” 萧千月话说到一半,突然警觉地看向杨沅:“二郎,你想干什么?” 一张官交子,马上被杨沅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萧千月的手中。 “呵呵,我那房东不许我养猫,不过他那耳朵上有颗痣。 “我想着给这猫儿耳朵上也点一颗,唬弄房东说这猫与他有缘,说不定就成了呢。” 呸!你糊弄鬼呢! 萧千月看破不说破,对他挑了挑眉,道:“你等着!” 萧千月转身便去一边翻箱倒柜,寻找可以给那猫耳朵上点痣的药物。 内室门口,闻声走过来的萧千月大儿子,一手撩着门帘,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把他爹和杨沅之间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中。 少年郎不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我爹说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才赚钱,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3章 堂下所跪何人 肉体中文网 樊老爹、邓大娘夫妇被一群如狼似虎的恶吏从“水云间”酒家门口打散,当场就跑了一多半。 那些捕快是最懂得怎么打人的,他们能打得你痛彻肺腑,满面血污,却还一个重伤都没有。 最后只有五六个人逃到了纪家桥上,这才怆怆惶惶地站住。 “还有王法吗?啊?还有王法吗?”邓大娘悲愤地仰天大呼起来。 跑的最快、挨打也最少的樊冬这时候又精神起来,气呼呼地叫道:“娘,咱们去临安府告状去! “我就不信了,天子脚下,还能由得他们如此猖狂!” 樊二叔马上又卖弄起了他的常识:“不可以越级上告的,我们去了,临安府也不会受理。 “此地归属钱塘县管辖,我们要告,也得去钱塘县衙告状鸣冤才成。” 旁边一个亲戚抹了把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一张脸登时涂成了大花脸。 他垂头丧气地道:“二叔,要不咱们算了吧,常言说强龙不斗地头蛇……” 樊二叔阴恻恻地道:“她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 “姐,要我说,咱们也别指望从她那里拿好处了。 “她既然绝情绝义,咱们就去钱塘县告她一女二嫁,让她落个鸡飞蛋打!” 樊老爹担心地道:“能告成么?她那个相好儿是個官人,会不会官官……” 邓大娘冷笑道:“咱们不是打听过了么?她那相好儿也不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 “在人家县太爷面前,他能有什么面子? “再说了,就算他们想官官相护,那小贱人不也得拿出钱来上下打点?” 樊冬满脸戾气地叫:“对!就算咱们落不着好儿,也不能叫她好过,得让她出出血!” 旁边几个亲戚面面相觑。 去告她却落不到什么好处?那我们去干什么呀。 几个亲戚顿时打起了退堂鼓,随便向他们托辞几句便丧气而去。 很快,桥头就只剩下樊老爹、邓大娘,樊二叔、樊冬和邓家大舅了。 “他们不去拉倒,咱们去!” 邓大娘骂骂咧咧地诅咒着那些怯阵离开的亲戚,领着这些铁杆直奔钱塘县衙。 钱塘县里,刘参军正与钱塘县尉陈义博并肩坐在上首,隔着一张小几,谈笑喝茶。 陈县尉管理着钱塘县的司法治安,刘参军自然是直接来找他打招呼。 这么点事儿也不值得越过县尉去跟知县说。 他们二人都在临安做官,又是上下两级官署里正对口的官员,本来关系就很熟捻。 刘参军把请他关照“水云间”酒家的话一递过去,陈义博马上就想到了两个月前“水云间”酒家方掌柜的溺水事件。 那件事就是他经手勘探审理的,最后判定是酒醉溺水,意外身亡,与他人无涉。 当时,他也见过那个刚过门儿就变成了小寡妇的丹娘,如今还有些印象,记得非常妩媚,确实极具韵味。 这位知府衙门的司法参军特意跑上门儿来,拜托他关照“水云间”的那位酒家小娘子…… 这里边…… 陈县尉微微一笑,他好像发现了刘参军的一个小秘密呢。 不过,风流雅事也,倒也不必说破。 陈县尉笑眯眯地就答应了下来。 二人正谈笑风生,樊老爹一家就赶到了县衙门。 其实就算是知县衙门,也不是你想告状就能随时告的。 你以为县衙门整天处理的就是审案断案这么点事儿? 衙门里要处理的民事、农事、商事一箩筐,繁琐的很。 除非你是恶性刑事案件,比如大街上有人明火执仗群殴打架啦,某处发现一具尸体啦,这种情况才可以随时去县衙里告状。 其他的民事纠纷,你得等官府“放告”的日子才能去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能去告。 每年里一个县衙一共也就“放告”三五十天,其他时间都是不受理的。 很多民事纠纷拖不起,都是推给了族长、乡绅来仲裁的。 不过,钱塘县可是天子脚下,谁在这里做官,都不希望治下出现比较大的乱子。 因此钱塘县衙里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小规定: 如果告状的人比较多,那就随时受理,及时查清状况,以免事态扩大。 百姓们告状其实是不需要敲鸣冤鼓的,但是必须要有状子。 县衙门对面就有一些专门给人代写状子的穷书生。 邓大娘付了十几文钱,央人给她写了张状子,不等墨干,便气势汹汹地去了衙门。 一个灰衣皂吏见这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鼻青脸肿,破衣烂衫,便报了进去。 陈县尉正和刘参军拉着关系套近乎,听那皂吏一说,便有些不悦。 可人已经带进来了,也不好不理,就叫人把告状的人带到这里来。 他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先把人打发走。 眼看就到饭点了,他得约上知县、县丞和主簿陪刘参军吃顿酒。 不一会儿,樊老爹、邓大娘一行人就被带了进来。 到了这种地方,他们就规矩多了,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 两边衙役执棒肃立,更叫他们战战兢兢,忙不迭就跪了下去。 宋时见官,无需跪礼,可他们哪懂这些,诚惶诚恐,唯恐出了岔子。 陈县尉清咳一声,摆正了坐姿,一手扶案,正要询问案情。 刘参军忽然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臂。 刘参军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臂,陈县尉讶然看向刘参军。 刘参军向他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便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慢悠悠地向前踱去。 樊老爹、邓大娘看见一双官靴走到面前,赶紧把头又低下去一些。 就听头顶传来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堂下所跪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 一条船儿悠悠,樊老爹和邓大娘趴船头,樊二叔和樊冬趴船尾。 樊家老舅则蜷缩在船舱里。 不大的小船儿,被这五个人铺满了。 艄公要站在船尾撑船,两只大脚丫子就踩在樊二叔和樊冬之间。 两人只能嫌弃地把脑袋扭向船外,不然就要亲上艄公那满是泥巴的臭脚丫子了。 当刘参军告诉陈县尉,这几个乡下刁民,是来临安城勒索被卖女儿钱财,而那被卖女儿就是“水云间”酒家的内掌柜时,陈县尉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陈县尉对樊老汉一家人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普法教育。 敲诈勒索,二十大板。 扰人经营,二十大板。 诬告官员,二十大板。 什么? 丹娘一女二嫁? 和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你是苦主? 不是? 来来来,寻衅滋事罪你们也好好了解一下,二十大板。 于是,他们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就连一向最蛮横的邓大娘现在都不再吭声了。 不告了,老娘再也不告了,全当没生过这个丧良心的女儿! 一条舢板,从对面悠然荡了过来。 杨沅站在船头,怀里兜着一只小奶猫。 果然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也不知道萧旧师用了什么药水儿在小奶猫的耳朵里一点,一颗黑痣就出来了。 两船相错而过,谁也没有发现彼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4章 喷饭大夫、陪游府尹、实诚的小厨娘 肉体中文网 户部侍郎兼临安府尹曹泳,从刘参军那儿得到回报之后,马上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晚上刚一散衙,他就直接去了中书舍人季若旬府上。 季舍人刚刚散衙回府,袍子还没换呢,听说临安府尹来了,不觉有些奇怪。 到了他们这等身份地位的人,如果想要拜访谁,都是要提前几天送拜帖过去的。 要拜访的人有没有时间,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可以迎会客人,是要回贴说明的。 彼此有了这个约定,拜访者才会在约定的时间持回帖前去拜会。 像曹泳今天这样不告而至的情况,实属罕见。 季若旬不知道他有什么要事,赶紧叫人把曹泳请进书房,他则匆匆换了身衣服,便赶了过去。 季若旬和曹泳,都是秦桧一党。 只不过两人的发迹之路大不相同。 曹泳是早年资助过穷书生秦桧,秦桧发迹后投桃报李,把他提拔起来的。 曹泳这属于走了狗屎运。 而中书舍人季若旬的发迹史,那就比他要励志多了。 季舍人有今天,全靠他自己后天的努力。 有一次宴会上,秦桧打了个喷嚏,一位宰相在公开场合,这当然是很不雅的事。因此秦桧甚觉尴尬。 当时敬陪末座的季若旬见了,马上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他不但喷了一口饭出去,还把自己呛得脸红脖子粗的咳嗽不止。 一时间,季若旬就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秦桧打喷嚏的事也就没人理会了。 秦桧见他如此识趣,很是赏识,回头就把他提拔了起来,调到自己的亲信参知政事王次翁身边做官。 季若旬从此也就得了一个“喷饭大夫”的雅号。 后来,经秦桧从中斡旋,金国同意让赵构的生母韦太后返回宋国。 秦桧便派心腹王次翁担任奉迎使,由韦太后的弟弟韦渊和秦桧的妻兄王?担任左右副使。 一同前往边境迎奉皇太后,“喷饭大夫”也跟着王次翁一起去了。 韦太后一行人是四月份离开五国城的,六月份才赶到燕山府。 此时天气已经非常炎热,而且越往南走天气就越热,那些金兵便磨磨蹭蹭的不想赶路了。 韦太后唯恐夜长梦多,便向金人使者求借三百金,说是要购买一些礼佛用品,并承诺回了宋国之后加倍偿还。 这一进一出,就是翻倍的收益,金人使者欣然同意。 韦太后得到这笔钱后,几乎全部用作赏赐,赐给了护送她南下的金兵。 那些金兵得了她的赏赐,也就不好再叫苦拖延,行进速度就快了起来。 八月份的时候,韦太后的车驾终于赶到了边界。 韦太后正盼着回到大宋这边,那金国使者却向她讨债了,要她先还钱,再放人。 韦太后就让人去宋国边境那边,向她弟弟韦渊借钱。 韦渊这怂包竟然连这种事都不敢做主,跑去请示正使王次翁。 王次翁倒是没多想,顺嘴就要答应,幸亏季若旬在旁边提醒了他一句:“执政欲结纳太后而远秦相乎?” 这句话让王次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可是靠着秦相才发达起来的,迎奉太后南返,也是秦相一力促成的。 如果他擅作主张,秦相会不会认为他是想越过自己,向韦太后邀功? 韦渊做为韦太后的亲弟弟,都不敢擅借这笔钱,他岂能扛这口锅。 于是,王次翁便命人快马回临安去请示秦相。 就这样,韦太后在边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后在边境上眼巴巴地等了三天,就是不能迈过那条边境线。 最后还是王?实在看不下去了。 王?是秦桧的妻兄,而秦桧有些惧内,所以王?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于是,由王?出面借给韦太后六百金,韦太后还了欠款,这才回归大宋。 韦太后回到临安之后,马上就跟儿子赵构哭着告了王次翁一状。 赵构从此对王次翁深恶痛绝。 秦桧倒是因此把王次翁当成了自己的第一心腹,可架不住赵构恨死了王次翁。 说到底,王次翁也只是秦桧的一条走狗,秦桧不至于为此就和官家翻脸。 官家屡屡找王次翁的碴儿,秦桧包庇了王次翁几番,后来不胜其扰,便给了王次翁一个闲职,想让他暂时避一避官家的风头。 可赵构还是不肯放过王次翁,秦桧无奈,只好让王次翁致仕。 在秦桧想来,先让他赋闲三两年,再找机会起复他。 结果这王次翁福薄,致仕后没两年就染病死了。 王次翁虽然死了,季若旬却还活着吧。 秦桧知道是季若旬把他摆在第一位,当时才如此提醒王次翁,因此把他也引为了心腹。 王次翁死后,季若旬倒是官运亨通,直到如今,坐上了中书舍人这个重要位置。 因此曹泳与季若旬之间,也算是休戚与共的同盟关系。 曹泳见了季舍人,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自从尺玉丢失,童夫人郁郁寡欢。 “秦相为此也很不开心。小弟有意让小女陪童夫人往凤凰山走一走,散一散心情。 “只是童夫人只与季兄的孙女书瑶交好,乃是闺中密友,此事还需季兄成全才行啊。” 季若旬听了,不禁对曹泳肃然起敬。 曹府尹这是开窍了啊,居然想出让女儿陪游的办法,这拍马溜须的本领,颇有我“喷饭大夫”当年的风采呀! 这种事,对他也没有坏处,季若旬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 夜晚,一场措不及防的雨,不期而至。 江南的雨是温柔的,即便是从天上下来时,带着一些凛冽的气势,一旦遇到那黛瓦白墙、平湖流水,也会变得缠绵起来。 雨,并未影响到游人的兴致,但宋家小食店还是早早就打烊了。 鹿溪站在门下,将一块告示板挂在门板上。 告示板上写着八個大字:“家有喜事,歇业两天。” 一个邻居妇人打着伞从旁边走过,瞧见告示板,不禁笑道:“哟,鹿溪,家里这是有喜事啊?” “啊!是孙大娘啊!” 鹿溪垂下头,卷着衣角儿,忸怩地道:“大娘你怎么知道人家要订亲了呀?” 孙大娘呆了一呆,我知道吗? 这孩子,我这一问,她还以为我知道了,自己就给说出来了,心眼儿太也实诚。 宋老爹拖着一条残腿,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盘点着明天要用来招待媒人和交付给男方的东西。 “诶?鹿溪去哪儿?” 宋老爹点着点着,忽然发现女儿不见了。 刚才叫她去挂打烊告示来着,可这都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了,还没回来? 宋老爹放心不下,便扶着瘸腿往前堂走去。 宋老爹刚走进大堂,就听外边有人说:“鹿溪呀,今儿这么早就打烊啦。你这挂的……,嗬,有大喜事呀?” 接着是鹿溪羞羞答答地声音:“呀,原来是郑伯伯。人家明儿只是定亲,定亲是小喜,不算大喜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5章 鸳鸯织就欲双飞 肉体中文网 这个臭丫头! 宋老爹二眉倒竖,站在堂屋里运气。 运了半天气,忽然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便默默地转身回后院儿了。 本来,他是打算这定亲礼就不告诉街坊邻居了,家里简单操办一下了事。 可这定亲礼,显然在女儿心里,可是看得很重呢。 算了,不管她了,这块打烊的牌子,一时半晌的,只怕她是挂不上了。 宋老爹回到房间,继续清点起来。 五条活鱼已经养在缸里,招待客人的酒肉也准备好了。 女方的陪嫁清单上,首饰、动用、床榻、帐幔……,也都一一列明了。 虽说宋老爹只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没能力给女儿陪嫁田土、山园, 更做不到“十里红妆”,把女儿嫁人后一辈子的花用,包括寿衣、棺材都给准备齐全,但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正不放心地再度点检着,一传十、十传百,得着信儿的热心邻居们便纷纷冒雨赶了来。 有去帮着对门杨家兄弟张罗的,有来宋老爹这边帮忙的,整个小院儿,顿时沸腾起来。 等鹿溪回了后院,想要帮着爹爹做点事的时候,却被婶子大妈、大姐大姨的给撵开了。 鹿溪可是明天定亲的主角,哪有女孩儿家自己来张罗这些事儿的道理。 鹿溪无事可做,还被一群婶子大娘调侃,说得她脸热心跳的,干脆就逃上了楼。 鹿溪想打开窗子看看对面情形,又有些羞涩,怕被杨大哥看见。 正犹豫间,巷尾冯家大嫂子就笑眯眯地上了楼来,手里还捧着一口匣子。 鹿溪赶紧上前相迎:“冯大嫂,你快坐,小心头顶,可别磕着了。” 冯大嫂在榻边坐了,笑眯眯地道:“鹿溪呀,你娘走的早,身边没个方便的长辈教你东西。 “大家伙儿啊这一合计呀,就推举我上来教教你,谁叫你大嫂子我能生呢,五年咱就生了三,哈哈哈……” 鹿溪有些茫然:“冯大嫂,你要教我什么呀?” 冯大嫂把匣子放在榻上,向她招了招手,一脸神秘地道:“你过来,瞧瞧,这可是你大嫂子当年成亲时的‘嫁妆画’和‘压箱底’,过来看看,你一边看着,我一边跟你讲。” 那“嫁妆画”,一卷共十二张画。 那“压箱底”,是葫芦、南瓜、石榴等形状的瓷器,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 冯大嫂随手拿起一个,轻轻一旋,那瓷器上半部竟是個盖儿,一下子就揭开来。 里边有两个烧制的小瓷人儿,一男一女,摆着一个不可名状的姿势。 鹿溪不懂,所以瞪大了眼睛,看得非常仔细。 看着看着,她的脸上便飞起了不可名状的红霞,结结巴巴地道:“冯大嫂,这……这都是什么呀?” 冯大嫂眉飞色舞地道:“看不懂吧?呐!十二幅画,八个压箱底,来,大嫂一样一样儿地跟你说,你可得用心学着……” …… 杨家两兄弟也在忙活着明日定亲的事情。 “许口酒”要用彩色网子套好,上边要系上八朵大红花。 罗绢也要捆扎整齐,银胜要对上数目,担子要系上红花,三金要一一装好。 其他如衣裙、花茶、糕点…… 这些“兜囊”之物一样也不能缺了。 杨澈这堂堂皇城司的探事官,拿着刘媒婆交给他的礼单,一样样核对,如临大敌。 幸好邻居们很快得到消息,纷纷赶来庆贺,帮忙。 两兄弟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澈幼小失怙,没有家族长辈指点帮助,哪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又是长兄,是杨家如今的最长者,所以对于定亲的诸般礼仪规矩格外小心。 现在有了诸多长辈指点帮忙,他总算放心了。 晚上,两家合在一处,又请这些街邻吃了顿饭,回到房中,杨沅就往榻上一瘫。 “太可怕了,操办婚事居然这么麻烦!” 杨沅哀叹道:“幸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真要累瘫了。” “臭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杨澈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他也往榻上一躺,惬意地吁了口气。 累,但是满足啊! 过去、现在、将来…… 曾经的家、现在的家、以后的家…… 种种思绪,萦绕心头,不知什么时候,筋疲力尽的两兄弟都合衣睡着了。 屋外,雨,一直下。 …… 鹿溪晚上听冯大嫂给她讲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是她这十六年的人生中,完全不曾接触过,甚至不曾想象过的事情。 一扇神秘的门户,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人生中,还有这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所以夜里胡思乱想的,她到了很晚才睡着。 一早醒来的时候,鹿溪先是迷糊了一阵,忽然意识到窗外没有了雨声。 她欣喜地爬起来,一把推开了窗子。 清新的空气带着杏花香,一下子扑了进来。 鹿溪贪婪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探头向外望去。 屋顶的香樟打弯的枝条就垂在窗前,翠绿的叶片上还有晶莹的露珠熠熠生辉。 鹿溪正要伸手去接露珠,对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鹿溪急忙掩上了窗子,心头就像活泼的小鸽子似的跳了起来。 出来的是杨大哥还是……他呢? 鹿溪猜不出,却禁不住地想要猜。 …… 刘妈妈一大早就高高兴兴地来到了青石巷,穿着新衣裳,簪着大红花。 宋家小食店的门前挂着打烊的牌子,后院里却很热闹。 街坊邻居都来了,曲先生、老计、小苟子自然也少不了。 屋里院里堂屋里,到处都坐满了人。 刘媒婆先去宋老爹那边坐了坐,几句玩笑话就逗得鹿溪红了脸,把她羞回了阁楼。 接着,刘媒婆又去了杨家兄弟那边。 待了一阵儿,在街邻们的起哄和观礼中,刘媒婆高高兴兴走在前面,杨澈两兄弟跟在后面,几个街邻家的青年抬着“许口酒”和下聘之礼,送到了宋老爹这边。 宋老爹的回礼也早就准备好了,先把装着五条活鱼的大酒坛插上一双筷子,递给杨沅。 这叫“回鱼箸”,这双筷子送过去,就意味着成亲以后,自己闺女就要在老杨家吃饭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仪式,虽然杨沅就住在对面,两家只隔着一道天井,宋老爹捧送“回鱼箸”时,还是鼻子一酸。 没嫁过女儿的人,又哪里懂得他那种不舍。 杨沅伸出双手去接“回鱼箸”,没接过来…… 杨沅暗暗使了几分力气,奋力一夺,才算把“回鱼箸”从老丈人手里夺了过来。 宋老爹瞪着杨沅,杨沅态度蛮好的,露着八颗大牙,笑得非常灿烂。 宋老爹见了,心头便更气了。 两家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所以许多步骤就省了,直接交换定贴。 这定贴又叫细贴,男方要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姓、家中的排行、出生年月,祖上三代的姓名和身份,男方成家时的资产…… 女方一栏也要写明这些东西,同时标注女方陪送的首饰、金钱、动用、床奁等嫁妆。 女方的陪送里,没有宋老爹原本打算送出去的房契,因为杨澈不答应。 自己兄弟成了家还要住在女方房子里,那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租是租,哪怕这房主是女方娘家,可他花了钱的。 把房子做为女方的陪嫁,男方却要住在这陪嫁的房子里,杨澈坚决不干。 杨大哥是个要脸的人。 大宋极为重视间谍侦破,但凡侦破大案要案,都是有极丰厚赏赐的。 上次杨澈破获了金谍魏汉强案,换来的是跨越了士与官的阶级,为了一名军官,自然也就没有物质奖励了。 如果他现在正在查的这桩案子能够得以侦破,短时间内又不可能再升他的官,那他就能拿到一大笔丰厚赏赐了。 到时候他想去招贤坊里给兄弟盖幢房子,地段儿他都看过了。 虽说那儿都属于仁和县了,离这边比较远。 可好歹那是杨家自己的产业,住着心里硬气呀。 宋老爹见房子送不出去,便在嫁妆上丰厚了许多。一时没那么多钱,就跟老曲借。 和杨澈一样的想法,他也担心嫁妆少了,自己女儿在夫家不够硬气。 虽然杨沅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没有姑婆讲究,杨沅也不像个会欺负女儿的人,可女儿该有的保障,他必须给! 双方交换了定帖,这定婚就算是礼成了。 刘妈妈朝着楼上笑道:“鹿溪呀,定贴都下了,从今儿起,伱可就是杨家的媳妇了,要不要下来和二郎见一见啊?” 鹿溪正蹲在楼梯口听着下边的动静呢,听刘媒婆这样说,不禁心中大羞,只好装鸵鸟。 刘媒婆哪会轻易放过她,见她不回答,便扬声道:“鹿溪呀,快下来相一相吧。 “你要是看不中,你爹一定会帮你退婚,绝不委屈了你的,是不是呀,宋老爹?” 宋老爹看了眼傻笑的杨沅,咬着牙根儿嘿嘿了两声。 楼上,鹿溪怯生生的小动静儿传了下来:“不用相啦,人家……人家全凭爹爹做主!” 听到楼上刘媒婆和众街邻夸张而戏谑的大笑声,鹿溪“哎呀”一声,就扑到了榻上。 她扯过一床被子,就蒙住了她发烫的脸蛋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6章 山上有猫 肉体中文网 宋家小食店里嫁娶两欢喜的时候,“水云间”的阁楼上,丹娘仍在练习茶道。 她盘膝坐在茶桌后面,一手托腮,支着桌子,一手拿起茶盖。 茶盖在茶碗上“哗愣愣”地便是一阵磨,听得一旁的青棠一阵牙酸。 就见丹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一只手刮沫、挫茶、摇香、入海、碟舞、展茗、落碟、归一…… 这一整套沏茶的茶道流程,叽哩咣啷、稀里哗啦中就完成了。 行云倒是很行云,就是风刮的有点大。 流水也是真流水,就是这流水可能是雨后的山洪。 青棠忍不住咧了咧嘴:“师父啊,这就是师丈自夸的那什么新茶道吗?” 丹娘乜了她一眼:“怎么啦?” 青棠犹豫地组织着措辞:“我觉得吧,新奇倒是挺新奇的,就是吧…… “你这也不像‘水云间’内掌柜的呀,你像山寨里的大当家。” 丹娘撇了撇嘴:“我要是山寨里的大当家的就好了,派你这个小喽罗,去把人给我抓回来,当我的压寨夫人!” 青棠眼珠一转:“你说我姐夫啊?” 丹娘手上动作一顿,没好气地道:“你师丈就师丈,姐夫就姐夫,别这么乱叫,听着像是两个人似的。” 青棠捂着嘴巴咕咕咕地一阵笑,在丹娘恼羞成怒之前,她就收了笑,跑过去跪坐到了丹娘身边。 “我想起来了姐,今儿就是他下聘定亲的日子啦,是吧?” 丹娘没吱声,仍旧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玩着茶盏。 青棠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安慰道:“师父,至于嘛你!你得这么想,他不娶正室,也就不方便纳你过门儿,是吧?就算他有了正室,就凭我姐这小模样、这小手段,你说他以后不宠你宠谁啊,是吧?” 青棠拍了拍丹娘的肩膀,给她打气:“让他心里最宠你、最疼你,伱不就出气了?” 丹娘瞪了青棠一眼,刚想让这没溜儿的小蹄子滚远点儿,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住,端详起她来。 青棠被她怪异的眼神儿看得一阵不自在。 她摸摸脸蛋儿,再看看自己身上,也没沾脏东西啊。 青棠忍不住问道:“我怎么啦?” “没事儿。” 丹娘收回了目光,一副恢复了斗志的模样,开始认真演练茶道。 “你说的对,本姑娘才不会认输呢!鹿死谁手,殊未可知呢!哼,哼哼!” …… 凤凰山北望有西湖,南望有钱塘,是一处观望风景的胜地。 此时,曹妙、季书瑶、秦葭月三个女孩儿正联袂登山。 曹妙是曹府尹最宠爱的七夫人为他所生的女儿,正是豆蔻妙龄。 季书瑶则是季舍人的第二个小孙女儿,今年十一岁。 三人之中,秦葭月最小,才刚刚十岁。 但三人一路上山,显然是以她为中心。 季书瑶和秦葭月年纪最接近,是一对手帕交,在她面前说话最不用顾忌。 见秦葭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季书瑶便安慰道:“我听人说,猫啊狗啊这样的小生灵最通人性。 “它们年老以后,怕主人见自己老去而伤心,都会悄悄地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季书瑶挽住秦葭月的手,柔声道:“你看,你爱尺玉,尺玉也爱你这個小主人呢。 “它一定是大限到了,怕你伤心才悄悄溜走的,你就不要伤心了,不要辜负了尺玉对你的一番心意呀。” 季书瑶安慰的实在是太好了,她不说还好,这话一说,秦葭月更伤心了,眼泪登时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你别说了,人家好不容易才不那么伤心了!” 秦葭月恨恨地甩开季书瑶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曹妙见状,便走了过来。 三人之中,她年岁最长。 而且她是妾室所生,虽然母亲很受曹府尹宠爱,可妾室就是妾室,曹妙从小就惯会看人脸色。此番她来,她爹爹是交代了任务给她的。 曹妙挽住秦葭月的手,柔声道:“葭月妹妹,别伤心了,尺玉爱你,一定也不希望你伤心。 “山上的望海楼可以直观江潮,咱们瞧瞧去。” 她摸出手帕,一边帮秦葭月擦眼泪,一边向季书瑶递了个眼色, 季书瑶会意,便挽住了秦葭月另一只手,三人一起往山上走。 这山不高,四下里也早被临安府派来的人清场了,负责此事的正是司法参军刘以观。 不过他们只是四下里散开,远远地跟着,绝不出现在秦葭月眼前,免得惹她发大小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大小姐脾气。 凤凰山上古木参天,苍翠欲滴。 奇石掩映于浓淡翠绿之间,有鸟儿鸣唱声不时传来。 三个小姊妹堪堪走到月岩望影的那处池塘边时,忽然有一声老猫的叫声传了过来。 秦葭月这些日子为了寻她的爱宠时不时就会幻听,此时听见猫叫,只以为自己又幻听了,心中不禁一阵惆怅。 曹妙却站住脚步,一脸惊讶地道:“有猫叫声,你们听见猫叫了吗?” 季书瑶并不清楚曹家姐姐邀她们出游的真正目的,但她也听到了猫叫。 季书瑶四下张望着,纳闷儿地道:“我也听到了,这儿会有野猫吗?” 秦葭月一听她们两个都说听见了,顿时兴奋起来,甩开两人的手,便开始四下张望。 “真有猫叫吗?不是我听错了?那一定是我的尺玉,一定是它找我来了!尺玉!尺玉小乖乖,姐姐在这里……” 秦葭月猫着腰,慢慢向草丛中寻找过去。 季书瑶急道:“葭月,你小心点啊,草丛里可别有长虫。” 月岩望影这处地方,是一处极其独特的地质景观。 每逢中秋的时候,月光可以通过上面的月岩洞孔,投影到下边的这方池塘里,堪称奇景。 所以平时常有人来观赏,经常有人走动的地方,地面上的杂草并不算茂盛。 秦葭月四下观望着,试探地向草丛里走,小心翼翼地叫:“尺玉,是你吗?尺玉?” 一片草丛掩映的大树后面,忽然传出一声老猫的叫声,接着又是几声小奶猫的叫声。 秦葭月立即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曲先生先学几声老猫叫,又学了几声奶猫叫,察觉秦葭月正向这边赶来后,立即在树根下放下小奶猫,快步逃出十几步远。 那里有一道干水沟,曲涧磊马上把身子藏了进去。 秦葭月匆匆跑到古树后面,赫然看见一只雪白的小奶猫,趴在软绵绵的枯叶上面。 看见她来,小奶奶糯糯地叫唤了几声。 “是只小猫?” 秦葭月有些失望,但这只小猫,也是很招人喜欢的。 她四下看看,还是走过去,把小猫抱了起来: “奇怪,明明听见有老猫的叫声,大猫跑哪去啦?” 秦葭月正自言自语,曹妙和季书瑶追了过来。 “哇!好可爱的小猫。” 季书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猫脑袋。 曹妙伸出手掌,引那小猫儿舔她的手心,咯咯笑着把手一缩,引得那小猫也跟着转过了脑袋。 秦葭月正笑眯眯地抱着小猫,那小猫脑袋一侧,小耳朵里赫然露出一颗小痣。秦葭月如遭雷击,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季书瑶见她模样,忍不住问道:“葭月,你怎么啦?” 秦葭月又仔细看看那小猫,忽然抱着小猫又哭又笑,又叫又跳:“是它,它就是尺玉,尺玉回来了。呜呜呜……” 秦葭月在小猫脑门上亲了一口,亲昵地把它贴到自己脸蛋上,哭得鼻涕眼泪的。 “它真是我的尺玉,它一定是投胎转世,又回来找我了,哇……” 秦葭月悲喜交加,泣不成声。 季书瑶一脸迷惑,葭月的尺玉才丢了几天功夫吧?这只小奶猫看着可不像才出生几天的样子呀。 季书瑶正要说话,衣襟却被曹妙扯了一下。 季书瑶抬眼望去,曹妙却没看她,而是凑到秦葭月身边,笑眯眯地道:“这世上,只有葭月你和尺玉最熟悉,别人就算认不出,你也一定认得。它一定是不舍得你,所以才千方百计回来找你的。” 秦葭月连连点头,也顾不得擦一擦脸上的泪水:“就是它,没错的,我认得它,它耳朵里有一颗媒婆痣。你看它,它也有呀,位置、形状,一模一样。” 季书瑶暗道一声自己笨了,这只小奶猫是不是尺玉投胎转世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葭月要开心啊。 祖翁和父亲可不只一次叮嘱她,和童夫人在一起时,一定要想方设法哄着童夫人开心,哪能扫她的兴呢? 想到这里,小闺蜜便吸了吸鼻子,一脸感动地道:“是呀,这一定是尺玉投胎转世,它还惦记着你这个小主人,回来找你了。” 连自己闺蜜都这么说了,秦葭月更是确信不疑了。 她又哭又笑,多日来的担心和委屈一扫而空,什么上山游玩,谁还理会这些。 小家伙直舔她手指呢,一定是饿了! 秦葭月抱着小奶猫,也顾不得山路崎岖,就往山下跑去。 她要马上给小尺玉找一个,不!找十个、找一百个奶妈猫,可不能叫她的小尺玉饿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87章 一笔如钩,寇杨死 肉体中文网 “哦?童夫人她很高兴是吗?” 曹府尹饶有兴致地问女儿曹妙。 曹妙认真地点点头:“葭月可高兴呢,都没空搭理我们了。 “我们追下山时,她已经跳上马车,只跟我们说了句怕尺玉饿着,就开开心心回相府去了。” “哈哈哈,好好好!” 曹府尹笑吟吟地对七夫人夸奖道:“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替咱们曹家做了件大事。” 七夫人并不明白其中奥妙,只是嫣然道:“孩子懂事,还不是老爷教诲的好。” 曹府尹喜悦地道:“妙儿,今天虽登山未成,你也别扫兴。五月十九那天,和你娘一起,陪爹去望海楼上观潮。” 曹妙登时雀跃,马上答应一声,喜上眉梢。 只是陪着爹爹去出游一趟么? 不不不,这可意味着她和母亲受父亲的宠爱程度。 由此也就意味着,她们母女在曹家的地位将更加稳固,意味着她们母女在诸般待遇的不同,意味着府中奴仆下人们对她们母女的态度也将不同。 等曹妙高高兴兴出了房间,曹泳便打开一口柜子,从最下边摸出一口匣子,搬到了桌上。 看得出来,这口匣子极其沉重,因为曹府尹双手搬着,仍然显得吃力。 曹府尹曾在一位贵人府上做门客,当时干的可不是文人笔墨的差使,而是半个打手。 所以曹府尹一身拳脚功夫相当不俗,虽说现在已经搁下多年,体力也不差。 他搬匣子都显得沉重,七夫人不免有些好奇了。 那匣子放到桌上,“铿”地便是一声响,显得极重。 七夫人纳闷地道:“老爷你这是搬什么东西呢,叫下人来做就是了,可别闪了腰。” 曹泳摆手道:“此物倒是不方便叫下人插手。” 说着,曹泳把匣盖儿掀开。 七夫人一见,顿时吃了一惊:“呀!这……好大的一只金猫!” 匣子里盛着一只金猫,如同真猫一般大小,雕刻的栩栩如生。 这猫竟是通体用纯金打造的,金光灿灿。 从方才曹泳吃力的模样来看,这只金猫必然是实心的。 曹泳轻轻抚摸着金猫,欣赏着那高妙的雕刻手艺,随口吩咐道:“去安排一辆车轿,我要去一趟相府。” 七夫人讶然道:“去相府?难道这金猫是……,不是说童夫人已经找到了转世的尺玉,现在欢喜的很吗?还用去相府送礼吗?” 曹泳哈哈大笑起来:“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呐!此事的点睛之笔,可全在这只金猫上了,懂吗?” 七夫人美貌是有的,脑子却显然并不能与她的美貌所匹配。 她看着曹泳,一脸懵懂。 曹泳心情正好,便笑着对她解释道:“能哄得童夫人转悲为喜,叫秦相看到的,是我曹某人的用心。如今送上这只金猫向秦相赔罪,叫秦相看到的,才是我曹某人的忠心呢!” 七夫人疑惑地道:“可童夫人不是找回那只白猫了么,怎么又……” 曹泳打断她的话道:“你要记住,是转世的尺玉找到了童夫人,那只猫和咱们曹家没有半点关系!妙儿在凤凰山上,只是适逢其会的一个见证者罢了!” 曹泳拍了拍金猫,得意地笑道:“我因寻不回尺玉,只好铸一只金猫拿去哄童夫人开心。秦相从这只金猫上,不仅能看到我的忠心,更能看到我的委屈啊。” 曹泳合上匣盖,把它用力抱起,眉开眼笑地道:“我这府尹,做了也有两年半了,是时候往上升一升喽!” …… 曹泳抱着金猫,兴冲冲地上了车轿,赶向秦府。 秦府后宅的无暇堂上,李公公正向秦桧汇报着关于杨澈、杨沅两兄弟的情况。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情况。 秦桧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站在案后,挥毫泼墨。 “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颠倒分别见妄,当处发生,当业轮转。云何二见……” 秦桧忽然提起笔,端详着自己的字,淡淡地问道:“关于杨沅,就只查到这些?” “是!卑职对于圣相交代的事不敢怠慢,一直在用心地查。只是这杨沅的行为着实古怪,实在叫人琢磨不透。这两天他更是和曹府尹搭上了关系,卑职不知该不该继续查下去,还要请圣相明示。” “这个杨沅……” 秦桧皱了皱眉,这个杨沅的种种,以他老辣的眼光,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来。 杨沅和皇城司有没有关系还不知道,现在又跳出一个“有求司”,还跟曹泳拉上了关系…… 似乎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比他兄长还要多? 可要说威胁,却又一点也感受不到。 杀了他?那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便不可能查个明白了。 不杀……,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秦桧思索良久,还是有些拿捏不定,便道:“继续盯着,本相要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藏着什么人!有什么秘密。” “卑职遵命!” “至于杨澈么……” 秦桧眼中露出一丝杀气:“他已经在调查关昊了么?” 关昊,就是杨澈和寇黑衣正在调查的沮华观,沮华观这个名字,当然也是他的化名。 李公公道:“是,这两日,杨澈和一个名叫寇黑衣的皇城卒,正在秘密追踪调查关昊。” 关昊不仅是一个大海商,同时也是一个大海盗。 此人不仅在秦桧和完信征开辟更大走私渠道中,是极关键的一个执行人,同时在“搬三山”计划中,也有很大的作用。 秦桧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寇黑衣……,他在皇城司中身居何职?” “他是皇城司下一指挥所第三都的都头。 “对了,杨澈也刚刚升职,如今是第三都的副都头。” “哦?”秦桧神色一动,问道:“随同他们监视关昊的,还有什么人?” “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了。” 秦桧蹙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缓缓地道:“一个都头,一个副都头,没有其他皇城卒配合调查的么,呵呵……” 秦桧搁下笔,缓缓踱了几步,忽又站住,沉声道:“马上着手安排,杀掉寇黑衣和杨澈!” 李公公吃了一惊,失声道:“圣相,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秦桧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他们应该是发现关昊交通禁军将领的事了。但,他们又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怀疑到本相头上。因此,他们在担心此事闹大,并且被本相趁火打劫,插手三衙事务。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小心。如今看来,他们还不曾上报皇城司,所以连麾下士卒也没有动用。这个时候如果能杀掉他们两个,就能给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秦桧沉声道:“他们两个,必须死!马上死!” “是!”李公公垂首道:“卑职回去立刻安排。” “不,老夫会派‘三更’去做这件事,你们国信所负责策应、收尾。” 秦桧绕回书案之后,提起笔来,盯着李公公道:“务必要做得干净,不能留下马脚!” “下官遵命!”李荣的神情也凛然起来,向他抱拳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秦桧饱了饱墨,提笔继续写道:“一者,众生别业妄见。二者,众生同分妄见……” 秦桧停下笔,欣赏了一下自己写下的大字,忽然把笔狠狠地一划,把那一篇好字都抹了去。 一笔若吴钩,杀气森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上架感言 肉体中文网 明天,2月8号,大年二十九,咱要上架了。 阳历1月1号开的书,这是编辑同学给我的意见。 我说:成。 然后我就发书了。 后来,编辑同学说,2月9号上架? 我说:好。 然后我就开开心心广而告之了。 两天后,编辑又找到我,忧心忡忡地讲,这个时间段不太好诶,大家没时间看书……吧? 可是,是你挑的嘛,偶像! 然后他又建议我不如提前一天,2月8号得了。 我说:嗯呐。 现在吉时已到,还好,我铺出去的几条线,也即将拧在一起。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美美的打打杀杀,杨沅就要开始他的暴力美学了。 写书这么多年,唯独这次成功地攒下了一点稿子。 之前我都是次日发布新书,今天才写上两章,上架时根本没有存稿,头一回这么阔,明天凌晨咱也爆发一下。 上架了,向各位书友求个首订,大过年的,希望咱也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另外就是关于更新时间,2月8号过两分钟,可以发布VIP章节了,我就开始上传更新。 之后的话,咱们换到每天上午下午更新吧,总是半夜的话还真吃不消。 最后,新春佳节即将来到,在这里关关给所有的书友拜个早年: 祝您新的一年事业有成,爱情美满,家庭幸福,身体康健,幸福满载,万事顺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给大家提前拜年啦! 肉体中文网 明天大家都忙,就提前拜年啦! 我就说我是个急性子,目前还留了一点明天用,明天全抖搂出来,轻装上阵2024。 节日期间我攒点,有一两天的量以防万一就够了,免得临时有事的时候开天窗。 关于首订,目前不到三千,还有四个小时满一天,虽说有过年的因素在里边,这成绩也确实不高。 心中当然有失落,但同时又有庆幸。庆幸我拒绝了网站开出的高价保底,因为心安理得地多拿人家的钱,这事儿我做不到。 如果自己的劳动成果不值那么多,那我就是在占人家网站的便宜,那么每一章写下来,我都会如坐针毡,书也写不踏实。 而且,这书一定要写到我认为它该结束的时候才行。如果拿了保底,在一定字数之后未能达到预期的话,那是要被强行砍书的。 这样做,对网站来说,是负责任的,但是对追订的读者来说,显然我又是不负责任的。要想不负如来不负卿,那我就应该自己承担,不能转嫁风险。这样我才能随心所欲,快快乐乐地创作。 不过,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也很满意现在的文风,并不觉得故事有什么问题,会认真创作下去,大家不用担心。 回明写完之后我写的是狼神,咱是走过U形的,而且还是从最辉煌的时候走过来的,心志足够坚韧,依旧认真,是因为我始终热爱创作。 明天的更新我尽量在上午更完,下午大家一起开心过大年! 祝,2024,快乐每一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3章 雨中的沈鹤 肉体中文网 国信所一众役卒,立即围拢上去,挨个补刀。 他们杀的,不只是皇城司的人,还有那些伤重失去行动能力的“三更“杀手。 他们就像杀鸡一样,把刀子一个个捅进皇城司秘谍的身体,脸上毫不动容。 还有气儿的冰井务探子,带着满是惊愕不解和愤怒的目光,在他们的补刀中,彻底没有了声息。 “直娘贼,是谁敢在我龙山渡闹事!”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沈鹤眉头一皱,慢慢转过身去。 长街上,龙山渡的监渡官闫柯挽着袖子,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 在他后面,跟着几個龙山渡的小吏,还有一大群渡夫、水手和码头上装卸货物的力工。 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各式武器,呼啦啦地跟在监渡官后面。 另外一边街道上,也有一群人冲了过来,与他们汇合在一起。 那是龙山“市易务”的市令贾陌寒。 贾陌寒同样带着一群小吏,还有他一路号召而来的许多商贾。 商贾中,不乏魁梧强壮、孔武有力的汉子,许多还懂拳脚呢。 再加上很多外地商贾有打手保镖,这些人汇聚起来的声势,不比龙山渡过来的那群粗人差。 一见这些人,沈鹤的脸色更难看了。 来的这么快个龟孙儿! 龙山仓里这么大规模的打斗,外边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察觉不到。 早已有人跑去禀报龙山渡和龙山市的官员了。 龙山渡和市易务的官员还以为是仓储区里又发生械斗了。 这种事儿,倒是经常发生。 你家擦碰了我家货物了,我家占了你家地方摆放货物的地方了, 甚至分属两家的仓管人员之间发生了口角,时不时就能引起一场械斗。 他们也经常需要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来的非常快。 沈鹤眉头一皱,霍然转身,一具具尸体已经倒卧地上,寂然无息,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杨澈的身上。 他记得,这个人一开始就是晕迷的,而且遍体是伤,所以被人忽略了,貌似并未补刀? 杨澈仰面倒在地上,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血污还未被冲净,脸色已苍白如纸。 沈鹤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似乎还有呼吸。 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走了过去。 沈鹤单膝跪倒在杨澈身边,探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微不可微。 尽管如此,他还是摸过旁边一口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搠出。 “噗”地一声,刀从杨澈肋下斜斜刺了进去。 以沈鹤的经验,这一刀就能贯穿他的内腑。 “怎么回事儿,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监渡官闫柯和市令贾陌寒带着一大票人呼啦啦地冲进龙山仓,一见这里竟站着许多朝廷的官兵,地上更是有许多尸体,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喊出来的声音也没了气势。 沈鹤背对着他们,唇边逸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慢慢松开刀柄,把双手插到杨澈身下,把他托了起来。 沈鹤托着杨澈,慢慢站起身,返身走一步步走向闫柯和贾陌寒。 他的阴笑,已经变成了一脸的沉痛: “皇城卒在此抓贼,不幸为贼人所害!” 市令贾陌寒惊疑地道:“足下是……” “本官国信所勾当沈鹤。” 沈鹤回身看了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看了看倒卧于血泊之中的一具具尸体,喟然道:“我们,来迟了!” …… 龙山市仓储区东北角的高墙外,便是一片波涛滚滚。 这里,就是运河。 墙内有棵巨大的圆柏,怕不已有五百年的树龄了。 圆柏粗有数抱,整个树干虬龙一般扭曲盘旋而上,树木已经盘剥苍老,树冠却仍充满青翠。 六名蒙面弩手追至近前,第一时间便是举弩向天,瞄准了那棵大树。 圆柏虽然高大,但虬曲的枝干和翠绿的枝叶间,并不足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 六名弩手中一人,立即将弩交给别人,飞身攀上圆柏。 虬曲的树干给他提供了很好的落脚点,这人一身提纵术也自不凡,如履平地的登上树干,站在枝叉处向外张望了一眼。 外面,翻涌的河水不时拍打着高墙下的基石,乌沉沉的水面上没有任何痕迹。 忽然,他注意到枝杈上有一个新鲜的脚印,虽然痕迹不是很明显,但分明是刚刚踩上去的。 “那人从这里跳到运河里了。” 他大声说着,又看了看那条大河。 能行大船的运河,水面非常宽阔。 此时梅雨初歇,水面上并不见行船,只有波涛不眠不休地推涌着堤岸,发出哗哗的响声。 那人从树下跃下来,沉声道:“如果那人水性极好,或许可以逃得一命。 “不过,他本就有伤,体力不支,我看他十有八九会葬身在大河之中。” 领头之人正是齐云锦标社的社副邸九州。 邸九州眉头微皱,他们接到的任务,可是要把那两个人全都杀掉。 现在却有一个死不见尸了。 但是,眼下情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邸九州没有再做犹豫,把手一挥,沉声道:“撤!” 一行六人,迅速转身而去。 雨已经快停了,在他们离开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不远处草丛中,缓缓冒出了寇黑衣的身影。 他不是水性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不会水。 就算他会水,身上穿着一件五金之丝织就的软甲,也很难从运河中游出一个生机。 所以,他在攀上圆柏,看到墙外情况以后,迅速留下一个跃入河水的脚印, 然后他就跃下树下,冲到不远处这片有凹坑的草丛中俯卧下来。 那几个杀手如果往这边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想过一个身处江南水乡,身手也极其高明的人,居然会不通水性。 所以,他们想当然地判断,人已经跳进了运河。 寇黑衣冒险成功了。 寇黑衣脸上的刀口并不算大,可手臂上被削去一大块皮肉的地方伤势却不轻。 他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撕下一片衣襟,手口并用,先把受伤的手臂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接着,他看看腿上那枝贯穿伤的弩箭,箭矢穿透了小腿。 他把腿伸直,从草丛中抠出一块石头,垫到箭杆下方,一剑便斩向那箭杆。 待箭杆被斩断,他一咬牙,便把穿在小腿上的箭杆抽了出来。 血涌出,寇黑衣急急用早已撕好备用的布条把腿伤裹住,这才提着剑站起身来。 抬眼望时,高墙外正好有一道帆影飘然而过。 寇黑衣心头焦灼。 他有宝甲护体,又有宝剑闯阵,尚且九死一生。 杨澈他,现在怎样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4章 玉腰姐姐的心事 肉体中文网 运河上,一条大船扬帆而行。 雨已将歇。 关昊站在船头,回首望了一眼仓储区的那道高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码头船只的出入,都要由监渡官率人点检船员、货物,检查有无违禁之物。 出海的船只,还要检验市舶司核发的一应文书,一切手续齐备,才能开关放行。 但这一切,在李麟协助下,他早就准备齐全了。 他在码头上的船,随时都可以扬帆远航。 他配合张定邦,把寇黑衣和杨澈诱入仓储区,眼看二人陷入重围之后,便迅速脱离,回到了船上。 而那位监渡官,此时却因为仓储区发生的“大型械斗”被引过去了。 等他们醒过味儿来,要对码头、渡口逐一封锁的时候,关某的船只怕已经航行在大海上了。 呵呵…… 只是可惜,以后要想再返临安,关某怕是要换一个身份了。 尤其是这段时期,要避一避风头,陆地是绝对不能踏上了,他只能暂栖双屿岛。 双屿岛…… 想到那岛上只有一些倭女可供取乐,关昊便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 风雨稍歇的时候,杨沅一行人下了楼。 杨沅怀抱着五副真迹,与陆游等人一一作别。 赵璩觉得杨沅甚合他的脾味,因此笑道:“老弟,我在孤山放鹤亭旁有一处别业,近来正要搬去避暑,你若有暇,可来山上寻我。” 说完,他向陆游等人含笑一点头,便悠然登车而去。 当着其他四人的面,只邀杨沅一人,其实并不合适。 但赵璩又岂会在乎? 别人需要懂得人情世故,他不需要。 杨沅目送赵璩远去,对陆游几人道:“四位兄长,你们大考在即。这几天小弟也有一些俗务要办,就不打扰了。 “不过,小弟提前和四位兄长打声招呼,四位兄长大考之后的烧尾宴,可得由小弟来作东,就在西湖边上的‘水云间’举行,四位兄长届时可千万不要推辞。” 官方有两文两武共四宴。 鹿鸣宴、琼林宴,这是官方为高中者举办的官方庆祝宴会。 鹰扬宴和会武宴,则是官方为武人、武举所办的庆祝宴会。 民间师友亲人庆祝科举高中所办的宴会,就叫“烧尾宴”了。 大概是鲤鱼跃龙门,要有天火烧掉尾巴,才能化身成龙的意思。 杨沅没说恭祝四位兄长金榜高中,而是直接给他们定下“烧尾宴”之约,这是笃定他们四个人一定高中的意思。 这可比预祝高中什么的,听着尤其喜庆。 陆游等人自负才学,如果推辞这“烧尾宴”之约,那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因此,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四人离开后,杨沅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他并不记得这四个人的生平,也不清楚他们是否都能在今科高中。 不过以这四個人在历史上的成就来看,只要没有奸人作祟,杨沅觉得问题不大。 现在他怀里有五副名人真迹了,其中三副,他打算挂到“水云间”去。 等这几人高中之后,又在“水云间”举办“烧尾宴”…… 这意味着什么? 一桩美谈将就此名扬天下。 从此以后,每一科赴临安赶考的举子,都会来这处科考圣地打卡。 以后哪怕是改朝换代,只要科举制度还在,“水云间”酒家就能屹立不倒。 虽然,他骗了丹娘,但是有这份厚礼,绝对对得起她了。 “二哥,你可太有本事了,原说赏金三百贯的,现在足足给了两千贯啊!” 鸭哥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笑的一脸灿烂。 他已经穿回了衣裳,倒是有些穿衣显瘦的感觉,黝黑的皮肤让他也一下子显得平凡起来。 杨沅笑道:“做生意嘛,只能预估一个收益,谁能算得那么清楚。”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卷,递给鸭哥。 “钱呢,你自己收好,回去就给你老娘,攒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用,不可以乱花。” 鸭哥答应一声,好奇地看看纸卷:“二哥,这是什么?” “不用看了,伱不感兴趣的,你把这东西,帮我送去一个地方。” “好!” 鸭哥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对别人的事情没什么好奇心。 他马上把纸卷收了起来,问道:“送去哪里?” 杨沅道:“巾子巷,春风楼,玉腰奴姑娘。” 鸭哥顿时满脸八卦:“二哥,你在春风楼里有相好的啊?” “相好个屁!出去你可别乱说!叫鹿溪听见,我弄死你。 “你就给我把这东西送去春风楼,亲手交给玉腰奴姑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记住,不要告诉她我是谁,也不要暴露你和我的关系。” “好嘞!” 鸭哥笑嘻嘻地答应一声,又听杨沅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 巾子巷在太平坊北面,官称市南坊,俗称巾子巷。 因为这坊内有一家著名的幞头铺子。 由于朝廷在坊内设了一家惠民药局,所以也有百姓称这里为惠民巷。 “春风楼”就设在这个坊里。 刘商秋摇着小扇,缓步登楼,公子风采,卓尔不群。 一些姐儿们见了他的丰姿,便自惭形秽起来,竟然不敢上前搭讪,只把一双秋波,缠缠绵绵地绕在他的身上。 常妈妈得了讯儿,眉开眼笑地迎了出来。 “哎呀,刘公子来啦,可是要找我们玉腰姑娘?” 刘商秋停步一笑,颔首道:“正是,玉腰姑娘可得闲么?” “得闲,得闲,我们玉腰姑娘可就惦念着公子你呢。 “公子快请上楼,老身这就去喊玉腰姑娘,叫她好生打扮一番,再来陪伴公子。” 蝉翼姑娘扶着一位醉酒的客人正在下楼,听到这里,不禁酸溜溜地嘁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刚入行的小歌伎么? 凭着一首歌、一个小故事,走狗屎运的成了我们“春风楼”的头牌红姑娘,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倒要瞧瞧,你就只凭一首歌,能红到什么时候!早晚有一天,老娘还是要踩到你的头上。 一间单独的妆阁房内,一位红妆丽人正对镜而坐,眉眼都懒得舒展开来。 这女子正是玉腰奴。 她是歌舞伎,不宿在“春风楼”里,因此在这里没有闺房,只有一间专属妆阁,也就是化妆间。 她的妆阁不算大,只有摆放梳妆台和挂衣架的地方。 即便如此,在春风楼拥有一间专属妆阁,那也是头牌特权了。 桌上摆着花钿和脂粉,可她坐了半天了,却仍是一副清汤挂水儿的模样儿,根本没有心思打扮。 玉腰奴本是一个刚入行的小歌伎,名气不显。 虽然赚的不多,但也足够她拥有很好的生活了。 所以,玉腰奴很满足。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和蝉翼、裹梅、一捻红几个小姐妹一起出去游玩。 她们先去青石巷子尝了些小吃,又去后市街上买东西。 她的人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改变的。 三个小姐妹挑选头面的时候,玉腰奴不想买那么贵的妆饰,便一个人走出了头面店。 这时,她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那人戴着一顶竹笠,竹笠压得很深,遮住了他的眉眼。 那人说,他有一首很好听的歌,问她要不要。 玉腰奴确实担心过他是坏人,但是旁边那条小巷并不深, 街上行人如织,只要她喊上一声,马上就能惊动一群人。 所以,她还是心动了,鼓足勇气,跟着那人进了小巷。 没想到,那人还真的给她唱了一首曲风新鲜,曲调优美的歌。 那人还告诉了她一个故事。 一首《花妖》,再配合那个令人缠绵悱恻的故事,故事发生地又是临安,一下子就叫她声名鹊起,火遍了临安城。 可是,她不能一辈子就靠这一首歌撑着啊。 现在,她又到哪里去找那个奇人呢? 那个奇人在教完这首歌后,就悄然走掉了,没有留下名姓,也没向她索要报酬。 玉腰奴原本对于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歌伎也是很满足的。 可是,当她攀上高峰以后,她回不去了。 就算她还能坦然面对声名地位的起起落落,她也受不了曾经小姐妹的冷嘲热讽。 自从她一举成名,连常妈妈都对她毕恭毕敬以后,昔日那些好姐妹便与她渐行渐远了。 她们不再和她亲近,不再和她串用胭脂水粉、首饰头面, 而且她们明里暗里,总是对她极尽嘲讽贬低,现在玉腰奴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既然你们这样,那本姑娘偏要站在你们头上,永远站在你们头上! 可是,发誓容易,她凭什么呀? 她的姿容、她的歌喉、她的舞姿,在人才济济的临安城,算不上独一无二。 她需要一首歌,需要一首独一无二的新歌,一首不逊于前作的新歌,狠狠打她们的脸。 可是,那个奇人去哪了呢? 有时候,玉腰奴甚至会怀疑,那个人会不会是一个神仙,游戏人间,兴之所至,才随手指点了她一下。 仙人啊,我宁愿你不曾指点过我,已经享受过无上的风光与荣耀,我如何还回得去从前? 你这不是要逼死我么?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玉腰姐姐,你点的’索唤’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5章 不开心的国舅 肉体中文网 玉腰奴不耐烦地对外面道:“我不曾点过‘索唤’。” 外边小厮有些惊讶地道:“奇怪,那闲汉说的信誓旦旦的,什么后市街宋歌楼。 “小的也纳闷儿呢,这不午不晌的,怎么会这个时间送‘索唤’,小的这就叫他走。” 玉腰奴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但,转念之间,她就一下子惊跳起来。 后市街? 那正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地方啊! 宋歌楼,是送歌人吧? 妆阁的门“哗”地一声打开了,玉腰奴穿着亵衣,披散着头发就冲了出来:“你站住,他人呢?” 她一边说一边向正走开的小厮后边张望。 小厮被她急迫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道:“那闲汉正在楼下候着。” 玉腰奴拔腿就要往楼下跑,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忙又站住:“你去,快把人请上来,快快快。” 小厮心道,就一个送索唤的闲汉,还用得请? 不过,玉腰姑娘现在红着呢,东家都不敢得罪的,他哪敢说个不字。 小厮急忙下楼去了,玉腰奴匆匆回到房间,换好衣衫,随意挽了個髻,也来不及精心打扮,便开了房门,站在那儿翘首盼着。 一会儿功夫,小厮领了一个年青人上来。 瞧那人肤色黎黑,貌不惊人,玉腰奴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就是那位奇人,那晚她实在没太注意那人的身形长相,这时自然也就无从比较了。 玉腰奴强抑着激动,等鸭哥提着食盒走到近前,便不动声色地对小厮道:“好了,你且下去吧。” 说完,她把鸭哥让进妆阁,赶紧把房门一关,便回身紧紧盯着鸭哥,忐忑地道:“小哥儿,你……你是……你是那晚后街巷的那个人么?” 陆亚心中大奇,我家倒是住在后街巷,可我也不认识伱呀。 那晚是什么意思?这小娘儿跟杨二哥不会真有什么关系吧。 陆亚便道:“姑娘,在下与姑娘并不认识,只是受人之托,给姑娘送点东西。” 玉腰奴一愣:“送些什么?” 陆亚便把食盒打开,里边并没有什么吃食,只是放着一个纸卷儿。 陆亚捧起食盒,笑道:“那位宋歌宋公子说,这里边,有三首诗词,有词牌的直接就有曲子可以套用了,至于那诗,相信姑娘你也有合适的曲子套用。 “那位宋歌宋公子,希望姑娘你能把三首诗词传唱出去,还要叫人晓得,这三位都是今科的考生,他们这诗词,是在望海楼观潮时……” 陆亚把杨沅对他的交代,和玉腰奴全部交代了一遍。 他希望玉腰奴能利用她现在的名声,把这三首诗词,迅速传唱开去。 他还要求,借这三首诗词,若有若无的,也要替“水云间”酒家扬扬名。 至于陆游等人那边,从中也是大有好处的,杨沅并不会损一方肥一方。 要知道,唐朝时候科举采用糊名制的时间也就武则天、李隆基时期各实行了几年,其余都是不糊名的。 因此家世背景和名气,对于一个人科考高中有着重大影响。 不知多少人借诗词刷名望,诗词怎么传扬出去?就是靠青楼。 宋朝时候虽然诗词在科考中用处小了,试卷也糊名了,但名望仍旧是一个文人最重要的资源之一。 借由青楼替他们扬名,这几位文豪绝不会心生不悦,还得承他这份情呢。 而能替有名的士子唱出诗词的人,也可以证明她的名声地位,若是声名不显的人,人家文人士子,为什么要找你替他传唱诗句? 所以,这是两利的一项合作。 但,对玉腰奴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看到了那篇抄写着三张诗文的纸张结尾的一句话。 此事她若办得妥当,当有新歌相赠。 看到这里,玉腰奴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 终于不用日夜忧虑了,宋歌公子要赠的新歌,定然不会比上一首差了。 玉腰奴强抑激动,向陆亚问起这宋歌的情况。 陆亚一问三不知,一副他只是收钱跑腿的模样。 这时,小厮又到了门外:“玉腰姐姐,刘公子来了,妈妈请你赶紧梳妆,莫要冷落了人家。” “知道啦!” 玉腰奴答应一声,拿了些赏钱给鸭哥,把他打发出去,便打起精神,对镜梳妆。 此时的她,满心的欢喜,颓废之态,一扫而空。 刘商秋刘公子,是她最重要的客人。 自从听过她的歌,看过她的舞蹈之后,刘公子便成了“春风楼”的常客。 每次来,刘公子都是点名要她作陪,或吃酒、或品茗,或听她低吟浅唱。 刘公子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吴语软糯、斯斯文文,对她也极为守礼,从无逾矩之处。 玉腰奴甚至有些喜欢了这位刘公子,只是她能感觉到,这位刘公子出身定然不凡,人家没有表露出纳她为妾的意思,她又岂敢有所表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说到底,她名声再大,也只是个青楼歌伎,在真正的达官贵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 茶室里,刘商秋随意地散坐着,手里把玩着玉把件儿。 茶童在角落里为他点着茶。 品茶者,有十宜。 无事、佳客、幽坐、吟咏、挥翰、徜徉、清供、精舍、会心、赏览…… 于刘商秋而言,还有一宜,那便是会佳人。 他很喜欢玉腰奴。 玉腰奴和他那些姐姐、姨娘们全然不同,她话少。 他们两人在一起时,通常都是他说,她听。 又或者,应他之邀,玉腰奴起身一舞或清歌一曲。 这让刘商秋觉得和玉腰奴在一起既安闲又惬意。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他家里那些女人,真是看一眼都叫人头大如斗。 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一点厌烦,不然那些讨厌的女人就会泫然欲泪。 可是,如果表现的很亲热,那些女人一张嘴巴又一刻也不消停。 刘公子的心真的好累。 所以,当值的时候,他就在皇城司里待着。 现在认识了玉腰奴,不当值的时候,他就宁愿跑到春风楼来,也不愿意回家。 就在这里,就两个人,安闲地坐着,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时就安静地喝茶,这才是人生啊。 这几天,他察觉玉腰奴姑娘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对着他时还是温温柔柔地笑, 但刘商秋见过太多女人了,他一眼就看出玉腰奴恬静的笑脸下面,隐藏着难言的焦虑和彷徨。 不过,玉腰奴不说,刘商秋便也不问。 因为他太清楚被人盘问的痛苦了,不管是他叹一口气,打个喷嚏,还是出一会神…… 他家里那群可怕的女人就会围上来,非得刨根问底,哪怕他明明没事,也一定要编个理由出来,才能阻止她们的喋喋不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刘商秋很喜欢玉腰奴,所以他不想变成那种令人讨厌的人。 不过,当玉腰奴款款地走进茶室的时候,刘商秋立刻发现,她的心事,应该是解决掉了。 她的眉梢眼角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气,这让她今日的容色,分外明艳。 刘商秋见了,也为她欢喜起来。 “玉腰姑娘今日容色焕发,可是心头事已经解决了么?” 玉腰奴并没有奇怪刘商秋看出她有心事,这个男人,心思细腻着呢。 玉腰奴垂首一笑,羞怯地道:“公子慧眼,奴家前些时日确是有桩心事,只是不想惹得公子也为奴家烦恼,所以不曾说出来。” 玉腰奴把头向刘商秋嫣然一笑:“不过,这件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哈哈,那就好,来,这里坐。” 刘商秋体贴地把一张蒲团推到自己身边,又挥挥手让茶童退下。 玉腰奴在刘商秋身边折腰坐下。 刘商秋道:“今日我休沐在家,本来一早就想过来,邀你同游灵隐。 “谁料竟下起雨来,家里人便不肯让我出来,捱到现在方得相见。” 玉腰奴正为他斟茶,听到这里不禁抿嘴儿一笑:“公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家里人对公子如此的呵护。” 刘商秋长叹一声,苦笑道:“这种福气,谁爱要谁要,我只觉得在家就透不过气来。”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这扇窗子临街,乃是二层楼上。 刘商秋纳闷了推开窗子,向外张望了一眼:“本公子好不容易寻个清静的地方,这街上又在吵闹什么?” 他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但脑袋只转了一半,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又扭过头去。 长街之上,十余辆板车,载着一具具尸体正缓缓而行。 街上行人看见如此可怖的一幕,才发出阵阵惊呼。 刘商秋方才一眼扫过的,乃是寇黑衣。 可他再转回头来,先看到的,却是一车车的尸体。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刘商秋震骇地扫过那一辆辆大车,最后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最前面。 车队的最前面,寇黑衣正骑在一匹马上。 看他肩上臂上还有腿上,俱都包裹绑扎着绷带,显然也是伤势不轻。 刘商秋心中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皇城司出大事了! 紧接着他心头就升起一抹莫名的怒气: 皇城司做什么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 木恩和曹敏他们有事瞒着我! “玉腰姑娘,我有急事,改天再来找你!“ 刘商秋回眸说了一句,伸手一按窗栏,便似乳燕投林一般,一跃而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6章 未及开言 肉体中文网 杨沅离开凤凰山后,先去了一趟“水云间”。 他把陆游、范成大、杨万里的真迹,叫丹娘去找人裱糊起来,然后就挂在店里。 丹娘听他说过些天等这几位高中之后,会对“水云间”产生的轰动效应,便有些半信半疑。 谁敢笃定,他就一定高中? 何况还是三个。 不过,若真如大官人所说,那“水云间“可也真成了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永远屹立不倒了。 所以,姑且听之吧。 二人又就今日给完颜屈行下套的事儿分析了一番。 丹娘已经笃定,完颜屈行上钩了。 明日他要代表金国,正式为大宋官家寿诞一事上朝表贺,应该是不会寻来的。 但,十有八九,后天他就会来。 二人就此又做了一番商量。 杨沅还特意叮嘱她:“那位半秃的金国副使也会跟在他的身边。你不必顾忌他,那个秃子不会坏你的事,他是金帝派在完颜屈行身边的耳目。 “有他在完颜屈行身边,不但不会坏了你的事,还可以让完颜屈行心怀忌惮,不敢对你有逾矩的行为。” 丹娘听出他言语之中对自己安危的关切,心中自然甜美。 只是,杨沅刚叮嘱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只留下丹娘咬着唇,幽幽怨怨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都不只一次被他撩得心动了、情也动了,偏偏他还一无所觉地跑掉了。 每次都搅得人家潮起潮又落的… 这个不解风情的坏蛋! …… 杨沅急着离开,是要赶回青石巷去。 他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 雨后的青石地面,在灯光下泛着明亮的光,一如他此刻灿烂的心情。 他决定,今天回去就向大哥坦白! 有了望海楼观潮,有临安府尹携友为他撑场面, 有锁厅试第一名的山阴陆公子,还有平江范公子、吉水杨公子、隆州虞公子与他结交。 尤其是还有恩平郡王赵璩的孤山之邀。 凡此种种,他有十足的信心说通大哥那颗榆木脑袋, 让大哥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所开创的前所未见的职业。 不然,总是这样瞒着大哥,他心里也不好受。 赚了钱却偷偷摸摸的不敢花,他更难受。 等大哥接受了现实,认可了他,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钱来, 和大哥一起去,就在后市街上选一幢大宅院买下来。 他和大哥搬过去,明年开春再把鹿溪也接过去。 到时候,老丈人想翻白眼儿给我看,哼哼,他得求我。 嘿嘿!到那时候,咱家门上,就可以挂一块被称做“府”的牌匾了。 “杨府!” 那個念念不忘重振门楣、开枝散叶的大哥,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杨沅越想越开心,脚步的步伐也愈加轻快。 待他即将走到青石巷那座石牌坊时,突然有两个青衫汉子向前一挡,拦住了他的去路。 “足下是杨沅?” 虽在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杨沅还是提了小心,警惕地道:“正是,你们是……” 其中一人抬起手,掌心亮出一块腰牌。 “我们是皇城卒,令兄出了点事,跟我们来!” 二人折身就走,杨沅怔了一怔,急急跟了上去。 …… 皇城司。 杨澈虽然任职于皇城司,杨沅却还是第一次来。 一间房中,榻边,坐着寇黑衣。 寇黑衣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臂上、腿上都裹着伤,依旧是他当初匆匆绑扎的模样。 看来他回到皇城司后,还没来得及换过。 他正坐在榻边椅上,沉默地看着郎中为杨澈裹伤。 这位郎中是精于外科的临安名医袁立炀。 听到外面声音,寇黑衣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道:“放他进来!” 两名守在门边的皇城卒把刀一撤,杨沅就快步冲进了房间。 “大……” 杨沅刚说了一个字,忽然喉部一阵痉挛,竟然失声了。 他努力了两次,都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只能一个箭步冲到榻边。 长须如霜的袁郎中正侧坐在榻边,为杨澈清理着伤口。 杨澈衣袍敞开,袒露着胸膛躺在榻上。 榻边放着一个大木盆,里边半盆血水,里边堆着清理创伤的一块块麻布。 杨澈上身的伤口已经清洗过了,涂了药包扎起,但腰腹及以下部位却还未不得及处理。 伤口翻卷,肌肉已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肉已经呈惨白色,虽然不渗血了,看起来却更加吓人。 刀伤、箭伤、切创伤、砍创伤、刺创伤…… 从这些伤口就可以想象到,他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杨沅震惊地看着他,嘴巴张合了两下,似乎有些恢复了,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他伸出颤抖的手,试了试杨澈的呼吸,隐约的,似乎还有气息。 杨沅腿有些发软,他扶着榻沿,看着杨澈毫无生气的脸庞。 又过了片刻,杨沅终于恢复了说话能力,他有些低哑地道:“郎中,我哥他,要紧吗?” 袁立炀手上动作不停,继续为杨澈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缓缓说道: “令兄伤势太重,尤其是肋下一刀,已然深及肺腑,老夫如今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杨沅这才注意到,杨澈的口鼻处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这是内脏破裂造成的? 杨沅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这么重的伤,就算是他那个年代,也是九死一生,以现在的医术,还能救得回来么? 袁郎中清理好一处伤口,涂好药膏,向小徒弟伸出手。 他的小徒弟默契地递过一条裁剪好用沸水煮过的麻布,袁郎中便继续包扎。 “你,就是杨澈的兄弟吧,杨沅?” 寇黑衣低沉地问道。 杨沅看了寇黑衣一眼,一眼望去,仿佛看到了一头受了伤的黑豹。 寇黑衣坐在椅上,伤口处包扎的布条因为雨水和血水渗杂在一起,变成了肮脏的泥水色。 “是!足下是家兄的同僚?” 寇黑衣有些惊讶于他迅速冷静下来的能力,他本以为杨沅会伏在杨澈身上,号啕大哭的。 寇黑衣点点头:“是!我是皇城司下一指挥所第三都都头寇黑衣。同时也是伱哥的朋友。” 杨沅转头往榻上看了一眼,袁郎中还在一处处清理着伤口,看来还需要很长时间。 杨沅搬过一张椅子,在寇黑衣对面坐了下来。 “原来是寇都头,我听大哥提起过你。我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寇黑衣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和令兄,在调查一个人……” “什么人?” 寇黑衣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抱歉,寇都头请继续讲。至少,作为亲眷,我该知道,家兄何以至此。” 寇黑衣点点头:“我们追踪那人,到了龙山码头的货仓。不料,那人早已察觉到了我们,他是故意引诱我们跟过去的,那里……有埋伏。” 杨沅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有皇城司的人抬着一具具尸体,还有几个仵作跟着。那些死者,是寇都头和我大哥杀的?” 寇黑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死者,共三十九人,其中十九人,是埋伏我们的伏兵。还有二十人,是随我和你大哥一起行动的皇城卒。” 杨沅目光一紧:“原来寇都头和我大哥还带了人……” 寇黑衣黯然道:“是,我们带了二十个人,二十个人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杨沅目中顿现疑色,带了二十个人,全死光了,这未免太蹊跷了吧? 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但,他也清楚,有些事情,人家不可能说给他听。 一个特工为国捐躯,人家告诉家属的,只可能是一个结果,不可能让你知道任务的细节。 他只能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些。 寇黑衣想了想,还是捡能说的,对他说了一下。 “潜入货仓之后,我和你大哥分头行动,他监视前仓,我监视后仓。不想,前仓后仓,俱有埋伏。” 寇黑衣回想了一下那惊心动魄的搏斗场面:“他们不仅人手众多,还有劲弩在手。无奈之下,我只能落荒而逃,同时发响箭招呼埋伏在外面的兄弟……” 杨沅默默地听着,听到国信所及时出现,听到码头监官和龙山市的市令纷纷带人赶到…… 杨沅忽然插口道:“那些杀手,可有活口,应该……可以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消息吧?” 看到寇黑衣有些怪异的目光,杨沅道:“我大哥生死未卜,事关家兄大仇!” 寇黑衣摇摇头:“那些杀手都是死士,没有留下活口。” 寇黑衣目中忽然涌出恨意浓浓的杀气:“不过,你放心。我们皇城司不会就此罢手,那些人,我们早晚会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这时,一名皇城卒走进门来,抱拳道:“寇都头,木提举、曹指挥、刘副指挥传你过去。” 寇黑衣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来:“二郎,好生照顾你大哥。” 说完,他便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了出去。 杨沅默默地坐了一阵,便站起身,从桌上拿起灯,走到榻边。 他一手举灯,一手拢光,弯腰站在那里,帮袁郎中照得更亮一些。 一个多时辰以后,袁立炀才处理好最后一处伤口。 他疲惫地坐在榻边,背倚着床柱,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杨沅连忙给他捧上一碗水,满面希冀地道:“郎中,我大哥……情形如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7章 长夜未央 肉体中文网 袁立炀把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看一眼杨沅,蹙眉抚须,只是不语。 杨沅有些紧张,却仍强笑道:“郎中直言无妨。” 袁立炀轻叹一声,道:“小兄弟,老夫从医半生,就从没见过受了这么重的伤,到现在还活着的。” 杨沅心头一沉。 袁立炀微微仰起头来,回忆般道:“老夫行医半生,也曾不止一次见证过生离死别的场面。 “也曾不止一次见过,有些本该早已咽气的病人,只因没有等到他惦念的亲人,或者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承诺,硬是拖着一口气,迟迟不肯合眼的人。” 说到这里,袁立炀歉然道:“老夫这么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老夫的性情就是如此,不愿矫饰谎言,哄人开心。 “如今,内服外敷的药,老夫该做的都已经下了,令兄能不能拖过去,就看这一晚了,希望……会有不可思议的神迹出现吧。” 一个郎中,都不肯和你讲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那意味着什么? 杨沅沉默不语了。 一个皇城卒进来,对袁立炀客气地道:“袁郎中,我们杨都头伤势不稳,还得劳烦郎中照料。隔壁已经清理出来,请郎中和令徒在此暂歇。” 袁立炀做为临安有名的外科郎中,也不是第一次跟官府打交道了。 他知道让他就近照顾杨澈是真,但是不想放他走,免得泄露杨澈还活着的消息也是真。 袁立炀早知这些规矩,只是刘莫刘绣师家的大儿子刘提已经切了一颗蛋,听说伤势养的还不错,他本想明天上门去检视一番开副药养另一颗蛋的,现在只能拖后了。 但,这些事情,跟人家皇城卒就说不着了,袁立炀便向杨沅客气地点了点头,带着小徒弟出去了。 …… 下一指挥所的签押房里。 皇城使木恩,下一指挥使曹敏,下一副指挥使刘商秋,第三都都头寇黑衣都坐在堂上。 堂上一片静寂。 许久,曹敏才打破了宁静,说道:“最新传来的消息,关昊已经出海,追之不及了。” “二十个兄弟的死,已经足以证明禁军里那几個军头有问题了吧?关昊抓不到了,不能查他们么?” 刘商秋淡淡地说着,仿佛只是在分析案情,但很有冤气。 这些人合起伙来骗他,这么大的事,由始至终,他一点都不知道。 我刘商秋难道是个摆设吗? 要不是刚刚死了二十个兄弟,还有一个生死未卜,他今天就要翻脸了。 木提举在,他也要翻脸。 “越逢大事,越要冷静!” 木恩沉声道,他细小的眼缝里,隐隐有凛冽的光芒闪动,显然是愤懑到了极点。 “就凭关昊请他们吃过饭?如果我们莽动,就会被他们反告一状,让我皇城司陷入被动的。” “木提举说的是。” 刘商秋狠狠搓着玉把件儿,语气却仍显得云淡风轻:“也是下官无能。下官虽比不了曹指挥的深谋远虑,更比不了木提举的运筹帷幄,但下官多少还算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若非大意了,能够早早参与其中,寇都头他们未必就会中人埋伏……” 他还在抱怨。 皇城司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这是前所未有的失败。 做为皇城司的一份子,他也心痛恨之,他也大光其火。 可问题是,所有人都瞒着他,人家就没把他当成自己人。 刘商秋实在气不过,虽然时机不动,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 木恩和曹敏听了刘商秋的话,脸色都有些僵硬。 寇黑衣见状,忙打圆场道:“三位上官,卑职以为,国信所恐怕也有问题!” 木恩阴沉着脸色道:“当然有问题。金人可以在我大宋潜伏秘谍,但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杀手,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你们有冰井务策应,即便是金狗有埋伏,也不应该一个都逃不出来。何况还有国信所的大批役卒适逢其会,他们……究竟是去干什么的?” 曹敏道:“国信所的人说,他们押班李公公的大寿在即,他们是去龙山市采买贺礼的。” 刘商秋皮笑肉不笑地“嗤”了一声。 木恩缓缓地道:“那么,去给李公公采办寿礼的,都有谁?” 曹敏答道:“勾当官沈鹤、岑本,另外,他们的供奉官张定邦、勾当官陈楚生,也去了龙山市,不过他们没有出现在龙山仓门口。” 木恩略作沉吟,便道:“派人盯着他们。” 木恩对国信所已经生出了疑心,但是仅凭一个怀疑,不足以公开针对。 皇城司的权利没有那么大,也没有人愿意赋予皇城司那样的权利。 如果皇城司想查谁就查谁,根本不需要证据,那将是所有人的噩梦。 其实我们翻开史书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哪怕是已经盖棺论定的那些忠臣良将,他们之间也非铁板一块。 一个忠君爱国的文臣,也会因为一个忠君爱国的武将权柄过重而不停地上书天子,请求削他的权、分他的兵。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同样是白的也未必是铁板一块,白的随着实力不断变化,也未必就永远是白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这是历史在一次次轮回中不断证明了的真理。 皇城司胆敢逾矩的话,那么出手对付他们的,可就不仅仅是他们眼中的奸臣了。 所以,木提举虽也怒火中烧,可他是皇城使,这个时候,谁都可以让愤怒冲昏了头脑,唯独他不可以。 曹敏也默认了这唯一可行的办法,虽然吃了大亏,但他们不能乱了分寸,只有忍下这口气,拿到真凭实据才行。 他建议道:“黑衣一直在盯着殿前司的那几个军头儿,这件事,还是交给他来办吧。” 木恩点了点头。 刘商秋双眼一亮,马上道:“那么,盯国信所的事儿,就交给下官来办吧。” 曹敏和刘商秋是正副职的关系,而且论背景,刘商秋比他还要大。 对于刘商秋的主动请缨,曹敏不好拒绝,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木恩。 木恩刚要说话,刘商秋已然道:“若是提举觉得下官不堪造就,下官也无颜在皇城司待下去了,自当辞官,去边关做一小卒,一刀一枪积攒军功!” 国舅爷要辞去皇城司的差使,去边关当一个大头兵? 木恩已经想象得出官家会如何逼他去请国舅回来了。 还有刘国舅那五个姐夫会如何对他疲劳轰炸。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木恩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道:“好!监视国信所一班人,就辛苦刘副指挥了。” …… 杨沅坐在榻边,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握住了大哥的手。 杨澈的手本来比他有力的多,此时却虚弱而无力。 他的手很凉,杨沅就用自己的双手捂住它,仿佛这样就能把生命力一点点传到他身上似的。 他从未想到过大哥会遭遇生死危机。 因为皇城司抓捕的多是潜伏在大宋官署衙门里的金国间谍, 一个有备,一个无备,一个人多,一个人少, 虽然总有狗急跳墙的,但要说生命之危,却也不会太大。 可是这一次…… 从大哥身上的伤势之杂、之重,还有那个寇都头的狼狈,他就能想象出两人遭遇了多么可怕的局面。 已经将近六月,天气很暖和了。 就算这屋里的一张长凳、桌上的一只水碗,都不会这么凉。 为什么当一个人的生命力如此衰弱的时候,会有一种凉到刺骨的感觉? 外边,有几个皇城卒经过,有隐隐的交谈声传来。 “国信所那些狗娘养的,真他娘不是东西!尤其是那个勾当官沈鹤。” “就是,大家都是吃皇粮的,哪怕平时再怎么不和,生死关头还能不管?” “咱们的人快死光了,他们国信所的人一个活口也没抓到,一道伤也没挨上,根本就他娘的没出过力!” 杨沅听到这里,脊背一下子绷紧了起来。 国信所……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国信所……他们仅仅是出工没出力吗? 杨沅的目光,就像横在砥石上的一口刀,慢慢地锋利了起来。 …… 杨沅今晚没有回小食店,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而且,他也没叫人捎个信儿回来。 鹿溪为此心烦意乱,坐卧不宁。 直到小食店打烊,杨家两兄弟那边还是没人回来,鹿溪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宋老爹作为一个老兵,而且是个极厉害的斥候兵,其实也早发现有问题了。 不过,如果只是杨沅一人没有回来,他才格外担心。 现在连杨澈也没回来,虽说杨澈倒是偶尔会夜不归宿,但是和杨沅联系在一起,他反而觉得,出问题的很可能是杨澈了。 只是这些猜疑,他没有必要告诉鹿溪。 “女儿,别担心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出啥事儿? “之前杨沅不是有个朋友过来借宿过吗?说不定他是去那朋友处,今晚就留宿在那儿了。” “那他总该往家里捎个信儿呀。” “或许人家那朋友住的远呢,哪里就找得到顺道的人来替他送信?好了,快上楼睡觉吧。” 宋老爹把女儿撵上了楼,但他却没有立刻睡下。 他拖着瘸腿,在天井里慢腾腾地踱了一阵儿,又去了后门外。 站在石阶上,宋老爹凝视着粼粼的水色,默然不语。 那一晚,真当他没有嗅到那隐约的血腥气么? 只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青石巷里卖小食的瘸腿老汉,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而已。 杨家两兄弟,别是遭人报复了吧? 宋老爹忧心忡忡起来,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平平安安,可不希望,能有什么风波,落在她的身上。 阁楼上,鹿溪窗口的灯光熄灭了。 但这一夜,那扇窗却不只打开过一次。 只是,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鹿溪始终没有看到杨家两兄弟回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8章 忽作无期别 肉体中文网 杨沅一直守在杨澈身边。 杨澈的嘴唇有些皲裂了,但是想着袁郎中的嘱咐,大哥内脏破裂,不能饮水,他也只能看着。 他守在这里,却什么也干不了,就只能徒劳地守着、看着。 那种亲人就在眼前遭受着折磨,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是一个人最大的痛苦。 天蒙蒙亮的时候,杨澈竟渐渐恢复了一些体温,杨沅欣喜若狂。 可是没过多久,杨沅就发现杨澈体温异常了。 杨沅情知不妙,赶紧去旁边房间找袁郎中。 袁立炀披衣而起,带着小徒弟匆匆跑了过来。 一番诊视之后,袁立炀叹息了一声,对杨沅摇了摇头。 “二郎,令兄已油尽灯枯,老夫也无计可施了。你,陪陪令兄,送他最后一程吧。” 杨沅站在榻边,一时心乱如麻。 袁立炀本想转身出去,留他兄弟俩共度最后一程的。 见此情景,袁立炀迟疑了一下,对守在门外的两个皇城卒道:“两位小兄弟进来搭把手,把杨都头抬下来。” 杨沅确实不懂诸般规矩讲究,更何况他此时方寸大乱。 也亏得袁郎中指点,几人手忙脚乱地卸下门板,将弥留之际的杨澈连着被褥一起抬下来,放在门板上,移到靠门口的地面上。 彼时民俗认为,人若死在榻上,灵魂就会被吊在床上,无法超度。 若有人在床上咽气,家人是要遭人非议的,因为这是照顾不周,没能为亲人送终。 门板停好,两个皇城向杨沅抱了抱拳,也转身出了房间,其中一人便匆匆跑去报讯了。 袁立炀又嘱咐道:“二郎,你兄长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就不可以哭,记住了。” 杨沅木然点了点头,袁郎中这才摇头叹息一声,带着小徒弟走了出去。 杨沅走到门板旁,慢慢双膝跪下,看着杨澈。 内腑碎裂的痛楚显然让回光返照的杨澈十分痛苦,他脸上的肌肉都在轻轻抽搐。 杨沅膝行两步,把他轻轻抱在怀里。 “大哥,我没听你的安排,我没去‘陌上花‘绣坊做学徒。” 杨沅在杨澈的耳边轻轻地说着。 “我没听你的话,因为怕你骂我。我自己做了生意呢,前所未有的一门生意。” “可你别担心,我做生意,很厉害。我现在认识了好多能人,赚了好多的钱……” “我现在赚的钱,都够咱们家在后市街买一幢大宅院了。” “我本来,想着今天告诉伱的,我还想着……我还想着……明天和你一起去挑房子呢……” 突然,杨沅崩溃地抱紧杨澈,号啕大哭起来。 “哥~,哥啊,走吧,咱走吧,痛,咱就走,不受那罪了……” “弟弟会有出息的,杨家会红火起来的,你不用担心,不用担心的……” 说着说着,杨沅便觉得怀里突然一空。 明明大哥还在怀里,可是突然就有了空荡荡的感觉。 他的心,也一下子空荡荡的。 杨沅抱紧了他,把脸紧紧地贴着他,泪水肆意地流淌开来。 刚刚得到消息的寇黑衣匆匆赶了来,因为跑的急,腿上的伤口崩裂,血已渗透了绷带。 他还没有进门,便听到了杨沅悲恸的哭声。 寇黑衣一下子站住了,他的手,紧紧抓住支在腑下的拐杖,这才撑住了他的身子。 …… 梅雨时节,总有一种令人沉闷和忧郁的感觉。 雨又来了,街上行人少了许多, 卤肉店里,案板上的熟肉用碧纱罩儿盖着, 一到阴雨天就骨头酸痛的计老伯贴好膏药,在后边屋里小憩着。 忽然,门被人叩响了。 “来啦!”计老伯以为是有客人登门,从榻上爬起,走到了前面。 抬眼一看,计老伯便怔住了。 杨沅正站在雨幕里,头戴一顶竹笠,笠上系着一条白带子。 看到计老伯,杨沅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双膝一屈,便跪在雨水里,一個头深深地磕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说的。” 计老伯慌得在身上擦擦手,赶紧抢步迎出去,把杨沅扶起来。 一看杨沅这模样,他就知道出什么事了。 “丧不报,孝不吊”,报丧这种事,不能请别人转达,只能由至亲之人跪门报丧。 杨澈没有孝儿孝女。 长兄如父,杨沅就是那个跪门报丧的人。 计老伯绷紧了面皮,他有一肚子话,可这个时候,别的什么都不方便问。 “二郎,你节哀。老伯……知道了!” 杨沅点点头,向计老伯抱拳长揖一礼,便转身走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计老伯站在雨里,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一口气,也不理会自己的小店了,拔足就往宋家小食店里赶去。 又是一户人家,门儿开着。 但,报丧人是不能进人家的门的,杨沅叩响了门环。 屋里跑出一个梳着“朝天揪”的小孩子,手里拿着半块烧饼,站到雨檐下。 “呀,是杨家二哥!娘啊,杨家二哥来啦!” 小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扭头就朝屋里喊了起来。 杨沅退开两步,双膝跪倒,又郑重地叩了一个“孝头”。 虽然,此时出现在雨檐下的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但,孝头无大小。 其实来自后世的他,本来是挺抵触下跪的。 他不喜欢这种古老的礼仪。 但是此时此刻,身临其境,他自然而然地就做出来了,心甘情愿。 孩子的爹娘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瞧杨沅这般模样,顿时变了脸色。 丈夫赶紧冲出雨幕,上前搀扶杨沅。 妻子则匆匆跑回门口,冲里边喊了一声,然后邻家老爷子也拄着拐棍迎了出来。 梅雨绵绵,如泪。 …… 出殡之期是在第三天,皇城司下一指挥所的曹指挥、刘副指使、伤势未愈的寇黑衣,还有一班杨澈的袍泽兄弟都来了。 青石巷的街坊们帮忙,为杨澈风光大葬。 杨沅在临安城郊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为大哥修建了墓地。 他买了很大一块地。 因为……杨家的子子孙孙,以后都要埋在这里。 最上边,他大哥的墓旁,留出了一块位置, 那是他以后的长眠之地。 只要他子嗣绵延,香火不绝,他大哥就一样有血食祭礼。 …… 小隔间里供奉杨氏一门灵位的供桌上,新多了一块灵位。 香炉里,三柱香火袅袅而燃, 蒲团前的纸钱盆里,火光明暗不定。 杨沅跪在蒲团上,一张张撕下杨澈留下的手札,一页页投进纸钱盆里。 在把杨澈移灵回自己家后,他便想到了曾经无意中发现的那本手札。 他从大哥的衣柜中,翻出了这本手札,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那是杨澈的一本“日记”,他从进入皇城司开始,历次侦破案件的经过,都记录了下来。他的心得、他的体会、他的成长…… 从这本手札里,杨沅看到了他最初的青涩,也看到了他越来越老练的成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难忘的经历,他也会记上一笔。 于是,通过这本手札,杨沅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大哥。 原来一年前的大哥,并不是整天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原来曾经的他,也会流连声色场所,勾栏听曲,夜宿花船,过得风流快活。 他在一年多以前的记载里,还看到了他的名字。 那是杨澈认回他的那一天,杨澈就是从那天开始,彻底改变的。 杨沅看着一页页纸烧个干净,然后带着一身的纸灰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老苟叔正和宋老爹坐在杨澈两兄弟常坐的石案旁。 “老苟叔你来啦,宋老爹,我去趟皇城司,料理一下我哥的后事。” 杨沅向老苟叔打了声招呼,又对宋老爹交代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老苟叔微微皱起了眉。 杨澈死后,他没见过杨沅哭。 报丧时没哭,出殡时也没哭。 老苟叔有些不满:“杨澈很疼他兄弟的。可是杨沅这孩子连出殡时都没哭上一声,性子未免也太凉薄了。” 宋老爹却深深地望了一眼杨沅的背影,缓缓地道:“当初,咱也没见老计哭过。” …… 刘商秋抢下了监视国信所的活儿。 可是这次寇黑衣和杨澈既然中伏,说明皇城司的调查已经为人所知。 这势必会给他们接下来的调查增加极大的困难。 对方既然对他们的行动如此了解,谁敢保证,皇城司内部没有对方的细作? 如果,国信所果然和关昊也有勾结,调查他们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可刘商秋这个活宝贝,居然挤兑住了木提举,抢下了这桩差使。 曹指挥真是说不出的蛋疼,他不得不耳提面命,再三叮嘱刘商秋,叫他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可是看刘大公子那左耳听右耳冒的样子,恐怕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曹敏觉得心好累。 就在这时,一个皇城卒走了进来,对他二人报拳道:“曹指挥使,刘副指挥使,杨副都头的兄弟杨沅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09章 拨草寻蛇迹 肉体中文网 “哦?请他进来吧。” 曹敏叹了口气,对刘商秋道:“杨澈的家眷来了,咱们一起见见吧。” 片刻之后,杨沅被领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皂色长衫,腰间系了一条白带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了一身皂的原因,杨沅显得沉稳、成熟了许多。 他那沉凝稳重的气质,较之刘商秋和寇黑衣,看起来也毫不逊色。 皇城双璧中,刘商秋是那种美到极致雌雄难辨的阴柔美,寇黑衣则是放荡不羁的浪子美。 而杨沅,此时的容颜和气质都有些中正平和、温润如玉的感觉。 杨沅向两位下一指挥所正副指挥使行了礼,便在下首坦然坐下。 杨沅道:“小民今日来,是为了家兄未尽的善后事宜。” 曹敏颔首道:“令兄乃是本官得力的部下。他不幸遇害,本官也甚为遗憾。今令兄已殁,按我大宋律法,当有抚恤……” 曹敏拿过案头一份小册子,翻开来道:“我皇城司木提举,已向官家进言,这次捐躯将士共二十一人,皆追擢一级官身。 “令兄是发现本案疑凶的最大功臣,故提擢三级,他本是我第三都副都头,如今追擢为武修郎,官家仁德,应该会批复下来的。 “捐躯将士中,家有孤老寡幼者,每人每月领米三斗。 “杨澈家中,如今只有你一个兄弟,又已成年,不在此列。 “不过,官家批复之后,你可以按照令兄武修郎的官俸,领取半年的俸禄为抚恤。” 杨沅突然问道:“小民听说,阵亡并战途病死伤死的军士,可听其子孙弟侄年二十以上者一人充填公职?” 曹敏有些意外地看了杨完一眼,颔首道:“不错,你已年满二十,确实有一个名额,可以充填入官府当差。如果你愿意,本官会帮你安排一个好一些的衙门里去当差。” 杨沅道:“曹指挥,小民想加入皇城司,也可以吗?” 曹敏微微皱眉:“若要普通的从军,倒也容易。但是皇城司比禁军还要难进,你……” 看到杨沅腰间的白带子,曹敏心中一软:“罢了,我替伱向皇城使说项一下,应该……可以办到。” 杨沅大喜,又问道:“那,小民可以继承家兄副都头的官职吧?” 曹敏又是一愣,啼笑皆非地道:“做官,要凭自己的功劳本事,一刀一枪地去争。” 刘商秋马上瞟了曹敏一眼,老曹你是在点我么? 曹敏又道:“当然,本朝荫官制度,也可以让人直接为官,但令兄可还不到那样的职位。” 这还差不多,刘商秋又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杨沅不满地道:“不是吧?我大哥为国捐躯了,我都不能顶他的位子?那我大哥追擢的这個什么……武修郎是吧,是几品官啊?” 曹敏道:“七品。” 杨沅道:“我大哥原本是副都头,从九品的官。现在我哥死了,我顶他的职缺,做个从九品的副都头都不行吗?” 曹敏万没想到杨澈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竟有个这么混账的兄弟。 他强忍怒气道:“不行!” 杨沅大失所望,低头想了一想,又抬头道:“那我就不入皇城司了,我不要朝廷给我安排职位的话,可不可以多领几个月的抚恤?” 曹敏已经忍无可忍了,拂袖道:“朝廷制度,可以容得你讨价还价的?” 杨沅叫道:“我大哥为朝廷死了,你们不给我官儿做,钱也不肯多给,我怎么娶妻生子,我怎么成家立业?” 刘商秋被他这副嘴脸恶心到了,冷冷地道:“你想用你大哥的命,换一个一生富贵吗?严格算起来,你大哥是伤死,另外二十名兄弟才是战死。“那些战死的兄弟才得了多少抚恤? “更何况,这次行动,我们损兵折将,你懂吗?如果我们抓住了金谍,还好向朝廷多争取一些。 “如今损兵折将,皇城使是一面向朝廷请罪,一面为牺牲将士争取赏赐的,你还要怎样?” 杨沅似乎被唬住了,讷讷地道:“那……那我大哥以武修郎身份给予抚恤的话,能有多少钱?” 曹敏怒不可遏,向外一指,喝道:“等抚恤拨下来时,本官自会派人送去你家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你给我出去!” “曹指挥,你不能人走茶凉啊,你……” 杨沅跳起来要叫,刘商秋冲堂下两个皇城卒喝道:“你们是死人呐?还不把这个见了血的蝇子轰出去!” 杨沅被两个皇城卒架着,丢出了皇城司。 杨沅跳着脚儿对皇城司大骂,守门的士卒念在他大哥面上,只是装聋作哑。 好久之后,杨沅似乎骂累了,自觉无趣地住了口。 于吉光等人远远地辍着,却见杨沅离开皇城司后,越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越走那路他们越熟。 于吉光心里头还在犯合计,一根筋的大楚已经叫了出来:“于孔目,那个杨沅,好像是要去咱们国信所啊……” …… 国信所小校场上,一群人正在蹴鞠。 勾当官沈鹤带领一队,勾当官沐文带领另一队。 沈鹤的一队穿土黄色短打,沐文一队则穿着皂青色短打。 每一队有十二个人,分别担当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 这个身份的区别,可以从他们稍有区分的帽子分辨出来。 岑本作为沈鹤一队的副队长,足不离球,球不离足地颠球数次,忽然把球回传给了沈鹤。 沈鹤毫不迟疑,眼见那球凌空飞来,他直接凌空而起,一脚凌空抽射,球便射向沐文那一队的“风流眼”。 球进了! 围观者拍掌大笑,马上就有人跑过来,手上抓着一把白沫儿,给沐文脸上涂了一道。 每输一球,输球一方的队长脸上就要涂一道。 沐文脸上已经被涂了四道,惹得沐文大怒:“你们这群废物,还行不行了,屁大的功夫被人连进四球,普天之下还有比你们更废物的球队吗?” 沐文一甩手,恨恨地走向场边:“老子不玩了,真是被你们活活气死。” 沈鹤开心大笑道:“老沐,别玩不起啊,来来来,大不了沈某让你一个球先。” 这时,一个国信所役卒飞奔过来,一见沈鹤便道:“沈勾当,衙门外来了一个名叫杨沅的,指名说要见你!” 沈鹤一呆:“杨沅,他谁啊?” 役卒道:“他说,他大哥是皇城司的副都头杨澈。” 沈鹤脸色一变:“他来了多少人?” 那役卒反而一呆,奇怪地答道:“只有他一人呐。” 沈鹤脸色稍缓,又问道:“哦?他带了什么兵器?” 这时,那守门的役卒也发现似乎有问题了,便小心地道:“没有……,没有看到。” 岑本目光微微闪动:“此人言语气色?” 役卒道:“倒还平和,只说有事向沈勾当讨教。”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心虚地从怀里摸出一摞铜钱,讪讪地道:“他……许了小的一点跑腿儿钱。” 沐文抹了把脸上的白灰,吩咐道:“你去,带他进来,先搜身。” 那役卒高兴地答应一声,转身就走,顺势把钱又揣进了怀里。 沈鹤眉头一皱,道:“皇城司在龙山仓二十二人,不是除了从后仓逃走的寇黑衣,其他人都当场死了吗?这个杨沅,跑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沐文冷冷地道:“沉住气,我们看看再说。” 沈鹤想了一想,便走到长廊下的坐板上坐了下来。 岑本、陈楚生和沐文等人,都是当天去了龙山仓的人, 他们对杨沅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格外关心。 所以他们几人就散乱地站在沈鹤不远的地方,假意聊天,窥探动静。 不一会儿,搜身之后的杨沅被带到了沈鹤面前。 沈鹤上下打量杨沅几眼,问道:“你叫杨沅?” “正是小民。” “你来见本官,意欲何为?” 杨沅向沈鹤长长一揖:“小民的兄长,是皇城司副都头杨澈。 “前几日,在龙山仓被金人奸细刺杀而死, “小民听皇城司的人说,沈勾当时就在龙山仓,曾经见过小民的兄长。” 沈鹤飞快地向不远处的几个同僚递了个眼色,暗暗蓄势,小心地答道:“不错,本官当时就在龙山仓,怎么了?” 杨沅委屈地道:“小民去皇城司领取家兄的抚恤,可皇城司的人居然说,我大哥是伤死,而非战死,不想给我那么多的抚恤……” 沈鹤听到这里,身子不由一震,瞳孔瞬间放大,失声叫道:“伤死?” 这句话出口,他便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急忙镇静下来,轻咳一声道:“皇城司的人为何这么说?” 杨沅道:“因为……我大哥被拉回皇城司后,被人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儿。可我大哥当时已气息奄奄,只拖了半宿,连一句话都没留下,连眼都没睁开,就死了,这也算伤死?” 杨沅嘴上叫着屈,心头已经冰冷一片。 沈鹤方才的反应,他一直看着呢。 他大胆地说出杨澈没有毙命在龙山仓这个秘密,就是为了看到沈鹤的真实反应。 沈鹤方才那瞬间的神色变化,全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这个沈鹤与大哥的死,必然有莫大的干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0章 少年但饮莫相问 肉体中文网 杨沅满脸委屈地道:“小民找明白人问过了,所谓伤死,是指伤后多日,伤口不愈,引发了诸般病疾而死,那才叫做伤死,我大哥这种明明就是战死。 “他们皇城司说我大哥是伤死,分明是想侵贪我大哥的抚恤,他们皇城司这是在喝兵血。” 这番话,听得国信所一班人身心舒泰。 杨沅道:“所以,小民想向沈勾当求一个公道,求沈勾当证明,我大哥当时就已伤重待毙,好向他们索回我家该有的抚恤。” 沈鹤抚须沉吟道:“唔……杨沅呐,令兄当时伤势确是极重的,本官都没有发现他尚有气息。 “不然的话,若能及时施救,说不定……唉!” 沈鹤叹息一声,双目紧盯着杨沅道:“不过,你大哥被救回皇城司后,真的一直不曾清醒过?也没说过话? “你要认真回答,因为……这可能成为判断你大哥是伤死还是战死的一个依据。” “当然没说话,我大哥伤的极重,他连眼都没睁啊,就那么硬生生地捱了半宿,然后就咽气了。” 沈鹤一拍大腿,怒道:“这样的话还不算战死,那要怎样才算战死? “本官早听说过,有些将官吃空饷、贪军饷,想不到他们如此无耻,连战死勇士的抚恤也贪!” 杨沅惊喜道:“沈勾当才是体恤部下的好官呐!不知沈勾当可否帮草民出一纸证明,小民有了凭据,也好去向皇城司讨还公道。” 沈鹤虽然乐于见到皇城司惹麻烦,但要他白纸黑字地给人写份证明,便有些不情愿了。 不远处的岑本忽然打个哈哈,走了过来。 “小兄弟,你这不情之请,还要难为了我们沈勾当了。” 他走到杨沅身边,说道:“大家同朝为官,给你出了这一纸证明,岂不是坏了我国信所与皇城司之间的和气?” 杨沅忙道:“不知这位差官是……” 岑本微笑道:“本官乃是国信所的一名勾当官,岑本。小兄弟,我来给你出個主意。” 杨沅忙拱手道:“小民洗耳恭听。” 岑本道:“皇城司里,有一个单独的衙门,叫做冰井务。 “这冰井务,乃是督查皇城司内部不法事、不平事的。 “伱既然觉得他们对你大哥处断不公,你可以去冰井务告他们。 “只要冰井务受理了,他们主动找我们对证的话, “我们不肯昧着良心说话,他皇城司也就不好怪罪了,你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多谢岑勾当指点。” 杨沅讨了个主意,大为欢喜,千恩万谢地走了。 杨沅刚走,陈楚生、沐文等几名勾当官还有参与了当日行动的两个役卒,路阳和王金帛,便都凑了过来。 沐文哂然道:“我还以为他为何而来,原来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 陈楚生笑道道:“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慌张。保得老有所依,保得少有学堂,保得娶妻生子,保得五谷杂粮呀……” 沈鹤哈哈一笑,起身道:“是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银子! “李公公那边的赏赐大家也都拿到了,怎么样?跟着咱们李公公,不会吃亏的。” 沈鹤扭头对王金帛道:“下月初七,是本官的生辰,本官已经把巾子巷“至味堂”那一天都包下来了,你告诉咱们当日参加了行动的兄弟们,到时候都去,大家乐呵乐呵。” 众人听了,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在大骂,这狗东西,看见我们得了赏钱,便想方设法地要搜罗去。只有你有生辰过么?咱走着瞧! …… 杨沅从国信所出来,前行不远,便是一座石桥,桥边有个卖大碗茶的,支着一个茶棚。 有些行脚的客人就坐在棚里,一边纳凉喝茶,一边谈天说地。 杨沅走进茶棚,在角落里坐下,对卖茶老汉说了一句:“一碗茶。” 然后,他就坐在那里开始发呆。像是放空了思想,什么都没想似的。 但是他的大脑,却在努力回忆着方才在国信所里所见到的一切。 杨澈的手札里有提到他对禁军里几个军头的怀疑,并且在手札里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包括他调查过程中查到的这些人的一些履历情况、家庭住址等等。 里边也提到了市船务李麟之死,以及皇城司决定暂时瞒而不报的处理。 但是,手札里并未提到过国信所。 杨沅是从几个皇城卒口中,听到关于国信所一些细节的。 他大哥一行二十二人中伏,国信所适时出现。 二十一名皇城卒战死,国信所役卒无一人伤亡。 他们是去收尸的么? 杨沅甚至猜到,皇城司也已对国信所起疑了。 但是,皇城司要查,就只能在规矩之内去查。 那要查到什么时候? 杨沅不需要遵守他们的规矩,也不需要皇城司的断案之法、问罪之则。 他觉得可疑,那就查。 他觉得该杀,那就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就死! 他在回忆刚才的细节。 他还没进国信所的门,就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但凡心中有鬼的人,就不可能不露丝毫异样。 他正在努力回忆,他和沈鹤交谈时,周围散落地站在那儿聊天的那些人。 其中神色异样者,他都一个个反复记忆下来。 卖茶老汉把茶给他端过来半晌之后,杨沅仍在“发呆”。 老汉忍不住道:“客官,茶都要凉了,要不要老汉给你换些热的。” “不必了,凉茶挺好。” 杨沅向他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老丈这茶虽是粗茶,却也是清茗纯茶,解渴着呢。” 杨沅说着,目光突然一闪。 街对面有一道人影正匆匆背过身去,假意在一处干果铺子前挑选起来。 那是大楚。 杨沅忙低下头喝茶,心中急急思索:居然有人跟踪我,他们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思索良久,杨沅也没摸清一点头绪。 他想不出自己被人跟踪的理由。 杨沅不动声色地把茶喝完,摸出两文钱,一枚一枚地铺在桌上。 “老丈,茶钱,请收好。” 杨沅站起身,先过石桥,然后从秘书省那边的路口插过去,到了后市街,拐进了陆氏骡马行。 院子里,承安和承庆一人手里举着个糖人,一边舔着糖人,一边狂拍大哥马屁。 糖人是大哥买给他们的。 鸭哥在凤凰山弄潮大会上拔得头筹,他一个人就分到了三百多贯钱。 他只留了一贯花用,其他的都交给了爹娘。 这么一大笔钱,抵得上陆氏骡马行近一年的收入了。 鸭哥的形象在爹妈眼中直线上升,从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混小子,一下子变成了陆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就连他两个兄弟,现在都特别崇拜他们大哥。 “二哥!” 鸭哥正跟两个弟弟吹嘘他弄潮的事儿,一见杨沅,忙迎上来。 杨沅大哥的葬礼他也参加了,还跑前跑后的帮着张罗事情,对杨沅腰缠白带子自然不以为奇。 杨沅道:“我来租头驴子。” 鸭哥道:“嗨,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租什么驴子,你要用,只管来牵。” 杨沅摇摇头,压低了声音:“有人在盯我的梢,我还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所以,你不能暴露和我的关系,我到你这儿来,不租驴子便走,他们会起疑的。” “好!” 鸭哥马上满脸笑容,声音也提高了:“杨二哥你要租驴子?来来来,这边交钱画押。” 鸭哥把杨沅让进堂屋,趁机向院门方向看了一眼。 由于陆家通往大街的那条甬道比较长,如果有人跟进来,前边的人只要一回头,躲都没处躲。所以,于吉光他们并没有冒险跟入。 鸭哥见后头没人,便把杨沅领到柜台旁。 杨沅接过纸笔,却不是在写租票,而是用铅笔在纸上迅速涂抹了一番,一堆简单的线条,便勾勒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感谢他现代的爹妈在孩子教育的疯狂内卷中,给少年时期的他所报的那么多的培训班。 他本以为当年是学了一堆没用的知识,却没想到这素描竟用在了今时今日。 杨沅把画好的那张图转向鸭哥:“鸭哥,你记住这个人,我要你去帮我盯梢,查清他的一切。” 鸭哥盯着纸上的肖像看了许久。 这个人就是当时站在沈鹤不远处的一个国信所役卒。 杨沅从他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儿和神情变化,就断定此人与沈鹤一样,都是知情者。 杨沅选择从此人入手,而非沈鹤或岑本,是因为那两个人他刚打过交道,如果从他们身上下手,很容易打草惊蛇。 他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因为他还有许多“后事”没有料理! 而在发现有问题的几个役卒中选择此人,则只有一个原因,此人的面相有记忆点。 鸭哥抬起头:“二哥,我记下了。” “好!” 杨沅把纸拿回来,一点点地撕碎:“此人是往来国信所的一个役卒,你想办法盯着他,自己小心一些。” 国信所的人?鸭哥暗吃一惊,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向杨沅点了点头。 很快,杨沅就从陆氏车马行离开了,骑着一头驴。 于吉光几人还未察觉自己的行踪已经败露。 于孔目用在居中调度,不时指挥自己的三个手下轮番接近,密切跟踪,盯着杨沅的一举一动。 杨沅离开小半个时辰以后,鸭哥也从陆氏车马行离开了。 他习惯性地晃着膀子,就像在风浪里涌进一样, 缓缓穿过青石巷,朝秘书省、国信所那边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1章 夫人,快蹲下 肉体中文网 杨沅到了“水云间”酒家前,把驴子拴在了门前的大桃树下。 他抬头看了看“水云间”的门楣,把腰间的白带子解下来,揣进了自己怀里。 走进大门,杨沅便发现酒家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 店里有很多客人,和平时上客率最高的夜晚时相仿。 柜台那边,小青棠坐在里边,一手挟着铅笔,一手把着算盘,像模像样地会账、收款、记账,颇有那么点意思。 杨沅本是此间常客了,见她正忙,便没和她打招呼,直接去了后院。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大哥的后事,“水云间”这边,只让鸭哥过来报了个讯儿,说他有些家务事要料理。 过了好几天了,那完颜屈行应该已经来过酒家了才是。 不过,方才他在门前特意看过停着的车马舆轿,没有规格特别隆重的,那位金国小王爷今天应该没来。 …… “二郎!” 丹娘刚打开门,就看到杨沅迎面走来。 修长的身材,阳光从楼间的廊柱间一时明一时暗地打在他的身上。 看到一身皂色、人品俊逸的杨沅,丹娘没来由的便是一阵心喜。 她从不曾经历过思念的味道。 以前随在师父饶大娘身边,她最怕的就是听到“丹娘,你爹娘来找你了。” 每次送走爹娘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快地跑去“小解”。 因为从她听到爹娘来找她那句话开始,就处于极度恐慌之中。 跳动过速的心率和强烈的身体反应,便导致了难以启齿的反应。 对这样一家子亲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有思念? 可是这才三五天没见杨沅,她就心烦意乱,坐卧不安了。 刚刚欢喜地赶到杨沅身边,丹娘便发现他似乎有了些难以名状的变化:““二郎……,你有心事?” “哦?没什么。” 杨沅淡淡一笑:“完颜屈行已经来过了?” 丹娘何等慧黠的女子,自然看得出杨沅的言不由衷。 不过,杨沅不想说,她也没有追问。 丹娘答道:“来过了。奴家都没想到,‘天申节’当天,他去参加大朝会,居然到了下午就过来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我才请他去茶室坐了坐。 “这人果然是有些见识的,一进茶室,就对二郎拿回来的那些器玩有了兴趣。 “后来,我还故作不小心,让他看到了‘李后主亲笔’的那首词。” “哦?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是‘李后主’后人了?” 杨沅一边说,一边走进茶室。 这茶室也是为了“款待”完颜屈行而专门设置的。 利用原来三楼的一个空闲房间改造的,因此也分内外两间。 外间做了茶室,内间小些,就做了储放茶盒等器物的地方,用两具博古架隔开。 丹娘轻笑道:“是呀,那个完颜屈行听了,简直魂儿都要丢了一半”。 杨沅在茶室里坐下,丹娘马上绕到对面,开始为他沏茶。 旁边有一具红泥小炉,炉火是闷着的,挑开火立即就能坐水。 杨沅道:“‘天申节’已经过了,完颜屈行在我大宋不会耽搁太久。所以,如果他已对你动心,近期一定会对你表白,我们挖的坑,得准备埋人了。” 丹娘偷笑道:“现在店里那么多读书人,完颜屈行要是闹出什么丑闻来,奴家已经可以预见,他可怜的下场了。” 杨沅道:“我正要说,近来店里客人多吗?” 丹娘道:“多呀,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本来,但逢大考,各地举子云集临安城。 “举凡住店、餐饮、勾栏、瓦子,就要比平时红火。 “如今,临安最红的歌伎玉腰奴为我‘水云间’唱词,那些文人士子对这里还不趋之若鹜?” 说到这里,丹娘偷瞄了杨沅一眼,试探地道:“能让玉腰奴这么卖力地吹捧‘水云间’酒家,难不成她是官人的红颜知己?” 杨沅摇摇头:“玉腰奴啊,我只见过一面,连她的模样都不大记得了。她欠我一個人情而已。而且,我让她宣传的,也不是‘水云间’酒家。 “‘水云间’酒家,要等那几位诗词挂在大厅的举子高中,到时候不用任何人宣扬,读书人到了临安,就必来‘水云间’,对他们来说,那时候的临安就是‘水云间’,‘水云间’就是临安。” “现在那些读书人,其实是冲着西湖第十一景而来吧?” 丹娘脸儿一红,捅开的炉子火舌卷上来,映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如初绽桃花一般。 她低着头,把水壶坐在炉上,羞嗔道:“官人也真是的,人家……人家哪有那么美,怎么就配得上西湖一景了?” 杨沅道:“赏心悦目便是景,如何就不配了?西湖十景皆是物,唯有十一俏佳人。伱说,那些骚人能不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能不来吗?” 丹娘又羞又喜,抬眼看他,眼波欲流。 这时,门儿一开,一道声音先传了进来。 “丹娘,我的东西收拾妥当了,这就……” 声音戛然而止,推门而入的李夫人讶然道:“二郎来了?” 杨沅忙起身道:“李夫人。” 李师师道:“二郎来的正好,该教给丹娘的东西,妾身已经完成,如今正要把行囊搬去新居。 杨沅意外地道:“夫人这就要搬去新宅了?” 李夫人道:“其实妾身已经搬了几天了,今天只剩下一些琐碎,带走之后,明日便不来了。 丹娘是个聪明贤惠,善于理家的好女子。妾身先祝二位有情人早成眷属了。” 丹娘又羞又喜地瞟了杨沅一眼,微微垂下秀项。 这时,门外便传来一个声音:“丹娘,我这不速之客又来叨扰了,哈哈……” 因为李师师进来时门没有关,所以声音虽还在楼梯口,里边却也听的清清楚楚。 丹娘脸色一变:“不好,完颜屈行来了,青棠这小妮子怎么不先禀报。” 杨沅脸色也变了,他要是被完颜屈行堵在屋里,岂不前功尽弃? 完颜屈行拉着韩副使,笑吟吟地登上楼来。 他在望海楼初见丹娘,便已惊为天人。 待他意外得知丹娘竟是江南国主后人,就更是不可自拔了。 这“水云间”酒家,竟成了他每天必到之地。 韩副使初时颇不以为然,可囿于职责,他又不能不盯着完颜屈行,心里实在腻歪的不行。 不过,他渐渐发现,这“水云间”酒家常有赴考举子盘桓。 而赴考举子们聚在一起,最喜欢讨论的就是时事政治。 举子们跃龙门的必考功课一共四科:经义、史学、文学和政论。 哪一科能脱离为官理政、治理天下而独立存在? 发现这个特点后,韩副使就热衷于来“水云间”了。 为了方便和那些士子文人交流,韩副使还特意换上了汉家儒衫。 每次来了,他都到三楼茶室小坐片刻,便寻个由头下楼去。 完颜屈行只道他这是给自己和丹娘制造机会,心中也是暗暗感激的。 今天客人尤其多些,青棠忙的头不抬眼不睁的。 完颜屈行又想给丹娘一个“小惊喜”,所以就自行上楼来了。 茶室里,丹娘下意识地就牵住了杨沅的衣角:“官人,怎么办?” 李夫人有些疑惑,什么客人造访,竟让丹娘如此惶恐?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杨沅马上对李夫人道:“得罪了,请跟我来!” 说罢,他伸手一牵李夫人的柔荑,就向内室走去。 这内外室之间的隔断不是墙壁和门户,而是两具博古架。 博古架上半截是格架状,摆放着一些器玩,站在后面,一眼就能被人看见。 不过博古架的下半截是柜子,蹲在下面的话,只要外间的人不走进来,便不会发现。 杨沅拖起李夫人,急急闪进内室,立即往一具博古架下一蹲。 李夫人被他捉住手时,心中便暗生恼意。 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杨沅拖进内室了。 杨沅在柜子下边蹲下,见李师师还在站着,便急声道:“快蹲下。” 杨沅不由分说,双手齐出,一把捉住李师师一双皓腕,硬把她拽着一起蹲了下来。 此时二人不仅面对面地蹲着,杨沅的双手还捉着李师师的双手,四目相对,若是小情侣还好,他们这般情形,就让李师师甚觉尴尬了。 李夫人怒视着杨沅,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两抹愠色的红。 这时,原本就敞开的房门被轻叩了两声,完颜屈行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这里只是一间茶室,又不是人家女子的闺房。 完颜屈行又自觉和丹娘很熟了,彼此之间不必见外,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哈哈哈,丹娘,本世子又来打扰啦。” 内室中,李师师陡然听见“本世子”三字,不由一怔。 杨沅躲到这里,是怕被那个什么世子看见? 这是哪位大王的世子? 要知道,只有世袭罔替的王爵才有世子。 而大宋世袭的王爵只有一个,那就是濮王,难不成是嗣濮王的世子来了? “呀,完颜小王爷,韩将军,你们来啦。” 丹娘匆忙收敛慌乱的神情,强抑怦怦的心跳,强做镇定地迎向二人。 因为太过紧张,她的两颊都泛起了潮红。 那次每次被她“嘘寒问暖”的爹娘找到时,才会有的那种熟悉的反应,又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2章 丹娘的娘 肉体中文网 完颜屈行见丹娘两颊嫣红,眸蕴湿意,只当她这是看到自己之后的反应, 呃……,虽然丹娘确实是见到他之后才有了这般反应,只是和完颜屈行所想却完全不一样。 完颜屈行顿时满心欢喜,丹娘果然是爱我的! 内室里,李师师听到“完颜小王子”这个称呼,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是个金狗! 李师师凌厉的目光,立即看向了杨沅。 她需要一个解释。 杨沅看出了李师师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便拉过李师师一只手,然后……在她手上写起了字。 李师师被他在她掌心里划了几道,划一道便痒得娇躯一颤, 实在忍不可忍之下,李师师反手就抓住了杨沅的手。 杨沅一呆,就见李师师抓住他一只手,又握住他另一只手的食指,往他自己掌心里一抵,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啊!是我糊涂了,我可以在自己手上写啊,她又不是看不见。 杨沅向李师师露出一個尬笑,便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来人,金国,使者。” 杨沅想着如何用最简短的话和笔划更少的字来表述明白。 所以他想了一想,才继续写道:“我,皇城司,探,金人,之秘。” 李师师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杨沅。 杨沅向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 国信所中午散衙的时间到了。 役卒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衙门去吃午饭。 鸭哥赶到国信所附近后,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和门外大树下摆着筐卖枇杷、桑葚的小贩混熟了。 此时,他搬了块石头,头上扣一顶草帽,和那卖水果的小贩并肩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忽然,他在三三两两走出国信所的役卒中,看到了二哥所画的那个人。 杨沅是个很注意执行细节的人,他在目标中,挑了一个五官辨识度最高的人。 所以鸭哥一眼就认出了他。 鸭哥和小贩又说笑几步,便站起身,慢腾腾地跟上了那个人。 那人和几个同僚去了一家离国信所不远的小食店。 鸭哥也随着走进去,背对着他们,在旁边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他随意叫了些食物,一边慢慢进食,一边倾听着后边传来的动静。 很快,他就掌握了第一条信息。 他盯梢的这个人,名叫王金帛。 …… 韩副使牵挂着去酒店大堂里听那些赴考举子谈论时政,所以只吃了两盏茶,便寻个借口出了茶室。 完颜屈行倒很喜欢韩副使的识趣,韩副使一走,他马上对丹娘表白了爱意。 他不能再等了,“天申节”已经过去,他们近期就要返程归国了。 丹娘马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副顾虑多多的模样。 一个自幼生长于江南的良家女子,叫她背井离乡,前往遥远的北方,忐忑不安才是正常的。 完颜屈行一见丹娘犹豫,心中大急。 换作之前,纵然丹娘风情万种,又是一个不易得到的良家女子,完颜屈行若不能带她北返,但求能骗了她的身子,也一样满足。 可是自从知道丹娘是江南国主后裔,他的想法就变了。 在这些极度崇尚中原文化的人眼中,词宗后人,又是尊贵的皇室血统,还是一个绝色尤物,他怎么舍得再放下? 如果能把她留在身边,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 为了哄得她动心,完颜屈行使出了浑身解数,竭力吹嘘自己,快把中京都夸成塞北小江南了。 “奴家……自然是相信小王爷的一片真心,只是奴家要远离家乡、抛下亲人,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小王爷,可否让奴家与家人再好好商量一下……”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家族在北方极有势力,还有大片的田地。你要是舍不下亲人,就把他们都带去,我答应,给你的家人每人五百亩上好的田地,保管让他们衣食无忧……” 博古架后面,杨沅早就坐在地上了。 老这么蹲着,谁也受不了啊。 可李师师就遭罪了,像杨沅这般不顾形象地坐着,她才不肯。 可杨沅都两腿发酸了,她又怎么可能撑得住。 李师师打算换成跪坐的姿势,虽然没有“支踵”,膝盖要遭罪,也好过双腿大盘地散坐于地。 却不料,她一有所动作,臂肘一个不小心,“嗵”地一声,撞在了柜门上。 一时间,杨沅和李师师都呆住了。 茶室外间,完颜屈行瞬间从舔狗转化成了狼狗形态,凌厉的目光陡然射向内室。 “是谁,谁在里边?” 搁在他膝侧的刀,已经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丹娘花容失色,伸手便摸到了水壶的提手。 若生不测,还管什么计划,大不了一壶沸水便泼在他身上罢了,总不能让二郎被他杀了呀! 内室里,杨沅把心一横,探手从怀中摸出那匹白布,就想蒙上自己的脸面。 但,李师师的素手压住了他的手臂。 杨沅向李师师看去,李师师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盈盈而起。 “妾身李氏,见过完颜小王爷。” 完颜屈行跪坐席上,一手握刀,一手攥住刀柄,那副架势,就像一头欲待择人而噬的猛虎。 他的双目,紧紧盯着两具博古架中间那半月形的门户。 不想,却有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从里边袅娜地走了出来。 完颜屈行的嘴巴不禁张大了。 李师师盈盈站定,伸一根小指,将鬓边散发轻轻掠到耳后,向完颜屈行扬眉一瞥。 完颜屈行被她刹那惊艳的风华所慑,一时说话都有些期期艾艾起来。 “这……这位夫人,这位夫人是……” “啊!她……她是奴家的……娘啊,你怎么出来了呀!” 丹娘一时情急,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李师师了。 李师师那服饰和气质,完全和洒扫婆子对应不上。 如果说她是自己的女先生吧……,她江南国主后人,一代词宗后裔,堂堂皇室贵胄,需要找个女先生教她什么? 年少时候,配合饶大娘摆美人局的时候,她曾多次扮过饶大娘的女儿。 这时情急,顺口就叫了出来。 这一叫,包括她自己在内,房中明里暗里四个人,包括了丹娘自己,齐齐一呆。 李师师一愣,非得给我安排这么一个身份吗? 杨沅在柜子后面一把捂住了嘴巴。 完颜屈行瞪大了眼睛,她……她是丹娘的娘? 咱丈母娘好美! 李师师入戏的速度,可比丹娘快多了。 只是一瞬间,她就迅速进入了角色。 “妾身曾听小女说起过完颜小王爷,却不想竟是在这般情形下相见……” 李师师说着,嗔怪地瞪了丹娘一眼。 丹娘吐了吐舌头,对完颜屈行道:“奴家本与母亲在这里喝茶聊天呢,谁让小王爷你不告而入的,我娘想着不便贸然相见,所以才避进了内室。” 她说着,她站起身,走过去挽住了李师师的胳膊。 完颜屈行看看丹娘,再看看李师师,连忙谢罪道:“怪我,怪我,是我失了礼数,倒让夫人你为难了。” 完颜屈行嘴里这般说着,一颗心欢喜的都要炸了。 咱丈母娘,竟然这般惊艳的么? 天呐!丹娘在我心中,已经像是一位姑射仙子,不可方物。 想不到丹娘往她娘亲身边一站,竟然还要逊色三分。 我一定要把丹娘带回金国,我还要带上我的丈母娘! “完颜小王子何必客气,北国男儿,粗犷豪放,自然不拘小节。小王爷请坐。” 李夫人姗姗地走过去,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丹娘的位置上。 丹娘也是很自然地往侧面一坐,打起了配合。 杨沅坐在博古架后面,就像听“隔壁戏”似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师师一出场,就控制了全局。 完颜屈行原本与丹娘相处时的那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觉不见了,在李师师面前,他简直是如履薄冰。 李师师随意之间便展露出来的学识和风采,都让他自惭形秽。 丹娘学来的那些贵族礼仪和常识,只能点到为止,所以她也不敢主动表现,多了她会露怯。 对仰慕汉文化的完颜屈行来说,丹娘的展示却是恰到好处的。既让他感觉高雅,却又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完全无知,有时还能卖弄一番。 但李师师不同,她根本不需要特意展示什么,她随意举止,就是最无懈可击的贵族礼仪,她随意言谈,便是许多孤本珍本中的歌赋知识。 完颜屈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李师师面前,就只好保持微笑,礼貌倾听,尽量不搭话。 主要是……搭不上话。 可是,李师师虽然展示了让他高山仰止的绝代风华,却又没有一点盛气凛人的态度, 这让完颜屈行不仅没有心生沮丧,反而燃起了他更强烈的征服欲。 如果,他能求得这位夫人,藏于他的金屋之中……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就兴奋的想要晕过去。 完颜屈行离去的时候,是因为今天逗留的时间实在太长,韩副使感觉若再不走,回到班荆馆时恐怕天都要黑了,派了人上来催促,这才依依不舍向李夫人和丹娘告辞的。 当他魂不守舍地跨上马时,就连韩副使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茶室里,当确认完颜屈行已经下楼之后,李师师便淡定地道:“二郎,不给我一个交代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3章 飞将军李师师 肉体中文网 杨沅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心里很清楚,是应该给李夫人一个交代了。 因为,李夫人已经涉入其中,下一次完颜屈行再来,丹娘的这个娘,总不能不翼而飞了吧? 而且方才情急之下,他已经简单地写明了自己针对完颜屈行的目的。 哪怕他现在不肯交代,只怕以李夫人的精明,也能猜出个七七八。 于是,杨沅不再隐瞒,就把他对丹娘说过的整個计划,对李师师又说了一遍。 李师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气:“江南国主后裔……,丹娘?” 杨沅讪笑:“这不是……身份高贵一些,更那啥么,骗人的,骗人的,不是,骗金狗的。” “你倒是会选身份,江南国主后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了!” “夫人风华绝代,自然不以为然。却不知,天下人对这个身份,还是非常在意的。” 李师师似笑非笑地瞟了杨沅一眼,又看向跪坐于旁的丹娘:“所以,二郎和丹娘……” “是!丹娘,只是我物色的一个帮手。” 李师师哂然道:“那么,二郎聘我为女师的理由,也是骗人喽。” 杨沅咳了一声,道:“皇城司里可没有女探事官,为了让丹娘扮得像,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哼!真是阎王爷贴个告示,都没有你杨二郎的鬼话多。” 李师师又是一声冷笑。 杨沅无奈地:“今日计划出了意外,把夫人也牵连进来,实非杨某本意。可事已至此,能否委屈夫人你……这个……那个……” “好!” 李师师答应的太爽快,让吞吞吐吐的杨沅都呆了一下。 李师师娥眉一扬:“有什么奇怪的?金狗侵我家园,杀我父兄,此仇不共戴天! “妾虽一介女流,没有手刃金狗之力,有机会尽些本分时,又岂会推辞? “对付金狗,难道还分什么官民、老幼、男女?” 杨沅听的肃然起敬。 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没有汉金之分。甚至,那时他就出生于北方,生活于北方。 他对金人,不可能有李师师这样的切肤之痛。 可此时听到李师师这样一番话…… 他忽然觉得,如果利用了人家,只为达到一己私欲,那将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哪怕这件事客观上对大宋一样有好处,那也不是他原谅自己的理由。 他,必须在这件事上,去主动做点什么。 不是为了他的主顾乌古论盈歌,不是为了给他“有求司”开张讨个好彩头,就是单纯的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无辜百姓,做一点事! 杨沅庄重地点了点头:“那么,就拜托夫人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失望!” …… 完颜屈行回到班荆馆自己的院落,他的父亲信王完颜征立刻把他叫了去。 与秦桧的密晤早已结束,后续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 使团很快就要返回金国,回去后他的家族与金古论氏正式联姻。 到时候,有了两大势力的结盟,再有秦桧承诺给他的帮助,他相信他们这一派可以稳住阵脚,暂时抵挡住完颜亮的针对。 所以,他现在很关心儿子和盈歌的关系进展,生怕两人闹出不愉快。 本来儿子和盈歌的关系已经有所好转,可这几天儿子又开始天天外出,也不知是不是又去花天酒地了,完颜征实在放心不下。 但,完颜屈行如今对于父亲的耳提面命,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的尽是李夫人、丹娘的身影,有时候,还要加上那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上那个坐在柜台后面记账的小青棠…… 被他惦念最多的,就是李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丹娘,他有一种带回金国四处炫耀的冲动。 可是对于李夫人,他却只想把这个女人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见到。 仿佛叫人看上一眼,他都吃了大亏似的。 …… 傍晚时候,杨沅回了后市街。 他先去陆氏骡马行还了驴子,便走回青石巷。 杨沅注意到,跟踪他的人在他还了驴子走向青石巷的时候,就放慢了跟蹑的速度。 等他走进青石巷的石牌坊,和计老伯打招呼的时候,又向来路扫了一眼,跟踪者已经不见了。 果然如此! 见正如自己所料,杨沅心中大定。 他已料想到,这些人对他的监视,不可能是十二个时辰全天候的。 一进青石巷,道路狭窄,那些人是很难伫足门外守着他的。 而且守着也毫无意义,在这没有针孔摄像机,也没有微型窃听器的年代,给他守夜,有什么用? 眼看将要踏进宋家小食店,杨沅悄悄探手入怀,拔下了一个小葫芦的塞子。 小葫芦中的酒水便倾泻而出,打湿了他的一片衣衫,酒气立即散发了出来。 杨沅的步代也开始虚浮起来。 “二哥!” 刚送了一桌客人出门的鹿溪,一见杨沅摇晃着进来,赶紧扶住了他。 “二哥,你喝酒了?” “嗯,不多,我没事!” 杨沅摇晃着身子,把鹿溪推开了。 鹿溪本想责怪他,忽然想到杨澈大哥的死,二哥这是借酒浇愁吧? 鹿溪心中一黯,便没再言语,只是好脾气地又扶住他,搀着他往后院走。 厨下摘菜的宋老爹抬头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鹿溪把杨沅扶回房间,杨沅往榻上一倒,便闭上了眼睛。 鹿溪柔声道:“二哥,伱先歇歇,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不用了,我倦了,帮我把门带好。”杨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背过了身去。 鹿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拉过被子,替他搭在腰间,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房门关上,背过身去之后,鹿溪脸上的神色就是一黯。 方才,搀着二哥回到房间时,其他气味淡了,她才嗅出二哥身上除了酒气,还有脂粉气。 二哥……是去那种地方借酒消愁了么? 她有心向杨沅问个清楚,又有些心疼他。 挣扎良久,鹿溪还是选择了保持缄默,慢慢走开了。 鹿溪掩上房门的时候,杨沅的眼睛就睁开了。 从闭起的门扉缝隙里的光线变化,他甚至清楚地知道鹿溪就站在门外。 但他什么都没说。 这一切,不就是他有意想要造成的么? 接下来,他要做挡车的那只螳螂、硬磕石头的那枚鸡卵、撼动大树的那个蚍蜉…… 他不能连累这个单纯、善良而无辜的姑娘。 就如宋太公和宋公明未雨绸缪一样,他也得提前撇清关系。 毕竟,接下来有太多的不确定,不管他是死了,还是暴露身份,旁人可以没事,和他有夫妻名份的人,却是跑不了的。 大哥的善后事,是他做的。 他的善后事谁来做? 当然是他自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4章 我欲求长生,只为多杀寇 肉体中文网 将近三鼓的时候,店里客人已经不多了。 宋老爹父女终于不用忙得脚不沾地。 老宋坐下来,捶了捶老腰。 鹿溪想回后面去看看,也不知二哥睡熟了没有,有没有蹬被子。 她正要折向后院,又有一个客人走进了小食店。 鹿溪忙迎上去:“客官,请问……” 那人一抬头,竹笠下半边脸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鹿溪讶然道:“鸭哥!” 陆亚笑了笑:“宋小娘子好,我找二哥。” “他……晚上喝了酒,好像已经睡下了。” “无妨,我去看看,如果睡了,我就不打扰他了。” 陆亚说完,就朝后院走去。 鹿溪跟了两步,又停下来,不太高兴地念叨起来:“鸭哥这也太不见外了,我都说了二哥歇下了,他还……” 她又歪着头向通往后院的甬道看了看,疑惑地道:“奇怪,这么晚了,鸭哥来找二哥做什么?” 宋老爹突然就不高兴了,他把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道:“你都订了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女人,就要做好女人的事!男人的事情,你少管。别添乱!” 宋老爹说完,一甩袖子,一瘸一拐的就奔了厨房。 鹿溪看着老爹的背影,委屈地撅起了嘴儿。 我干什么了呀我,二哥惹人生气,就连阿爹都训我了。 自从杨大哥去世,怎么一个个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 杨沅的房门没有落闩,鸭哥也没敲门,他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二哥!” 躺在床上假寐的杨沅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坐了起来。 杨沅道:“没人跟踪你吧?” 陆亚大大咧咧地走过去,笑道:“嗨!谁会跟踪我这样的小人物啊。” 杨沅肃然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亚笑嘻嘻地道:“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先拐进一处小巷子,仗着一身好水性,直接就下了河。” 他拍了拍腰间的油布包,那里边放着他换下来的湿衣服。 正是夏日,衣裳单薄,拧干了往腰间一缠,并不显眼。 “回到后市街附近时,我又连续穿过三条巷子,走了两户店家的前后门儿,如果这都有人盯得住我,除非他是飞在天上的神仙!” 杨沅松了口气,赞许道:“正该如此,小心无大错。你可查到什么了么?” “查到了。我一直跟踪到那個人家里,还跟他邻居吃了顿酒,便把他的底细都套出来了。” 陆亚一屁股坐在榻边,得意洋洋地道:“那个人名叫王金帛,乃是国信所的一个押番。 “他家住在城东厢淳祐坊通利桥下,家里只有一个人住。 “这人倒是有个相好儿,是太平坊北巾子巷‘至味堂’酒楼里负责筛酒卖酒的一个大娘子,是个番婆儿。 “那番婆子取个名儿叫慕容湮儿,经常在他休沐的那天中午去他住处厮混,有时他也去‘至味堂’里吃酒。 “对了,这王金帛是个老饕,喜欢美食,自己常在家里烹制食物。 “听他邻居说,就凭王金帛的厨艺,如果他不是在国信所里当差官,开个店也能生意红火……” 鸭哥把这王金帛的事情调查了个底儿掉,杨沅认真地听他说着。 要对付一个人,就要了解清楚这个人的一切,如此,才能制定更详细更有针对性的计划。 杨沅在处理危机事件时,对此已深有体会。 如今,想要制造危机事件,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鸭哥查到的消息,显然还有不够详尽之处。 但是这是鸭哥第一次做这种事,他能够不动声色间便了解到这么多的消息,已经非常不错了。 杨沅静静地听他完,才把自己觉得有必要知道,但鸭哥却忽略了的问题对他说了一遍。 杨沅道:“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如果有机会,还是要查的更仔细才好。有时候,一个小细节,也许就能成为胜败成负的关键。当然,前提是不要暴露自己。” 鸭哥爽快地答应下来,杨沅便随手递过一张官交子。 鸭哥瞪起眼睛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伱应得的。忙活到深更半夜了,回去时两手空空,你怎么向爹娘交代?” “二哥,这你可跟我太见外了。就这么一点事儿,你上回让我赚的钱,都够我家做一年生意的……” “一码归一码,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是我。” 杨沅把官交子硬塞到他手里:“别跟我客气,收着。” 杨沅凝神想了一会儿,又向鸭哥招了招手。 鸭哥便凑近了来,杨沅对他低声耳语一番,鸭哥听得连连点头。 等鸭哥离开以后,杨沅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城东厢淳祐坊通利桥下……” …… 宋老爹负气去了厨房,鹿溪便只好在前店张罗。 等她忙完店里生意,回到后院儿时,马上就去看望杨沅,却发现房门已经落了闩。 二哥睡了? 鹿溪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鹿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二哥这几天太反常了。 平时他纵然喝了酒,也不会如此冷落我的。 这几天,二哥回来时,再也没有了随手给她变出来的小惊喜。 对此,鹿溪倒是理解,杨大哥才去世不久,二哥哪有那个心情。 可二哥身上的脂粉香,又是怎么回事? 鹿溪是个单纯、善良,没什么心机的女孩子。 她的天地就这么大,一条小小的巷子,一处小小的店, 她的心也是小小的,只装得下她的爹娘、她的男人、她和她男人的孩子。 可是这片小小的天地,现在也不太平了。 鹿溪总觉得,可能要有什么叫她不安的事情发生。 以前,她都是沾上枕头就能睡着的。 今晚,少女头一次失眠了。 …… 夜色深沉。 幸赖大宋是不宵禁的,所以杨沅从从容容的就赶到了城东厢的淳祐坊。 虽然他认为那些不知来历的跟踪者,不会对他进行彻夜监视,但他出来时,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先下了门闩,免得鹿溪会来探望,从而发现他不在家。 接着,他上了楼,从天窗潜了出去。 仔细观察了周围动静后,他从后厢房贴着房檐滑下去,利用河边极窄的只有一足宽的借力处,挪移到了旁边的小桥上。 一路走来,他都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并且利用他对周围地形的熟悉,做了好几个甩脱动作,这才放心地直奔城东厢。 杨沅在通利桥下找到了王金帛的住址,户牌上果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杨沅不确定王金帛此时在不在家,以及他那个相好儿的番婆子今晚是否也住在这里。 杨沅提着小心,把王金帛住处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仔细勘察了一番。 他看的很仔细,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想象着可以采取哪些行动, 以及一旦出现意外后,他从哪个方向更便于脱离。 他没有通天彻地的武功,不是万人敌的高手,那他出手时,就更要做足了功夫。 他一个人,要向一个庞然大物发起挑战了! 他不确定他能走出多远,会折在哪一步。 但他确定,他是走不到最后一步的。 要向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发起挑战,死亡,很可能便是他唯一的归宿。 但是在死亡之前,他要努力活的更久。 只有尽量活的久,他在踏进鬼门关的时候,才可以带更多的人下去。 杨沅把王金帛住处四周全都勘察了一个仔细, 然后他想到鸭哥所说的资料里,还提到了一个去处:太平坊北巾子巷,至味堂。 这个地方,与他同属北一左厢,返程时只要稍稍绕个弯儿就行,倒是不太耽误时间。 于是,杨沅又去了巾子巷。 巾子巷的夜晚,比起城东厢可就要热闹多了。 这条街上,酒肆歌楼、勾栏瓦子甚多。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 杨沅慢慢走在人群中,看着左右两侧的灯红酒绿。 他看到一座门面甚是华丽的楼阁,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春风楼。 杨沅有些意外地站了片刻。 原来,被他用一首歌捧上天的玉腰奴,就是在这家酒楼卖艺的么。 再往前去,和“春风楼”一墙之隔的,就是一座豪绰的大酒楼,这就是“至味堂”。 从这两座酒楼的名字也能看得出来,虽然它们都有经营餐饮的项目,但服务方向是有区别的。 “春风楼”更侧重娱乐,“至味堂”更侧重餐饮。 杨沅对这“至味堂”四周,也像他对王金帛住处一样,仔细做了一番勘察。 等他把周围情形牢牢记在心里以后,他便走进了“至味楼”。 这至味堂高有三层,二三层皆为雅间,唯有一楼是大厅散座。 整座“至味堂”是一座塔型建筑,中空的,从一楼大厅仰起头来,就能看到三楼之上的穹顶。 二三楼的雅间呈环形排布,以步廊相连,有雕栏装饰,极尽奢华。 不过“至味楼”的散座区,布置也甚具匠心,尽显繁华气象。 宋时风气,“无伎不成席”。 因此歌女酒娘穿梭其间,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还有酒保传菜唱名,脚下如行云流水。 然后,杨沅就看到酒柜前面,站着一个胡女。 当垆卖酒,以色促销的陪酒女郎,称为“好妇”,既陪酒,也赔笑。 古往今后,最有名的卖酒女郎,那就得属卓文君了。 此廖酒柜前的这个胡女,大概二十六七岁年纪,鼻尖如锥,眼窝深邃,俏丽的容颜甚有异域风情。 漂亮的卖酒女郎,总难免有人以酒为媒,借机搭讪。 此刻,那当垆卖酒的胡姬身边,就站着几个闻香而至的狂蜂浪蝶。 这女人,应该就是慕容湮儿了吧? 杨沅想着,悄悄靠近了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5章 那么,开始吧! 肉体中文网 杨沅正向前靠近,一个酒保却发现了杨沅。 杨沅只有一个人,穿着行止也不像是来店里就餐的。 那酒保便迎上来,拦住了他。 “这位客官,不知你是要吃酒还是要找人啊?” 杨沅神色不变,从容答道:“哦,我家主人叫我来预订索唤,却不知你们‘至味堂’有什么拿手好菜。我见酒保你正忙着,不好打扰你,所以就想自己看看。” 这番话说出来,令那小二对他观感大好。 酒保便笑容可掬地道:“我们这店,名字就叫‘至味’,你想本店的菜肴味道如何,不用挑,哪一道都是人间美味。” 杨沅笑道:“我家主人要在西湖岸畔‘水云间’酒家宴请贵客,听说你们‘至味堂’菜肴更美味,所以叫我来此点几道菜,还请小二哥推荐一下。” 那酒保一听,竟然是在别人店里宴客,却来他们“至味堂”点菜,顿时既觉脸上有光,又觉有些不忿,便发起了牢骚。 “‘水云间’酒家呀,我也听说过的。听说他们那儿的内掌柜,号称西湖第十一景,我呸!那还不招得苍蝇蚊子都嗡嗡嗡地围过去?啊!我可不是说伱家主人。” 酒保说错了话,有些讪讪的,便赶紧岔开了话题。 “说到菜肴,‘水云间’酒家的掌勺大厨,论辈份那是我们‘至味堂’掌勺大厨的师侄,当然比不了我们‘至味堂’,本店有几道拿手美味,你且听了。” 酒保有了竞胜之心,就把“至味堂”最拿手的几道菜肴一一对他说了一遍,蟹酿橙、兰熏火腿、荻芽西施乳、粢毛肉圆…… 酒保一连说了七八道菜,杨沅假模假样地询问着这些菜肴的特点,像极了一个真心想为主人办好差使的家仆。 杨沅问到“荻芽西施乳”这道名菜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一個主意跃上心头。 于是,他又随意询问了几道拿手菜,点了包括“荻芽西施乳”在内的六道菜。 虽然只有六道菜,可那都是‘至味堂’最贵的几道菜。 酒保上前搭讪了几句,便做成了一桩大单,可谓收获满满。 杨沅笑吟吟地看一眼那胡姬,笑道:“你们店里,居然还有胡姬卖酒啊。” 酒保得意道:“那是,湮儿姑娘可是咱们东家去蕃坊百里挑一的番国美人儿。” 刚做成了一单生意,酒保心情甚好,对杨沅促狭地笑道:“不过,你就别打人家主意了,她有个相好儿,是国信所里的官,咱们平头百姓,可是招惹不起的。” “哦?竟然名花有主了么?” 酒保道:“可不,每逢那个国信所的押番官休沐,她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上门去。不过啊……” 酒保凑近杨沅,小声道:“听说番婆子那方面都很厉害的,我看她每次折腾一晌午回来,都跟没事人儿似的,嘿嘿嘿嘿……” 杨沅配合地说了几句荤话,付了饭菜的定钱,便告辞离开了。 如今,他已实地调查过了,对鸭哥的调查,也做到了拾遗补缺。 现在他需要的,就是制定一个详细的、无懈可击的复仇计划。 而王金帛,就是他撕开这场复仇大戏的序幕…… …… 又是一天傍晚。 “水云间”的茶室里,只剩下李师师和丹娘两人。 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 何况灯下的,本就是一对天香国色。 丹娘有些紧张地转着手里的茶盏:“明天,咱们就要引他入彀了。” “担心什么。” 李师师莞尔一笑:“那个金国小王爷,如今为了说服你随他回北国,什么鬼话都肯讲的。” “我倒不是担心他……” 丹娘道:“我们本来的计划,是让几个士子文人去隔壁饮茶,再通过这些文人的仗义执言,让韩副使知道。夫人今天却直接找上了韩副使,真不会出问题么?” 丹娘慧黠,李师师更有一双慧眼,两人都已看出,完颜屈行自从看到了丹娘的这个“娘”,那把丹娘一家带回北国去的念头,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其中缘由……,她们心照不宣,都不好挑明罢了。 现在她们推敲的,只是如何把完颜屈行中计之后的影响扩大。 李师师微笑道:“那位韩副使是贼亮派在完颜屈行身边,伺机抓他把柄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变成盟友,一起给完颜屈行挖坑呢?” “他是金人。” “可他也是一个很乐于帮我们挖坑的人。” 李师师道:“我找到他,对他说,完颜小王爷软硬兼施地想要逼我女儿随他北返,我那女儿虽不情愿,却又畏惧他的权势,央求韩副使为我母女主持公道。你猜他怎么说?” 丹娘瞪大眼睛道:“怎么说?” 李师师嫣然道:“他不仅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唯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很委婉地指点了我一番。” “金国官员之间,原来也是如此的尔虞我诈……” 丹娘错愕半晌,叹息道:“那也罢了,只是……午后二郎不在,咱们擅作了主张,也没知会他一声……” “只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只要有助于他的计划,何必事事请示?” 李师师颇有些不以为然。 想当初,正当妙龄的她,便以一介女子之身,主持了刺杀太尉梁师成、刺杀伪帝张邦昌这等石破天惊的大事,何曾与人商量过? 杨沅那个小毛头,又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绝世智者,老娘还要和他请示! 丹娘苦笑道:“罢了罢了,只盼明日一切顺利吧。” 说着,她便喃喃自语起来:“荻芽西施乳、兰熏火腿……” 李师师奇怪地道:“怎么突然念起菜名儿来了?” 丹娘道:“今日午时,二郎从‘至味堂’点了几道菜送来,想来这便是二郎最喜欢的口味了。” 李师师轻轻撇了撇嘴:“不是说,你只是他找来帮忙的么?” “最初确实是的呀!” 丹娘一脸的娇羞,说话茶里茶气:“只是……日久生情,奴家与大官人,如今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喔!” 李师师对她的感情生活,一点也不感兴趣,将茶盏往她面前轻轻一推:“喝茶。” 丹娘心里便着急起来,你倒是接着问呐!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你不问,我怎么好告诉你,我都已经典身给二郎了呢! …… 为了避免和完颜屈行“撞车”,杨沅每次去“水云间”,都在晌午之前离开。 但是今天他在于吉光等人远远的监视下走进“水云间”酒家,片刻之后,他就换了一身衣衫,重新走了出来。 西湖岸畔,正有几条渔船停在那儿。 他们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这里,卸下鱼虾青菜各种食材。 但是,其中一条小船的艄公,却是鸭哥所扮。 鸭哥和同船的伙计背着虾蟹青菜进了酒家,当他们背着空篓出来时,其中一人便换成了杨沅。 杨沅上了空船,往船尾一坐,手扶竹笠,四下扫了一眼。 于孔目正带着几个手下,正在远处林下,跟晨练的老人似的,慢慢活动着手脚。 鸭哥提起竹篙,往水里一撑,小船儿便荡开了去。 小船在涌金门靠了岸,一辆骡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杨沅下船,上车,车子便冲进涌金门,直奔御街方向…… …… 今日王金帛正值休沐,他一早就去菜市,买了许多食材。 王金帛是个老饕,最好的就是口腹之欲。 所以,他的厨艺相当高明。 今天,是他每十天一次的休沐假期。 按照老规矩,湮儿会在这一天中午到他家来,两人共享午餐,然后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因为傍晚时分,慕容湮儿还要赶回“至味堂”去卖酒。 王金帛手脚麻利的很好,一道道食材该切的切、该洗的洗,该过油的过油,一切准备都已就绪了。 等湮儿小娘子快要赶到的时候,茶已煮上,酒已温起。 他就走进厨房,哼着歌儿,开始做菜了。 这个时间,他拿捏的非常好。 他不愿太早把菜炒好,火候差上一分,味道可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是一个老饕坚决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最先准备的。都是需要烹、煮等较长时间的菜肴。 嗅着锅里渐渐传出的菜香,王金帛哼着歌儿,掀起了锅盖。 雾气蒸腾而起,王金帛正要拿过勺子,舀口汤尝一尝滋味,他的身后就突兀地出现了一道人影儿。 王金帛的房门和院门此时本就是敞着的,那是他给慕容湮儿留的门。 所以王金帛的第一感觉就是,湮儿小娘子到了。 今天来的这么早么? 嘿嘿,这个风骚的番婆子,怕是也惦记着找我收拾她呢。 王金帛嘿嘿一笑,身子便往后一靠:“湮儿,你这般猴急的……” 话没说完,王金帛便是一愣。 他这一靠,没有感觉到该有的柔沃,怎么是个硬梆梆的胸膛? 王金帛心中一惊,就要有所动作。 但是,身后的人比他还快。 一条有力的手臂猛然圈了过来,箍紧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他撞向背后的那一肘,也被一只铁钳般的手,准确地捏在了他的麻筋儿上。 这是公门中人拿人的手段,小擒拿。 当然,哪怕是一样的手段,速度、眼力、准头、力道不一样的人,使出来威力也大不相同。 王金帛自己就很擅长这种擒拿术,却不想今日竟被人用他所擅长的手段所制。 因为了解,所以王金帛很清楚,现在的他根本挣脱不开。 所以,他放弃了挣扎。 他现在只想知道,身后的这个“同行”是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6章 智勇双管齐下时 肉体中文网 当王金帛被那人用娴熟的公门制人手段制伏,卸了他两条膀子,把他拖到椅上坐下时,他才看到对方的模样。 一见来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王金帛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蒙面,就是不想让他记住自己的模样。 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并没有要杀死他的想法。 王金帛垂眸看了一眼抵在他咽喉上的刀尖,故做镇定地道:“这位兄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王金帛,往来国信所的押番,手底下管着十几个人。” 蒙面人迅速回答了他,然后说道:“现在,换我问你了!” 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制住我,来者不善啊! 王金帛心中暗凛,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说。” “前些天,在龙山仓,是谁下令叫你们杀死那二十一名皇城卒的?” 王金帛身子一震,险些主动撞上对方的刀尖。 他骇然看向杨沅,双眸骤然缩如针尖! 蒙面人却很淡定:“是谁?” 王金帛的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是为那些皇城卒之死而来。 他拥有很高明的公门擒拿术。 因此,他很可能是皇城司的人。 还有,湮儿应该也快到了。 我只需要拖延一些时间…… 王金帛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兄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很明白。如果,伱不想吃苦头,就乖乖回答我,我耐心有限!” “你是皇城司的人吧?” 王金帛开始反守为攻了:“兄弟,装成这副样子,没用的。 你没发现,你用的是咱们公门中擒人的那套手法吗? 你没发现,你袍下的官靴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吗? 就算我招了供,你还是需要把我带回皇城司,然后请朝廷为你们做主吧?” 王金帛一脸怜悯地看着蒙面人:“可是,到时候我还可以翻供啊。 你们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可以随时翻供的我。我就算对你招了,又能怎样呢?” “所以,你承认是你们国信所的人,害了他们?” “我承认!” 王金帛很光棍地承认了,然后挑衅地道:“所以,你能怎么样呢?告诉我,你能怎么样呢?” 蒙面人不再问了,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只小酒葫芦。 蒙面人拔下了小葫芦的塞子,王金帛马上嗅到一抹很特别的味道。 有些浓郁、有些鲜美、有些青草般的淡淡香气。 这是…… 王金帛是个老饕,他立刻就从那味道,嗅出了那是什么。 王金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铁青一片。 他为什么不问了? 他就只问了这么一句,有什么用? 但他已经来不及想明白了,因为那個蒙面人已经双指一钳,便捏开了他的嘴巴,把葫芦嘴儿塞进他的嘴巴,把里边的东西灌了进去…… …… 如果说御街就是临安城的中轴线,那它就像是一条鱼的脊骨。 左右各厢坊,就是它延伸出去的一根根鱼刺。 那一角屋脊、一道围墙、一棵老树、一眼古井…… 就是点缀在鱼肉上的一片片鱼鳞,五彩斑斓。 完颜屈行和韩副使骑着马,行走在林荫下。 一株杨柳一株桃,间次种植在路边。 桃花已经到了凋谢的时节,风一吹,便有漫天的花瓣,飘在他们面前,落在他们肩上。 十几个荷弓佩刀的武士,隔着他们几丈远的距离,慢慢地缀在后面。 完颜屈行已经看到湖畔的“水云间”酒家了,他的心头一阵兴奋。 一个丹娘,就已叫他难以割舍了。 自从看到丹娘的娘,他觉得他的人生,都有了全新的意义! 他一定要把丹娘和丹娘的娘带回金国去! 到那时,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放下身价去央求韩副使帮忙。 因为他父亲就藏在他的队伍中,这件事儿韩副使是不知道的,也绝对不可以让韩副使知道。 如果他把丹娘和她的娘亲接来,留在他的队伍之中,很难不被父亲或者盈歌发现。 可是把她们留在韩副使那边就没有问题。 韩副使骑在马上,目光不时从完颜屈行身上飘过。 看到完颜屈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韩副使就不禁哑然失笑。 美色人人爱,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美色,是值得他为之付出的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权力、地位、名望、富贵……,那才是一个男人应该牢牢把握的东西。 美色,只是榻上片刻的欢娱,之后便索然无味了,甚至叫人有些厌烦。 权力、地位、名望、富贵……,这些才是让人一直快乐的源泉。 完颜屈行? 在韩副使看来,如果信王这一脉现在是完颜屈行当家的话,陛下根本就不必浪费力气去对付他。 这样一个废物,根本就不可能成为陛下的威胁。 可惜,完颜征还在,完颜雍也还在,所以,他完颜屈行就只好成为陛下刺向完颜征心中的那口刀了。 他们赶到了“水云间”酒家,韩副使还是和平常一样,在茶室中小坐片刻,寻个借口便下楼去。 完颜屈行一直盼着韩振宇离开呢,韩副使一走,他马上把热切的眼神儿投向丹娘:“丹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奴家实在是连临安城都没有出去过,一想到要千里迢迢去北国……” “其实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你看我,除了发型和衣着,和中原男儿又有什么区别? “奴家……诶,奴家心好乱,奴家还是请母亲过来,与小王爷分说吧。” 完颜屈行赶紧答应下来,他是要把丹娘的娘也一起带回金国的,和李夫人商量,那再好不过。 丹娘盈盈起身,出了茶室。 丹娘沿长廊走出几步,扶栏向下一望。 韩副使背负着双手,正站在天井里,似在仰望着一墙的紫藤。 见丹娘向他望来,韩副使忽然微微一笑,举步向大堂里走去。 丹娘也收回探出的身形,继续向李夫人的住处走去。 当一身汉衣的韩副使坐在大堂里,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话,与一众士子书生热情攀谈的时候,丹娘也带着李师师回到了茶室。 “诸位,诸位……” 韩副使站起来,向几位文人热情拱手道:“几位真知灼见,令韩某茅塞顿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韩副使先把一个大大的马屁送上去,然后便道:“诸位有所不知,这‘水云间’酒家的清茗,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如今还没到饭时,韩某请诸位到楼上茶室里去小坐片刻,让韩某再聆听几位的高论,请请请。” 那些士子书生们,只要你跟他说话投机,那大家就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倒不在乎跟你相识了多久,于是欣然答应,一个个跟着他上了楼。 …… 慕容湮儿乘着一顶腰舆,赶到了城东厢淳祐坊的通利桥下,来到王金帛的住处门前。 她下了腰舆,付了脚程钱,回身一看,王金帛家的院门儿早就敞开了。 慕容湮儿会意地一笑,先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丝,趁机向左右睃了一眼。 一见没有街邻正注意着这边,慕容湮儿马上加快脚步,闪进了门去。 她把院门儿轻轻关上,又落了闩,这才脚步轻快地向屋里走去。 “金帛,金帛,人家来啦……” 慕容湮儿用带着一些异域口音的汉话,娇滴滴地喊着,却没等来王金帛的回答。 “你这死鬼,看来你是不急,那人家就回去啦?” 慕容湮儿一边调笑着,一边继续往里走,房中仍是毫无动静。 慕容湮儿有些诧异地进了门,就见堂屋里已摆好了桌子,桌上的酒正温着,旁边小炉上的开水沸着,还有几道凉菜,也在桌上用碧纱窗儿罩着。 慕容湮儿便会心地一笑:“这个死鬼。” 她料定王金帛定是在厨房里,便放轻了脚步,姗姗地向厨房走去。 一掀门帘儿,慕容湮儿就看见了王金帛。 “啊~~~” 慕容湮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身子迅速向后一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胯间地上,顿时润湿了一片。 她惊恐地看着,王金帛跌坐在地上,半倚着灶台。 他的下腭搭在砖砌的灶坑口儿处,里边的火焰虽然不会直接烧得到他,但…… 他也不知卡在那多久了,火焰炙烤着他的脸,他的半边脸已经被烤得皮开肉绽,油脂和血水糊了半边脸,看起来形如恶鬼。 更可怕的是,他还没有死! 他活着呢,慕容湮儿看到了他眼里痛苦、绝望的眼神儿。 可是,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躲? 他哪怕只是稍稍爬开一些,也不至于…… 看到坐在地上的慕容湮儿,王金帛的眼睛里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 他死死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胡女,可他激动了半天,却动不了一下,也说不出一个字,倒是因为太过激动,喉中嗬嗬地嘶哑了几声,嘴边溢出一些白沫儿来。 慕容湮儿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她不是跑过去把王金帛抱开,而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慕容湮儿冲出王家,便站在门口,疯狂地大叫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王押番快不行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7章 剧毒的美味 肉体中文网 坊正陈彪子跟老王是邻居,所以听到信儿,他第一个就赶过来了。 接着,听到呼喊声的乡邻便纷纷赶来,一时间把王家挤了个满满当当。 陈彪子急道:“王押番这是怎么啦,啊?莫不是发了羊癫疯?” “羊癫疯也不至于烤了这么久,依旧动弹不得的。” 一个年长的街坊说着,掀开锅盖看了看,锅里正炖着一条鱼, 他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盛出的那半碗汤上。 汤本来应该是满满一碗的,这从碗壁上挂着的汤痕就能看出来,但现在却只剩了半碗。 那老人皱了皱眉,便用勺子从锅里捞出几块鱼肉辨认:“嘶~~,陈坊正,只怕有些不妙啊。” “怎么说?” “王押番这炖的是豚鱼啊,定是他没收拾干净,喝了豚鱼汤,中毒了。” 河豚有剧毒,但是其肉质又太过鲜美。 因此江南地区总有人为了美味而冒险吃河豚。 也因此,每年临安都要发生几起豚鱼中毒致人死亡的事情。 陈彪子大惊,是了!难怪王金帛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半边脸都被烤焦了,都挣扎不得半分。这可不正是吃豚鱼中毒的症状么? 陈彪子听说过一個偏方儿,据说把两三斤的南瓜根熬制成一碗浓汤喝下去,可以解豚毒。 但是,这一片刻的功夫,上哪儿去挖几斤南瓜根,再等它把一锅水熬成一碗汤? 陈彪子急得团团乱转:“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年老的邻人抚须道:“老朽听说,用粪汁、泥浆一类的东西灌下去催吐,或许还有救。” 陈彪子眉头一皱,粪汁?那多臭啊,你让谁去舀,他也不愿意啊。 陈彪子便吩咐道:“快快快,你们几个,到院里去弄点泥巴,加水和成泥浆,给他灌下去。” 马上就有几个热心的街坊,匆匆舀了几瓢水,端着盆跑到院里,又搂了几把土进去,和成泥浆,然后跑了回来。 陈彪子身为坊正责无旁贷,他一挽袖子便冲了上去。 他也不敢看王金帛被烤焦的半边脸,扭过脸儿去,只用双手勾住王金帛的两腮,把他的嘴巴愣给撑开来:“快快快,快灌!” 端着泥浆盆儿的,便蹲着马步跨到王金帛身上,把泥浆往他嘴里灌。 此时的王金帛,全身麻痹,肌肉松驰,连吞咽都困难,更不要说开口说一个字了。 可他现在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也知道周围的人都在干什么,说什么。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那种绝望的恐惧…… 当泥浆灌进他嘴巴的时候,那种呛吐感、窒息感,让他痛苦不堪。 可是他的咽部肌肉却完全做不出一点痉挛的反应, 那窒息的感觉也完全无法驱动他的身体做出什么挣扎和扭动。 他想死,一时半刻的,偏又死不了。 他的脸上在淌着血水,鼻孔里地倒灌着泥浆,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突然,陈彪子因为用力太大,手指从他被烤焦的半边脸颊上扣了出来…… 王金帛依旧毫无反应,仿佛所有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忽然间,他回忆起了那个雨天…… 他站在龙山仓门前,突然拔出刀,捅进了那个猝不及防的皇城卒的肚子。 一刀、两刀、三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就只是三刀,那个皇城卒,一脸的惊愕甚至来不及换成愤怒的表情,他就仰面栽了下去。 王金帛现在好羡慕那个皇城卒,那个皇城卒死的太干脆了! 他现在想死,却死不了…… …… 河豚含有剧毒的肝、籽、血,是鸭哥从渔户徐大年那儿弄来的,杨沅连鱼市都不曾去过。 杨沅从“水云间”酒家“金蝉脱壳”,先乘船再乘车,迅速赶到通利桥的车和船,也是鸭哥操办的。 鸭哥只负责拎了一罐子河豚肉,还有单独包装好的含有剧毒的肝、籽、血,一并交给了杨沅。 他只负责扮成艄公载杨沅一程,又给杨沅在涌金门外码头上提前安排好一辆车。 但是杨沅要利用这些东西去做什么,他不管,也不问。 他就像那个给“水云间”酒家送虾蟹蔬菜的水上货郎, 杨二哥则是“水云间”酒家后厨里的那位掌勺大师傅。 人家掌勺大师傅最后给客人端上桌的是一道什么美味佳肴,和他没关系。 …… 王金帛判断失误了。 他看到的很多可以据以分析的细节,都是杨沅有意给他的误导。 杨沅故意蒙了面,让他觉得自己无意灭口。 杨沅故意穿了一双官靴,并且让他看到。 杨沅故意用了大哥传他的公门中人才精通的擒拿术…… 从而,让王金帛误判他是皇城司的人。 如果是皇城司的人,那么就需要他是活口,那才有用。 如果是皇城司的人,就需要他口供确凿、不容抵赖……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杨沅就只需要他一句话, 一句他亲口承认,国信所就是造成二十一名皇城卒死亡的真凶的话! 杨沅只需要知道是谁杀了他大哥就行了。 他不需要铁证如山,去让凶手心服口服。 他不需要通过公开宣判,去警示世人守法。 他不需要用明正典刑,来证明法网恢恢! 躝尸趌路啦你! 老子只是要给我大哥报个仇而已! …… 不过,王金帛只是一只小虾米, 不值得就此暴露自己, 杨沅想要尽可能活的久一些,这样才能让死神的镰刀收割的更多。 所以,他用了很隐蔽的手段。 “皆言美无度,谁谓死如麻?” 对一个吃货来说,河豚这种美味,是他们无法抗拒的。 梅尧臣、范仲淹、苏轼这些人,都曾为了豚鱼之美,“我生有命悬乎天,饱死终胜饥垂涎”。 王金帛是个老饕,为了豚鱼之美而葬送了性命,这很合理。 国信所的人闻讯,派员赶到通利桥下王家的时候,王金帛还有气。 但他努力挣扎了半天,也只是从嘴巴里徒劳地嚅沫出了一些泥浆,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豚毒已经把他的神经和肌肉全都麻痹了, 在他的意识最后湮灭于一片黑暗的时候,他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那个人,还能杀几个? 如果只有我一个,那我可太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8章 带刺的玫瑰 肉体中文网 一条小船,逍遥于西湖之上。 杨沅从城东厢淳祐坊登上一直候在那里的车子,快马加鞭赶到涌金门客运码头,接着就上了鸭哥的船。 尽管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公开露面,杨沅还是又换了身衣衫,并简单地做了些乔装。 他曾经替明星们处理危机事件,由于委托人身边满是狗仔队,他常常需要乔装改扮,因此懂得一些粗浅的化妆术。 远远的,杨沅已经可以看见“水云间”酒家门前那棵高大的桃树树梢了。 杨沅打算再靠近一些,便提前登岸,然后从“水云间”酒家后墙外溜回去。 湖面上,一叶扁舟轻轻滑来。 船头站着一位俏公子,旁边还有一个小书僮。 俏公子与俏书僮,皆是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分明是一对雌儿。 那艄公一边卖力地撑着船,不时还要偷偷睃上她们几眼。 美好的事物,总是叫人愿意多看看的。 一身公子装束的乌古论盈歌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那棵大桃树,心情也有些忐忑。 昨日,那个名叫陆亚的“闲汉”来班荆馆送索唤,悄悄告诉阿蛮,今儿就是实施计划的时候。 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功呢? 如果还是找不到和完颜屈行解除婚约的合理理由,这次返回中京之后,她就要完婚了。 她一想到要和一个从心眼儿里厌恶的男人同床共枕,真无法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杨沅收回目光,忽然看见有条小船也向岸边驶来,两船越来越近。 杨沅一眼就认出站在船头的那個如玉公子,正是乌古论盈歌。 杨沅心中一凛,急忙低下头,让竹笠遮住了他的脸庞。 此时的他,本应该在“水云间”酒家里面的,他不能让人看见他在这里。 乌古论盈歌浑然不觉旁边那艘小船的船头,抱膝而坐的竹笠人就是杨沅。 她深深吸一口气,对阿蛮道:“那小子牛皮吹的呜呜响,可要是今天这事儿他办不好……” 阿蛮小声道:“其实……,以婢子看来,那个杨沅为姑娘做事还是很用心的。 “你看那弄潮大会,任谁也想不到,他能搞出偌大的声势,就只为让完颜王子与丹娘相识一场自然而然,他是真的花了大钱的,并不曾唬弄过姑娘。” “那我不管!本姑娘只要成败,不问过程!” 盈歌握住玉骨折扇,霸气凛然地道:“这事儿他要是给我办砸了,我就……我就把他抓回金国去,叫他做我身边的听用,侍候我一辈子!” …… 丹娘把李师师请进茶室,完颜屈行立即气势全无。 李夫人的气场太强大了。 当然,那种气场,不是两个同类强者之间的气场镇压,那是异性之间碾压式的气场。 只有一个人在异性心目中魅力强大到极点的时候,才会让对方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李师师浅浅一笑:“完颜小王子,小女承蒙王子青睐,那是她的福气。 “只是……我们娘儿俩从不曾离开过临安城,此去中京,千里迢迢,要说心中不生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夫人不必担心。其实此番南来之前,屈行对于南国印象,也只有从他人口听来。真到了这里,才发现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我知道,很多南人对于我们北方的印象,都是荒芜之地,野蛮横行,实则大谬也。夫人看我,何尝不知礼仪,不懂斯文? “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南北交通不便,声讯不通,所以南北不同的一些风俗习惯,都被人夸大其辞了。” 完颜屈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能让他如此小意儿说话,也是前所未有了。 “那么……小女若随小王爷去金国的话,小王爷打算如何安置小女呢?” 完颜屈行听她话风松动,不禁大喜,迫不及待地答道:“当然是我至爱之人!” 不过,他倒还有几分理智,没有贸然答应娶丹娘为妻。 他的正妻之位谁属,他自己也是决定不了的。 李师师淡淡一笑,道:“我家已经比不得从前,小女也只是一介民间女子,自然是不敢觊觎世子妃的位子。 “只是妾身听说,小王爷已经有了一位未婚妻子,而且小王爷那未婚妻子刁蛮娇纵的很……” 丹娘做出一副忐忑的样儿来,说道:“是呀,娘亲打听到一些消息,说是小王爷你在巾子巷里饮酒,那位贵女曾经赶去,一把掀了小王爷的桌子……” 说到这里,丹娘便胆怯地道:“奴家一旦随小王爷去了北国,从此举目无亲,除了小王爷,再也无人可以倚靠,若是那位脾气不好的贵女欺辱奴家,又该如何是好?” “丹娘,你根本不用担心她的。” 完颜屈行没想到自己被盈歌掀了桌子的事,竟然被丹娘和李夫人打听到了。 这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完颜屈行赶紧解释道:“那女子名叫乌古论盈歌。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一看她便觉心中生厌,嫌弃的很。 “只是,我们大金国当今皇帝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大兴变革。呵呵,你们也该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完颜屈行不想说出他们家族正被金国皇帝打压,以免吓跑了这娘儿俩,便换了一个说辞。 “要想受到当今陛下的重视,便需要我的家族足够强大,这就是家父与乌古论氏联姻的原因。我们两家一旦联姻,便是天子也要礼敬三分。 “所以,这纯属利益结合,小王对盈歌没有半点感情。等到我家借势壮大,乌古论氏再无用处的时候,本世子自会把那可恶的女人一脚蹬开。” 眼见李夫人和丹娘似乎有些意动,完颜屈行便想,这娘儿俩纵然祖上非同一般,毕竟沦落民间久矣,能有多少见识? 我且诳她一诳,只要能把她们骗去北国,到那时她们求告无门,只能依附于我,母女俩还不得乖乖任我摆布? 完颜屈行便再接再厉地道:“我发誓,到那时候,本世子必立丹娘为世子妃!” 李夫人和丹娘相顾无言,一副既有些心动,又有些担心的样子。 完颜屈行脸色微沉,忍不住敲打道:“夫人,我实是爱极了你的女儿,才如此软语相求。 “试想,如果本世子用强,便是把你们掳回班荆馆中,又有何人敢置一词呢?” “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我!” 一声断喝,陡然自隔壁响起。 完颜屈行一听这个声音,不由脸色一变。 韩副使!他怎么会在隔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紧接着,茶室的门便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 韩副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后边还跟着几个士子文人。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韩副使是金人,只当他是要路见不平,仗义执言。 人家都肯出这个头,他们难道连帮腔的勇气都没有吗?于是便一窝蜂地跟了过来。 韩副使怒视着完颜屈行,厉声大喝道:“完颜屈行,伱要与乌古论氏联姻,胁迫君上?事成之后,还要抛弃结发之妻,贪图他人美色,竟要强掳而归! “我大金乃礼仪之邦,天朝上国。行圣人之礼,受圣贤教化!你身为汉人正统、信王世子,怎么竟如此不知廉耻,类同蛮夷?简直是可鄙、可恨!” 你没听错,“礼仪之邦、天朝上国、汉人正统、类同蛮夷”这些话,就是这位金国副使韩振宇说的。 因为,现在金人就是自称汉人的! 自从金国夺取中原大地之后,他们就自称汉人了。 不过,这与宋人倒也并不冲突,因为宋国人普遍都是自称宋人的。 汉人这个称呼,最初本就是其他民族用来称呼当时的大汉王朝百姓的。 而且就算那时候,它也不是外界对中原人的统一称呼, 当时还有许多外族仍把中原人称为秦人。 两汉王朝结束后,一个个新生的国家,其百姓对外族自称时,大多也是用当时的国名加一个“人”字来自称。 汉人正式成为中原民族的代称,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金人占据中原以后,得中原者得天下嘛,他们理所当然地就以“中原王朝”自居了。 况且,孔圣人作《春秋》都说了,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根据这一理论,金人不仅开始自称汉人,而且把宋人称为“蛮夷”,因为宋人现在所住的地方,就是以前被中原人称为蛮夷的地方嘛。 所以现在两国民间的形势是,宋人蔑称金人为北虏,金人蔑称宋人为南蛮。 不过,金人最初以汉人自居,只是一种战胜者的炫耀心态。 那时他们还没有想到法统的重要性。 直到宋金两国绍兴和议,发生了“待漏院议盟事件”,金国才意识到这一点,从此加强了宣传。 当时,金国数次南侵均告失败,南宋北伐也没有成功。 金国想着先消化北方,再图南进。 宋国想着先稳定南方,再徐图北伐。 于是就有了“绍兴和议”。 整个谈判过程中,宋国当然是一直处于被动的一方。 当初宋辽两国签订“澶渊之盟”时,双方缔结的还是兄弟之国。 虽然大宋每年都要向辽国朝贡财帛,辽国也是要用骏马做为回礼的。 结果双方和睦了一百多年后,女真人反辽了。 宋国的战略眼光实在不行,居然选择与金国结盟,出兵出粮配合金人去攻打辽国。 辽人痛恨宋人的背刺,宁肯降金也不降宋,他们反击宋国兵马时尤其竭尽全力, 结果让大宋白白折损了许多的兵马,却没能从辽的灭国之战中捞到多少好处。 如今宋国与金国和议,却是连兄弟之国都做不成了,变成了君臣之国。 奇耻大辱啊! 赵构虽然非常畏惧金国,可是面对这种耻辱,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秦桧体察上意,便想着玩点花样,让官家多少挽回一点颜面,同时也稳固他的相位。 于是,当金国派使节到临安谈判时,秦桧就在“待漏院”与金国使者签订盟约。 他是代表大宋天子,以臣国之礼,迎接金国国书的。 可是,他们双方签订盟约的地方,却是在大宋的“待漏院”。 “待漏院”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宋臣子们上朝前,在此歇脚等候的地方。 金人在这儿签约,岂不意味着他们是大宋的臣子? 也不晓得秦桧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他们请进“待漏院”的时候,居然没让他们看清那块匾额。 结果,双方签订了盟约,代表金国来签约的金国尚书右侍郎张通古出门后,一扭头看见头顶竟然挂着“待漏院”的匾额,脸都黑了。 这番举动在我们现代人看来,不过是阿q一般自欺欺人。 可是外交本无小事,更何况是在那个特别重视礼教名分的年代。 张通古作为金国使者,代表的是金国,这是严重羞辱了金国的行为。 张通古一怒之下,拨马便走,他要硬闯和宁门,进宫去向大宋皇帝讨个公道。 当时,正是担任皇城司武功大夫的木恩冲上去,扳住他的马头,把他连人带马摔了个跟头。 宋人已经有了防备,张通古就没有机会闯宫了,只能恨恨离去。 从那以后,金国使节再到大宋,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们但凡进入大宋的任何官署衙门,都会先在门口停下来,抬头仔细辨认一下衙署的名称。 这件事多多少少算是让金人丢了一次脸。 那些女真人也因此惊奇地发现,原来中原人这么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名份! 从此,他们就特别重视宣传他们才是正统,他们才是汉人,而宋人,已经沦为蛮夷了。 韩副使作为金国使节,自然不会忽略这些关乎立场的说辞。 完颜屈行被他唬得脸色发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分辩。 韩副使仰天打一个哈哈,冷笑道:“原来完颜征与乌古论氏联姻,竟是为了要挟君上!好好好!好的很呐!” 韩副使拂袖就走,一个锃亮的光头在楼梯上一闪一闪的,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韩副使,你不要误会!韩副使……” 完颜屈行终于清醒过来,一时间又惊又怕,也顾不上携美北返了,马上拔腿追了上去。 祸事了! 也不知,捅破的这天,他还能不能补得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19章 致李夫人,一瓣桃花血 肉体中文网 韩副使和完颜屈行一走,挤进茶室的几个文人士子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这才知道,刚刚与他们相谈甚欢的那位秃顶书生居然是个金人。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幕,众人自然议论纷纷。 其中一人却是两眼放贼光,立即冲上前去,向李师师和丹娘兜头一揖: “敢问两位小娘子,那完颜屈行可就是代表金国来我大宋贺‘天申节的金国使节? “他除了花言巧语,哄骗这位小娘子随他返回北国,不惜许下正妻之位,还要休了乌古论家的女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言辞啊?” 丹娘警觉地反问道:“足下是什么人?” 那人忙道:“鄙人乃朝廷‘进奏院’的监官,姓苏名乔。咳,临安小报的主编纂呢,也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 “韩副使,韩副使留步,韩副使你听我解释啊……” 完颜屈行追到楼下,见韩振宇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完颜屈行赶紧追上去,在大堂里拦住了他。 完颜屈行伸手拦住韩振宇,忍气吞声地道:“韩副使,本世子只是为了哄那美人儿信口胡诌的话,韩副使也是男人,应该懂得,哄女人的话,它能信么?” 大堂里坐了许多客人,多是文人士子。 他们正在高谈阔论,针砭时弊,推演国策,天马行空,一针见血。 忽然听到“哄女人说的话,它能信么?” 嘶~,这也是一句真知灼见呀,是谁说的? 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向完颜屈行望来。 一瞧此人衣着发型,哦!原来是只金狗。 就在这时,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带着一個眉眼如画的小书僮走了进来。 “店家,给我们公子一个雅……,韩副使?小王爷?” 小书僮阿蛮忽然看见站在大厅里的完颜屈行和韩振宇,马上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们二位也在这里用餐啊,倒是巧呢。” 说着,她便向韩副使身边的亲信随从尼玛撒递了个小眼神儿。 若不是尼玛撒时时通风报信儿,她怎么能把时间把握的如此准确。 尼玛撒实非笔者恶搞,确实是这个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很正式、很认真的名字。 尼玛在他们的语言里是“圣光”的意思,而“撒”则是表示赞叹的语气助词。 如果把它意译成汉语,就是“圣光啊!”的意思。 在金国,多少人的名字都及不上他呢。 “蒲刺都”是眼睛,“兀里彦”是猪,“斡忽”是臭,“留可”是磨刀石,“骨地”是下跪…… 在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里边,能取“尼玛撒”这样一个好名字的,那就不是一般人。 比如乌古论家里的女儿盈歌,盈哥意译成汉语就是李子,比人家尼玛(圣光)还要差一些。 尼玛撒能取“圣光啊”这样的名字,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萨满教的一位大巫。 虽说现在金人那边的萨满教,也受到了中原佛道信仰的冲击,在金国的地位和影响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也依旧属于上位阶层。 尼玛撒在韩副使身边做个随从,实际上是被他的父亲送到韩将军身边接受历练的。 尼玛撒接到阿蛮递来的眼神儿,不禁微微一笑。 他很喜欢阿蛮这丫头,帮她个小忙而已,不算什么。 韩振宇看到乌古论盈歌,不禁笑了。 “原来是盈歌姑娘啊。你来的正好……” “韩副使!”完颜屈行大叫一声,满眼乞求。 但韩副使并不理会他,只对盈歌笑道:“韩某正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完颜屈行脸色阴沉,恶狠狠地道:“韩振宇,你确定要跟我的家族为敌吗?” 韩振宇恍若未闻,就把方才完颜屈行在楼上对丹娘说过的话,又对盈歌学说了一遍。 韩副使不愧是外交使臣,他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他用了更直白的语言和更直接的语气。 听在别人耳朵里,那感觉就已大不相同了。 哪怕乌古论盈歌本来就是在算计完颜屈行,听了这话也是怒不可遏。 她冷笑地转向完颜屈行,冷笑道:“完颜屈行,你好!伱好!这事儿,你如何对我交代?” 完颜屈行狼狈地道:“你不要误会,我那话,只是用来哄人开心的,哪里当得了真?” 盈歌不听他说,抬手就向他打来。 完颜屈行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只能躲闪避让。 一时间,一个逃,一个追,“水云间”大堂里便一阵鸡飞狗跳。 韩副使笑吟吟地看着,他倒想知道,这两大家族,以后还如何联姻! 于孔目带着他的三个小弟,蜷缩在墙角一桌,看着这“你跑,我追,你插翅难飞”的混乱一幕,生怕不小心被卷进风尾。 忽然,毛少凡捅咕了于吉光一下,低声道:“孔目,你看,杨沅也在那里。” 人群中,杨沅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绕到楼后丛林中,观察无人跟踪后,便迅速翻墙进入酒楼,匆匆换回了衣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这时,前堂叫骂声已起,杨沅就慢悠悠地走出来,挤在人堆里看热闹。 但,随着四下躲避、却不舍得离去的围观者们身影移动,于孔目再次看向杨沅的位置时,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了,一时之间,也不知他是不是换了位置。 “我不与你争斗,等你消了火气再说。” 完颜屈行眼见与盈歌今天是说不清道理了,终于放弃。 他逃到门口,匆匆撂下一句话,又狰狞地看向笑吟吟的韩副使,厉声道: “姓韩的,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以为傍了个好主子,就能骑在本世子头上拉屎撒尿?白日做梦!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盈歌冷哼一声,“啐”了一口,道:“幸亏本姑娘散心至此,否则还不能识得这完颜屈行的真面目。” 她转向韩副使,抱了抱拳,道:“韩副使,多谢了。” 韩振宇微笑道:“盈歌姑娘是个真性情的爽快人,韩某也是不想你被人欺骗而已。” 他看了眼店里的混乱模样,又对盈歌道:“韩某要回班荆馆去了,盈歌姑娘可要一起走么?” 盈歌摆手道:“不用了,盈歌正觉腹中饥饿,先用点食物再说。” 韩振宇点点头:“好吧,盈歌姑娘莫要走的太晚,天黑之后,出城总归是不甚方便。” 说罢,他便笑吟吟地向外走去。 盈歌则大声道:“店家呢,二楼雅间,给本姑娘安排一下。”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对走到身边的阿蛮小声道:“一会儿去找找杨沅,告诉他,这件事他办的很好,本姑娘很满意,尾款明日就会给他。” …… 韩副使来时,还与完颜屈行并辔同行,有说有笑,一团和气。 回去的时候,完颜屈行已经带了他的人,怒气冲冲而走,等在店外的,就只有韩副使自己的几名侍卫了。 但韩副使丝毫不以为忤,心情还很好。 他笑吟吟地跨上战马,便领着几名侍卫沿西湖岸往远处的御街官道而去。 完颜屈行这般不成器的小子,他爹还费尽心思地想栽培他? 这完颜屈行,怕不是投生在他们家来讨债的吧。 韩副使冷笑一声,扭头吩咐他的心腹随从尼玛撒:“回去之后,你立即给本将军拟一份奏章,要详细写明完颜屈行的诸般言辞,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奏报中都。” “遵命,大人!” 在中原这边,现在这个时代,“大人”专指家族长辈。 但在外族那边,“大人”的用法,却是和明清时候没什么区别。 韩副使点点头,一提马缰,一马当先,便跑在了前头。 湖畔,绿意接连,一只只小船儿游走其间,船上人头戴竹笠,正在采摘那又肥又大的荷叶。 前方,便是一条坦余长道,道路两旁一棵杨柳一棵桃,风吹落英满树梢。 此情此情,令韩副使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又是一阵风来,不胜风力的落英化作一片桃花雨,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韩副使轻驰马,慢踏行,穿过风中一瓣瓣桃花,忽然便明白了什么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瓣瓣桃花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寒芒。 湖畔有一条条的采荷船,其中有一条小船。 船尾的艄公用竹篙在水中奋力地一点,小船便推开一张张碧绿的荷叶,箭一般窜了出去,无声无息。 一片片飞舞的桃花瓣中,一点寒芒,也是无声无息。 韩副使看到了,但又似乎没有看到。 因为他的眼睛虽然看到了,但他的脑筋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那一点寒芒,已经钉在了他的印堂上。 这是一枝“没羽箭”,也就是无羽箭。 无羽箭初速最快,贯穿力强。 北宋时河东将领何灌,曾用“没羽箭”一箭便贯穿两名西夏的铁甲兵。 但这一箭,并没有贯穿韩副使的脑袋。 或许是因为,它只是一枝五寸长的用手弩发射的短箭,威力要小一些。 箭从韩副使的印堂没入,眉心只留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点。 因为箭尾正抵在与皮肤平齐处,一时竟连血都没有渗出一滴。 韩副使脸上欣然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胯下的马还在轻驰。 韩副使的身子依旧随着骏马轻驰,跨鞍打浪。 继续又向前跑出走动七八步,韩副使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了。 他身子一歪,便软软地倒拖在了地上,一只脚仍旧扣在马镫里。 尼玛撒大吃一惊,他还什么都没发觉,只道韩副使突然发了什么恶疾。 他急忙一踹马镫,抢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韩副使马匹的缰绳。 马站住了。 韩副使仰卧于地,双手摊开,一脚高举,就像是在满地落英花红之中陶醉地舞蹈。 空中有花瓣雨落下,洒在他的身上,一枚桃花,盖在了他的额头,如同贴了一枚漂亮的花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20章 大官人杀驴了 肉体中文网 小船靠了岸,杨沅踏上陆地,很快就消失在丛林里。 当李夫人慨然应允,参与算计完颜屈行的时候,他就暗暗告诉自己,要为这大宋百姓做点事。 他做到了。 完颜征联姻的真正目的,被他的不肖子亲口说了出来,而且被韩副使知道,接着还要在临安传扬开来。 这种情况下,完颜征家族和乌古论氏的联姻,就不可能再成功了。 但,也仅止于此。 杨沅杀了韩副使,那就不一样了。 韩副使刚和完颜屈行翻了脸,众目睽睽之下,包括他们自己的随从侍卫,全都看在眼里。 完颜屈行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由于金国皇帝完颜亮正处心积虑地想要削弱完颜雍的势力,拔掉他的爪牙。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存在嫌疑一说了。 完颜亮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一口把它咬死为谁也翻不了的铁案,从而有借口对完颜征家举起屠刀。 只要稍稍有些心机的皇帝,都不会错过这个打击、削弱强敌的机会, 更何况完颜亮绝不是一个蠢人。 鸭哥把篙撑在水里,把小舟稳住,望着杨沅的身影没入林荫之下,心头说不出的震撼。 之前杨沅赶去城东厢淳祐坊的事,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感觉得出有些神秘。 而刚才,杨沅就在船头,突然射出的一枝弩箭,可并没有瞒着他,他看得清清楚楚。 二哥居然杀了金国副使! 虽然鸭哥和兄弟伙们一块嬉水、一块喝酒时,也曾捶案痛骂金狗,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一個升斗小民,会和金狗真的对上。 一时间,他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杨沅登岸时,回身对他说了一句话:“晚上,我们一起回后市街。你若有不便,就先走。” 此时品味,他大概明白了杨沅的意思。 二哥在让他做出抉择。 那么,他是就此离开,装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以后和二哥划清界限,还是等在这里? 湖水轻轻涌荡,有篙定在水中,小船儿始终稳稳的。 许久之后,鸭哥从水里拔出了竹篙。 他跳上岸去,将船拴在了大柳树下。 然后,他倚着柳树,在岸边坐了下来…… 鸭哥伸手拔下一根草茎,将嫩芯抽出,叼在了嘴里。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管他娘的,这可比弄潮……带劲儿多了! …… 尼玛撒初时还以为韩副使突发了暴疾。 直到他轻轻拂去粘在韩副使眉心的那瓣桃花,看到那个只有婴儿小指粗细的圆洞。 尼玛撒才攸然色变。 韩副使的几名侍卫都围了上来。 躺在满地桃花中的韩副使大睁着双眼,栩栩如生。 “尼玛撒大人,这……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侍卫惊恐地叫了起来。 “抬起韩将军,快把他抬上马去!” 尼玛撒脸色发白:“快,我们马上去国信所,找李荣!” 一个侍卫茫然道:“去国信所?大人,我们不……不回班荆馆,禀报世子吗?” “你想死,你就去!” 尼玛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吩咐其他人道:“李荣是大宋派给咱们金人使团的接伴使,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叫他另行安排船只,准备快马,送我们北返!” “为何不……” 刚才那名侍卫脑子反应显然比较慢,他还想问,为何不和正使一同北返? 话说到一半,他那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登时也是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多嘴。 一行人匆匆把韩副使抬上马背,固定在马鞍上,然后掉头就往国信所方向快马冲去。 …… “水云间“酒家的天井里,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对面而立。 少年与少女,皆是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只是神情上,一个有些刁蛮野性,一个有些古灵精怪。 仔细再看的话,你就会发现,这少年与少女,一个是雌儿,另一个也是雌儿。 阿蛮扬着下巴,盛气凌人地道:“你不要那么多废话,杨沅究竟在不在,我有话对他说。” 青棠警惕地看着阿蛮:“你找我姐夫到底做什么呀?伱说给我听好了,我告诉我姐夫。” “你是他小姨子?我怎么没听他说过他成亲了呀?” 阿蛮晒然一笑:“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帮我传话,你毛都没长齐呢,快去把他叫出来,本姑娘耐心可很有限。” 青棠冷笑:“你长齐了,好厉害呢!我姐夫正陪我姐说话呢,没空搭理你。你爱说不说,不说滚蛋,我还偏就不给你传这个话。” 阿蛮拔腿就要往里冲,青棠立即闪身挡住。 阿蛮瞪着青棠,忽地嫣然一笑,抬起右手来,捏着个兰花指,端详着自己的手腕。 “哎哟,这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呢。” 阿蛮亮出腕上的金钏,得意洋洋地道:“本姑娘居然被你个黄毛丫头给为难了。等着吧,等我见了杨沅,可就不是送我一对金钏就能让我消气儿的了,戒指啊、耳环啊什么的,看来我就可以凑全了。” 什么? 她的金手镯是杨大官人送她的? 青棠眼睛都红了,我都还没……,不是,我姐都还一件没收到呢! 青棠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姐可是金钏、金鋜、金帔坠,一应俱全。” “你姐有又不是你有!” “我……” 两个小姑娘正在斗嘴,杨沅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阿蛮眼睛一亮,招手道:“这里这里,快过来。” 青棠回身一看,见是杨沅,便嘟起嘴儿来。 大官人居然送那小丫头金钏,还是那么漂亮的金钏,好气! 杨沅没想到刚翻过后墙钻进院子,就看到了阿蛮,略感意外地走过来。 阿蛮得意地瞟了青棠一眼,对杨沅道:“我们姑娘说了,她现在很开心。明儿,还是老地方,她要见你。” 说完,阿蛮使一转身,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向着酒楼中走去。 青棠马上凑过来:“大官人,这个没家教的小丫头是谁啊?” “她的主人,和我有生意上的往来。她是金人,不要轻易得罪她。” “哦……”青棠气消了一半儿,生意伙伴嘛,那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所以,青棠抢先一步找到了丹娘:“师父,你要小心呀。二楼雅间那个漂亮姑娘,认识师丈呢,师丈还送了她的小侍女一对金钏。” 青棠端详着自己的手腕:“那金钏可漂亮了,我都没有呢。师父,师丈有没有送过你呀?” “滚!” “好嘞!”青棠很干脆地滚蛋了,反正她话传到了。 师父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心里越在意。 她一定会努力的,嘻嘻…… …… 杨沅上了楼,便去了茶室。 不一会儿,丹娘便走了进来。 她仿佛根本没受青棠传话的影响,一见杨沅,便开心地道:“官人,奴奴幸不辱命,今日这事,成了!” “是啊,我们这事儿,终于是办妥了。” 杨沅似乎有些出神,沉默了一下,才道:“我现在,还清晰记得当初来找你的情形。 完颜屈行来我大宋时,绝不会想到他再返程时,竟是这般模样,而我这边,短短时日,却也是物是人非了。” 是啊! 大官人来寻我那天,我都恨不得跳进西湖自尽了。 谁知道,短短时日,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爹娘再也不是我的噩梦,湖州方家,再也不能来寻我的晦气,而且,我还有了大官人…… 丹娘在杨沅身侧坐下来,含情脉脉地睇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地睇着他。 杨沅道:“为防万一,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会再出现了。” 丹娘听了心中一阵不舍,不过,离间金人两大势力,挑起金国君臣猜忌,这不是小事。 大官人是朝廷官员,当然不能让金人看出这其中有宋人的手段,所以在这风口浪尖儿的时候,大官人要暂且隐身,也是应该的吧。 纵然心中不舍,丹娘还是暗暗说服着自己。 杨沅并不是之后的一段时间不来了,在他想来,是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接下来,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要对付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他能活下来么? 不可能的。 这复仇之路,他不知道能走多远,他只知道,他一定会倒在这条路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多走几步。 “对了,你一会儿去找李夫人,认了她做干娘吧。” 门外,李师师正好走到门前,本要叩门的,听到这句话,忽然站住了。 茶室里,杨沅微笑道:“旁人不知道你有江南国主后人的身份,却知道你有了一个‘娘’,明日完颜屈行的事,必然传遍临安城,为免有人发现疑点,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丹娘柔柔地答应一声:“好,奴奴一会儿就去和李夫人说。” “还有一个多月,大考就开始了,两个月后,榜单张贴出来,‘水云间’必然门庭若市。丹娘,先恭喜你了。” 丹娘也微笑起来。 这家店,从此以后,就是她的了。 这里,将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也是她心里踏实下来的根本,更是她有勇气追求所爱的胆气。 而这一切幸运,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我还有事……” 杨沅想了一想,对丹娘应该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今日一别,便是永别。 自己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也不必再说太多,便要起身告辞。 “大官人等等……” 丹娘一见杨沅又要突然离开,再也等不得了。 大官人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今日不确定这份感情,她心里不踏实。 杨沅有些诧异地向她挑了挑眉。 丹娘含羞带怯地低下头,轻声道:“奴奴……亏了大官人,方有今日结果,心中之感激,实不知该如何还报才好。 “奴家只有这一个身子,情愿……从此做了官人的外室,侍候官人枕席寝居,以报答官人之万一,还望官人俯允。” 丹娘垂首说罢,等了半天,却没等来杨沅回话,便悄悄抬起眼来。 门外,李师师也摒住了呼吸。 八卦,本是女人本性。如今旁边没有别人,她也用不着摆出一副“万事不着心”的恬淡模样儿来,那耳朵还不竖得高高儿的? 杨沅看着丹娘,缓缓道:“我给了你的,你也帮了我的,本就两清了,何需你以身报恩?” 丹娘羞涩地嗔道:“官人怎这般不解风情?非要人家说的如此明白么?人家……人家若非心中有了官人,又怎会以身相报?” 李师师在门外听见了,不禁会心地一笑,下意识地便掩住了嘴巴,生怕露出一点声息,便听不到如此好戏了。 杨沅道:“我与丹娘往来,都是共谋大事,何曾谈过私情?丹娘你喜欢我的理由,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摇了摇头:“不过是吊桥效应罢了!” 丹娘正要反驳,听到这个不明所以的词汇,不禁一呆:“吊桥效应?” 杨沅道:“曾经,有一位智者,他在一座学院,选出二十名学子,分作两组。 “他又找了一位貌美的女子,到学院里,寻个理由与第一组人谈话聊天,逐一接触。 “第二组十个人,他却安排这些人登上后山一座吊桥,那山渊高有百丈,有风吹过,吊桥便摇摇晃晃,叫人胆颤心惊,然后,他又同样安排这个貌美女子与他们在吊桥上偶遇、攀谈……” 便是以李师师博览群书、尽知古今的见识,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心中不禁大为好奇,恨不得代替丹娘,马上问一句这是要做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杨沅道:“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这位智者便与这二十名学子私下攀谈,他发现,在书院里见过那女子的,已经淡忘了她。可那在吊桥上见过那女子的人,却有大半对她念念不忘,甚至生出了爱意……” 丹娘疑惑不解地道:“官人的话……,奴家不甚明白……” 杨沅一笑,解释道:“书院中十名学子,是在心平气和、平安无恙时见到的那女子,纵然那女子貌美,会叫人心生好感,偶然邂逅,事过多日,也就淡忘了。 “可吊桥上那些人却不同,他们站在摇晃不止的吊桥之上,心惊胆颤之际,遇到这个女子,便会格外的难忘。 “与这女子交谈之际,便忽略了脚下摇晃的吊桥,更会误以为这是那女子给他们带来的安心之感。 “凡此种种,不仅让他们更加难忘那邂逅的女子,还会以为,自己这是对她一见钟情,爱上了她。” 丹娘张大眼睛,看着杨沅。 杨沅道:“所以,那是真的喜欢了她吗?若真的朝夕相处的时候,这种误以为的感动,又能持续多久呢?” 李师师站在门外,听得一阵恍惚。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寓言小故事,她心中现在只转着一个念头: 我当年,真的对小乙动过心吗? 为什么自从他见了我,便一直追随守候在我身边,为我出生入死,我却也只把他当成一位兄长,一个伙伴? 哪怕他对我剖心析肝地表白了情意,我也不曾把自己交给他,却在他葬身大河之后,对他念念不忘,似乎失去了一生挚爱? 我究竟……是因为他而感动,还是在感动自己? 李师师这些年来一人独居,闲来无事就是阅读释道两家的经典解闷儿。 这样的人本就习惯于探究事物的本质和内涵。 结果,杨沅用来开导丹娘的一番话,却被李师师听了去,然后陷入重重哲学悖伦。 直到杨沅从“水云间”离开,提前一步躲回房间的李师师,还在苦苦探索“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因和果,业与缘,承和负,忠与恕…… 读书太多的恶果体现出来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大才女,陷入了她给自己挖的坑,挣扎在哲学陷阱里,爬不出来了…… 杨沅走后,青棠便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茶室。 刚刚她才给师父打了小报告,师父一定有了危机感,现在和杨大官人的感情,应该更进了一步吧? 但她看到的,却是呆呆坐在茶案旁,一言不发的丹娘。 “师父?姐?你想什么呢?” 青棠在丹娘面前晃了两圈儿,丹娘恍若未见。 青棠忍不住了,终于还是跑到丹娘身边,直接问了起来。 丹娘缓缓扭过脸儿来,一脸委屈地看着青棠,快哭了。 “青棠啊。” “嗯?” “杨大官人把磨卸了,现在要杀驴了。” “啊?” 青棠瞪大了眼睛,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的样子。 丹娘忽然一把抱住了她,呜咽起来:“我以后,可就只有你了……” 青棠听得好熨贴、好感动,虽然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棠轻拍丹娘的后背,正想着要怎么说才好安慰安慰师父, 丹娘突然又一把推开了她,泪眼婆娑地道:“可我要你有什么用啊!” 累了,毁灭吧! 你爱死不死,我是不想管了。 黑心棉的小棉袄气呼呼地走开了,再也不想跟她说话。 …… 杨沅一步步地从“水云间”走出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夕阳照射在湖面上,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画布,绘制出五颜六色的画面。 船只缓缓犁过瑟瑟的水面,天空、水色、云影、波光、小船、人影、荷叶……,交织的美轮美奂。 杨沅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明天之后,他将变成一个隐形人,割舍今天的一切,又何必再回头。 杨沅在湖边站住了,他沿着湖岸缓缓看过去,便看到了夕阳下,倚着一棵老柳树假寐的鸭哥。 泊在岸边候客游湖的小船有好几条,艄公们都在岸上坐着,唯有鸭哥最是安闲。 杨沅心中一暖,便向那棵老柳走了过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22章 我说了,你敢信? 肉体中文网 “遵命!” “把我儿……送回他的住处,安排成自尽的模样!” 随从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上前,把完颜屈行负在肩上,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完颜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完颜亮得到尼玛撒等人的消息后,必然如获至宝,一定会把这件事做成一桩铁案。 他已别无选择,只能壮士解腕了。 他要抢在尼玛撒之前回到中都,以免被完颜亮发现他擅自离开的事。 当完颜亮把此事做成铁案,问罪于他的时候,完颜屈行一怒而杀副使,继而畏罪自尽的消息也会传到中都。 你皇帝想把它做成不容否认的一桩铁案,我无法回避,那就陪你把它做成铁案。 只是,韩副使死了,我儿子也死了。 他是因为私人恩怨,含忿击杀了韩副使,恢复理智之后,虑及帝王威严,便畏罪自杀了。 杀人者与被杀者,都已不在了。 这铁案,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儿出来? 已经一命偿一命了,就算你还想兴风作浪,也没办法据此大兴冤狱,将我一家彻底抹杀。 虽然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还是逃不了,但是相比于灭顶之灾,却又不算什么了。 只要我根基还在,那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一想到与乌古论氏联手结盟的计划就此告吹,还要给完颜亮递上把柄,让家族蒙受更大的损失,一股无名火便涌上心头,因完颜屈行之死而产生的悲伤倒是冲得淡了…… …… 这一夜,国信所好不忙碌。 刚刚安排了尼玛撒等人护着韩副使的尸体登上运河的大船,马上又要安排秘密送走完颜征。 秦桧亲自居中调度,李公公在码头主持其事,安排了一艘快艇,把完颜征也送上了路。 盈歌回到班荆馆后,才得知韩副使被杀。 完颜屈行竟然杀了韩副使? 盈歌的第一反应,也是完颜屈行干的。 还不等她细细推敲,便又传来完颜屈行自尽的消息。 这一下不用猜疑了,果然是完颜屈行干的。 盈歌虽然不想服从家族安排,与一个自己十分厌憎的人成亲,却也没有杀死完颜屈行的想法。 不想她只是要退婚而已,完颜屈行恼恨韩副使的小题大做,竟然杀了韩副使,接着又畏罪自尽,令她也不禁吁叹不已。 好在,正使、副使虽然死了,使团中还有判官、录事两名官员。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有这两位官员出面料理,倒不用盈歌去掺合这些事儿。 …… 青石巷宋家小食店里,杨沅依旧是“醉醺醺”地回来,到了屋里倒头便睡,不愿与鹿溪多说。 等鹿溪离开后,他便闩了房门,先到阁楼上,将藏在杂物堆深处的那包珠宝取出。 接着,他又回到一楼,走到供奉祖先牌位的小隔间里。 杨沅上了三柱香,又跪在蒲团上叩了头,默默祈祷一番,便把一件包袱皮铺在了地上。 一块块杨氏祖先牌位,从他这一支最早自立门户的祖先灵位开始,一块块地请下来,放进包裹里,最后也打成了一个包裹。 一包珠宝,一包灵牌,被他暂且放在了柜子里。 他想带走的,只有这两样东西。 对面二楼的窗子一直开着,鹿溪伏在窗口,静静地看着这边。 如果说第一次,她还被杨沅蒙混过关了的话,但这一次,她很清楚地感知到,杨沅是装睡,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说话而已。 鹿溪很难过,她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只是因为杨大哥的去世,让二郎情绪低沉的话,他身上的酒气和淡淡的脂粉香气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能揽着一個酒女纵情饮酒,却连和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么? 回忆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鹿溪一遍遍地想要说服自己,二哥不会变心。 可是,杨沅肉眼可见的冷淡,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却在一遍遍地提醒她,二哥…… 在外边有了人! …… 翌日早起,杨沅还是在店里用了早餐,然后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小食店,遛遛达达地向外走去。 正收拾着一张餐桌的鹿溪抿了抿唇,忽然解下了围裙,对宋老爹说了一句:“阿爹,我出去一趟。” 宋老爹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杨沅再次来到“王妈妈大茶坊”,还是上次他坐的位置。 大茶坊散座里有些客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隐约能听见有些客人眉飞色舞地正在说着隋唐故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杨沅听在耳中,却完全没有当初看着众人为曲先生的《新三国》如痴如狂的得意。 一个已经决心赴死且料定自己一定活不太长的人,又怎么会为这些事情动心? 那个说的津津有味的人,显然是在给自己的朋友“补课“,那是漏掉了一讲的人。 杨沅听了一会儿,抬了抬手,一个女茶博士马上赶到他身边,彬彬有礼地道:“客官?” “曲先生,几时在你店里说今天这一讲?” 女茶博士莞尔道:“那客官可是来的太早了,曲先生要到酉时七刻才会开讲呢。” “酉时七刻么……” 杨沅估算了一下时间,又道:“麻烦你告诉曲先生,这一讲结束后,到后街‘了心客栈’找我,我叫杨沅。” 女茶博士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认识曲先生,而且这口气……,竟然要大忙人曲先生乖乖去见他? 不过,做这迎来送往、客官招待生意的,谁还没有几分眼力? 她看得出这位年轻客人并非说笑,而且他似乎笃定了曲先生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赴约,又岂敢怠慢了。 甚至于,她对杨沅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待女茶博士恭敬地答应下来退开,杨沅便慢慢地吃着点心喝茶,等候着盈歌。 双方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近一刻钟,盈歌才带着阿蛮匆匆走进店来。 还是一身男装打扮,手持象牙小扇,后边跟着背着个包袱的阿蛮,一如他们上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模样。 街对面一家店面的屋檐下,鹿溪远远地看着,她已经看出,那个与二哥在此相约的少年人,分明是个易钗而弁的女子。 这一刻,她的心就像中了一箭,说不出的难受。 茶馆里,盈歌一坐下便开始叹气。 “唉,我今天差点儿便来不了了,如果不来,伱定会以为我要赖账。 “你是不晓得,我们使团昨日发生了什么,我说出来你都不信,唉……” 盈歌连连叹气,连端上来的甜品美食都忘了品尝。 杨沅故作惊讶地道:“你们使团能出什么事?居然还能为此困住你盈歌姑娘?” 盈歌苦笑道:“韩副使死了,你敢信?” 杨沅讶然道:“死了?他好端端的,这是患了什么疾病?” 盈歌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喏,这儿,大概是脑疾。” 杨沅摇头道:“没想到韩副使竟有这样的重疾,实在没想到。” 盈歌翻了个白眼儿:“我说笑啦,他是被人一箭射中眉心,当场毙命的。” 杨沅惊道:“谁干的?” 盈哥愁眉苦脸地道:“还能是谁,完颜屈行呗。” “就因为韩副使要向贵国皇帝告发完颜家联姻的真正目的?他……也莽撞了吧?难道不考虑后果的吗?” 盈歌唉声叹气地道:“是啊!脑子一热,就把人杀了。等清醒过来,又知道害怕了,结果,他就上吊了。” 这回,杨沅可真正的惊住了。 “完颜……小王爷上……吊了?” “嗯!” 盈歌点着头,从碟子里选了一块卖相最好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她一边吃的掉霜糖渣儿,一边跟杨沅道:“使团判官和录事,得知韩副使被杀后,就去见完颜屈行,结果推门一开,他正挂在梁上……” 完颜屈行自杀了? 杨沅虽然只和完颜屈行正面打过一次交道,可是为了对付此人,暗地里可没少琢磨过他。 杨沅实在想象不出,以这完颜屈行的为人性情,会因畏罪而自杀。 盈歌继续道:“你们临安现在天气好热的,一大早,我们判官和录事,就去给完颜屈行采办棺椁、还要购置很多冰块,要不然,怕这尸体是不好运回中都去了。” 说到这里,盈歌眉头一皱,这点心也是吃不下去了,随手便丢回了碟中。 杨沅诧异地道:“怎么只给完颜屈行准备这些,那韩副使不用管的么?” “韩副使死后,他的随从根本就没回班荆馆,直接跑去国信所了,逼着国信所连夜给他们准备了大船快马,赶回中都去了。” 盈歌说完,向阿蛮招招手,阿蛮便把包袱放在了桌上。 盈歌道:“喏,你的酬金尾款,都在这里了。我们判官今儿料理完颜屈行的后事,明儿向你们官家请辞,后天一早我们便启程回金国去,从此以后,你我相见无期了。” 说到这里,盈歌忽然想起了两人初相识的一幕,不禁莞尔:“我现在,倒很庆幸,当初没有下手太快,一刀杀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人还挺有趣的,死了未免可惜。” 杨沅心中一动,忽然道:“既然盈歌姑娘也觉得在下死了可惜,在下尚有一事相求,却不知姑娘你能否应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23章 且去北国,吃一口软饭 肉体中文网 “喂喂喂,我就随口夸你一句,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什么事?” “姑娘返回北国的时候,可否带我一起走呢?” 盈歌诧异地看着杨沅,就连一旁的阿蛮都瞪大了眼睛。 “你要跟我走?” 盈歌指着自己的鼻子,慢慢兴奋起来:“好呀,我看你这人还怪机灵的,那就……” 杨沅忙打断她的话道:“盈歌姑娘,我并不是真要跟你去金国。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出风去,就说伱很欣赏我,愿意收我为随从,带我回北国。 “然后,带我行一段水路,便放我下来。” 盈歌一呆,奇怪地道:“这是为什么?” 杨沅一脸愁苦地道:“盈歌姑娘,完颜小王爷和韩副使都死了,你是金国贵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谁也奈何不得你。 “可我不行啊,咱就是一个蝼蚁,谁都能一把捏死。万一要是有谁查出点什么,在下就要小命就不保了。” 盈歌瞥着他,蝼蚁? 上回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沅道:“姑娘你慷慨大方,赐了在下这么多的珠宝,在下去了哪里,不能逍遥富贵过一生? “所以,想要弄个手段,叫人以为我去了金国,以后自然不会有人寻我麻烦。” 这样啊…… 盈歌沉吟了一下,也对,韩副使和完颜屈行的死,连我都吓了一跳,他一个升斗小民,不害怕才怪。 这样一想,盈歌心里不免生起几分怜悯之意,爽快地答应道:“成,这不过是一点小事,本姑娘答应你了。” 杨沅大喜,连忙捧起茶杯:“姑娘果然心地纯善,在下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盈歌矜持地举起杯来,等着他碰上来。 这时,却有一個少女,一步步走过来。 年纪不大,身材娇小,穿一件直领对襟短衫,头发用红头须束着,发髻上簪着一枝三连花头小金簪,泪水已迷离了她的双眼。 杨沅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盯着盈歌的眼睛:“盈歌姑娘,你觉得,拆离一对怨偶,是对是错?“ 盈歌还没看见刚刚走进来的少女,只道他是为了拆散自己和完颜屈行之事而问,便道:“怨偶如仇,拆开了乃是一桩大功德!” “说的好,在下马上就要请盈歌姑娘,赐在下一桩大功德了。” 盈歌黛眉一蹙:“什么意思?” 杨沅已经站起身,向鹿溪迎了过去:“鹿溪,你怎么来了?” 鹿溪指着盈歌问道:“二哥,她是谁?” 杨沅顿时恼怒起来,大声道:“鹿溪,你竟然跟踪我?” 于吉光、毛少凡、陈力行、大楚四人组,分成两两一队,装成吃茶的客人,他们跟在鹿溪后面走进茶馆,立即往左右散座里一闪,便竖起了耳朵。 鹿溪道:“二哥,你觉得岔开话题有用吗?我问你,她是谁?” “你懂什么,我……我的事,你不要管,快回去。” 杨沅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想要把鹿溪推出去。 鹿溪却一下子绕过了他:“你不敢说?我自己问她。” 鹿溪拔腿就冲向盈歌,杨沅生怕她惹恼了盈歌的模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甩向一边:“你闹够了没有?出去!” 鹿溪一个踉跄,身子撞在一张茶桌上。 她没想到杨沅不但不觉惭愧,居然还这么粗鲁地对待她,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哽咽地道:“二哥,你好!你真对得起我。” 杨沅却慌乱地转向了盈歌,生怕惹得她不快似的:“盈歌姑娘,你别生气,我这就赶她出去。” 乌古论盈歌看看杨沅,又看看鹿溪。 这小丫头喜欢杨沅?看着还不错嘛,虽然比不上本姑娘…… 杨沅说罢,便抓住鹿溪的胳膊,想要把她拖出去。 鹿溪恨极,尤其是杨沅这么护着那个女孩,更让她气恼无比。 别看鹿溪平时像只与人无害的小白兔,发起火来力气却也不小,她挣了两下,没挣开杨沅的手臂,张嘴就去咬他。 杨沅吃痛,“哎呀”一声放开了手,鹿溪又在他脚面上狠狠跺了一脚,趁机冲向盈歌:“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二哥在一起?” 鹿溪忽然看到桌上的包袱,不禁又吃惊地道:“你……是要跟他私奔吗?” 盈歌被她气笑了,慢悠悠地站起来,瞟了杨沅一眼。 看到杨沅满满的乞求的目光,盈歌心中便有了决定。 她没有从杨沅的目光中看出一点慌乱与羞惭,只有浓浓的乞求之意,乞求她成全。 眼前这小女子,在她看来,还是非常不错的。 可,完颜屈行在所有人眼中,又何尝不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尝不是与她特别的般配?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看到了杨沅的目光,相信杨沅没有始乱终弃,也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就像她对完颜屈行一样, 也许,全天下人都觉得他不错,都觉得他和我很般配,但我偏偏不喜欢。 杨沅和这个少女,大概就是一样的情形吧? 想到这里,乌古论盈歌便“嗤”笑一声,傲然挺起胸膛:“私奔?至于嘛我?本姑娘是谁,你没资格问。我只告诉你,这个杨沅,本姑娘看中了,他会跟我走。” “我和他已经定亲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那又怎样,未婚夫、未婚夫,未婚,那就不是夫啊。再说了……” 乌古论盈歌洋洋得意地道:“就算已经是你的丈夫,那又怎么样? “本姑娘看中的人,那就抢喽!你抢得过我吗?” 鹿溪听到这样无耻的言语,气得一掌就要扇向她的脸庞。 阿蛮身形一错,一下子拦在盈歌身前,顺势一托一推,便抓着她的臂肘把她推开了去,凶巴巴地道:“敢对我家姑娘无礼,你活的不耐烦了?” 杨沅把鹿溪拖开,愤怒地道:“鹿溪,你太不像话了,我们还只是订亲,没有成亲呢,你就管起我的事来了,还跟踪我来闹事。” 杨沅大声道:“店家,店家,取笔墨来!” 茶馆里的人都在看热闹,听见杨沅叫嚷,掌柜的王婆子忙取了笔墨送来:“客官,你是要……” 杨沅对鹿溪道:“你我定了亲又怎样?我们还没成亲呢,我若想要退婚,什么时候不可以?” 杨沅走到桌前,刷地一声摊开一张白纸,好在正是红纸婚书,白纸休书,倒也正应了场面。 杨沅蘸了蘸墨,提笔便写:“立退婚字:余受长兄之命,凭媒订婚临安青石巷子宋老实之女,名唤鹿溪。 “今六命不合,前缘不修,不喜以其为室,遂与尔恩断义绝。聘金彩礼无需退还,家中财物尽可席卷,惟求速去,从此另娶另嫁,各不相干。” 杨沅写罢,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它刷地一下抛向鹿溪。 一纸休书,自空飘落,缓缓落到鹿溪脚下。 鹿溪万没想到,她只是追来问个究竟,就让杨沅如此决绝。 她仿佛头一次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似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杨沅冷冷地道:“退婚书已经给你,这店家、客人,都是明证,你走吧!” “好!好!” 鹿溪点着头,一步步倒退出去,到了门口,忽然拔下头上的三连花头小金簪,向杨沅狠狠地一抛,转身就冲出了茶馆。 杨沅哼了一声,弯腰捡起退婚书,又从怀里摸出几文钱,一并交给王妈妈。 “有劳掌柜的,还请先代她收着这份退婚书。若她不来取时,有劳掌柜的按这上边所写的地址,派个人给她送去。” 随后,杨沅又赶到盈歌身边,一脸殷勤地道:“盈歌姑娘,在下这点小麻烦,全都解决了。以后只在姑娘您身边听用,鞍前马后,奔走效劳。” “嗯!” 盈歌站了起来:“本姑娘后天就启程返回金国,你这两天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都去办了,后天一早,到龙山码头等我。” 她把折肩往杨沅肩头一敲:“只要你用心为本姑娘效力,富贵荣华,少不了你的!” 盈歌带着阿蛮便向外走,四下里立即传出一片窃窃私语声。 本来,杨沅和鹿溪这退婚的戏码,大家倒也不至于就因此站队。 不过一听说他殷勤奉迎的这女子竟是金国人,听口气还是个大有来历的,便激起了众人同忾之心。 有些人甚至还故意提高了声音,指桑骂槐地咒骂杨沅。 这一下,杨沅似乎也坐不住了,匆忙付了茶钱,提起包袱,灰溜溜地逃出了茶馆。 “孔目……” 陈力行凑近了于吉光的耳朵:“杨沅,被乌古论盈歌收了,要带他去北国?” 于吉光目光闪动着:“他之前与乌古论盈歌密唔、为她奔走的目的,本孔目大概猜到了。” 毛少凡道:“难道……完颜世子和韩副使的死和他……” 于吉光摇了摇头:“那应该是他们不曾预料的意外了。不过,乌古论盈歌与完颜世子不睦,这事谁人不知?所以……” 陈力行点了点头:“难怪这位金国贵女要把他收在身边,还要把他带去北国。” 于吉光吁了口气:“甚好,我等据实回禀押班吧,以后,就不用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如此辛苦了。” “什么,咱们以后不用再盯他的梢了?”大楚瞪起了眼睛。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向茶博士招了招手:“店家店家,赶紧的,再上一碟狮蛮栗糕、一碟玫瑰酥饼、一碟玉延索饼,一碟鸡头酿砂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24章 老宋,出山吧! 肉体中文网 陆亚挎着两个包袱,从杨沅房间里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宋老爹,便尴尬地站住。 鸭哥讪笑道:“宋老爹,那……那我走了。” 宋老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陆亚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从宋老爹身边绕了过去。 杨沅没有再回宋家小食店,而是叫他来取自己的行李。 这种糟烂事儿,陆亚也不想干呐,可是,他不来谁来? 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宋老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床榻、柜子…… 被褥和衣服都没有拿,日用之物都在,杨沅让鸭哥来,只带走了两个包袱。 宋老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走进房山墙处的小隔间里。 蒲团还在,香炉也还在,供台上的灵位牌子,却一块也看不见了。 宋老爹的眸中,不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咻~嘶哈……” 沐押班喝着茶,听着于吉光的禀报,淡淡一笑:“你的判断,很有道理。事情,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眯了眯眼睛:“行了,不用再盯着他了,两天后,去码头上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跟着那位金国贵女离开大宋。” “是!” “咻~对了……” 沐丝刚呷了口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公案上拿起一個白包,递给于吉光。 “于孔目,王金帛老家来人了,你去看看,帮我送个挽金。” 于吉光挑了挑眉:“押班,他是李押班的人,咱们用不着理会吧?” “人死为大,咻~嘶合……,口腹之欲贪不得啊!” 站在一旁的大楚晃愣着大眼珠子,口腹之欲怎么了? 他心里有些不忿,却又不敢抢白。 沐押班叹息道:“王押番死的实在是太惨了一点儿,我光是听人一说,都觉得心尖儿发颤,唉,聊表心意吧。” “是!” 于吉光咧了咧嘴,沐押班都出挽金了,还让他去送,那他好意思不意思一下? 哎,那我也意思一下吧…… …… 夜晚,曲先生缓缓回到青石巷中。 走到宋家小食店,他意外地发现,街巷中行人尚还十分热闹,小食店却已打烊了。 曲先生想了一想,还是扣响了门环。 二楼鹿溪的闺房里,小姑娘趴在榻上,两眼已经哭成了桃儿。 宋老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浑家死的早,他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日常照料还好,到了这个时候,就有些口拙了。 “鹿溪呀,你……不要伤心了,这都哭多久了,别哭坏了身子。” “呜呜呜~~~嗝儿,二哥哥怎么那么坏,他……他搭上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就不要我了……” 鹿溪还在哭:“他怎么就那么狠心,我以前怎么就没看透他这个人。 “人家……人家就这么被他给退婚了,人家还要不要见人,呜呜呜……” “这……其实不也挺好嘛,咱早早发现他为人品性不好,不比真嫁了给他才发现要好?鹿溪呀,你看这老天爷都在帮你呢。” “这叫帮我吗?我男人都给人抢走了……” 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宋老爹竖起耳朵听了听,跺跺脚,下了楼。 他一走,鹿溪也不哭了,赶紧抹抹眼泪,跑到窗口,悄悄打开了一道缝儿。 会是二哥他……回心转意了么? 宋老爹打开店门,就看见曲涧磊站在外面。 宋老爹脸色一沉:“杨沅不在,以后他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 曲先生说完,便挤进来,拉过一张条凳,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宋老爹见状,也没点灯,就只是开着一扇门,让外边的灯光透进来。 微弱的一道灯光打进店里来,仿佛一道光的墙。 两个人就在这光墙的两边,各自捡了张条凳坐下。 “你知道?那小子……还特意跟伱说了一声?” 宋老爹的眼睛非常锐利,和他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曲先生道:“那倒没有,我猜的。” 曲先生沉吟了一下,道:“今儿,我的最后一讲,还是在‘王妈妈大茶坊’。 “我去的时候,一位茶博士就告诉我,今天有个叫杨沅的客人,托她带话给我。 “叫我说完了书,就去前边后市街的了心客栈去找他。” “然后呢?” “我说完了书,就过去了。叫小二查了一下,找到了他的房间。” “继续放!” “我见了他,便问他为何住在那里,他说……” “他搬走的理由,你不用再说了。” 宋老爹皱了皱眉,他不爱听:“你只说他找你做什么?” 曲先生沉默了一下,看着面前一道墙一般的光影,光影中正有微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正有微尘在上下浮动。 “他说,做人做事,应该善始善终。所以,他叫我明天上午,包括晚上,都去‘了心客栈’。 “他要把‘隋唐演义’后边没说的内容,尽可能地给我说上一遍。” 宋老爹一脸迷惑地看着曲先生,这番话有些没头没脑的,他一下子没听明白。 曲先生笑了笑:“你不是说,想见见教我‘新三国’的那位高人吗?” 宋老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半边身子浸在了微弱的光影中。 “他就是?你说的‘三国’是杨沅教给你的?” “不错!” “那小子,他怎么会……” 宋老爹伫立片刻,又慢慢地坐回去:“你继续说。” 曲先生道:“二郎教了我一部‘三国’,接着,他又教了我一部‘隋唐’,我现在正说着。” 曲先生从袖下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半大口袋,放在了一旁的饭桌上。 “我说书赚钱了,你们老哥几个就不用口挪肚攒了,我才负担得起送去岭南周济岳相公家人的钱。还有这个……” 宋老爹看了眼那个半大口袋:“这是什么?” 曲先生道:“珠宝!这是今晚二郎交给我的,他说,他喜欢了一个金国贵女,他对不起鹿溪。 “他说他也知道,就是我也不会喜欢一个喜欢了金人的人。 “不过,这些珠宝是无辜的。他不让我跟你说,只叫我留着,等……等……” “等什么,你他娘的倒是说啊,磨蹭什么!” “他说,这笔珠宝,他求我代为收着。以后,鹿溪丫头有了喜欢的男子,缔结良缘的时候,叫我……以我的名义送给她,做她的嫁妆。” 宋老爹不说话了。 曲先生微微一笑:“二郎说他喜欢了那个金国贵女,要跟着人家去北国,你信吗?” 宋老爹还是不作声儿。 曲先生慢慢敛去了笑容,郑重地道:“这孩子,对咱们有恩!” 宋老爹依旧不作声儿。 曲先生道:“岳相公的军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这珠宝,你说收还是不收?” 宋老爹忽然翻了个白眼儿,冷冷地道:“他给的是你,又不是咱!你问我作甚?” “那……我就收了啊。” 曲先生笑了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可是,若有人犒军,那还是可以收的。” 他说着,就把那布口袋提起来,重新藏回了袍下。 宋老爹闷声闷气地道:“明天,我去雇几个人,一个厨子、一个帮厨,一个小二。” “嗯?” “咱是踏白军里最厉害的斥候,你来找我,放这些闲屁,不就是因为这个?想叫咱去查个明白?” 曲先生笑了:“可是,你这腿……” “咱是踏白军里,最厉害的那个斥候,一直都是!” “成,那我走啦,明儿一早,我还要去‘了心客栈’听书呢,老人家了,熬不了夜……” 曲先生念念叨叨地说着,身子挡住了那道光影。 宋老爹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既然叫你为他守秘,你就好好守住这个秘密,不要让我女儿知道。” “我明白,鹿溪是个没娘的孩子,可怜呢。我老曲,也希望这孩子,少受一些苦,少遭一点罪……” 曲先生说着,慢慢走了出去,那道光影,又像一道光墙般,洒照进了小店里。 宋老爹在那道光影前站了许久,才慢慢转过身,他先上好门板,又蹒跚地走回后院里去。 二楼的窗子,因为关的急了些,发出一道轻微的掩窗声。 宋老爹抬头看了一眼:“刚刚你老曲叔来了,跟爹说点事儿。” 楼上窗后,低低传来一声“喔”。 宋老爹顿了顿,又道:“那小子,有眼不识荆山玉,损失的是他,咱有啥好丢人的!不哭了啊……” 窗子后边没有应声儿。 “好啦,早点睡吧。明儿一早,爹去雇个帮厨,再雇个小二儿……” 楼上的窗子打开了,月光下,露出一张绰约的容颜来:“爹,好端端地,咱雇人干什么?” 宋老爹大嗓门地说:“爹要把对面厢房也改做餐堂,把咱们店里生意做大一些,把宋家小食店,做成青石巷里最有名的的风味楼!” “到时候啊,咱们老宋家闺女要财有财,要貌有貌,就算那些读书的相公,也得上赶着到咱们家来求娶!” “砰”地一声,窗子关上了。 老爹想疯就随他疯吧,鹿溪才懒得理他。 宋老爹“嘿嘿”一笑,闺女不哭了就好。 那小子,显然在走一条充满刀锋的路,他能不能活下来,无人可以预料,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承担。 老计纠缠一生的痛苦,在于亲人眼睁睁死在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而他恨的那些敌人,无论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都不会让他惦念至今。 恨一个人的伤,比爱而不得,要轻的多,也更容易痊愈。 宋老爹也是男人,所以,他和杨沅一样,选择隐瞒。 打打杀杀,不需要让一个女人牵肠挂肚、哭天抹泪的加持。 有他就够了,一个瘸子,一个闲汉,也能搅他个漫天风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 第125章 好日子,定了吧!(本人生日,初六大吉) 肉体中文网 临安有浙江渡、龙山渡、渔山渡三大渡口,其余如周家渡、司马渡、萧家渡、边家渡、睦家渡、时家渡等小渡口更多。 由水路去北方,一般都是从龙山渡启航。 这一日,风和日丽。 连日梅雨之后,阳光洒下,连百姓人家的狗,都不禁兴奋地撒起了欢儿。 刚刚重建没两年的六合塔,高高矗立着,倒影跃入水面,被行船帆影割得支离破碎。 金国北返的使团已来到江边,接伴使李公公带人一直送到码头。 金国使团来时,威风凛凛,归去时,正使躺于棺椁之中,身上遍盖冰块 副使被他的亲随抢着,已先一步回了北国 在码头上和李公公答对告别的,就只有使团的判官与录事了。 只不过,副使是被正使杀的,正使畏罪自尽了。 这事儿怎么也赖不到大宋身上,他们甚至还感觉脸上无光,又能说什么? 杨沅背着一个包裹,跟在乌古论盈歌的随从队伍之中,沿着跳板,一步步走上船去。 李公公带领的国信所中人,也看到了他,这个唯一身着汉装的人。 沈鹤认出了他,听说他死缠烂打的,终究是从皇城司多要了几个月的抚恤。 只不过,据说那多出来的抚恤不是朝廷给的,而是皇城使木恩自掏腰包。 金人正副使都死了,急于返回中都,也无心与国信所的人多做纠缠。 所以,他们很快就上了船,扬帆而去。 李公公站在码头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迎奉金国使团的这些日子里,他是谨小慎微的,生怕出点什么差错。 现在,总算是把这個大麻烦送走了…… …… 临安并没有因为金国使团的来去而发生什么变化,它依旧是一座不夜之城。 大家津津乐道的消息热点,却是时时地变幻着。 先是曲先生已经说完了《三国》,新开了一部《隋唐》,也是极为引人入胜的。 接着是西湖岸畔“水云间”酒家,有一位美丽的内掌柜的,号称“西湖第十一景”。 据说金国小王爷完颜屈行都为她神魂颠倒,也是因此,恼恨副使要强劾于他,愤而杀人,也葬送了自己。 接着,便是大考将近,已经有赌坊开口盘口,赌今科进士将以哪一省取中者最多,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以江宁府为首的江南东路。 热点频频转换,这两天最大的热门消息,则是巾子巷“春风楼”玉腰奴姑娘近期将要推出一首新歌。 而且,玉腰奴姑娘联系了大瓦子最好的杂剧团,要为这首新歌排演一出杂剧。 而她将在这出杂剧中主演女主角,倾情献唱。 一时间,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临安城。 谁都知道,玉腰奴姑娘前一首歌曲,可是风靡了整个临安的。 那首歌的热度这两天才刚刚消去,玉腰奴就再出新歌了。 大家都注意到,她邀约了大瓦子有名的杂剧团,要配合她的表演。 杂剧团可是要演故事的,很显然,她的新歌背后还是会有一个动人的故事相伴。 这引起了无数人的兴趣。 他们想知道,这首歌是不是一样的委婉动人,这首歌背后的故事是不是一样的感人至深,他们想知道,玉腰奴哪一天开始首唱。 可惜,这个日期却还一直没有公布。 这不禁让人想起了评书大家曲先生,曲先生直到新书发布的当天,才让人知道他今天要说什么,简直是吊足了人的胃口。 玉腰奴姑娘不会是在学曲先生吧? 哎,这些伶人,都跟着曲先生学坏了! …… 国信所门前不远桥头老树下的茶摊子,前些天换了主人。 卖茶的老汉换成了一个肤色黎黑的少年。 谁也不知道茶摊子为何换了主人,也没有人问起。 茶还是那个茶,味还是那个味,价也还是那个价,两文钱一碗。 所以,客人还是那些客人。 国信所的役卒们午餐之后,就常有人三三两两地踱到这儿来,谈天说地。 有时候,一些晚上散了衙的役卒,也会先到茶摊上喝碗茶,聊聊天,这才慢悠悠地往家赶。 开茶摊的少年话不多,每天都只是乖乖的守着他的茶炉子。 在喝茶人的眼中,他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桌上那碗茶水更多。 …… 又是一天傍晚,一份小食送到了巾子巷,春风楼。 听说是玉腰奴姑娘点的索唤,使唤小厮不敢怠慢,赶紧接过来,送上了楼。 自从玉腰奴姑娘传出又将有新歌问世,并且大张旗鼓地邀请大瓦子最有名的杂剧班子配合她发布新歌的消息一出,春风楼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常妈妈把顶楼的歌舞宴厅做了一番改装,只给玉腰奴姑娘使用。 不是玉腰奴姑娘点头同意的人,谁也不许踏上顶楼一步。 玉腰奴姑娘说,这叫神秘感。 她要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方式,来演绎这首新歌,所以要用到的许多手段,都不可以提前泄露出去。 常妈妈自然不敢怠慢,玉腰奴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如今她春风楼的风头,可是艳压全临安了,心里美着呢。 就连蝉翼、裹梅、一捻红几个眼红玉腰奴声名鹊起,背后总是对她说三道四的人,现在都不敢多说半句。 她们已经认清了一个现实,她们和人家玉腰奴的差距,已经到达了一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肉体中文网 达了一个让她们只能仰望、永远仰望的地步。 她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酸溜溜地说上几句玉腰奴的坏话,而是与有荣焉地向人炫耀,她和玉腰奴的关系有多么亲近。 “玉腰姑娘,您点的索唤。” 顶楼门口,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狎司,也就是打手,正守在那儿。 索唤送到,他接过去,先打发走了小厮,这才打开门,送进去。 “给我吧。” 正在指挥几个杂剧团的人走位排练的玉腰奴接过食盒,对正在楼上忙碌的众人吩咐道:“都歇歇吧。” 然后,她就提着食盒,进了她的住处。 本来在“春风楼”只有一处妆阁的她,现在在顶楼一角,专门给她砌出了一个房间。 房间分会客的堂屋,沐浴兼打扮的妆阁室,以及一间卧室。 卧室有窗,推开窗子,便可纵览一整条巾子巷,就连隔壁的“至味堂”,除了最高一层与这里等高,其他也是一览无余。 尤其夜晚时候,站在窗前,眺望长街,一片灯光辉煌,灿烂若星河。 整个顶楼,只有这一处房间,现在也只有玉腰奴一人可以进入这个房间。 她提着食盒走进房间,又小心地关好门,姗姗地走进卧室。 卧室和客堂一个风格,宁静淡雅。 一桌一椅一方几,一窗一屏一天地。 窗是圆的,罩了染成碧色的麻制的纱窗,人站在窗前,不影响观望外边的风景,站在外边的人,却看不到窗中的一点动静。 此刻在那窗前,正站着一个人。 欣长的身材,皂色的衣衫。 看到那个身影,玉腰奴便谦卑地低下头去:“公子,你的索唤。” 皂衫男子转过身来,正是杨沅。 他向玉腰奴点了点头,接过食盒,道:“我进去吃。” 就在窗头方向,是六扇的可折叠的木屏风,将它推开,里边还隔开了一个空间。 隔开的这个小空间不大,里边只摆着一只浴桶。 这就是杨沅休息的地方,他晚上宿在这里,打着地铺。 因为是用作浴室的房间,所以窗子只是细长的一条,距地面也比较高,但窗子透入的光,已经足以小房间的照明。 杨沅是前几天找到玉腰奴的,他找到玉腰奴的第二天,玉腰奴就对常妈妈宣布了近期要有新歌的消息。 玉腰奴对杨沅充满了好奇,因为这个似乎拥有点石成金魔力的男人,行踪非常的诡秘。 玉腰奴按照他的要求改造了“春风楼”的顶楼,还把卧室改造成了内外两间,让他躲藏在里面。 这让玉腰奴觉得,他可能不是一个神仙,而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而且,他的秘密,很可能是见不得光的。 但,玉腰奴只迟疑了一刹那,便把这个担心抛之脑后了。 她愿意去承担这个风险,这些时日,她饱受煎熬,那种已经登临高位,享尽了风光,随时将会跌若山谷的可能,是她死也不能再接受的。 当她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歌伎,一举成为临安最红的歌伎之后,她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她只能继续往上爬,最不济也要维持现在的高度,她没有勇气去尝试坠落。 所以,对于杨沅的一切要求,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并执行着。 就连杨沅要求她这些时日就宿在“春风楼”,而杨沅自己则藏在与她一板之隔的地方,她都答应了。 要知道,半夜里他随时都可以拉开折叠的木屏风,出现在她面前, 初时,她确曾为此担心过,晚上躺在榻上,久久没有入睡。 但她很快就发现,她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男人对她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甚至在她刚刚排练完毕,穿着轻薄的衣衫,一身香汗地回到房间的时候,那时的她是尽显一个美女的魅力的。 可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是清明而澄澈的,他甚至没有多看上一眼。 他手里,经常把玩一枝金钗,玉腰奴觉得,他应该是有心爱的女人。 …… 打开食盒,里边是上下两层的食物。 杨沅把上边一层拿下来,下边是一层糕点。 拿起最中心一块糕点,下边赫然有一张小纸条。 杨沅把它拿出来,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七月初七,沈鹤休沐,摆酒贺生,迎送官绅。 当晚,再于巾子巷‘至味堂’另设酒席,邀密友部下欢聚。 最后面,画着一只凫水的小鸭子。 木屏风外,玉腰奴还在想着里边那个男人为什么每天都要点一次索唤? 他究竟是在吃东西,还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与某人进行联络呢? 难道……他是个江洋大盗吗? 一想到这一点,玉腰奴突然一阵兴奋,双腿都因此有些打颤。 从不曾经历过风雨的小花,根本感受不到江湖的残酷冷血,只会觉得它既浪漫又刺激。 这时,房中传出了杨沅的声音:“玉腰姑娘。” “啊?我在!” 玉腰奴清醒过来,虽然杨沅看不见,她还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恭敬地站直了身子。 “你不是说,许多人都在打听,你哪天公开新歌吗?” 木屏风后面传出了杨沅的轻笑声:“现在,你可以对他们说了。” 玉腰奴大喜:“公子请吩咐。” 杨沅道:“七月初七,晚,春风楼。这一天,大吉大利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iaoju5.com。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diaoju5.com